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武听他两个嘀嘀咕咕出言不逊,不单视自己如若无物,更将白灵糟蹋了进去。这些日子他早已经将这位结义兄弟当成了世上最亲密贴心之人,岂能容人当面污蔑?禁不住心里暗生怒意,上前“咄”的一声喝:“三位喝了水赶路要紧,再要胡说八道,休怪我要不客气了!”
段飞被殷武喝得一愣,一直没吭声的马公子先忍不住喝骂出来!
“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跟我大哥说不客气的话!我大哥看上你们家的孩子,那是你们家的福气,你敢如此无礼,信不信我兄弟拆了你这间破房子!”
“好啊!”殷武怒极反笑,“我切瞅瞅你们怎么拆了我的房子!”
懒得再跟他们废话,径自退后一步,瞅紧三人,蓄势以待。
姓金姓马的原是少年性情,唯恐天下不乱,何况他三个都是富家公子,平日一呼百诺,谁敢对他们稍有忤逆?眼见这穷小子拉开架势,也忍不住跃跃欲试,便要上前动手。段飞到此时方完全回过神来,忙一手一个将两人拉住。
“两位千万不可鲁莽,原是我有些失态,怨不得人家生气!”一边说,向着殷武深深一揖,“这位兄台请息怒,在下……老实说对美貌的孩子有些偏好,方才见……令家人如此人才,一时失态,还请兄台赎罪!”
殷武听着不由一愣。自古龙阳之好、断袖之痴所在多有,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即是当今的富家豪门子弟,也多有豢养美貌少年的风气,但能像段飞这样坦承“对美貌的孩子有些偏好”的,却实在绝无仅有。
忙收起了轻视之意,抱拳还礼!
“段兄言重了!段兄性情爽直,比起许多假道学伪君子来,实是强胜了千倍万倍,方才在下一时失礼,还望段兄海涵!”
“好说好说,兄台能够说出这番话来,我就认你是个知己!”段飞大喜,拉住了殷武的手好生亲热,“兄台高姓大名,现在可以赐教了吗?”
“在下姓殷名武,方才那位姓白,是我的结义兄弟!”
“啊?”段飞一下子跳起来,一手指住了殷武,“哈哈”笑出来,“你说……你姓殷,叫殷武?那么……程宏程老爷子是你什么人?”
“那是在下岳父,却不知段兄……?”
“太好了!我说怎么一见殷兄就感觉十分亲近,原来我们本是至亲骨肉!”
殷武被段飞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殷家一连几代人丁单薄,虽有一个姑妈,却远嫁到了外省,如今能跟他称得上至亲骨肉的,在本地除了岳父岳母,实在找不出来第二家。
“你是我表妹夫呀!程宏程老爷子是我亲姨丈,程家大小姐是我亲表妹,你说……我们算不算是至亲骨肉!”
殷武恍然大悟,忙又躬身做礼,段飞一把搀住,又“哈哈哈”的笑起来。
“老实说,我姨娘每回来我们家,提到殷兄总是……不那么满意,可真没想到,殷兄居然是这么一位相貌堂堂的好男儿,回去再见到姨娘,我倒要跟她好生说道说道了!”
殷武连道“惭愧”,眼见这位“表兄”言谈豪迈,有话直说,心中愈生好感,忙请三人进屋坐下。
第七章
白灵提了一壶茶进来,不言不声的替几人斟了茶,殷武开口道了一声:“有劳贤弟!”白灵向他展颜一笑,又退了出去。
段飞从白灵一进来,两只眼就紧紧黏在了他身上,及至白灵一笑退出,他更是一阵灵魂出窍。殷武瞧在眼里暗暗好笑,有意无意说了一句:“这位白贤弟亦是出身豪门大户,连我岳父对他都是十分礼敬的!”
段飞对白灵可说是一见钟情,但见白灵冷凝着一张脸,连一眼都不肯瞅他,再听殷武这番话实有警醒之意,段飞心中不由得有些沮丧,也有些羞愧,一张脸微微泛红,端起茶杯几口喝尽,方立起身来抱一抱拳!
“我们原是要上山打猎的,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跟殷兄就此别过,等有闲暇之时,再来与殷兄盘桓畅谈!”
“如此也好!”殷武也不挽留,送他们出了堂屋,向着山上指了一指,“这条路原是死路,再往前走就是陡壁悬崖,段兄几人须得转头回去,到岔路口往另一条路上山!”
段飞谢了他的指点,一行三人出了柴门,在各自随从服侍下上了马,就在马上与殷武拱手作别。段飞忍不住又向厨房门口瞅了几眼,方狠一狠心,扬鞭驱马而去。
白灵等他们走没影了,方从厨房走了出来。
“这人真是程家的表少爷?我看他一副登徒子的模样,一见就使人生厌!”
“他人是很不错的,只是……”殷武停一停,改了一种说法,“贤弟如此人才,原是世间少有,他有心结交,也是人之常情!”
“他很不错嘛?我瞅着他就是讨人厌的相!”白灵撇撇嘴,忽而一笑,转身进厨房去了。
殷武见他一笑嫣然,实是难描难画,心中一动,想道:“他生得如此超凡绝俗,别说段飞有些龙阳之好,便一般男子,也招架不住!”
忽想到自己就是“一般男子”,脸上不由得有些热热的,忙收心敛神,进屋拿了盆子打水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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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表兄”段飞的这场巧聚并没让殷武怎么放在心上,白灵当然更不在意,之后一连几日,两个人谁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直到程管家再一次上山,那段飞居然施施然的也一起来了。
“表少爷也想来山里伴着姑爷一同读书,所以老爷夫人让我带表少爷一起上山!”
一见面程管家就这样说。殷武明知段飞来的目的全是为着白灵,嘴上不好说,私下一问程管家,程管家悄声说道:“这件事老爷其实并不赞成,可是夫人对这个外甥十分溺爱,事事都向着他,老爷也没办法。不过这位表少爷一向做事没长性,三两天热度就过去了!何况山上生活清苦,姑爷你暂且忍一忍,等过得几天,不用姑爷开口,他自己就坚持不下去了!”
殷武听程管家这样说,也是无可奈何,既然段飞抬出了岳父岳母这杆大旗,他就算再不愿意,也不能开口赶他走。
“段兄来作陪我是十分欢迎,只是山居狭窄,这住的地方……实在是不太好办!”最后殷武只能这样说。
“这有什么问题?”程管家没说话,段飞呵呵笑着开了口,“真没多余的地方,到晚上咱们兄弟联床夜话,也是一件美事!再不然,我晚上在堂屋里打地铺就是!”
他话说到这份上,殷武再难拒绝。白灵自然更不乐意,可是连他也是借助的名义,更不好提出反对的意见。眼见段飞当着程管家虽然强作收敛,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的往他身上瞟,心中反感,又不好点破,只得向程管家点了一下头,也不上来跟段飞见礼,就走到里间屋里去了。
程管家只管交了差便罢,遂起身告辞。等送了他回来,殷武瞅着段飞带上来的一大箱衣物用品,心中着实有些为难。
他这听松小屋统共加起来也只有三间半房子,一间堂屋,两间偏房,再加上半间厨房。现在两间偏房被他跟白灵一人占了一间,总不能真让段飞晚上打地铺。但要说从此以后每天晚上跟段飞两个大男人挤一床睡,又让他难以接受。
“殷兄是不是嫌跟我睡挤得慌?”正不知如何安排,段飞笑着又开了腔,“不过话说回来,咱们俩都这么大个儿,一床睡确实有点难受!要不然这样,白兄弟身材纤瘦,不行我晚上跟他睡吧!”
“那更不行!”殷武不假思索立刻拒绝,一句话冲出了口,才感觉反应大了些,随即抓了抓头,“要不……我去跟白贤弟商量一下!”
一边说,正要走去白灵的房间,白灵先从房间里边走了出来。
“大哥你不用为难,他既然来了,总不能再撵他走!”他嘴里说话,对段飞一眼不瞅,“我晚上跟大哥睡吧,把我这间房子腾给他住!”
殷武刚才想都没想立刻拒绝段飞,并不只是怕段飞对白灵不怀好意,更多的其实是不愿看到白灵跟其他男人比跟他更亲密。此时听白灵说要跟他一起睡,他的心一下子就舒坦起来。
“那……只能这样了!”他说。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他跟白灵已可说是心心相照,用不着多说什么客套话。
白灵冲他一笑,转身进屋把已经收拾好的他自己的东西搬到殷武的房间,殷武则将段飞的衣物用品搬进白灵现在住的这间房。
段飞楞在那儿不动弹,这样的结果实非他所愿意,可是他总不能强要跟白灵一起睡,慢说人两个不会答应,那样也等于把他的企图摊开在了光天化日之下。他脸皮再厚,也还厚不到这个程度。
瞅着白灵向着殷武那盈盈一笑,会不会这两人之间也有些暧昧?真要如此,他这次前来,恐怕就难遂心愿,反是要促成别人的好事了!
不过,白灵这小孩儿真个是天仙化人,他这辈子从未对任何人如此心动过,既然来了,不撞个头破血流他也难以死心。
第八章
当晚殷武特意让白灵多炒两个菜给段飞接风。依着白灵的脾气,真不想做饭给这个明显的登徒子吃,不过殷武既然开了口,他也不愿意让殷武难堪,所以晚上这一餐,也算是十分丰盛。
那段飞除了不该对白灵“不怀好意”,其他实在算不上是个坏人,反而性子豪迈,直言快语,很对殷武的脾气。两个人几碗酒一喝,更是称兄道弟,先前的少许隔阂,很快消散于无形。
白灵斟了一小碗酒陪两人坐着,眼见这两人越说越投机,反而是他插不进话去。索性一声不出,只默默地给两人续着酒。段飞回过脸来,仗着酒劲盖脸,冲着他“呵呵呵”的笑起来!
“白兄弟,你喝酒上脸,瞧,脸红红的多漂亮,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孩子!……你别生气,也不用……对我这么反感,老实说,我对你的确是……有些意思,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可是那又怎么样?你能接受我,我会开心死,也会一辈子对你好!你要是不能接受,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可是我就是喜欢你,你接不接受我都喜欢!我这个人虽然算不上是好人,可也……不是个大坏蛋吧?就算你不能接受,做做兄弟总可以吧?所以,你以后别再对我横眉冷眼了好不好?我是要在这儿长住的,你老是这样子对我,大家相处着……累不累?”
他这番话几可说是惊世骇俗,白灵初听着又羞又恼,及至听到后来,倒有些感动于他的直爽与痴情。抬头向着殷武一望,殷武也正瞅着他,两个人眼神一碰,殷武回过头去,“呵呵”笑着拍一拍段飞的肩膀!
“段兄,看来你是有点喝多了!”
“谁说我喝多了?我只是说了我的心里话而已!”
“行了!”白灵终于开了腔,“不管喝多没喝多,都不准再喝了!就这么一坛酒,已经被你们喝了半坛,再喝,下次就没有了!”
“好好好,你说不喝,咱们就不喝,我听你的,谁让我喜欢你呢!”段飞呵呵又笑。
白灵忍一忍,终于拉长着脸正正经经发了话!
“你要做兄弟,那没问题,但是以后……别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不然,要么你走,要么我走,连兄弟我也不会跟你做!”
“啊?”段飞稍一愕然,这可是白灵第一次跟他说话,禁不住裂开嘴巴又笑,“行行行,你说什么我都依着你,只要你肯跟我说话,我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
白灵皱皱眉,有句话到了嘴边,又忍回去,转脸向着殷武一瞅,殷武向他无奈的笑一笑。
当晚安置了段飞,殷武去后边山泉里洗了一洗身子。因白灵身体较弱,殷武不敢让他一起去泉水里边洗,每天晚上白灵都是在屋里用温水冲澡。
等殷武洗完澡回来,关了堂屋门,进到他住的那间较为宽敞的卧房,白灵已经扇过了蚊子,放下了蚊帐。
“大哥我们是睡两边呢,还是睡一头儿?”看见殷武进来,白灵问。
“随便吧!”殷武回答。
“那就睡一边吧,我怕你睡到半夜踢我!”白灵嘻嘻一笑,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殷武见他那个鬼脸实在是很可爱,伸手想捏捏他脸,又忍住。他本来就赤裸着上身,这会儿把外边刚穿上的长裤脱了,只着一件小裤上床躺下。白灵却穿着一件棉质长衫,笑嘻嘻的上了床,从他身上越过,挨在里边躺下。
两个人各自仰躺着,一时都了无睡意。油灯还亮着,也没想着去吹灭。就那样各自瞅着帐顶,静静的一阵,白灵首先躺不住,很自然的翻过身来,枕在殷武赤裸的肩膀上。
“大哥,你在想啥?”白灵问,声音很轻。
此时气温已经转凉,两个人贴身而卧,也不觉得怎么热。
“没啥!”
殷武随口回答,同样很自然的动了一动,将一只胳膊伸到白灵身下,揽住他背,伸手轻轻抚弄着他的肩膀。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自然而然,没有什么自在不自在,反而心里很温暖,也很踏实,好像他们本来就应该这样相搂相抱。
白灵也就不再说话,用手指在他结实的胸脯上画着圈圈,直到殷武忽然“啊呀”一声,想起来了一件事。
“怎么了大哥?”
“我倒忘了,怎么今天到现在也没见紫儿回来?”
“你是说……你养的那只小狐狸?”白灵一听就郁闷,“这小东西跟我有仇,轻易不肯跟我碰面,今天早上你正在练武,我好不容易看见它一回,它居然……抓了我一爪子!”
“啊?”殷武一听吓一跳,“抓在哪儿了,可抓伤了没有?”
“你看看!”
白灵有点委屈的将一只手塞到殷武手里,殷武一摸,只觉他滑溜溜的手背上有些糙糙的,就着灯光一看,果然有三条淡淡的红痕。
“居然伤成了这样?”殷武一看就急,“你怎么不早说,该找点药膏抹抹的!”
“没事,并没有真抓破皮,大哥你不用担心!”白灵笑一笑收回手。
“这还说没事!这个小东西,平时很乖的呀,怎么就……看回来我怎么教训它!”
“它恐怕是不敢回来了!”白灵有些胆怯的瞅瞅殷武,“它抓我一下,我一生气,拿棍子打了它一下,把它吓得……当时就跑没影了,所以……大哥你不会怪我吧?”
“我怎么会怪你,它抓伤了你,我还要教训它呢!何况,你放心吧,过两天它一定会回来的!”
“哦!”白灵乖乖的嘘一口气,温温柔柔一笑,“大哥,已经很晚了,你早上还要早起练功,吹了灯睡吧!”
“嗯!”
殷武应一声,支起身体掀开蚊帐,一口气将灯吹灭。复回身躺下,白灵重新将头枕上他的肩膀。
灯一灭,各种感觉格外灵敏起来,殷武手上抱着白灵,忽然嗅了一嗅鼻子。
“你身上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