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伍,叫厨房送一桌丰盛的晚饭到天字五号房,就说我们在房里用晚饭。”从今日开始,阿舍的饭食要比他们丰盛,才能稍稍弥补之前的缺欠。
“是,少爷。”高伍跑出天字五号房,去楼下说给掌柜听,掌柜说马上就送上去。
“小清,我怎么觉得你在担忧啊。”阿舍只向后退了一步,他能感觉到沈清的担忧,还是在为他而担忧:“我很好,跟着小清,我很好。”
“我在想,应早一些赶到北方,寻一处暖和的农房,让大家安顿下来。”沈清决定从明日起,要加快向北方前进的速度,也要再换一辆更舒适的马车,不能让阿舍受到太大的颠簸。
“好呀,好呀,我要去北方看桃花。”沈熠拍着手笑道,阿舍的注意力也被他转移了。
丰盛的晚饭很快被送上来了,阿舍欢呼了一声,先冲向了饭菜:“我饿了,我要吃……”
“爹爹,阿舍怎么又饿了?”狼吞虎咽的阿舍,又好像多少天没有吃饭一般,他中午吃的点心是他,爹爹,以及高伍吃的点心的总和。
“过一些日子,他就不会再像这般饥饿。”等小阿舍出生后,阿舍的食量就会变回正常,在此之前阿舍随时会感到饥饿,正常人每日三餐,阿舍却需要一日多餐,一餐还要多食。
晚饭阿舍一人吃了有十分之六七,沈清三人吃了十分之三四,沈清还吩咐将点心,放在天字五号房里,放在阿舍触手可及的地方,高伍跟阿舍宿在天字五号房里,沈清和沈熠宿在天字六号房里。
“阿舍,你真的记不起过去了吗?”高伍旧话重提,他还处于震惊里,阿舍跟太子殿下的相似,让人无法相信这只是巧合。
“不记得了。”阿舍摇头,伸手拿了一块点心,不过刚吃过晚饭,他又觉得饿了,之前接连多日没有吃东西,他没有觉得有多饿,饿极了,就睡一觉,自从跟着沈清之后,他好像饥饿的速度变快了。吃了还想吃,他觉得他的胃就好像是一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饱。
还是跟着小清好,有饭吃,也有点心吃,他日后要一直跟着小清,即使不能想起过去也没有关系,阿舍吃着点心,两眼笑弯成一双月牙。
“主人,那个泼皮无赖还紧缀在后面。”向南方又奔驰了好几日,晓行夜宿,秦颖三人骑马,清浣只靠两条腿,却能紧缀在他们身后,始终处于十来丈之外。
“无须理睬他。”秦颖吩咐,从宫里出来他就不曾夜宿在驿站,或是客栈里,总是夜宿在荒郊野外,今夜也不例外,只不过不再是天当被褥地当席,有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容身。
架在篝火上的野味,散发出来的香味,随风飘到了清浣那一边,他背靠在大树上,双眼紧盯着篝火上金黄色的野味,就着那香味一口一口吃着凉馒头。
“老道,不是故意跟着施主,只是想借施主你的紫气,挡一挡老道的仇人,老道可不会平白借施主你的紫气,老道虽贪财,却也懂得知恩图报,施主,你近日真的会有血光之灾,还请施主不要大意了。”
吃完了一个凉馒头,清浣的人已移到了篝火旁,双眼放出绿光,眼里就只剩下篝火上的野味了。
“分给他一些。”秦颖不是善心人,清浣紧缀着他不放,却又毫无杀气,秦颖就只当有一只猛犬缀在身后,就偶尔给他投喂点食物。
“是。”暗卫甲分了半只野兔给清浣,暗卫乙却不理睬他,他不相信清浣是真正的道士,只当他是街边的泼皮无赖。
“多谢。”清浣笑嘻嘻的接过半只野兔,也不在乎暗卫乙的冷眼,也不怕刚烤熟的野兔烫嘴,大口大口的撕咬着,脸上露出非常满足的神情。
“老道有很久没有吃到肉了,要知道老道可是一日无肉不欢的。”清浣埋头大啃着,若不是为了躲避那魔头,他也不会夜宿荒郊野外,日间用两条腿来追赶秦颖三人了,就是为了借秦颖的紫气。
“你既是道士,为何还要吃肉,道士不是应当吃素吗?”暗卫乙愈发的不相信,清浣是道士,道士不应当禁绝荤辛么?
“啊,老道不禁荤辛,老道的门派也不禁荤辛。”清浣吃完了半只野兔,还觉得意犹未尽,随便用袖子擦了擦沾满油腻的嘴巴:“道士分两种,一种禁荤辛,一种不禁荤辛,只是施主你不清楚而已。”
暗卫乙冷哼一声,到茅草屋的门口去守夜,清浣却对着秦颖的背影喊道:“施主,老道从不说假话,你再继续向东南走,不但会有一劫,也将会是南辕北辙背道而驰啊……”
“老道休得胡说。”暗卫甲忙斥道,清浣摇头晃脑的躺到了篝火旁,嘴里嘟哝道:“哎,听人一言就能消灾解难,不听人言只怕是好事多磨啊。”
嘟哝完,他将身子一扭,背对着暗卫甲打起了呼噜,暗卫甲也没有动作,只在一旁看着他。
秦颖不叫他们赶走清浣,也不叫他们对清浣出手,他便就近监视清浣,而看清浣的意思,好像是主动送上门来让他监视的。
对清浣他和暗卫乙始终,保持着十分的戒备和清醒,以他们的资质,竟看不出清浣的深浅,也就不会轻举妄动,趁机击杀背对着他的清浣了。
从这一日起,清浣就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也不忘继续劝说秦颖,如此这般又是是十几日过去了,暗卫乙对清浣也做到了视而不见,认定了他就是坑蒙拐骗的泼皮无赖,他所说的血光之灾没有遇到,这一路上非常的顺遂,之前一路提防的,世家大族残余的势力,也不曾出现过。
不学无术的泼皮无赖,这就是暗卫乙目前对清浣的评价。
“看来,这一次你所受的打击很大。”少年走进了密室里,莲无力的蜷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的好像一张薄薄的纸,只要一指轻轻一戳,就能戳破了。
“他终于打击到你了吗?竟一连多日不叫那人来折磨你,看来你身体破败的速度,让他暂时放弃折磨你了,他而今可不想让你步入黄泉,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我却想要你努力活下去,你活着,他就没有赢你,他不要你好过,我也不要他好过!”
莲扫了少年一眼,没有说话,少年坐到了他身边:“你为何不再试图,劝说我放弃对他的仇恨,你对他也有了怨恨吗?还是,你无法释怀心中对他的愧疚呢?”
“我对他没有怨恨,也没有愧疚,我只是可怜他,第一个被伤害的是他,若是没有那一日的阴差阳错,他或许就不会如此偏激,你们父子是不可能和解的,他对你无父子之情,你对他也无父子之义,你们或许就是天生的冤家,他要杀了你,而你也要杀了他才肯善罢甘休。”
那一日阴差阳错之下,原本要由他来承担的伤害和痛苦,却让芙代替了,也是从那一日开始,在芙的心里埋下了,对他和华的怨恨,也是芙发誓要伤害,折磨他和华的起始。
在少年出生的那一刻,芙就试图亲手掐死他,是华阻止了芙,将少年送了出去,少年才能活下来,后来芙每见少年一次,都会试图杀他一次,直到看到少年伤了他一次,他才将少年当做了棋子。
“他没有你坚强,也不知他像何人。”少年嘴角浮现一丝讥嘲的冷笑,他自从记事起就知道,芙看着他的目光是何种含义,芙不不将他视做儿子,他也不承认芙这个爹爹。等他的能力超过芙的那一日,就是他送芙入黄泉的那一日。
“你说他受到伤害,受到折磨,他也不过承受了那一次,他却将你和华的人生给彻底的毁了,还不停的折磨你,伤害你,你却没有崩溃,也没有去怨恨他,他的心中却是满满的仇恨,明明是亲兄弟,却拥有不一样的性情,我有时会想,为何我不是你,或者是华的儿子,却偏偏要成为他的儿子,我也不想啊……”
他不会忘记莲的温柔和温暖,却会更加深刻的记得芙的残忍和冷漠,他不需要爹爹,永远也不需要!
“我们三兄弟从不曾见过生养我们的爹爹,也不知给了我们另一半血脉的人是何人,我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他们还在襁褓里,就被送到了燕国,他们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却是无从查起,带他们来燕国的人,早在说出他们能生子的秘密后,就被人给灭口了。
“给,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事,我不能帮你逃出去,也不想再欠你那份人情,就用这个来偿还吧。”少年将一颗紫色的珠子递过去,看着莲吃下。
“我看他春风得意,一时间也顾不得来折磨你,你还是抓紧时间养伤,能早一日从这里脱身,就速速从这里脱身吧。”
“芙,你为何不肯看一看他,他是个好孩子。”少年的背影充满了莫名的悲伤,却倔强的不肯让人瞧出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清,我饿了。”阿舍抱着肚子,对坐在前面的沈清说道,沈熠看外面风光好,就坐到了马车外,阿舍原本也要跟出去,被沈清阻止了。
沈清从食篮里取出,一碟卤牛肉,一碟白切鸡,一碟火腿,一碟三鲜素菜,还有一碟四块各式的点心,以及一碟洗净削好皮,切成块的时鲜水果,摆放到马车里固定住的矮桌上,这才叫阿舍起来吃。
“我喜欢吃点心。”阿舍先抓了一块桂花糕点塞到了嘴里,这些点心是沈清亲手做的,他在上一个县城里,采买了各色食用的干花,也采了能食用的鲜花,做了各色的点心。
五族人都喜欢用花做的食物,做各色的点心是跟沈蓉学来的,在沈家大宅那会子,沈清也常常吃到沈蓉做出来的点心,为了能在回来后吃到,有沈蓉所做出来的味道的点心,沈清在厨房里学了许久,想不到刚刚离开皇宫就派上了用场。
“阿舍,你不要只吃点心,其他的也要吃,这样营养才能均衡。”沈清看阿舍接连吃了两块点心,就将其他的小碟推到了他面前。
“小清,为什么我觉得我总吃不饱,我的胃好像是无底洞一般,怎么也填不饱。”阿舍转而吃起火腿,从客栈那一夜开始,沈清就为他准备了充足的食物,他也经常会感到饥饿,必须不停的吃东西才能消除饥饿感。
“过一段时间,你就能恢复正常,就不会再大吃特吃了。”阿舍没有及时补充营养,才会有而今这般大的,好像是无底洞的胃口,这是他肚子里的胎儿,在向他索取充足的养料,等阿舍吃的食物,能维持胎儿的正常需求,阿舍就不会时常感到饥饿了。
“小清,是不是有什么钻到我肚子里啦?”阿舍扫光桌子上的食物,又喝了沈清倒给他的一杯果汁,摸着自己吃的滚圆的小肚子,舒服的靠躺在马车里。
“阿舍,做梦了吗?”五族人有孕之后,也会有所感觉,最明显的就是会做梦,也叫做预知梦,能预知到将来的孩子,后背上会出现何种的印记。
“嗯,我梦到有什么钻进我的肚子里,又从我的肚子里长出来,就是我不记得了,可是真的能钻到我的肚子里吗?”阿舍低头瞧着他的小腹,昨夜梦里有东西钻出来的感觉,到此时还残留着:“可是我不记得,是什么钻到我的肚子里了。”
“那只是梦,并没有什么钻到你肚子里,不要太在意了。”沈清的心猛的一沈,阿舍不愿意要这个孩子吗?他才看不清,那个独属于五族的特殊印记吗?
假若阿舍不喜欢这个孩子,他跟孩子的缘分也就不深,这个孩子有可能会在他腹中就夭折,也可能出生后会被人带走,只是,他不能让五族的血脉,被其他人带走,就有可能会出现第二个阿舍。
阿舍可能不知道,他是五族人,就是跟他欢爱的人,也不知晓他的身份,这个孩子竟是不被期待的么?
“阿舍,梦里的你是什么感觉?讨厌那个梦么?”无法眼睁睁看着,五族的血脉在自己面前失去,沈清就仔细的问道。
“不讨厌。”阿舍笑着摇头,他怎么会讨厌那个梦呢?他喜欢那个梦:“我喜欢这个梦,就是觉得没有记住这个梦而有点难过。”
“不要难过,等下一次做梦之时,你记住那个梦就不会再难过了。”听到阿舍说他不讨厌那个梦,还为了没有记住那个梦而难过,沈清就放下心来,阿舍没有拒绝这个孩子,他喜欢这个孩子,也在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
“好,我下次要记住。”阿舍睡意惺忪的说道,他吃饱之后,就感到困了,不知不觉就熟睡了。
“阿舍,这一次,你会记住你所做的梦,你不会再感到难受,他也不会感到难受了。”阿舍会难过,其中有他的关系,也有他府中胎儿的关系,阿舍记不住那个梦,胎儿就以为那是讨厌,也会将一丝悲伤传达给阿舍。
睡梦里的阿舍,不觉弯起了嘴角,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沈清看到了,也跟着微笑起来,阿舍,你记住了,是么?
“施主,前方有凶险,请小心。”清浣也有了一匹坐骑,是过平阳县之时,秦颖吩咐暗卫甲给清浣从马市上买来的。
“泼皮,你又来危言耸听了。”暗卫乙冷嗤,对清浣的话不以为然,暗卫甲却说道:“乙,不要大意。”
这一路上万事顺遂,看着是正常的,但往往在正常之下,潜藏着不正常,清浣看起来不靠谱,却也有一定的道理。
“最安全之时,往往就是最危险之时啊。”清浣又说道,暗卫甲嗖的扭头扫了他一眼,得来清浣一张大大的笑脸,配在他古朴苍劲的脸上,看起来非常的怪异。
“乌鸦嘴。”暗卫乙忽然啐道,暗卫甲也绷紧了身躯,就在他们前方有一队鬼面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主人,是阴川鬼众。”铁血暗卫自然也认识,阴川鬼众这群杀手,他跟暗卫乙迅速的超越了秦颖,挡在他的前面。
阴川这个杀手组织,乃是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没有人知道阴川是何人所建,是建立在何时,只知当阴川鬼众之名,响彻世上之时,阴川就已经存在了。
不只在秦国,在世上几乎每一个国家,都有阴川这个杀手组织的分支,也从没有人查出阴川的总部在何国,也不知阴川鬼众的头领是何人,只知阴川是杀手组织里的第一,阴川若是说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句话也应用在阴川鬼众身上,只要你舍得出大价钱,就能请动阴川鬼众,让他们为你卖命,阴川鬼众鲜少失手,至少还没有听闻有他们失利的消息传出来。
拦截秦颖等人的鬼面,是在眉心处有一抹殷红的指印,他们应是提前清场了,此时的大路上,除了秦颖等人,就只剩下阴川恶鬼了。
“施主,他们要追杀的人是你,老道就不参与了,老道只有一句话奉上,说什么阴川鬼众,也不过是一群不入流的小鬼,老道还是在一旁为施主鼓掌加油吧。”
“主人,还要留活口吗?”暗卫甲请示,面对阴森森鬼气深浓的阴川恶鬼,他和暗卫乙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激发出他们身体里的嗜杀因子。
他们是暗卫,本也就习惯了杀戮和鲜血,只不过多数时候要隐藏潜伏,少数时候才出来让自己的宝剑渴饮鲜血。
“杀无赦。”秦颖冷声吩咐,效忠于世家大族的人,不可能在短时间里消失,除了阴川鬼众,还会有其他的杀手出现,他有能力应付这些杀手,也就无须让人去追查。
等那些效忠世家大族的人,看到他们反击无望,也不能再兴世家大族之后,就会偃旗息鼓,秦国也就真正的步入了稳定强盛的阶段。
“施主,虽是一群不入流的小鬼,你也不能大意,万事小心为上啊。”清浣在旁喊道,他已看到了秦颖受伤流血的画面,这一劫他是无法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