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爱 上——劳人草草

不知道哪里来的乡巴佬——在场的不少女士心中都很困惑，钱涛涛莫名其妙的领来一个乡下人做什么？

其实若放在平时，这些女孩子们也未必会与一个狼狈的中年男子过多计较，只不过今天好不容易才将钱涛涛约了出来，他身侧的位置却偏偏让这么一个男人给占了，怎么能让她们不气急。

见现场气氛冷淡，杂志社的美女主编首先站出来唱了一曲，随着悠扬的旋律和优美的歌声缓缓响起，包厢内交头接耳的谈论声才渐渐恢复，气氛也慢慢热络了起来。

而这些，钱涛涛自然是不知道的。

一坐到沙发上，他就催促服务生赶快上糕点饮料，大叔的身体还没完全养好，怎么能再把胃给饿坏了？糕点才一上来，钱涛涛便拿了好几大块放在一个盘子里，送到杜雅文的手中：“大叔快吃吧，要是口渴就喝点饮料，如果还有别的想吃的东西我再帮你去买。”

杜雅文低声说了句“不用了，这样挺好”便拿过盘子狼吞虎咽了起来，他实在是太饿了。

钱涛涛见杜雅文终于吞下蛋糕才放下了心，盯着杜雅文的侧脸便灿烂的笑开了。

钱涛涛本就长的俊美，这么一笑电力更足，在场的不少女孩子一看到他的笑容便偷偷红了脸，虽然很是羡慕那个被钱涛涛照顾的中年大叔，但常年养成的修养以及作为女生的矜持还是让她们自我宽慰道：那不过是个被好心肠的钱涛涛偶然救助的乞食者罢了，没什么好嫉妒的，若是被钱涛涛像爱人一样关怀，那才是最让人眼红的！

然而宽慰归宽慰，却还是有人看这个占了黄金位置的大叔很不顺眼。

孙小怡平日里一直是钱涛涛工作上的伙伴，私下对他更是倾慕，社中的女同事们早已将她和钱涛涛视作了一对，今天早些时候便约定让她和钱涛涛坐在一起，可谁知天算不如人算，孙小怡好不容易有机会与钱涛涛更近一步，却让这个大叔给搅和了！

孙小怡本来坐在远处，眼下却站了起来，蹬着高跟鞋身姿摇曳的走到钱涛涛身边，接着仪态万方的慢慢落座，可惜因为钱涛涛一直看着大叔的缘故，孙小怡的一番表现并未落到他的眼中，却让仰头猛灌饮料的杜雅文看了个一清二楚。

杜雅文是什么人，早先好歹也和不下二十个女人做过情敌，这样明显的招数自然看得通透无比，他一边不动声色的喝着饮料，一边在心中暗想：这女人显而易见的对涛涛有意思，坐到涛涛身边便代表有话要同他讲，自己是不是该做一个识趣的人，别再做电灯泡了？

杜雅文这么想着，身体便往旁边挪了半寸想借机溜开，谁知正当此时服务生又端来了意大利面，钱涛涛连忙取过杜雅文手中的盘子往里面狠狠夹了一大盘，塞回杜雅文手中，一个字：“吃。”他的目光依然放在杜雅文身上，并大有监督着杜雅文将面吃完的趋势，这让一旁的孙小怡很是恼火。

杜雅文原先还想留这个女人和钱涛涛好好相处，可是一看她脸上这样的表情，忽然便不想走了。

这女人虽然长的还算凑活（大叔眼界高），可性格如此善妒，怎么配得上涛涛？

——不行，自己得监督着，千万不能让这女人得手。

于是杜雅文便在一冷一热两道目光的夹击下怡然自得的吃起了意大利面，心中嗤笑：这女人道行也太浅薄了，以为眼光真能杀死人么？自己的脸皮比铜墙铁壁还厚实，你尽管看吧，越看我吃的越香。

孙小怡没有想到这个邋遢男人竟然如此不知好歹，自己这样明示让他滚远点，他反而吃的更加悠闲，孙小怡心中不由有些恼怒，但面上却忽然浮起了端庄得体的微笑，凑到钱涛涛耳边柔声问道：“涛涛，这个大叔是谁呀？”

钱涛涛觉得耳边有人吐气颇为不适，便稍稍与孙小怡离远些，然后笑着答道：“这是杜雅文，是我的房客，他今天没吃晚饭我就带他来这里吃些东西。”

竟然不是个路边乞丐，而是房客？

孙小怡心中一沈，脸上却依然挂着微笑，客气的对着杜雅文点了点头：“原来是涛涛的房客，涛涛早上总是迟到，杜先生以后要多照拂些才是。”

杜雅文绕着面条的叉子一顿，心中冷笑一声：这女人倒没自己想的那么白痴，倒还知道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招数，只不过这口气怎么听的那么别扭？她以为涛涛是她的人了么？

虽然杜雅文觉得钱涛涛对这个女人并不怎么待见，但为了以防万一棒打鸳鸯，他还是小心求证了一句：“涛涛，能不能介绍下这位美丽的小姐是谁啊？”

美丽的小姐？钱涛涛从未听过杜雅文打着这种文绉绉的强调说过话，心中不免有点奇怪，但还是将孙小怡介绍给了杜雅文：“这是我的同事，孙小怡。”

哦……原来不过是同事呀……

杜雅文的眼角不由上翘了半度：“原来是涛涛的同事啊，幸会幸会。涛涛平日里最是挑食，若是孙小姐看到了也请麻烦提醒一句——奥！瞧我这是什么记性，涛涛一日三餐都是在家中吃的，想必孙小姐是瞧不着了，可惜可惜，那便不麻烦孙小姐多虑了。”

只此一个来回，孙小姐脸上的笑容便已变得僵硬，眼中摄出的光更是仿佛眼刀似的一记一记剐在杜雅文身上。

然而杜雅文丝毫不觉得可怕，反而极为享受，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他心中暗想，既然这女人不过是倒贴上来的货色，那么为了钱涛涛的清誉着想，自己便勉为其难的当一回护草使者好了——涛涛，不要太感激大叔喔~

14.嘲讽

孙小怡被杜雅文这一通抢白，面上觉得很是过意不去，但又碍于钱涛涛就坐在身侧自己不好发作，于是便只好拐弯抹角的问道：“不知杜先生是哪里人，现下在何处高就，怎么会连晚饭都要涛涛陪你来这里解决？”

杜雅文心中一紧，但还是从容答道：“我不是上海人，我在汽配店里打工，至于为什么来这里吃饭，自然是因为没钱，不知孙小姐有何见教？”

孙小怡一听，眉头便舒展开了：“原来杜先生在汽配店高就啊，怪不得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亏得涛涛好心带你来这混吃混喝，不然杜先生岂不是要饿死了？”

听到孙小怡这样刻薄的挖苦，杜雅文正想反驳几句，没想到钱涛涛反应比他还快，只见他皱起一双剑眉，困惑的望着孙小怡：“小怡，你怎么能这样说大叔呢？大叔虽然穷一点，但人却是很好的，你不该这样说他。”

见钱涛涛如此偏私，杜雅文心里十分受用，很是得意的瞟了孙小怡一眼，让这位小姐更加恼火。

不过杜雅文也不是没有不满的，涛涛干嘛叫这个女人“小怡”呢？

那么亲切，哼……

孙小怡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面貌姣好，学历又高，一向是自视甚高的，眼下却几次三番被人驳了面子，先是这个死不要脸的老男人，后是不知为何偏帮老男人的钱涛涛，她都已经听到身后的同事在小声的笑话自己了，这让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不过今日来本来也不是为了和一个老男人斗嘴的，若是为了和这个老男人斗嘴而在钱涛涛的面前失了仪态就更加不值了。

想到此处，孙小怡的眼中顿时沁出了晶莹的泪水，楚楚可怜的望着钱涛涛说道：“方才是我用词不当，我本来并没有那个意思的，我错了，涛涛……”

孙小怡知道钱涛涛素来心软，每次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他自然便会原谅自己，果然，钱涛涛放松的神情，笑道：“原来是这样，是我错怪你了，我想小怡也不是那种刻薄的坏女人才对。”

孙小怡嘴角一抽，但脸上还是慢慢挂上了温婉可人的微笑：“涛涛，去年的时候你答应过要陪我唱一支歌的，可惜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好不容易今天大家都聚到了一起，你是不是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哈？”钱涛涛似乎很是惊讶，抓了抓头发，“有吗？什么时候答应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孙小怡沉着脸，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去年我生日的时候，你答应的……”

钱涛涛困惑的抬头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不过周遭几个同事却已开始起哄：“涛涛和小怡对唱情歌吧，怎么样？”

孙小怡感激的望了那几个同事一眼，接着便羞怯而期盼的看着钱涛涛，只盼他能点头答应。

钱涛涛虽然很不喜欢唱歌，但既然孙小怡和几个同事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不给他们面子，于是钱涛涛无奈的点点头：“哎呀，那好吧我就唱一首，我先声明哦我唱歌很难听很难听的，不想失聪的现在就到包厢外面去避避吧。”

在场的众人都哄堂大笑，接着就把钱涛涛和孙小怡都推到了前头，为两人点了一只比较好唱的《广岛之恋》。

钱涛涛才刚唱了第一句，杜雅文就差点把口中的饮料给喷洒了出去。

记得钱涛涛只说自己“五音不全”，可如今这么一听，这小鬼岂止是五音，根本就没有一个音是准的嘛！虽然声色倒是不错，可这不知拐到哪里去的声调，实在是狰狞可怖。

杜雅文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随之将耳朵捂了个严实，然后抬头去看别人，也是一副大受打击难以置信的模样。还以为方才钱涛涛说的不过是玩笑话，现在才知道那绝对是金玉良言，要想不失聪还是赶快把耳朵捂紧吧。

最倒霉的还是那个什么孙小怡，别人都可以捂耳朵她却捂不了，哈哈！杜雅文一边闷笑，一边看着包厢中央面色铁青的孙小怡，抱着万分的同情和怜悯。

心中完美的王子竟然有着这样致命的缺陷，孙小怡只觉得心中完美的童话崩塌了一半，不过，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实在唱的太可怕了，钱涛涛挪开话筒冲着孙小怡抱歉的笑笑，还顽皮的吐了下舌头，孙小怡便立刻原谅了钱涛涛身上所有的不足——人无完人嘛，只要不让钱涛涛唱歌，他就是完美的！

见钱涛涛对着孙小怡微笑，杜雅文原本躲在角落看笑话的心情忽然淡了下来。

涛涛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真的对所有人都这么好，这么关心吗？所以他之前那样细心的照顾生病的自己，那样为自己辩护，都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自己在他眼中，其实就是一个需要同情和可怜的落魄老男人罢了吧……

想到此处，杜雅文不由心情黯淡，就连口中精致的食物都仿佛失去了应有的美味。

一曲唱罢，尽管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打击，但大家还是很快恢复了过来，为钱涛涛和孙小怡拍手，还有几个好事的男同事一边意味深长的笑话两人，一边猛吹着口哨，不过就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安可”罢了。

钱涛涛也不生气，和同事们互相取笑打闹着，而孙小怡就站在他身旁，脸红羞怯的看着他，就仿佛婚礼上被嘉宾们恭喜着的新娘一般——目睹着一切的杜雅文顿时食不下咽了。

就在这时，杜雅文又听到近处几个女人一边偷偷的看着自己，一边小声议论着什么。

“到这里坐下后就没停下过，只知道吃……”

“土包子，什么都不懂……”

“涛涛怎么收这种人当房客，太大意了，要是小偷怎么好……”

“带出来都丢脸……”

杜雅文握着叉子的手顿时变得僵硬，接着他慢慢的放下餐具，淡淡的扫了那几个女人一眼，然后将双手放在膝上，垂着头静静坐在角落一动不动。

虽然杜雅文这些年遭过的嘲讽和鄙夷远不止这些，他也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了刀枪不入之身，然而事实证明并非如此，他的心底其实或多或少还是在乎这些的，尤其今日当着钱涛涛的面，被讥笑丢了钱涛涛的面子时，杜雅文忽然觉得自卑就仿佛藏匿在地缝深处的地下水一般悄无声息的涌了上来。

杜雅文已经后悔了。

早知如此，何必还不知好歹的跟来这里丢人呢？

就算饿死街头，也比在这里被人冷嘲热讽看不顺眼、亲眼目睹钱涛涛与一个女人言笑晏晏要好的多。

15.离开

钱涛涛唱完一曲后就再也不敢开唱了，想必同事们也已经领教了他的杀伤力，所以钱涛涛与同事们打闹了一会便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子上，然而他左顾右盼，却找不到原先一直在埋头进食的杜雅文了。

见茶几上有一只空杯子，钱涛涛猜想杜雅文是不是喝了太多饮料所以跑卫生间去了，然后足足等了十来分钟，他却依旧没有看到杜雅文的身影。

钱涛涛只好问坐在身旁的同事：“你看到那个大叔了吗？他去哪了？”

同事嗤笑道：“奥，他啊，大概觉得这里不适合他吧，自己跑了。”

自己走了？钱涛涛失落的垂下头。

明明说好要一起走的嘛，竟然抛下自己就跑了，大叔你也太不仗义了……

不过，会不会是自己唱的太难听，把大叔吓跑了？——啊，大叔，都是我的错……

不知为何，知道杜雅文离开以后钱涛涛就失去了和同事们玩闹的兴致，满脑子都是杜雅文一个人孤孤单单离开的身影，越想越觉得坐不住，于是不到十一点钱涛涛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先行回了家。

回到家中的时候，杜雅文似是刚洗完澡，只在腰间围了一块浴巾就走了出来，钱涛涛一见，视线便锁定在杜雅文的身上挪移不开了——没想到大叔的身材竟然那么好，肩宽腰细，两腿笔直修长，全身皮肤光洁，肌肉虽然有点少，但看上去并不单薄。

由于刚刚洗完澡的缘故，杜雅文一头黑发还是湿的，他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往浴室外走，才一出门便和钱涛涛撞了个现行，两道斜飞如鬓的剑眉微微挑起，一双如水墨一般幽黑深邃的水眸慵懒的看过来，简直让钱涛涛的心跳都停顿了半秒，而始作俑者却不自知。

或许是已经将头发擦干，杜雅文将刘海重新放了下来，盖住了光洁的额头，盖住了英气的剑眉，也盖住了那双夺人心魄的眼睛——钱涛涛暗叹一声可惜，不过，好歹现在自己终于可以重新呼吸了……

“大，大叔，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本来这会还有茶点呢……”钱涛涛听到自己这么说道。

杜雅文的神情依然是淡淡的：“是吗，不过我已经吃饱了，就回来了。你们不是唱通宵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谁让我唱的那么烂，大家都不准我再唱，我也只好回来了。”

杜雅文点点头：“哦，是这样。那晚安，早点睡。”说罢，便自顾自转身回房了。

留下钱涛涛一个人站在客厅中央，困扰的挠头——大叔这是怎么了？怪怪的，好像还有点生气的样子……

之后的几天，杜雅文依然在寻找工作中度过，他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多余的零钱，每次跑公司跑工地都只有自己用脚走过去。

然而就算杜雅文再怎么降低要求，他依然被拒绝了，公司看不上他没有文凭，而工地却又嫌他身体不够厚实搬不动重物。

几天下来，杜雅文几乎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好在这几日钱涛涛每天都按时回家做饭，杜雅文才没有再次挨饿。

因为找不到工作，杜雅文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自那日被拉去KTV吃饭以后便一直没怎么笑过，在饭桌上与钱涛涛一起吃饭的时候，无论钱涛涛讲了多少个笑话，杜雅文依旧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愣愣的扒着饭，为工作的事发愁。

而钱涛涛自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只是觉得这几天杜雅文都很不对劲，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吃饭都不专心，于是钱涛涛便找了个借口想亲口问问杜雅文：“大叔，你不要光吃饭呀，我做了那么多菜，你好歹吃一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