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巫孟信笑着亲吻韩士舒的侧脸。
男人没有硬要跟让韩士舒放心不少,虽然竹安端来的药难喝的差点让他昏眩,韩士舒纠皱着五官,努力压下冲上脑门涩味,他已经很久没喝到杀人级味道的药了,抵抗能力弱了不少,发白的脸色看的竹安胆颤心惊,频频绕着主子紧张的问:“爷您还好吧?”
“没事的。”巫孟信轻柔的将韩士舒按在怀里,顺抚着他的发丝。“一下子就过去了。”细吻一个个落在额顶鬓缘。
巫孟信饮了一大口清茶,也不避闱竹安观看,低头就哺进韩士舒嘴里。
“嗯……”韩士舒嘤咛一声,微仰起下巴,清茶冲去他口里一半的涩味,剩下一半刚是被男人的唇舌给赶跑了,探入的舌头非常温柔的巡视,钜细靡遗的照顾着他的齿列舌根,韩士舒明眸微醺,在他口里搅动的舌头同时也搅动着他的心,他实在很难抵挡孟信和劲丞有些霸道的温柔。
眼角陡然瞄见别过身体,耳根发红的竹安,韩士舒煞时理智回笼。“停……停……够了,孟信。”用力推拒男人的胸膛,他居然在竹安面前与孟信深吻到浑然忘我,韩士舒简直想钻进地下躲起来。
“我不太够啊。”巫孟信不太甘愿的松开。
“我该出发了。”韩士舒红着脸急匆匆地起身。
“急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巫孟信撇了一眼竹安,不由反抗的拉回韩士舒。“你衣衫不整的要怎么出门,还自称王爷呢,别人看了还不笑话你。”
“我在轿里自己稍微整理就行了。”独处的时候让孟信服侍是觉得没什么,但竹安在这里,他怎么都没办法坦然习惯。
“不行,为挚爱的人梳发理衣是身为丈夫的责任和权力。”巫孟信笑着轻轻抚平韩士舒衣摆的折痕。
“孟信!”韩士舒低喊,他是故意的!故意在竹安面前说的这样明白!
巫孟信慢条斯理的整理韩士舒的衣着,将微松的腰带重新系好,梳齐只有一点点凌乱的枯发,完全不顾忌竹安,也不顾忌随后进来的竹清,直到他觉得满意了,才在韩士舒唇上轻印一吻,道:“好了,舒儿出门当心。”
韩士舒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轻轻应了声。
离开素心居,韩士舒忽地停下脚步。
“爷?”竹清竹安不解的双双跟着停下。
“竹清竹安……你们会不会觉爷很……淫乱。”韩士舒低声问道。
“爷!您怎么会这样说!”竹清竹安大惊。
韩士舒转过身,定定看着两名从小服侍自己到现在的家人,敛下眼眉说:“爷不想说谎,爷其实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觉得喜欢上劲丞和孟信是种罪恶,与他们亲近,爷也认为是……天经地义。”韩士舒的声音听起来既柔软又坚强。
“但爷没有办法左右别人的想法,爷知道与他们的事在大部分耀初人民眼中都会是污秽肮脏的,爷身为男子,又是王爷,竟然倒阳为阴,龙凤不分,甘做他人禁脔。”
“爷!”竹清竹安纷纷下跪,喊道:“您别说了!不是这样的!”
韩士舒将两人扶起,说:“爷早有受千夫所指的心理准备,爷也不在意这个,爷只是……不想你们看轻爷。”若被视同家人之人看轻,他没有坚强到可以完全无动于衷。
“我们怎会看轻爷!爷对我们的大恩,几世牛马都报答不完,我们怎能看轻爷!”竹清竹安猛力的摇头,同声说道:“想亲近喜欢的对象是人之常情,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说长道短,竹清竹安不会,其他人也不可以!谁要侮蔑爷,我俩第一个跟他拚命!”他们是真心的,谁要侮辱怎么好的主子,谁就是瞎了眼的狼心狗肺!
韩士舒露出笑颜。“你们不看轻爷,爷就放心了。”
“爷……”
“走吧,去行宁斋。”韩士舒率先起步。
“是。”
第五十七章
原来不论何时都人声鼎沸的行宁斋,在大京沦陷为疫区之后,沉寂了不少,上官乱发布教令,非有要紧的事,一切官员间的送往迎来、例会宴酌通通取消,公务也尽量改以书信连系,行宁斋仅剩几位肱股重臣全天侯驻守,即时处理疫情。
而那几位肱股重臣包括吏部侍郎马居、工部尚书商起,刑部尚书段严,礼部尚书郭长守,兵部侍郎潘超城,户部尚书周裕,以及兆尹府知府江镇,内宫禁卫统领杨铁心,都察院总都察朱见麟。这份名单从头到尾明摆着除了请缨至边关的兵部尚书宋鸿由其侍郎暂代之外,各部院的首长都名列其中。
韩士舒贵为亲王,又兼管吏部,照理来说,他应当也是留守的人之一,但从第一天开始,上官便客气的恭请惜王爷回府,许多事情也直接跳过韩士舒交由吏部侍郎马居下达地方,排拒之意溢于言表。
对此,韩士舒未有微词,吏部侍郎向上官乱旁敲侧击了几次,透露是否该请王爷主事,都碰了软钉子,并被投以冷淡的目光,渐渐的也不再多言,上官乱是名义上的辅相,实际上的国相,总理京城六部二院一府,谁要与他作对,绝对没有好下场。马居是识相的人,为官也有野心,他成了实际上的吏部掌权者,嘴上不说,心里暗暗也有些得意。
“大人,这是王爷前二日撰写的明摺。”马居双手呈上摺子,本来这摺子当直接递给皇上,但他自作主张的先拿给上官乱过目。
上官乱飞快的看过一遍,将摺子交还给马居。“可以了,送吧。”接下来马居会以吏部的意见将摺子呈交给皇上。从以前到现在,上官乱虽然次次监看韩士舒的摺子,但一次也不曾挡下,也不曾上书表示不同意见,这点令马居有些摸不着头绪。
“你做的很好。”上官乱锐眼一扫,不吝给予嘉许。
马居不胜欣喜的承道:“上官大人是国之首辅,统管六部,是下官上级的上级,下官只是尽本份而已。”
“下去吧,明日之前将在京周四省所有侯补生员的名册整理给我。”上官乱命令。
“遵命。”
马居退出厢房的同时,刑部尚书段严及礼部尚书郭长守走进房。“怎么了,大人你一脸凝重。”
上官乱沉吟的片刻,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过不久,惜王很可能会请皇上下旨,准他巡视江南。”
段严和郭长守相互两觑,脸色也沉了下来,段严迟疑的问:“皇上应当不会让惜王去吧?”惜王如此受宠,江南又是重症疫区。
“未必,如果惜王坚持要去的话,皇上可能也拦不住。”上官乱负手于后,徐徐走至窗边。
“惜王党的势力自从惜王兼管吏部之后壮大了不少,如再让惜王下江南,受到鼓舞的民心很可能反被利用,对皇上不利。”郭长守摇摇头,又道:“最好的情况是惜王染上瘟疫,猝逝江南。”但拿王朝的江山睹这一把,风险太大了。
“惜王真的会利用民心趁机谋反?惜王手上目前并无兵权啊。”段严说道。
“历来改朝换代,哪一个野心家是手握朝廷的兵权方能得势?现在江南一片混乱,他只要登高一呼,还怕没有流民甘作其党匪吗!”都察院总都察朱见麟走进厢房,斜睨段严,继续说:“段大人可别忘了,兵部尚书宋鸿与惜王是生死之交,说不准,他就等着惜王揭杆起事的那天,领着十万大军从边关杀回来!”
“宋鸿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段严义正严词的驳道。
“哈哈,你和他的酒肉交情谁人不知,你帮宋鸿讲话,那能听信吗!”朱见麟不客气的讥笑。
“你!”段严气的撩起袖子。
“够了,现在岂是内哄的时侯!”上官乱厉声喝阻。
段严和朱见麟悻悻然的罢手,同声道:“下官知错。”
郭长守见气氛僵硬,站出来缓颊:“宋家世代忠君奉国,宋大人自是能辨善恶之人,但宋大人与商君均与惜王交好,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不可不防。”工部尚书商起是商君的亲弟,他们多少也存了一份心眼。
“哼。”段严重重坐下,看也不看朱见麟一眼,朱见麟也懒得理他。
郭长守说:“今后的要中之要,便是顾全皇上和安王殿下,绝对不能有个万一,让惜王逮着机会名正言顺的登基。”
这点段严和朱见麟都同意的点头。
“大人,国师巫先生奉旨在惜王府住下了,最近百姓对新任国师起了相当大的信赖,国师府周围几乎是别一种光景,您怎么看?”
郭长守近来为了这事几乎是食不下咽,若国师不守中立,加入惜王党,惜王党的气焰可能会一飞冲天,压也压不住了。
“不碍,只要让国师的威望建立在皇上的威望之下,就不会有问题。”不论对前任或现任国师,上官乱总是保持着一份怀疑一份防备,任何人都休想有机会威胁他的君王。
“辅相大人,你看我们要不要联名上奏,请皇上尽速立安王殿下为太子?”段严问道,虽然安王殿下的生母出身平民,不够尊贵为一国之后,但换个角度想,国母已死也有好处,至少将来不会有外戚专擅的问题。
“我跟皇上提过了,皇上说不急,先祖的遗训是立贤不立长,殿下资质尚未明朗,来日有更加贤德之嗣亦未可知,皇上不想过早决定储君,以免埋下后患。”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上官乱根本没有办法反对,纵然据以力争,他也很难确认自己的理由究竟是为了国族大义,还是不想那人再去临幸其他女子,柔情蜜意的在其他女子体内遍泽雨露,让她们孕育出更多更多的子嗣……
上官乱仰天叹望,表情是不自知的黯然。
“大人?大人?”段严、朱见麟、郭长守三人唤道。
上官乱收回视线,沉声道:“暂且静观其变,当务之急要控制住疫情,不可再让野火燎原,惜王那里要时时监视,多加留心,各级各部对他要恭敬,但不要让他扩权,待疫情稳定下来,我会谏请皇上,在阙阳设藩命惜王离开京城!”
“设藩!?”三人大感惊讶,段严说:“有这个必要吗?耀初自开国以来,记取前朝藩王之乱的教训,可从未让皇室旁亲离京就藩啊。”
“有这必要。”上官乱斩钉截铁的说。“你们都看过惜王上呈的奏摺了吧。”
三人互看后点头。
“你们不认为惜王对于朝廷政务太过娴熟了吗,一个二十馀年不问朝政的闲散王爷,他建请皇上采纳的观点却是全面性的,是各方周折、深思熟虑后的意见,并不局限于吏部的利益。”上官乱一点,三人脸色愈发难看,他们都看过惜王的摺子,当初只评想说写得不错,意见中肯,并无深思,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毛骨悚然,惜王拥有凌驾各方之上的超然视野,这意味什么,想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还是根本已经暗藏心思要谋取帝位?
“不能再使惜王过份涉入朝局,应当使其远离中枢,就藩是最好的理由,阙阳郡离大京虽远却也不远,它地处平原,四周山丘险要俱属他郡,等于是天然的牢笼,惜王若有贰心,动静能快速传回帝都,兵令朝发夕至,可迅速将其擒拿!”上官乱都想好了,除此之外,阙阳也是文风鼎盛、商往富庶之地,惜王在那里也不算受罪,疼爱弟弟的皇上比较有可能同意。
段吏郭三人佩服不已,拱手道:“我等均从大人吩咐,誓护国之正统,大耀天下千秋万代。”不止他们三人,六部二院一府的绝大多数人私下都有共识,既然安王殿下降世,惜王的存在就从皇室的备位继承人成了王朝延续的眼中钉、肉中刺,绝对不能让惜王藉故干扰皇上的传嗣,必要时,为维护大义,纵使皇上念顾亲情不忍,他们也会动用非常手段!
第五十八章
行宁斋的守卫远远看到素色轿子,一人连忙上前迎接,另一名守卫快速向内通报。韩士舒才刚落轿,吏部侍郎马居已经站在门口了。“王爷今日怎么来了?这外头不太安全。”
“马大人,虽入秋了,日头还是有些毒辣,怎烦劳你出来相迎。”韩士舒温文儒雅的跨出轿子道:“本王有事想与上官辅相相商。”
“大人正在里面,请。”马居恭敬说道。
韩士舒并非钝感之人,他知道上官不欢迎他来行宁斋,纵使自己表明愿意帮忙任何事,上官也只会客气的请他待在厢房批阅一些乍看之下紧急、却一点也不重要的文书。任何时候来行宁斋,都会像今日这般,有人先一步等在门口,小心翼翼为他领路。
“参见王爷。”厅里五人纷纷鞠躬作揖。
“各位大人不必拘礼,公务为重。”向众人点头示意后,韩士舒走进一旁的小房间,上官从书桌后抬起头,见到韩士舒也不起身,只说:“下官诸事繁杂,无暇分神其他,敢问王爷来行宁斋有何要事?”
韩士舒没有计较上官乱的失礼,和颜悦色的直接切入正题:“上官大人,你是否打算强徵候补生员?”
以往在耀初,通过省试的生员要递补为官吏,光排队就要排上好几年,真排上了,名册送进吏部,还要运气够好,才能得到选吏官的青睐,没被圈选中的人,则退回去候补名单继续排队,许多生员往往等了一二十年还不见得有官缺。
这去年还挤破头的事,如今眨眼却成了避之为恐不及的恶差,韩士舒派人发出的入选帖,九成九的都打了回票,理由千奇百怪,包括父丧母丧、叔丧嫂丧、突染恶疾、精神失常、腿断不能赴任、新婚妻子红杏出墙、幼子高烧……还有的干脆请家属代笔说生员已经死了。
入选帖是按照今年恩科大典时最新调查的名册发出去的,韩士舒刻意挑选籍贯不在疫区的生员,没想到籍贯不在疫区的生员死亡率反而比疫区来的高,几乎每十人就有七人因各种光怪陆离的原因『亡故』。延宕至今,江南地区大小官吏的缺额已高达百人,韩士舒几乎日日都在苦思解决之道,没想到却传出生员被强徵的消息。
“王爷消息颇为灵通,确实如此。”上官乱面色如驖的承认。
“谈不上灵通,是有几名生员跑到王府前哭诉,我才知道的。”韩士舒轻巧的澄清,语气不急不徐,宛如清风,但又不会显得太刻意。“上官大人,朝廷非要强徵生员不可吗?”
“若不是非常时刻,生员又何需强徵,王爷如有更佳之法,下官愿闻高见。”上官乱放下墨笔,看向对方。
韩士舒眉间露出一股为难,他还没想出方法。
上官乱睨了一眼,挽袖重新拿起笔。“王爷若没有高见,下官不送了。”
“上官大人。”韩士舒依然站在原地。
“王爷,下官说过了,你是封了爵位的亲王,称呼我为大人不适当。”上官乱头也不抬的继续书写。
韩士舒轻轻吐口气。“上官。”
小房间里只有沙沙的写字声。
“生员不肯就任的原因,众人皆知,朝廷又何必强人所难。”韩士舒轻声说道。站在王爷的立场,站在吏部的立场,他完全可以痛骂那些生员贪生怕死、辜负皇恩,派士兵将生员强拖活拉到江南赴职也不是难事,但他不愿意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