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而且水流十分湍急,往某个方向哗哗地疯涌而去。
在这种水流下,连站立不动也不可能,他们就被水流一路推送着,拐了两道弯,前方出现一个洞口。瀑布似的水流
,把两人扔出了洞口,这一次倒是落在了有实在感的地面上。
K坐起来,一看四周,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里是一个宽敞的方块空间,在地上爬动着的,至少有十几条鳄鱼,每一条都超过两米长──所谓的宠物吗?真是
不折不扣的恶趣味。
难怪说,他们会永远地长留在此。被鳄鱼吞进腹中,怎能不长留?
突然掉了两个人下来,看在鳄鱼眼中自然就是美味的午餐送上门,一条条爬了过来。
K立即站起来,同时背后抵上来另一个人的后背。景约前方也有鳄鱼在靠近,两人算是被团团包围。
地上有及膝的积水,从另一个洞口往外流,可惜那洞口太小,想从那里爬出去脱身是不可能的。
K举起左手,按下腕表上的某个开关,一根钢丝嗖地射出来,扎进了顶上的水泥。他将景约的手牵过来,握住钢丝
:「捉紧,一定不要松手。」
说了这么一句,又拨弄腕表,钢丝就迅速缩短,带着两人上升,很快来到与他们掉下来的洞口平行的高度。
鳄鱼不会跳高,只能翘首以待,巴望着他们掉下来。
的确,如果长时间吊在这里,掉下去是迟早的事。
今天K的头发后面例外地夹着许多小发卡,他拔下一只发卡,转了几下,原本折迭状的发卡变成一根形似钢针的东
西。显然在来这里之前,他做了很多准备。
他将发卡紧捏在手里,对景约说:「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往洞口那边荡过去。」因为与洞口尚有一点距离,只伸
手的话够不着。
于是,两人合力荡向洞口,荡了几次,终于距离足够,K扬起手,用力将发卡扎进洞口内壁的墙面上。发卡是用特
殊金属做的,坚硬程度不比寻常。而且好在墙是水泥墙,如果贴了瓷砖就头疼。
借助扎在墙上的发卡,两人稳定了身体,先后进了洞口。由于水流湍急,如果没有固定物,仍旧会被冲下去。K再
多扎了几只发卡到墙上,两人就可以分别用双手捉紧,让身形更稳固。
值得庆幸的是,水只及胸口,人在里面可以站立。
至此,暂时算是摆脱了危机。景约眉头皱了皱,嘴里翻出一口鲜血。
K看到了,脸色一白。不能忘记他受了枪伤,并且相当严重。
「你要紧吗?还能不能撑住?」K问。
景约不想说话,因为一说话就好像又会有血涌出来,他转过身,背靠在墙上。血已经流失了很多,他必须适当休息
以保存体力。
K挪到他身前,又钉了两根发卡在他左右,用双手分别握住,联合身体将他包围起来。
「撑住。」K大声说,「来之前我已经和同伴打过招呼,他们应该就快到了,只要他们来了就会没事。」
K来到这里,是对方去把他接来的,事先他并不知道地点。至于他的同伴,会根据他腕表里的跟踪器发出的讯号找
到这里。
「嗯。」景约应声,让K知道他了解了。
一看他闭上眼睛,K就吓到,急急地说:「别闭上眼,不要睡,清醒一点。」
「……」
虽然K这样说,可是景约真的很累了。胸腔里的灼痛,不断流失的血液,伤处还泡在水里。如此状况,他能撑到现
在,已经是相当了不起。
「听我说,绝对不可以睡。」
K用额头连连顶他的面颊,就怕他闭上眼睛长睡不醒……
「要不你和我说话,我们说话,你不是有很多事情要问我吗?你问,我都告诉你,只要你问,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
听见K这种话,景约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的确是有很事情想问他,然而事到如今,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而且,
真的不想说话……
见他不说,K脸上更见慌乱焦急,从未有过的。
「那,你听我说。」K干脆自己来说,只要能让景约听下去。
其实,很多事都是他安排。他和庄恩琉庄恩霖在美国就认识,同样曾经在特种部队服过役,这次他又因为Brandon
的事情找到他们,因为他知道 Brandon很可能会找Black Moon.他和他们说好,如果Brandon确实找上了,他们就告
诉他,由他作为交涉人与Brandon交涉合作。那次为Brandon运送军火,就是他交涉的。
「……」景约依旧沉默。
真相吗?果然,足够有份量。
另外,K知道Brandon放出了假消息,在码头对警方设埋伏,他想景约多半会去,所以他请庄恩琉从公司里调了一批
人去协助警方。也是因为这样,Brandon对他起了疑心,他想过可能会这样,但他不愿让景约有危险,所以不管了
。
之后他必须加紧动作,把Brandon逼出来。这个人太狡猾,K从来不曾和他本人对上面,都是他指派的人来,而那个
人和他本人之间几乎是毫无牵扯,只是间隔了重重管道为他「打杂」。所以K盯上和他关系较为密切的人,像是吕
翔,只可惜功亏一篑。
「其实今天这个人,我怀疑可能也不是Brandon本人……」
「那么你的只身犯险,岂不也只是白费功夫?」景约的眼神这样问他。
「就算不是他本人,但也不一定会毫无收获。」
K说,「因为我并不百分百确定他是否已经把我列为敌人,如果他没有,那么我和他继续合作,未来一定会有收获
。而如果他已经有意要我的命,至少这个地方,这里的人,一定和他存在不至于太远的关系,我的同伴总会找到些
许蛛丝马迹……」
「所以……」
终于,景约咽下了喉咙里的涌动,牙缝中挤出的每个字,缓慢而又沉重,「你有意把自己作为牺牲品,为你的同伴
铺路?所以你早上去见我,其实是为了道别……?」
K眉尖一颤,摇头:「不,并不是……我只是想确定,你在……我说过,我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个假像,我从不认为
自己是一定要活着不可的人,但现在,我会害怕死亡。怎么舍得这样就死?有你在这里……我想活下去,而你就是
我活下去的目的……」真实存在的证明……
他的眼神,景约知道,他的话语句句发自肺腑。
的确,有很多东西,早在那天景约就已经明白,譬如K身上那股飘忽的虚无感是怎么来的。而现在,他更明白了很
多很多事……
但既然K是这么珍惜生命,却又是……
「为什么?」
这么不顾一切,「要杀死Brandon的任务,是不是这么重要,宁死也要完成不可?」
「我自然想完成,因为牵扯到你,你经手他的案子,难保以后会不会遇上像那次遭埋伏一样的危险。只有Brandon
死亡,才可以……」
话到这里,K皱了皱眉,叹气,「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这样,你会说我应该告诉你,但我也曾经说过,我
有起码的保密义务。有很多东西,因为你我已经打乱了,虽然这是我自己要的,但我也得为自己的行为担起责任。
成功完成Brandon的事,也算是我对组织最基本的交代。」
「……」越听,景约心里越是泛起奇怪的感觉。
K,说是杀手,也的确下过杀手,但始终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感觉。就譬如说……
「庄恩琉愿意和你协作,他是为什么?甚至将与Brandon的交涉权交给你,更为你多次动用公司里的资源……你说
过,你并没有朋友?」景约这样问,并没有其它意思,只是单纯觉得想不通。
「是,我和他的交情并不算深,他其实……」
考虑过后,K干脆坦白到底,反正已经坦白了那么多。
「他愿意帮忙,不是看在我的面子,而是看在他曾经为美国政府效过力的份上。我所在的组织,创立人其实是政府
中的权势人士,他有一股可怕的正义感,他认为,有很多人明明作恶多端,却活得逍遥自在,甚至司法也奈何不得
。这样的人只能用死亡来审判,用他的私刑,他自封「路西法」,他说自己就是魔王,专门整治恶魔。
在我即将离开军队时,因为一个偶然事件被他看中,他要我加入,我无所谓,就答应了。他的势力确实有点夸张,
触角甚至会伸到美国以外。不久前Brandon从美国来到这里,他让我来追击,必要时候,早前来到这里的同伴也可
以协助我,所以,之后的事就是这么来了。」
「……」
这个事实,不得不说,确实出乎景约的预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K的杀手身份,竟然……
他为之卖命的不是钱,或者讲不光是钱,还有……政府?与其说他是杀手,不如说像是特工更贴切。这就难怪,保
密要求那么严格。
不过,他到底还是告诉自己了,终于,还是对自己坦诚了,全部都……
胸腔里有什么感觉涌了上来,流动着,暖融融的,却陡然膨胀发烫。
「咳……」又是一大口的鲜血翻出口角,身体晃了一下。
K连忙压过去,将他紧紧抵在墙上以防他滑下去,忧心如焚地说:「你撑住,一定要支持住,你不可以……不要有
事……」
「呵……」
景约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微弱地笑了笑,「如果我有事,真是太对不起你那么多的苦心……」
「没错,你绝不能辜负我的苦心,否则你就太该死,你……要下地狱……」
「地狱……」
已经开始有些涣散的瞳孔,流露出回忆的眼神,「想起来,你曾经说过……如果某件事发生,你会拉着我一起下地
狱……」
K一愣,记起当时,猛地感到心如刀绞。他闭上眼睛,死死压抑着,咬紧的牙关终于松开,惨笑:「不,我不要了
,不要你下地狱,不要……」
景约也闭上眼睛,低语:「就算你想要,我也没办法被你拉到地狱去了……」
「……」
K反复摇头,眉头越皱越紧,突然,脑海中闪过了什么。
「你说什么?」他讷讷地,「你说的……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明明一直精明得像只狐狸,怎么在这种时候变得这么迟钝?
景约掀了一下唇角,微微偏过头:「意思是……我已经……」用最后的力气,将那轻如叹息的几个字送进K耳朵里
。之后,再也无法强撑的意识,终于彻底堕入了黑暗之中。
K感觉到了,虽然没有看他,但确确实实就是感觉到了。而他说的话,也清清楚楚听见了,听进耳中,听进心底…
…
「是,你不会下地狱了……」脸孔埋进他的颈窝,梦呓般的软语呢喃,「就算你去了天堂,我也一定会陪着你,我
陪你……」
27.
景约睁开眼睛,第一映入视野的是一片白色。视线往下扫,看到卫炎。
「长官。」
卫炎也在几秒后发现景约醒来,走到床边询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妥?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
景约很缓很缓地摇头。
「哦。你现在不想说话吧?就不用说,我把情况大概跟你讲一下。」
有的时候卫炎还是懂得周到,「现在是在医院。前几天我们在警局接到电话,说你中了枪伤在医院,刚刚抢救完已
经没事,但需要有人看护。所以我们过来几个人看了一下,因为医生说你可能会睡几天,我们就请了护工,白天在
这里,晚上我们就轮流过来。另外我们没有通知你的家人,因为我们估计你多半不想家人知道。」
「……」的确如此,景约不喜欢把公事带进家里,何况是受伤进医院这种事。
「不过现在你醒了,还是要看看你的意思。」
卫炎挠头,「怎么样?你要不要家人过来?要的话我就去打电话。」
景约放在床单上的手摆了摆,不用。
「哦,那……」
卫炎的表情,显然是想问景约是怎么会受伤的,不过最后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那你继续休息吧,还能睡得着的
话……」
睡,确实恐怕没那么容易入睡了,毕竟已经睡了太久。但是,闭上眼睛,就这样躺着也好。
虽然身体状况不是太佳,伤口也会痛,却意外地感到很轻松,心里面。
是什么原因,他自然是清楚的。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在身边的那个人……把自己送来医院的人,无疑也是他。但是
眼下,他不在的话……看来又是忙什么去了。他的事情和主张,总归还是格外多。
总之现在,景约不再多想,不追究了,只是有一些些挥之不去的挂念,在心头久久萦绕……
下午,原本卫炎他们想说要不要请假来接送,不过景约让他们专心上班,只是出院而已,一个人的事。
回到公寓,刚打开门,就觉得房子里似乎有不对。往里走,路过厨房,就看见K站在那里,托着下巴看着摆在案台
上的一盘东西。
景约进来他也知道,转过头来说:「欢迎回家,长官。」
对于这种反客为主,景约挑了挑眉。并不奇怪K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事先问过医院,知道他今天会回来。
「你出院值得庆祝,所以我准备了晚餐。」K顿了顿,撩唇,「而且你说过,我得多学几样拿手菜才行是吗?」
景约深邃地看了他一眼,再看向案台上那盘东西。如果他的眼力没有出现问题,盘子里的东西似乎是──「泡面?
」
「炒面。」K纠正。把面用水稍微泡软,然后下锅炒了一下,当然可以称之为炒面。虽然其实说来说去,骨子里还
是泡面……
「来,先尝尝再说。」K一手端起盘子,一手拖住景约的手臂,来到餐厅,将盘子放在桌上,再将景约按进椅子里
,自己则到桌对面坐了下去。
既然这样……好吧。
景约就尝了一口,然后放下筷子,沉默了几秒,说:「味道,五十五分。」
「哦……」
「创意,五分。」景约又说。
K眨了一下眼睛,眼角绽开笑意,他握起景约的手,以正规握手的姿势摇了摇:「那么今天起我们就要一起生活了
,请多多关照。」
「……」景约脸上隐约有些沈。
一起生活吗?是真正意义上的,还是如同之前那次,没有约束力的表像?
「你不用回美国?」
「我回去了一趟,把这边的事情稍微交代了,之后还是有事情要做。」
K耸肩,「那天对方显然也所准备,逃了几个,还有的抵死反击,没能留下活口。不过也不要紧,长相都有了,接
下来就是要查证身份,然后拉网搜寻。」
话到这里,他的神情有点微妙起来,缓缓说,「今后在某些事件上,我们可能还会有摩擦到一起的时候。当然,有
任何事情我会告诉你,不过我的做法还是我的。所以长官,如果会妨碍到司法公正,我现在就提前向你认罪道歉,
请你一定宽宏大量。」
景约深深地看了他半晌,抬手,握住他的下巴,刚要开口说话,他突然抢先:「纪秦。」
「嗯?」突如其来的,谁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