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过壁柜里陀陀的浴袍穿上,我赤著脚跑去开门。
是简单。他穿著正式的黑色礼服,可惜领结气急败坏地歪向一边,否则那风度翩翩的模样真可以做英式绅士的代言人。
看我靠在门框上一副要将他拒之门外的架势,他更加气急:“陀陀呢?”
我很干脆地回答:“不知道。”
“你撒谎!”他指住我的鼻子,“明明就是你死缠著他的!说,他是不是在里面,被你累得动不了了?”
我笑笑:“简先生,不要搞错了,你的陀陀虽然长了副美女面孔,我们俩之间他可是主动一方哎!这样的话,”我贴近简单的耳根,看著它慢慢红了起来,“事後起不来床的应该是我,不是他哦!”
简单一挥手,象是要打掉空气中的某个东西:“你胡说!我要见他,让我进去!”
我把脸一沈:“这里不是公园,谁想进就进!”
简单气得呼哧直喘:“你、你无耻!我、我认识陀陀的时候,你还在你爸的腿肚子里转筋呢!现在你居然敢离间我们的关系!”
我没有动怒,反而慢条斯理把手撑在门框上,把门堵得更加严实。“简先生,看不出来,你的中国话好到了这种程度,这麽深奥的骂人话你都会说啊!不过呢,你骂得再厉害也没有用,我的回答还是俩山字叠一块,请出去!”
简单不甘心,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了看。
其实我也有些担心,如果正好这时候陀陀醒过来,弄出点什麽响动来,被简单听见,事情暴露的话,我的行为是不是够得上非法拘禁罪了?
还好什麽声音都没有,四周一片寂静。
终於,简单死了心,悻悻地扔下一句“你等著”走掉了。
我长出一口气,走回到浴室,几乎被吓得心脏停跳:陀陀已经醒了,正卷缩在洗手台下面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缓过一口气来,我冲上去拖著他的脚脖子拉他出来:“你想吓死我啊你!干嘛躲在这下面?想偷袭吗?”
我说这话真是十分的不公平。他如果不躲起来,而是发出声音或者设法出来,我就会被简单当场逮到;而且他被绑成粽子一只,能怎麽偷袭?
他看著我的表情,小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仔细看著他的眼睛,奇怪地发现那里面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也许,他真的是被我训练成逆来顺受的小M了。
叹叹气,我摸一摸他的脸颊,触手又湿又滑,分不清是水是汗还是泪。为什麽天使的背面总是魔鬼?如果他没有做过那些事,该有多好?
大概是被我的温柔所鼓舞,他又开口说:“我——这下面很疼。”
我微微一惊,低头看去,潮湿的地砖上,嫣红的血已经洇了一片。
动作生疏地为他上了药,擦干了他的身体,我有些无措地低头看著他。
明知道他是活该,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为什麽我的心还会隐隐作痛?难道,我是真的已经爱上了他?
慢慢地,在他身边跪下,将那颗湿漉漉的脑袋靠在我的胸口。
谁能告诉我,我该怎麽办?这一切,全都是上苍对我的惩罚对不对?我总是爱上不该爱的人,换来双方的伤痕累累,现在我所做的,会不会有一天又要教我自己後悔?
如果不是这时他的一句话,我还不知道要发多久的呆。
“小维,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一记耳光打断了他的话。不是平日轻描淡写的作势,这一下打下去,我的手被震得发麻。
是不是我平时真的显得那麽弱智?他竟然到了这地步还想继续骗我?
冲出房门,我听见了刚才因为太激动没有听见的门铃声响。
会是谁呢?我隔著猫眼向外望去,倒吸了一口气,反身靠在了门上,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外面的人挡住。
她怎麽会知道这个地方的?难道她一直在调查我?谢以文的尸骨已寒,她为什麽还不肯罢休?
董妮娜似乎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我隐约听到她在跟同伴说著什麽,然後,声音渐渐远去了。
我吁一口气,下意识地打开一点门缝,向外张望。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门推开,我的额头重重地被撞了一下,不由得“哎呀”一声。
刚才简单走时我忘了挂上防盗链,门就这麽直接被推开了。
门外的两个人气势汹汹冲进门来,将我当胸一把推倒,跌坐在地板上。
我抬头看著董妮娜表情凶狠的脸,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已经改行打劫了。”
“少废话,把你电脑里的资料交出来,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真不明白这女人在想些什麽!
“什麽资料?看现在的情景,该报警的人是我吧?”
她俯身向我,吓得我下意识地往後一躲,之前她的耳光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
“你少给我装糊涂,你和你那个人妖男朋友所做的一切,东窗事已发!”
原来她以为照片的事是我和陀陀的合谋!如果她知道为了陀陀所为,我是怎样惩罚他的,不知她会有什麽感想?
不想让她发现浴室里的那只粽子,我指了指二楼的卧室门:“在那里面,你自己去拿吧。”
董妮娜没想到我会这麽爽快,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我可警告你,别想搞什麽花样!阿勇,看住他!”说著朝楼梯走去。
我看著那个叫阿勇的家夥,很慢地,露出一个笑容。
所有的人都说我笑起来特别的孩子气,果然,阿勇被我这招给弄昏了,居然回了我一个大大的微笑。
要的就是你这样!趁他还没来得及笑完一圈,我迅速抬起腿,给他来了个侧踢!
“砰”的一声,阿勇先生轰然倒地。
董妮娜下来时,我刚刚挂上内部电话。
“这是什麽意思?”她把四分五裂的笔记本电脑掼到我面前。
我面无表情地看著自己一个小时前盛怒之下的杰作,想不起来当时哪来的那麽大力气:“你们走吧,我已经打电话叫了保安,他们两分锺内就会到。”
“什麽?”董妮娜柳眉倒竖,“你敢?”
我坦然看著她的眼睛:“我为什麽不敢?你大概还不知道,这座别墅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你们在侵犯我的私人领地懂不懂?”
陀陀兴高采烈拿房产证书给我看的样子在脑中一晃而过。他是真的全心全意爱著我,虽然这爱有时显得太过霸道和自私。
董妮娜恶狠狠地看了我两秒锺。“狐狸精!你到底有什麽妖法,勾得这麽多男人为你神魂颠倒的!”
我退後一步,小心地避开她的耳光。谢以文死了,她已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认为我还有什麽义务挨她的打。
“我劝你们还是快点走消防梯出去吧,不然真要被保安逮住,市长的儿媳妇被控私闯民宅,说出去可不好听。”
董妮娜终於认识到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她打骂的小出气筒:“你——你还有脸提你父亲?他没有被你活活气死那是他命大!”
看来她还不知道,我和李市长之间,早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二十年父子,已经是恩断义绝了。
我没有再理会她的话,径自走到消防梯旁,打开那道侧门。
阿勇吞吞吐吐地说:“董主任,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董妮娜也有些吃不准了,她害怕我的威胁成为现实。想了想,她对我丢下一句“你等著”就领著阿勇比来时更加匆忙地走了出去。
我相信董妮娜临走时说的话不是虚声恫吓,加上不可能善罢甘休的简单,这里不能再呆了。
可我还没想好怎麽对付陀陀。以我一个人的力量,能否安全地将他转移到别处,大成问题。
找谁帮忙呢?第一个浮现在脑中的,竟然是蓝凡。他曾经说过,我有什麽事都可以去找他帮忙。可是他跟警方有联系,怎麽可能帮我做这种几近绑架的事情?只怕他会把我给帮到大牢里去。
那麽,宫羽商?找他不如找甘子期。
至少,甘哥哥不会象他那样自以为是。而且,如果我愿意,可以随时禁止甘哥哥的爱。
一想到甘哥哥一直以来对我几近无条件的纵容,我明白我可以让他做任何事。
我准备对遇见的邻居或保安说陀陀病了,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好奇心过重,我还有另一套说辞。
实际上哪套说辞都没用上,我和甘子期很顺利地将裹著毯子的陀陀弄上了车。
甘子期坐在司机座上,犹豫著看了我一眼。
我横他一眼回去:“还不快开车!”
甘哥哥顺从地发动了车:“上哪儿?”
这可把我给问倒了,被家人扫地出门後,也就只剩下和陀陀同居的这个地方还算是我的窝了。如今这里也不能呆了,我又能上哪儿去?
甘哥哥沈默了一下,伸出手指拭去我睫毛上的泪珠:“别难过,有我呢。先上我住的公寓去吧。”
第十一章 暗夜无声 细语不曾入耳侵心
将爱情肆无忌惮地挥霍
心都碎了还要计较些什麽
无论你想要什麽
都让你带走
太多的借口
太多的理由
为了爱你我也背叛了所有
如果你想离开我
就别再畏畏缩缩
甘子期住的地方出乎意料的简陋。
是那种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旧房子,沿著光线暗淡、墙上写满涂鸦的楼道上去,是更加黑暗的门廊,进入房间,亮著了灯,才算是找回一点尚在人间的感觉。
虽然大白天也需要开灯,房间也小得仅容一床一桌,洗手间更是小得转不开身,但被甘哥哥收拾得极为干净整齐,几处漂亮的软装饰让房间显得颇有格调。
“天,比我想象的还要破!甘哥哥,你可是本市最大财团的唯一继承人啊!住这样房子不丢脸吗?”
甘哥哥看著我,乐了:“你知道你说这话让我想起谁吗?”
我皱起眉看著他,这家夥在说什麽,全不著调?
他捧住我的脸:“那部美国电影,〈爱情故事〉里,那个女孩第一次走进爱人为她准备的房子时,也是这麽说的。”
有吗?我努力回忆那部经典里的对白,却什麽也想不起来。还没反应过来,甘子期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不要——”我试图推开他,却被他得寸进尺捉住双腕按在墙上,而他口里的高温也传染了我。这具身体是越来越敏感了。
终於分开时,我们两个都已经满脸通红。
过了很久,我才想起那张裹著陀陀的毯子还在我们脚下,低头看时,心里格登一下:那双晶莹透澈的幽蓝色眼睛正直视著我!
条件反射般,我用力踢了他一脚:“你看什麽?”
他本能地闪躲了一下,没有避开,却将裹在身上的毯子弄得散开了。
洁白的胴体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身下有一小滩血渍。伤口又裂开了。
“呜呜呜呜——”
从他被袜子堵住的嘴里传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声音。
我抬手,扯掉袜子。
他长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放开我好吗?我的手都麻了。”
我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他还想说什麽,一阵鸟鸣声从我的上衣口袋中传出。
我打开电话机盖,来电显示出是简单打来的。
“就说你已经坐火车离开本市了。”免得这个阴魂不散的简单纠缠不休!
我把移动电话递到他的嘴边。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低声应了一句:“是我。”
简单的声音由於激动而太过高亢,震得话筒嗡嗡直响:“你在哪儿?我刚才到你住处,那小狐狸说你不在!”
陀陀咬了咬嘴唇,淡粉色的唇被咬得更无血色。这个无意识的动作竟然叫我的下腹涌起一阵热浪。
“我在火车上。”
“什麽?!”
“简单,你听我说,我心情不太好,想去散散心,你就别管我去哪儿了。”
简单“啊”了五六下才说出顺畅的话来:“可你下面还有好几场演出,都是签了合约的!”
“取消合约吧。”陀陀的眼睛看著我,语气很镇定,“我可能好几个月都不会再参加演出了,我需要休息。”
“可可可这到底是为什麽?”
陀陀在我脸上找不到一丝丝怜惜,失望地闭上眼睛:“别问了,有事我会打给你的。”
我“啪”地挂断电话,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又在键盘上按了几下,调出了手机里的摄像功能,“你就是用这玩意给我和谢以文照的相吧,大艺术家?我的技术可能没你那麽好,还请多多原谅了!”
“我没有——”
不给他机会把话说完,我猛地掰开他的双腿,在他低弱的呻吟声中,开始拍摄他的身体,尤其是他的私处。血一点点从他的下体渗出来,滴落在他身下的毯子上。毯子上印的小熊维尼的脸渐渐被洇红了,而它还在没心没肺地傻笑著,手里捧著它的蜜糖罐子。
“小维——”
甘子期的声音把我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唤醒。“什麽?”
他指指陀陀:“他——给他止一下血吧。”
我默然接过甘子期递过来的药膏和医用纱布,却听见我以为已经昏迷的陀陀耳语般的声音:“放开我,求你放了我——”
刚刚平息了三分的怒火又燃烧起来:“住口!这样你就受不了啦?当初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能不能受得了?”
一件件惨痛的往事在心里打转:董妮娜的辱骂,谢以文的死,父母的唾弃——我是那个站在旋涡中间的人,身不由己,承担了所有的罪名,却连开口为自己分辩的机会都没有!
头脑一热,我把最恶毒的话说出了口:“你为什麽就非要把你身边的人都害死才罢休?你父母死了,德比也死了,你还想要我死是吗?”
他的脸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有那麽一刻我还以为那是一个死人的脸。
虽然有些後悔,我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动作粗暴地为他重新上过了药,我将自己扔在了床上,拉一个枕头遮住脸。
透骨的疲倦让我在三秒锺内就坠入了梦境。
那个梦又一次出现了:董妮娜又在对我破口大骂,我气极了一刀捅去,刺中的却是陀陀。梦中他的脸色惨白,与现实中他的脸交叠在一起,让我心悸。
“不——”
我从噩梦中挣扎出来,象一个溺水的人一样两只胳膊胡乱挥动,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有人温柔地抱住了我,在我耳边一遍遍说著“好了没事了”,直到我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睛。
是甘子期。我看著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怎麽我以前从未发现过他长得如此英俊?纯粹的阳刚之美,不带一点阴柔,充满阳光般霸气,不象陀陀身上,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
“陀陀呢?”
说也奇怪,心里想著陀陀,舌头居然就不听使唤地问了出来。
甘子期躲开我的目光:“我放他走了。”
“什麽?你放他走了?”
我猛地坐起身,眼前一片发黑,金星直冒。
甘子期忙扶住我:“小维,你别生气,我是、我是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再说,你已经拍了他的那个,他应该不敢再做坏事了。”
“我没生气。”我冷静下来,“他的手机呢?你没还给他吧?”明明知道那麽没脑子的事不太可能发生,但甘子期是个滥好人。谁知道他会不会被陀陀的演技给迷惑了,一时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