机关算尽(出书版)+番外 BY 七草

作者:  录入:06-03

他做到了,成功地将来袭者逼退五尺,并趁机施展轻功离开战场。

「哪里逃!」见江啸云被带走,来袭者大吼,立刻飞身追去。

被留在现场、据说名号很响亮的两个江湖名人,对于自己从头到尾被忽略得很彻底的待遇还没来得及上心,便已教方才所见骇得张口结舌。

灵蛇般细长的剑、凌厉无形的招式——沉寂二十多年的邪剑「随影」和无影剑法竟在这时候重出江湖!?

「——什么?人参!?你知不知道现在人参一钱,光一钱就要花掉几两啊?动不动就人参燕窝是怎样?你钱多吗?都家道中落还想什么人参燕窝……」「他气血大失,内息不匀,需要调理。」「气血两虚用党参也行啊,黄蓍、当归、白芍、阿胶、熟地——谁说气血两虚就非得人参燕窝来着?懂不懂医啊你……」嘈杂声持续不断,睡梦中的江啸云皱紧眉头,迷迷糊糊道:「唔……好吵……」不舒服地翻了身,习惯地拉起床被想盖住自己,却被不明的力量挡了下来。

「小声点。」朦胧间,头顶降下压低的声音。「别吵醒他。」山不来就我就山,江啸云小小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觉得舒服的地方,散发着热度且富有弹性的床板让他发出舒服的叹息,不自觉扬起微笑,隔绝任何打扰自己入眠的声音,回头找周公下棋。

浓浓的睡意让他无法思考,只是很本能地觉得这声音让自己很安心,想再靠近一些,又动了动,将脸埋了进去。「嗯……」总是这样。萧焄璋忍不住伸手抚摸压在自己大腿上、睡得正香的脑袋,双指拼拢成勾,轻轻摩挲对着自己的侧脸,感受蜜色肌肤的光滑触感。

这人睡着的模样和以前几乎一模一样,平常为了炒热气氛总是刻意夸张的表情全没了,天生上扬的唇角像在微笑似的,仿佛正作着美梦,安祥满足的睡容让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啊,对了,还有这颗虎牙——萧焄璋终于照自己的念头摸上这颗外露的白色虎牙,想起以前自己还喜欢着雀雀那水晶小娃的时候,这人总是为了抢雀雀朝他又吼又叫、有时候还会打起来,可那时的自己常常看这颗小白牙看到出神。

也因为这样,常常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惹得他更火、骂得更凶。

那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分开后才明白,原来自己喜欢的不是雀雀,而是抢雀雀时,这人怒气腾腾对自己开骂、开打的模样。

很嚣张、很任性、很傻气、很——可爱……呵。

「拜托——」站在床边的男子翻了白眼,「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脸?求你给我恢复平常那样的死人脸好吗?我承受不起……」不想看又忍不住不看,眼前这眉宇含忧、柔情似水的风情,轻而易举勾起男人天生的保护欲,萌生想将对方揽入怀中呵怜的冲动,可这人——身长近九尺,武功强得没有天理,他是真抱下去吃豆腐,肋骨不断五六至少也要断上三四根,代价不可谓不大。

呜呜……为什么要让他看见这种绝色,明明没表情的时候就只是张死人脸的,为什么一有表情就、就要人命地美丽绝伦,这是什么脸啊……「还不去办。」

「呜呜……很贵耶……」男子呜咽。「一两银子十斤血……我心疼……」兴许是哭声太哀凄,吵得江啸云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迷蒙地盯着萧焄璋半晌,撑住自己慢慢坐起的同时,转头看向四周打量,终于扫见站在旁边呜咽的男人。

知道他睡得迷糊,萧焄璋搂他贴靠着自己坐起来。「醒了?」「嗯。」没注意到自己贴在萧焄璋身上,逐渐清醒的江啸云看向站在一旁还没哭完的男人。「他是谁?为什么抱着算盘在哭?这里又是哪?」「别管他。」萧焄璋抓起他的手粗略地诊了会脉。「这里是客栈,他是这儿管事的。」「什么管事!呜……虎哥哥给我评评理啦!他欺负我!」男人哭得更凶了,扑到江啸云身边拉起他的手往自己泪流满面的脸摸去。「子舟哥说虎哥哥对弟弟最好了,一定会站在二十这边对不对?呜呜……」「二、二十?」江啸云一楞,脑子转了下,想到自己这八年里蹦出来那许多还没见过面的自家兄弟。「你、你是二十?」不能怪他傻眼,这二十——江啸云打量一身赭色布衫、头戴帛色幞头、客栈掌柜打扮的成年男子。「你今年几岁?」肩窝上的脑袋抬起,「二十四啊,虎哥哥。」还大他一岁!?江啸云吓了跳,不太适应竟然有个大自己一岁的弟弟……虽然知道排行是照被江叔带回来的顺序,可……没办法习惯。

「我说二十——」

「是,虎哥哥。」

「你叫我啸云就好,别叫哥了。」「这怎么成!」江二十跳了起来,神色紧张。「哥哥就是哥哥,跟年纪没关的!还是——还是大哥不认我这兄弟!」话才说完,眼泪又哇啦直流。

「乖乖,别哭别哭!」哪想得到这么大的人说哭就哭,江啸云慌了,离开靠着舒服的肉垫,拉起袖子拭去「弟弟」满脸的狼狈男儿泪,同时将人拉进怀里拍背,清朗的语调转柔,像对孩子似地哄着:「我认,我怎么会不认你这兄弟,我们都是江叔的孩子、都是兄弟——来,别哭,江叔常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乖乖。」人家都这么坚持做小的了,他还能怎么办。「来,告诉哥,你刚在哭什么?」这下换江二十楞了。他没料到这「大哥」说认亲就认亲,还真的立刻变成大哥在疼爱他这个小弟,哄他的动作自然得就好像他们是从小一块长大似的,毫无做作感。

明明才第一次见面,才刚认的亲,就这么想都没想地接受自己、担心自己、抱着自己当弟弟哄——一个人的态度是否真心,到他这岁数哪会分辨不清,正是因为大哥太真心、太自然,才让这二十四岁的「弟弟」傻眼。

这世道,哪有人这么快就把自己的真心和感情赤裸裸掏出来给人的?

可——「大哥」的肩膀靠起来好舒服,不软不硬,躺起来刚刚好,身上还有淡淡的青草香……二十忍不住眯起眼,享受着。

难怪子舟哥会说大哥和江叔最像——呜呜……世上只有大哥好,有大哥的孩子像个宝——赫啊!?杀气来袭!二十忽地激灵,睁眼寻找刺向自己的杀气。

没多远,就在旁边!方才让自己看得心旌摇曳的倾城颜杀气爬上脸,瞬间变成罗刹面,好恐怖!

「大、大哥,我没——」二十的话还没说完,就教江啸云的声音给抢了去……「你那是什么脸,想对我弟干嘛?」江啸云抱收臂按住弟弟的脑袋,搬出母鸡护小鸡的态势。「告诉你,二十喊我一声哥就是我弟,想欺负他得先过我这关!」咦?杀、杀气呢?二十抬头,惊讶地发现自己方才在萧焄璋脸上看见的罗刹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表情,半分哀愁,看得他好心疼,浑然忘记上一刻自己才被这人的杀气吓得只差没尿裤子。

「我只是要他去买点人参燕窝回来,帮你补回之前流失的气血。」人参?燕窝!?江啸云差点没跳起来。「你哪来的钱——咳!咳咳……」两只不属于同一个人的手几乎同时,落在他背上轻拍。

赫!感知到另一头传来的杀气,江二十乖觉地收手,转而起身到桌边倒茶水。

「来,虎哥哥,喝口水,顺顺气。」江啸云又咳又谢地接过,小小喝了一口才发现自己真的渴了,将剩下的茶水一口气喝光。

江二十连忙又帮他添了一杯。

「谢谢你,二十。」江啸云扬笑,对这个大自己一岁的弟弟萌生更多好感。接着,回头教训那个吃米不知道米价的富家笨蛋。「你知不知道现在人参一钱几两啊?最普通的,一钱也要十两耶!十两可以做啥你知道吗?那可是普通人家一家子整年的开销耶,还有燕窝,没有百儿五十两的哪买得起!」「就是说就是说!」有大哥当靠山,江二十也不客气了。「还是大哥聪明,知道行情,不像某人——只知道坐吃山空,压根不知民间疾苦。」对狐假虎威的江二十,萧焄璋没什么反应,只是用他平板的声音淡道:「你气血两虚,郁结日久,需要好好调养。」「那也不需要什么人参燕窝啊,」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江啸云气弱了一半。「我又不是什么娇贵的姑娘家,不过就气血两虚,多吃点鱼啊肉的,多扒几口饭就补回来了,干嘛非得要那些贵得要命、买不起又不见得有用的东西。二十掌家客栈也不是什么多大的行当,挣钱不容易。」自己小时候管家里那间悦来客栈,一天进帐不过几两尔尔,他很清楚客栈挣钱的难处。

「虎哥哥……」江二十感动极了,可碍于某人在场,只敢抱一下大哥精瘦的身子以示感动。「就知道虎哥哥最好了。」「二十弟弟也不错啊,如果能送些饭菜上来就更好了。」江啸云嘿嘿笑,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这些天赶路都没吃上什么好东西,五脏庙空得慌,拜托你了。」「哎呀,我真糊涂!」二十怪叫一声,敲了自己脑袋一下。「都忘记虎哥哥还没用膳呢!你等等,我这就张罗去!」才说完,立刻走出房门,扯着嗓子吆喝:「快!那个谁谁谁,我大哥饿了,快叫伙房炒几样菜进来,先来盘酥皮鸭、东坡肉、再炒三道青蔬、饭要二米饭,还有汤——给我用老母鸡加党参、黄蓍、枸杞去熬,还有还有——把那个天山雪莲给老子拿出来,那个去年收到的血燕窝,看要怎么弄才好吃,老子要帮我家大哥补补身,快去!」「噗——」江啸云刚进嘴里的茶在听见「天山雪莲」四个字的时候,无法克制地喷了出来。「咳!咳咳……天、天……」天山雪莲?血、血燕窝?他是不是听错了?

「萧、萧焄璋——」见鬼了,最好天山雪莲比人参便宜啦,三岁小孩都知道那东西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圣品,还有血燕窝——随便一个丢出去都是抢手货!这二十弟弟是怎回事?还以为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怎么突然犯糊涂来着?「二十他、他——他刚是在说笑对吧?萧焄璋,你快追去帮我跟他说——呃,你、你的脸……」「拜你所赐。」接下江啸云方才那招「口吐飞瀑」的男人一脸郁色地说。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现下不是笑的时候。江啸云抿紧唇,憋着满腹笑气,拉起袖子想挽救,才伸出去就被人给拍开。「不让我帮你擦用说的就好了,干嘛动手——」「被用过了。」萧焄璋盯着沾有江二十泪水的袖子,脸色又黑了一层。

江啸云换手。「好嘛,那换另一只——」「你刚醒来擦口水用过了。」萧大侠声音转冷。

「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计较来着?」「刚刚。」

「……」再怎么粗枝大叶如江啸云,到这时候也看出人家在闹别扭了。

虽然不知道他闹脾气的原因,但他很清楚这人脾气一拗起来是没完的。「行,您等会,小的这就去拿干净、没人用过的布巾帮您抹脸,您等着。」说完,江啸云动了动,正要弯腰穿鞋却被人抱起来,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跪在某人面前。

这个「某人」,正是那突然变得很难伺候的萧家大侠。

「有没有人说你很让人头大?」

「有,」被问的人老实地点了头。「你。」「你故意找骂啊!」都这么大了,怎还跟以前一样,老是给自己找事来挨骂讨罚。「这样湿淋淋很不舒服的,我去拿——」「用这就可以了。」

「蛤?」江啸云楞了下,低头看见萧焄璋的脸贴上自己胸口磨蹭。

敢情是想拿他衣服出气?面对这样孩子气的举动,江啸云觉得好气又好笑,玩兴乍起,故意抱住胸前的脑袋用力往自己身上麻料的粗衣磨蹭。

果不其然,萧大侠的脸擦是擦干了,鼻子也磨红了。

嘿嘿。「满意了吗?」

「……勉强。」萧焄璋皱了皱鼻,双臂绕至他身后,悄悄收拢。

「真受不了你。」江啸云拍着怀中的人,叹了口气。「别玩了,等一下——」「大哥,怕你饿过头,我先拿了糕点过——哇啊!?」江二十脸色发白,一双牛眼瞠得老大,死盯着萧焄璋的狼爪。「你!你你你的手给我放哪里啊!好你个萧焄璋,就知道你对我大哥没安好心!给我放开!你怎么可以对我大哥动手动脚,要抱也应该是我来——啊,不对!你、你快放开他!」房门外,江二十像老母鸡一样,又跳又叫。

房门内,萧家大侠不但没松手,还抱得更紧,用行动表示一件事——他、是、我、的。

因为内伤,江啸云被迫躺在床上当了几天废人。

这对好动成性的江啸云来说,无疑是酷刑,当然没那么好商量。谁知道这时候,他刚认的二十弟弟竟然倒戈,跟萧焄璋站在同一阵线,孤军奋战的他只得惨败,乖乖听话,虽然心情很闷。

被照顾的感觉是很好没错,但对从小就习惯照顾别人的他来说,一时片刻还好,要这么些天怎么也觉得不自在。

他又不是什么娇贵的人物,就一个皮粗肉厚的男人,一点内伤算什么。

是以,趁房里没人的时候,江啸云偷偷地下床,到外头来走走看看,才知二十管事的客栈规模不小,走了老半天也没看见人,而这还只是供自家人住的里院。

一直到过了月洞门,才看见萧焄璋站在院子空地练武。

为调息蓄养内力,萧焄璋刻意让剑式走得极慢,而他眼里的「极慢」却也是习武者得练上三五年才能有的速度。

在武功上,他对自己的要求极尽苛刻。只因为他曾答应过某人,将来要当高手、当大侠,拥有绝世武功,保护他、保护重要的家人。

兴许是太专心了,他没注意到站在门边的江啸云。

而江啸云见他正专心着,也没出声,倚在门边看他练剑。行云流水的招式,剑起剑落,刺、劈、撩、挑、错、绞、束——有肃杀的锐气,也有不拘形式的潇洒,一个云手、沉腰,平剑忽走下斩之势,下盘右足先行、左足追之,再偷进一步,交叉落坐盘腿,剑锋瞬间一挑,若面前有人,必中咽喉,一招毙命。

江啸云看着看着,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羡慕他,从知道自己不适合习武之后,对萧焄璋,他既羡慕又嫉妒,是佩服也感叹,为什么能习武的不是自己?

他也想用自己的手保护心爱的人、保护他珍之重之的家人啊!

可惜天不从人愿,他的手不适合拿武器,却适合拿鲁班尺、墨斗,擅长工技。

曾经因为自己不适合学武躲起来哭得稀里哗啦,觉得老天不长眼,但哭也哭过了,人还是要活下去,他当不成大侠,至少还能盖个牢固的好房子让一家安居吧!最好这房子还能防宵小恶人,让他们没法进,就算真进得来也出不去,这点本事就跟什么骨格清奇无关了吧!

因为这样,他离家拜师,心心念念的就是学成下山盖栋属于他们一家的房子。

二十几口人呐,得盖个大宅子才成……江啸云想象将来新居落成,一家子搬进去的热闹样,他很期待。

「在笑什么?」

咦?回过神,就见萧焄璋站在七尺外看着他。「你练完啦?」萧焄璋先是扫了地面一眼,才抬眸。「嗯。」江啸云注意到他唇角微抿的动作。「怎?二十又惹你不高兴了?」「是你。」

「我?我又怎了?」

「地上。」

「地上?」江啸云不解,低头一看——「呃,哈!哈哈……我、我不是故意的,习惯了就……」他干笑,连忙双手结印,走坎水、除巽风、退离火,脚踩坤地、退艮位,有次序地踢开地上的碎石,解开不知不觉摆下的迷踪阵。

推书 20234-06-03 :西苑纪事之萦惑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