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对师兄抱歉地笑了笑,“师兄先坐,我一会儿回来找你。”说着他就起身推着许根出门去。
许根不乐意,杵在原地不动,“这位是你师兄?师兄要不要也来玩?”
许根早想好了,要是这个师兄敢来他一定把人揍到下次不敢在程昔面前出现为止。
——占有欲太可怕了,是谁想要程昔多一些自己的交际圈子来着。
程昔尴尬赶紧给师兄解围,“师兄还有安排,过一会儿就走了。”他又对师兄说,“师兄你别见外,这是我哥,许根,他对人向来这么热情。”
你才热情,你全家都热情!许根暗地里面跟程昔做小动作。
许根一听程昔对他的介绍,心里别提多熨帖,他挑眉说道:“可不是师兄,你是程昔师兄就是我师兄,这么快就走,不多玩一会儿?我跟程昔带你逛逛校园。”
可怜的师兄就这么毫不知情的,无辜的被两人夹在中间。
师兄到底是多吃了几年的盐,只是走之前问程昔,“看你跟许根关系不一般,你们……”
程昔只是含糊其辞道:“师兄,你也别问我们什么关系了。”
“行,你跟着自己的心意走就行。既然你喊我一声师兄,有句话我必须要告诉你,忠言逆耳,你要是听了不高兴,也别怨我,凡事有度量力而行,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实诚,容易吃亏。这情爱之事也是讲究谋略的,进退有度,你来我往,这才能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不动摇,这就是朱砂痣和蚊子血的区别。”
果然搞艺术的人,思维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
“谢谢,我明白。”程昔问他,“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任他予取予求,而应该是讲究策略?”
“对,你明白就好。”
程昔听完若有所思。
不过如果他真的按照师兄说的做太才是真的坏事,对于许根来说捧在手心里的不是肉,吃到嘴的才算是。
师兄知道他听进去了,就又跟他把这次来看他的目的说了一遍:“老师在上海可惦记你了,没事就念叨你是他最出色的弟子,这次来也是想要我劝你别把自己的一身才华给丢了,虽然老师去了上海发展,但是机会遍地都是,现在社会发展这么月,日新月异,你也到了出来闯一闯试试自己本事的年纪。下半年的这个国际性比赛我可是告诉你了,去不去参加由你,获奖者可以去欧洲进修,那可是音乐殿堂,别轻易放弃。”
程昔何尝不知道出名要趁早这个道理,只是他总觉得还不是时候。
许根还小的时候他舍不下,许根长大了,他更斩不断这段期望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关系。
所以他还是那句话,“谢谢师兄。”
师兄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走了。
许根远远瞧见程昔把师兄送走,这才像一只傲慢的孔雀走开。
程昔去找他的时候就听人说他翘课走掉了,程昔觉得有些奇怪。
这时候一个看着眼熟的同学气喘吁吁跑过来叫程昔,“程昔,你叔叔在花园长廊上等你。”
程昔愣了一下,他哪来什么叔叔找他?
这位同学不好意思地又说道:“程昔你藏得真深,平时看不出来,原来你还弹了一手好钢琴,真羡慕你。”
程昔低头微笑谢谢他能喜欢自己的音乐,然后就跑去他说的地方看看,究竟是哪一位叔叔。
长廊上面种的是垂下来的紫藤萝,只是因为冬天,剩下枯枝缠绕,一个穿烟灰呢子大衣的高个男人背对程昔站在长廊尽头,听见程昔的脚步声敏锐地回过头看他。
——“邵总?”
邵文钊对他露出善意的微笑,“就叫邵叔叔吧,邵总是给别人叫的。”
程昔婉言拒绝,“这样多不合适,许根叫你邵哥,我叫你叔叔的话岂不是乱了辈分,更何况你也不大,叫叔叔的话我不是很吃亏?我想没有人愿意别人把自己叫老吧?”
邵文钊哈哈大笑,“不错,那你也跟着许根叫我邵哥就行。”
程昔顿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邵文钊没有给他纠结的机会,他请程昔坐下,没想到找他说的事情也和他今天弹的钢琴有关。他和程昔并肩坐在石凳上,他开门见山就对程昔说:“你知道我和许根打算联手办一个娱乐公司吗?
等到许根毕业之后就着手办起来,你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总有些来路不明的钱财,许根跟我说过你知道他在证券股票里面投了不少钱,但是也不是稳赚不赔。
所以我们商量着很看好娱乐行业,你别看现在演绎歌唱界刚刚起头,我敢保证,繁华的日子在后面。”
邵文钊说的不错,准确来说,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字字珠玑,要是普通人有邵文钊这样的商业头脑和眼光,成就一个新贵巨贾不成问题。
程昔当然知道几年后的娱乐圈会是以一个火箭式的速度发展起来,并且成为各行各业中的常青树,长盛不衰,但同样的也是各种绯闻八卦层出不穷。
程昔考虑过走这条路,但是他还没有最后做决定,再看一看比较好。
但是他真正关心的是,为什么许根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而要通过让邵文钊这样一个外人的嘴得知这些?
程昔怒,许根,你等着。
“抱歉邵哥,许根还没跟我提,要不我今天等遇到他问问。”程昔笑话自己,怎么这种得罪人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邵文钊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觉得程昔这孩子斯斯文文对他的胃口,也许是因为程昔上辈子对他做足了功课,就像是闯副本一样,攻略看多了自然之道怎样才能找到任务的最佳解决方式……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程昔不小心导致老怪的好感度剧增?
程昔却不清楚,他真正得到邵文钊认同的时候,是因为邵文钊把一副黑框眼镜随手放置在桌上,当时是在一个小型聚会的时候,不知道哪一家的孩子跑过,眼看眼镜就要遭到无妄之灾,程昔眼疾手快一把就拿过眼镜。
他抵还给邵文钊的时候,叹了口气,“这么好的眼镜,差点糟蹋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邵文钊就笑了,很少有人能看出他这一副镜架的门路,是日本出了名的匠人手工打造的大师作品,的确是价值不菲,更胜在意义不凡。
后来他再出门的时候就收起了这一副眼睛,而改换了一架金丝边框的。
这就是两人的渊源来由。
邵文钊没有勉强程昔,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他没有拖泥带水的习惯,于是从程昔的学校告辞,临走前他说:“你有天赋,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不要暴殄天物。”
程昔自嘲,“不过是雕虫小技。”
“不。”邵文钊摇头,“我不是在说你有音乐天赋,而是说你有红的天赋。”
红人体质、一夜成名,唾手可得有没有!
程昔谢谢他能够赏识,目送邵文钊驱车离开,在他车后挥手作别。
转头之后程昔就变了脸色,心里一直记挂这件事,一定要和许根问个清楚。
结果转了一圈都没找到许根的人,等到放学的时候许根忽然出现在门口等他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很吃惊?”许根从身后抽出一个精致的礼品盒递给他,“打开看看。”
程昔拿过礼盒,没急着拆开,在许根身上上下扫了两眼,“我怎么闻到有血性味,下午出去办事了?”
“这事你别管。”虽然许根从小就见识过程昔的强悍,但是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能够把他好好保护起来,那些腌臜的事情能不让他捧就不让知道。
程昔扬扬手里的盒子,“得了吧,这家店我知道,根本不在城内。”程昔手指戳了戳盒子底部商店独有的标示,他笑着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对黑色的皮手套,款式简洁大方,针脚细密,底部围了一圈蓬松的狐狸毛。
两人走到远处,冬天天黑的早,两旁的路灯早早亮起,叫不停在灯下,许根拿起一只皮手套给他戴上,“知道你最心疼这双手,送你的。”
看许根这样,程昔忽然不知道娱乐公司的事情从何说起才好,于是就这么被许根给差了过去,他随口说了一句,“谢谢,我们边走边说,我有话想问你。”
“去吃点东西?”许根提议。
“行,走。”学校不远的地方就是麻辣烫的摊点,两人一人五块要了不少东西。
“今天下午发生什么事了?你一般不会选择翘课去处理事情,我找了你好久。”
许根犹豫了一下,“去解决了一个桩子。”
“邵文钊那边的?”这是程昔的第一反应。
“你怎么会这么想。”许根惊讶,“不过也不能算全错,记得何荣吗,他那边的人。”
程昔笑笑,“是吗,又给他逃掉了。”
“你也知道,不过是一群人尔虞我诈在做戏。”许根又说,“程蓉蓉的事情快了,你就等着去吃订婚宴吧。”
“别,我可害怕被赶出去。”
“我以为你等这一天很久了。”
程昔的笑容僵在嘴角,旋即说:“也对,这一刻不亲眼见证怎么行。”
“就是这个道理。”许根喝了一大口辣汤,直呼太爽。
两人回家路上正好路过夜市,两人并肩逛地摊,就像任何一对普通平凡的情侣,这样平淡无忧的生活很容易让人贪婪的想要永远这么下去。
程昔在摊子上左右看看,商品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逛的人也多,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上辈子几乎没怎么逛过夜市,记忆中大概山寨的奢侈品和山寨机占了半壁江山,但是现在看看却很有意思,现在红火的品牌远跟日后那些路易斯威登巴宝莉之流没什么关系。
现在摆出来的大多都是些女孩子的发夹、男士汗衫、劣质的芭比娃娃、盗版碟之类的小东西,甚至锅碗瓢盆也不乏其数。
程昔看到许根穿的单薄,冻得直缩脖子,就买了条围巾给他围上。
许根一脸委屈地看他,“你就拿十元一条的围巾打发我,世事不公啊。”
“不要?那你还我。”程昔作势就要去夺围巾。
谁知道许根身手敏捷地躲开,郑重地把围巾系好,大红色的毛线围巾和他的整体风格完全不搭,看他宝贝的样子,说不出的好笑。
许根趁人不备的时候悄悄搂住程昔的腰,“老婆,你搬过来吧,我们可以一起给家里置办东西,厨房、客厅,还有新房……好不好?”
这样贴心的情话配上许根诱惑的嗓音,瞬间就让程昔心动,不过他很快稳住,侧头用头碰了下许根,“再等等。”
许根温暖的呼吸逐渐远离程昔的耳根,两人继续走在街上,霓虹闪烁,红灯绿酒。
许根无疑是个骄傲的人,这注定很少对人或事执着,也意味着他嫌少遭到同一人三番五次的拒绝。
一看到程昔拒绝,许根的态度立马冷了下来,十分不理解程昔究竟在犹豫什么。
看着许根这样,程昔只能对自己说,没关系,他还是个孩子,慢慢教,总会懂事。许根虽然在别的方面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丰碑式人物,可是对待感情还是一塌糊涂。
这时候许根忽然想来程昔说他有事想问,就问程昔:“你在去吃麻辣烫之前,跟我说要问我什么事?”
程昔歪头想了一下,回答道:“忘了。”
许根不做多想,嘲笑他:“看你年纪大了,记性这么差。”
程昔十分配合,“是呀,人老了总是忘东西。”
夜幕里明月高悬、星罗密布,许根心中一暖,牵着程昔手,两人慢慢在无人的小巷中往回走,他轻声说:“程昔,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
“现在知道了。”程昔如此回答。
许根轻声笑。
第二十一章:拍摄现场
许根狡兔三窟的毛病总算是定了下来,学校旁边的公寓成了许根和程昔正式的据点,程昔有空就带鸡腿过来看看他,有时候带点零食啤酒,有时候帮他煲一锅汤,有时候两人就窝在沙发上看球赛,然后因为支持不同的队隔三差五要打一架。
作为回馈,许根即使不在家也会把想要跟程昔说的话写在便签上贴在显眼的地方,最后两人觉得不方便,特意去市场上买了一块白板回来,有什么话就写在上面,人要是来了看见就擦掉回复。
最初因为两人的生活作息差别不明显,学校里有机会碰面,回到家也能安安稳稳地在一处吃上热菜热饭,所以白板的使用率并不高。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碰面几率开始减少,白板这种隔空喊话鸿雁传书的古早传统通讯方式逐渐显露它的作用。
这种情况在高二假期达到鼎盛,假期里面大多数人勤勤恳恳备战高三高考,但也有那么一小撮人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私活。
比如许根,比如程昔。
许根的字总是苍虬有力地把整个版面占地满满当当,而程昔的字通常要秀气很多,横撇竖捺无一不规规矩矩的。
这天许根回到公寓,发现程昔给他留了字:“剧组去乡下拍摄,估计没有信号覆盖,到时候长途电话联络。照顾好自己,勿念。”
许根看了眼冷清清的屋子,倒了杯红酒在房间里面站了一会儿披上外套转身出门。
房门被“嘭”的一声带上,刚刚许根一直盯着看的地方是个方寸大的床头柜,柜上放的是一张他和程昔的合照。
两人没有怪表情,没有亲密的动作,甚至没有并肩在一起,只是集体活动的时候被人喊了一声回头,两人错落着回望的情景被镜头捕捉。
没有任何艺术感可言,胜在自然,照片上面程昔爽朗微笑,而他则面无表情,拽的二五八万。
但是他对这张相片说不出的喜欢,不为什么,就是一种舒服的特质。
相框也是普普通通的木质相框基础款,每次睡前亮着一盏台灯,黄色的灯光打在相片上的时候,许根就会很不符合自己的格调地想,真像个家,有家的感觉。
许家的孩子独立都早,虽说是一大家子,但是一年到头碰面的没几回,即便是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话题也离不开各位家庭成员又在社会上造成怎样的震动,又有了什么功绩。
大堂哥说他升官之后坐稳了位置,肃清了衙门里不遵守游戏规矩的人物。
二堂哥说他掌管的集团正式完成三年计划,扩张到国外和国际接轨,虽然面临成本提高的问题,但是随之而来的巨大利益足以弥补,鱼与熊掌,这是个机会成本的问题。
家里唯一一个亲姐姐也完成了她作为女儿的使命,与红二代的联姻强强联合,从此两家荣誉与共密不可分。
那么许根呢……他能说啥,难道说昨天又做了笔挑战国家底线的生意,今天准备正式拿下城东场子的控制权?虽然家里对他做的事不支持不反对,但是这些也绝对不是什么可以拿到明面上显摆的美事。
所以许根通常就是沉默……沉默……沉默。
故而,他对自己的定位是注定漂泊的游子和高翔的鸿鹄——程昔讽刺他,“哥,根哥,你想太多了……真的。=_,=”
许根长叹,“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岂是汝等俗人能体会的。”
程昔扶额,拍拍他的肩膀,“许根吾兄,咱还是且与我猛拼饮散百壶空,且将鸿鹄意,付作马牛风吧。”
后来许根嫌这句话不吉利,死活让程昔不能再提。
程昔被他压在身子底下连呼不敢,一叠声地求饶。
程昔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就想要清清静静过好日子,所以他最终还是没有参加师兄介绍的钢琴比赛,不过机缘巧合,正巧有个生活剧的剧组想要找个会钢琴的人演个小配角,许根也支持他去玩玩,就当是带薪参观剧组拍摄,全当是娱乐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