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们这样,我们赵老大挺惆怅,“我怎么养了你们这三白眼狼啊!”准确地把一毛巾扔中到我被桃汁整得湿漉漉
黏糊糊的手上,拿过袋子去洗桃了。
不愧是我们老大!我们三小心眼里这个乐呵!“凯子最善良啦!”
就在我们几个在屋里吃的正欢实的时候,只听外面有人大喊一声,“操!”随后就是一群人大吼声和酒瓶子落地的
脆生声。
“呀!哪位大哥操一起去了!”李铭心手都顾不上擦擦就蹿到窗前勘查热闹去了,然后就开始哇哇大叫,“服了!
你们快来!”
“怎么了怎么了?”
我们凑到窗前往外面那么一看,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啊!外面的景象那叫一壮观!
只见对面楼里那是窗无虚窗,都站着我们毕业届的兄弟们,一个个光着膀子高声呐喊,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
还有的大哥操着酒瓶子废纸衣架,林林总总,表演天女散花。再看楼下那块一亩三分地,喝!那叫一满腾!跟毁容
了似的。我估计环卫队得组成个突击小分队干它个几天几宿的能让这片地恢复过来。
跟这场面比起来,我们寝室现在这状态那绝对是叫整洁!
我们这边楼的兄弟也立马有人高声呼应。一时间我那脑子里只听见吆喝声了,项羽当年面对着四面楚歌也不过如此
吧?
整个这片跟个人间修罗场似的。末世纪的发泄式咆哮。
把我们小哥四个彻底振傻了。
好久,我们老大整出来一句,“靠,这欢送会真他妈瓷实!”
眼瞅着就告别校园生活,相处几年下来的哥们,就这么走向未知的社会了。从此就得担负起各种各样的社会责任,
再也不能跟个小屁孩似的胡作非为横冲乱撞,凡事得自个心里头有个打算了,一二三四,纲常伦理,子丑寅某,周
吴郑王。
--成长的过程真他妈残酷!
我们几个就光这么看着都觉得压抑--好像咆哮的动静越大,心里的离愁别绪就能越小似的!其实咆哮的最终作用无
外乎只是把自己喊缺氧了,回头还得多添两碗大米饭!
这时我旁边那佟斌“啊~~!”一嗓子。
末世纪疫情滋蔓啊!
“走!咱哥几个喝酒去!”李铭心率先离开窗前。
我们三随后跟上。
寓形宇内复几时!何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惶惶兮欲何之?
选了离我们学校颇远的一火锅店,冲着那儿独具一格的特制羊肉去的。
明明是大家全体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吃处,那三大哥反过来还非说是照顾我刁钻的味蕾才选的地。人情气要的十足!
就我这好养活劲还味蕾刁钻呢啊?
得,一嘴难敌三嘴,我掂量掂量自个的小钱包,看来又得给它瘦一圈身了。
火锅配扎啤,兄弟情谊随着咕噜作响的锅底气升腾的热气朝天的。
就这时,一人直勾勾奔着我们这桌过来了,堪堪停在我身边处。
这位仁兄穿着打扮还人模人样的,可那脸上--猴屁股似的,简直就没法看!显然是才酒足饭饱了的。
大哥你有事吗?我询问地看向他。
佟斌在我旁边吆喝一句,“嘿,哥们,看啥呢!外面耍去!”
我暗中给他一肘子--丫没个二两肉,那张嘴还不留德,整个一祸精。
那人却没生气,看着我问道:“你是祝鹤童吧?”声音字正腔圆,显然没喝高。见我点头,他笑笑,“怎么?这么
快就不认识啦。”
去!这一啥人啊这!整个一自来熟先生!
“你是?”
“我远东发小啊!咱前几天不才刚一起吃过饭嘛!我叫徐力良啊!”说着他伸出手。
敢情丫是王远东娘家人啊!
那天人太多,我又没用心,能记住他才有鬼!
我赶紧热情地回握住他的手,“你好你好,”拉开一张凳子,“坐,坐,”
我们老大冲徐力良笑笑,张罗服务员小姐添置碗具。
那徐力良也不跟我们生分,和那哥三挨个握握手,就大咧咧地坐下了。
和我寒暄没几句后,徐力良跟我说:“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见我同意,他一摆手招呼大厅另一侧,“向京啊,你
过来,介绍个贵人给你认识。”
这时我才注意到那边还一伙子人呢。
里面走出一位来,长身玉立,西装笔挺,只是面现尴尬,举步犹疑毁了那一份好气度--不是廖向京是谁?
我彻底傻了。措手不及。
廖向京显然道行是比我高深多了,待走到我们近前时,人家已然面目正常表情稳定了,只是那眼神始终没对准我。
18.人莫予毒
如果莎士比亚大师在世的话,我想他老人家一定确定以及肯定的能生龙活虎的解构描绘出我心中这碗一塌糊涂的浆
糊。可惜他老人家辞世良久,而我,小菜鸟一只。所以,我觉得来上个几十万几百万文字也不足以全面地剖析出我
现在的这个波涛汹涌。
躺在自个家自个的床上,浑浑噩噩地,我都整不明白我是怎么回来的。不是没想过会再遇廖向京,只是就像刚才那
么说见就见着了,也没个心理准备。简直就好比死亡证明都已经下发了一年了的人,突然蹦到你面前,猝不及防,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击垮你心中自以为安全的防火墙。
我自以为能做到的洒脱,到了人家姓廖的面前那就是无能为力。
我的狼狈,廖向京的镇定,老哥三的丈二和尚,徐力良的促狭......
我他妈真要疯了!
我起身下地,绕屋子走了几圈,最终还是扭不过心里的烦躁,拿过手机来,不找个活物商量商量我估计我得崩溃到
这屋里。
“柳莫言,忙嘛呢?”
“呦,嘿嘿,童童,想你哥哥我啦?”
“少扯蛋!”
“咋啦你?”
“没怎么,你干什么呢?”我想约他出来陪我透透气。
柳莫言惯有的鬼哭狼嚎状向我控诉道:“我能干什么啊,给石大主任当牛做马呢呗,劳动人民苦啊,俺们这医院里
阶级压迫得厉害,我都要过劳死了。”
“得了吧,就你那操行谁活得不耐烦了压迫你?”
“嘿嘿,我不想说,我很温柔,”丫居然唱上了,显然心情正嗨呢,“跟哥说说,你到底咋地了?”
“......莫言,你猜我今儿个见着谁了。”
“谁啊?......喂喂喂!我到哪猜去啊!......不会吧?”柳莫言的声音显得有点小心翼翼的,“别告诉我你碰见
廖向京了!”
“嗯。”看来我猜想的没错,包括柳莫言在内的王远东那几个发小可能都知道他找廖向京这码子事了。王远东做事
就这样,动静这么大,搞得人尽皆知的。光荣啊是怎么着!?
“靠!这白眼狼!童童,我告诉你,你别搭理他!丫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偏赶这时候在你面前出现,原因还用说吗!
丫要是再来找你,你就一个大耳刮子招呼他!”
“......莫言,这事我不方便出面......你帮我去和远东说说,就这么算了吧。”
“你疯了阿你!”沉默了几秒钟稳定稳定情绪柳莫言再次开口,“你可别说你还‘些晗’那厮!”
听他这么一问,都没经过大脑电路我就直接否认道:“当然不是,不过,我毕竟不希望看到他就这么完了--不值得
。”
我这么回答,柳莫言明显安心了许多,他叹口气,说:“我说你什么好呢!......我找远东说也未必好使,你当我
面子有多大啊。”
“那......王远航呢?”
“得了吧你,我说童童,你挺精个小孩怎么这件事上脑袋就转不灵光了呢!”
“啥意思啊?我还真就没光了,您老给我指点指点。”我现在还真就是一点办法都没,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只缘身
在此山中吧?
“唉,说你什么好呢我,”柳莫言得着个机会,立马上高,那口气给你整的,整个一苦口婆心恨铁不成钢的良师耆
老似的,“这事吧,你不能管,你就当不知道。你说,王远东为啥找廖向京?”柳莫言停下解说,给我留下一疑问
句。
鬼知道他为啥抽那费力不讨好得邪风,翻腾我那陈兹麻烂谷子的旧帐!
等了半天见我没回声,柳莫言挂不住了,自问自答道,“他为你报旧怨?错!归根结底,丫嫉妒。所以这时候你越
求情越糟糕。相反,你要是什么都不做呢,廖向京一准没事。他混这么多年了,也不是白给的。充其量换个地方调
个职什么的。DO YOU明白?”
我晕!“......不会吧”
“你就当不知道,什么都别做,往家里一呆,天下太平。相信我,没错的。”
“......”
这时我家老爷子叩响了我的房门,“童童啊。”
“哎哎,在呢,您快进。”我连忙应声,然后和柳莫言讲,“我知道了,你去忙活你的吧。”
“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你解决了这么大一困惑,说说怎么感谢我吧。”
柳莫言这厮这时候还给我趁火打劫,要不是俺爹在我绝对粗口爆了他!“再说吧,好了,我挂了啊。”没等他回话
我就掐断了电话。
我老爸这时已坐到我电脑桌前,正对着我,一脸阶级斗争。一反平日里和蔼乐善的家庭领袖形象。
我一惊:难道莫非恐怕,我的那点猫腻被他老人家火眼金睛给捉着了?
“爸?”心里有鬼,我都不敢和他老人家正视了。眼光飘啊飘的满屋子忽悠。
我爸也不马上接口,瞬也不瞬地盯着我,把警察跟犯人使的那套心理战术用的那叫一炉火纯青,整得我头皮直发麻
。没办法,谁叫我做了亏心事了呢。
半晌,俺爹他金口终于打开,“童童,你自己说说你都多久没去上课了。”
呼。敢情是这事啊!
小巫见大巫。
我从脊梁到踝骨都放松了个彻底。
开始顺嘴胡诌善意的谎言,“我没落下课程进度,我就是不愿意去听课,爸,你儿子忙活着自学成才呢。”
“自己去海边写生去了?”
“噢。”就一个字,尾音还有点颤,心虚阿我。
“唉,”我爸那表情真让我难受,“这都怨我,平时对你疏于管教了。”
听他这么说,我宁愿让他老人家打我两下,心里的内疚还能来的轻些。我爸今年奔60的人了,政治原因耽误了,他
快40了才娶了比她小一旬的我妈,然后有了我。也算老年得子。从小他和我妈简直都能把我惯上天。
想要新玩具?成!商场里随挑。
想上高,成!给你当牛做马。
喜欢画画?成!随便可墙上挥毫去吧。
不喜欢上课?成!爸妈在家教你。
......
可是迈想到宝贝儿子去学人家搞什么同性恋。
成!只要改了,就好。
可现在我和王远东的事要是东窗事发了呢?
基于那个年岁时代背景经历,我爸就是再理智恐怕也很难接受什么自家儿子是双性恋的说法。娶妻生子在他心里才
叫正统,完满的归属。
看着已现老态的父亲,我自和王远东在一起后,第一次敢于去面对这样一个抉择:我能为了他再去伤害爱我疼我养
育我的老父吗?
能。狼心狗肺。
不能。情何以堪。
沉默片刻,我爸开口,“童童,爸爸的一个学生现在日本的一个研究室就职,研究红学。那的资料要远比咱们大学
全面。他们已经给爸爸发来了邀请函,我还没有作答复,想和你商量一下。而且日本的京都美院你要插班进去也不
是难事。”
听他老人家这意思,去留倾向已经很明显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这个消息真是忒突然,我一时还真有些消化不了。
“一周前发过来的。”
“您想去啊?”
“爸爸关键看你的意思。”
“我啊......”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离开这里也好。”我爸的样子欲言又止。
我真怀疑他是知道什么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倾向于领着我往小日本那跑。都说安土重迁,尤其是我爸那样一个古典
观念身去骨髓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乐意远离故居了。
见我一点表示都没有,我爸起身,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道,“这事是挺突然的,你好好想想。爸爸虽然是乐意去的
,但还是尊重你的选择。”说完,推开门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坐到床边上,思绪翻江倒海。
我该何去何从?
19.我们都是假面者
俩个人,能够厮守在一起,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性情,人际,机遇,时间,空间,猜忌,信任......诸多因素
交织错杂在一起。
我们每个人都承载着林林种种的重量,或孤单,或结伴,在这尘世上庸庸碌碌生离死别。
没有幸福的人。
幸福,是一个历史横断面,是一幅氤氲的水印画。非永恒。
像我,赵凯常说我,身在福中不满足,小屁孩一只。我不争辩。或许吧。比下有余?
他不知道做祝鹤童此编号的人的感觉。表面光鲜,私下里却常常难过得想把自己杀掉。想从国际大厦的顶层跳下去
。
我不计较廖向京的倒戈,王远东的火爆,某某人的算计。
因为寂寞?寂寞,非孤单。
你体验过吧。寂寞。那是一种难捱的心理状态。孤单,是表面的;而寂寞,却是深层的。身边周围环绕着很多的朋
友时,我可以说自己不孤单,但是,我寂寞。
我这种人,注定无法去承担体贴疼爱女友,照顾支撑家庭的角色。
我,表面上牛逼的二五朝天,嘴里说的肆无忌惮,努力树立帅哥爷们,整的跟个装甲坦克似的;实际上,剥开外壳
,里面一堆软绵绵,弱势的一塌糊涂。这就是传说中的色厉内荏吧。
嗬,今晚的星空,一如我的心情,愁云惨淡。
城市的星空,永远和我们隔着一层玻璃。自然不再触手可及,现代文明摧毁了生活根基,人们又想通过它进行补偿
,旅行社,度假村,种种,应运而生。自然已被城市文化侵蚀。
一帮子人扯着小旗,呼哧呼哧地游长城,能领略到什么?千古循环,黜旧迎新,宇宙万物的沧桑?人类智慧的伟大
?抑或仅仅是:长城啊,真他妈长!爬到尽啊,真他妈累!
要真正贴近自然?等着你回归人类那个最终的归宿一个小匣时,可能性还大一些。我们都是被旅游工业操纵着的苦
行僧。
最烦恼难过得时候,我曾病态地想过抛开一切去出家当个和尚。可是,现在,连个和尚都世俗化了,寺院里也有争
名夺利阳奉阴违,清心寡欲?已成往事。有地和尚拿的手机比我的都入时。靠!这他妈一什么世界!
既然哪都一样,我又何必剃个光头自我毁容去糟那闲?
不想了!
再这么思考下去我都要成卡夫卡第二了。
我刚要起身回屋里去,王远东就过来了。冲着我挺邪行地笑笑,一条腿跨到躺椅的另一边坐到我身后,把我拥入怀
。
“怎么才回来啊?”我问他。
“嗯,我都要累死了,”他把头埋到我脖颈后,声音显得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