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著他,还可以牵制那帮朝臣,不是坏事。”齐应天思索一会儿,又道,“听说,他是当年来杀我的那个刺客
。”齐照原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你别听他们瞎说。”顿了顿,才说,“你不能总是这副畏缩的样子,你是
皇帝,就要拿出皇帝的气概来。”齐应天沈默了一会儿,“我这个皇帝,全是三哥帮我打下来的,三哥比我,更适
合做皇帝。”齐照原皱眉,“你怎麽这麽想?”齐应天低下头,“朝臣都是这麽说,这个国家,最能说话的不是皇
帝,是端王爷。百姓只知端王爷,不知道皇帝。”齐照原拍拍他的肩,“三哥所做的,都是为你,三哥不想做皇帝
,三哥的心愿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好皇帝。”齐应天抬起头看著齐照原,“三哥可会一直站在我这边,一直帮我?
”齐照原毫不犹豫,“当然,我答应过青妃,要辅佐你称帝。”齐应天若有所思,过了许久,才微微一笑,“三哥
的心意我明白,我会做个好皇帝,一定不叫三哥失望。”齐照原点头,“那就好,没有别的事,我便先回府了。”
齐应天目送齐照原出宫,这才沈下脸。他本仍是犹豫不决,是齐照原给他指了方向,叫他明白了将来应该怎麽做。
※ ※ ※ ※ ※
齐照原回到府里,正赶上用午膳。齐照原坐到楼阮房里,和他一道坐了用膳。
下午御医看过楼阮,开了新的药方,不过也实话实说,只是续命而已,不能彻底治好。御医斗胆说完这些话,战战
兢兢,可一看两人,都是神色如常。楼阮仿佛事不关己,脸上一派轻松,齐照原仔细把玩著手里的玉杯,心不在焉
。
可每次毒性发作,楼阮都难过得几乎想死过去。他努力控制著自己,任额上冷汗涔涔,也只是咬紧牙关,不愿意表
露出分毫。齐照原却总能立刻发现楼阮的不对劲,整日整日的守在他旁边,皱紧眉,紧紧握住他的手。
齐照原把汪坤府里搜了个遍,也私下逼问过汪坤生前的心腹,可始终打听不到一点那药的下落。齐照原清楚,给楼
阮那药,不过是让他衰弱得更快,可却能令他再不受这样的苦。先压住药性,再慢慢治疗。齐照原试过寻找给汪坤
提供那药的人,却也是大海捞针,人海茫茫,难以寻觅。每熬过一次,楼阮的身体就又虚弱几分,齐照原看在眼里
,急在心里。
最後,眼看大局初定,而楼阮也不好再拖,齐照原决定亲自出宫,去为楼阮寻找那毒的解药。以他在江湖的人脉,
说不定会比士兵的搜查打听更管用。
另一方面,楼阮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越发想离开王府,去找传说的玄冰埋了血幽皇。齐照原为他的身体而焦急他
自然知道,也有过一丝久违的感动。可齐照原禁锢他的自由,却叫他暗恼。所以,当齐照原说要带他一起出去时,
楼阮惊讶过後,便是欣喜。
齐照原说,他要找到解这毒的药。楼阮不置可否,只是笑。
就在两人收拾好东西,诸事安排妥当,准备出发时,一队禁军带著圣旨,来到端王府门前。
24
皇帝说,齐照原长期以来独揽朝纲,结党营私,目无天子,又收留刺客,居心叵测。皇帝曾经暗中给过机会,齐照
原却不思悔改,依旧我行我素,故下旨缉拿。
“王爷,得罪了。”齐照原一愣,士兵已经围上来将他拿住,一边的楼阮也被一道抓了,一队禁军将王府包围起来
。两个人上来,去解楼阮腰间的配剑。楼阮自然不同意,立刻拔剑还手。齐照原一急,喊道,“不可动手!”与带
著皇帝圣旨的禁军交手,楼阮便是无罪也难逃一死,何况他又是那样的身份。楼阮一迟疑,禁军便快速的缴了他的
剑。楼阮又急又怒,冲过去同禁军争夺,几个士兵毫不留情,对楼阮又踢又打。楼阮念著齐照原的警告,不好还手
,吃了不少亏。齐照原赶过来拉住士兵,“你们也不许动手。”沙场上历练出来的戾气,叫几个没经过实战的士兵
齐齐打了个寒战,那边,楼阮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也叫他们胆怯,略一思考,便也罢了。
齐照原俯身扶起楼阮,柔声劝道,“你且交给他们吧。我那六弟知道血幽皇的好,也知道怎样伺候那把剑,交给他
必定无事。眼下我们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你放心,我能将它带回来给你一次,就能再一次将它夺回来给你。”齐照
原知道,血幽皇落到皇帝手里,不过多死几个死囚,皇帝身边绝没有人能使那把剑,倒也不叫人担心。可若把剑留
给楼阮,到时候要流的,就得是楼阮的血了。楼阮舍不得血幽皇,扣紧齐照原的手臂,半晌不说话,眼睁睁看著他
们将剑拿走。过了很久,楼阮才转头看向齐照原,齐照原冲他点点头,楼阮终於咬牙,松开了抓著齐照原手臂的手
指,“也罢,我一次没能杀得了他,总不会失手第二次。”齐照原握著楼阮的手紧了紧,示意他不可乱说话。
齐照原堂堂端王,无奈皇帝害怕他与手下的势力通信起事,一狠心将他也下了天牢,和楼阮分别关在两间牢房里,
面对著面。两人谁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来到这样的地方,对望一眼,都觉得好笑。
齐照原将下摆一撩,大大方方的在干草堆边坐了,靠著墙,闭目养神。楼阮却笔直的站在牢门边,仔细研究著门上
的大锁,“如果有血幽皇,这样的地方哪能关住我。”语气里带著几分埋怨。齐照原听了一笑,“谁会让你带著武
器下牢房。”想了想,又宽慰道,“你也别担心,我那六弟,大概不久就会来见我。”楼阮也坐下来,好奇道,“
没想到皇帝却会对付你。”齐照原的心情似乎不错,“他做得对,他肯对付我,可见是出息了。”楼阮又问,“你
好像一点也不生气?”齐照原看看他,“我日夜盼望他能做个像样的皇帝。”楼阮也学著他靠在墙上,“以前,我
们都以为总有一天,端王会将皇帝取而代之。”齐照原哈哈大笑,“我若想做皇帝,何必等到今天。”
直到现在,楼阮才不再从齐照原身上感觉到那令他讨厌的王爷架子,两人都落了难,却反而觉著亲近了些。关在牢
里的齐照原,不再遥不可及,仿佛从那冷冰冰的高处走了下来,带著当初跟了楼阮一路的神情,才显得真实,触手
可得。楼阮见齐照原笑得无所谓,知道他必有办法解了如今的困境,倒也不多担心,於是跟著一道笑了起来。
天牢里的清水饭菜自然不能与王府里相比,齐照原吃得皱眉。他纵横沙场,比这更差劲的饭菜不是没有吃过,倒无
所谓,却是担心楼阮。一想到楼阮以後不知什麽时候才能再服药,不由忧心忡忡。转头一看,楼阮倚在干草堆边,
吃得神情自若。感觉到齐照原的视线,楼阮也向他看过去,见他神情,想明白了什麽,端起地板上的半碗水,向齐
照原扬了扬,“如此月色,值得干一杯。”齐照原不觉莞尔,见他还有闲情同自己玩笑,放心许多,也端了碗虚敬
一杯。
牢里湿气重,晚上加倍阴冷。楼阮卧在干草堆里,突然开始怀念齐照原的体温。那些日子,虽然总叫他觉得气闷,
但得到过的温暖,却不是假的。楼阮斜眼看看齐照原,他正对著面前的一片墙出神,不知道想著什麽。齐照原脸上
,少了他见惯的冷傲与跋扈,带著淡淡的忧伤与落寞。楼阮看得入神,忽然很想走过去,问问他到底为什麽不开心
,如果言语不能令他释怀,至少可以给他个拥抱,就像他时常对自己做的一样。正胡思乱想,齐照原却忽然向楼阮
这边看过来,见他躺在草堆里望著自己发呆,不由失笑,可很快又沈下脸来。楼阮十分尴尬,慌张的翻过身,过了
一会儿才回过头,“你刚才想什麽?”
齐照原本有些担心楼阮的身体,现在他忽然这麽一问,倒不好意思直说。楼阮又道,“无双公子在对著墙发呆。”
齐照原听出了其中的戏谑,不以为意的一笑,“想我那六弟呢。”“他会怎样对付你?”齐照原摇头,“他不舍得
真把我怎样,我就等著他来见我。”楼阮听了,放心不少,“你六弟长什麽样子?”齐照原望著他笑,“皇帝的样
子,你会不知道?”楼阮愣了愣,脸上一红,“那天,没顾著看。”齐照原摇头,“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楼阮沈
默著,望著地上的月光出神。
齐照原没料错,第二天傍晚,牢里就来了人。可出乎齐照原意料的是,他们没有直接来找他,却把楼阮提了出去。
齐照原想阻止,来人带著皇帝谕旨,叫他无能为力,只能暗自焦急。他知道,他们提了楼阮自然是为审问他,而审
问行刺皇帝的刺客,又会仁慈到哪里去。齐照原实在难熬,在牢房里不停的踱来踱去。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却仿佛
过了好多天。
25
楼阮再被拖回来时,浑身是伤,衣服都几乎染满了血。齐照原心里一紧,怒火中烧。狱卒过来请他去见皇帝,他却
硬要先看楼阮,僵持许久。狱卒到底敌不过齐照原,又怕误了时辰上头怪罪,寻思著齐照原当初既是自愿随他们过
来入狱,如今应该不至於逃跑,这才稍为放心,开了牢门,只盼望他早些看过楼阮,早些出去见皇帝。
楼阮本已经昏了过去,被齐照原抱在怀里,又痛醒过来。齐照原见他满身的伤,双手颤抖,都不知道该碰他哪里。
楼阮看清楚面前的人,才说,“我告诉他们,你本不晓得我的身份,知道我是谁後就把我关在王府里,其实是想得
到辉夜的线索。”说著吃力,顿了顿,才又说,“你救过我的命,待我又不坏,我总不能拖累你。”齐照原听得心
痛如绞,不知道说什麽好,只反复查看楼阮身上的伤势,急著替他处理。楼阮明白他担心,赶紧又道,“我没有问
题,这点小伤不过家常便饭,扛得住,你不要急。”齐照原回头对狱卒骂道,“去取些水来!还有绷带和药!”狱
卒看著他,张大了嘴,不知道如何是好。齐照原怒道,“再不去我便砍了你!”以往,齐照原的话相当於圣旨,谁
也不敢忤逆,现在他虽然是下了天牢,但以端王爷的手段,谁知道他日会不会又回到先前的地位。而且,齐照原这
一发威,其实吓人得很,狱卒犹豫半天,也只好照办。刚要弓身退出,齐照原又道,“等等。”狱卒赶紧绕回来,
齐照原吩咐,“把你外衣给我。”狱卒脸上青白交替,却不敢有违,只得脱了下来恭敬的递给齐照原。齐照原这才
满意,“快去快回。”狱卒飞快的出去了。
齐照原将狱卒的外衣铺在柔软的草堆上,然後将自己的外袍也解了铺在上面,这才小心翼翼的抱起楼阮,轻轻放了
上去。楼阮心里感动,除了迟青,再没有别人这般待过他,倒有些不知所措。如果说以往齐照原待他好,是怀著目
的,是要套他的话,要骗他手里的血幽皇。但现在齐照原被自己拖累,仍然没有一点变化,仍旧待他如同从前一样
。楼阮不由迷惑了,或许,他是真正对他好,并不是为了要楼阮付出什麽代价。
齐照原握著楼阮的手,心里一波波怒气上涌,可很快就注意到楼阮指尖上都是血,赶紧放松了力道,仔细一看,分
明是往手指尖里钉入了竹签,於是更加愤怒了。全然忘记当年自己审问犯人时,使出的手段要比现在楼阮所受的,
狠上多少倍。
“你快点去见皇帝,皇帝是你亲弟弟,一定能明白你,只要说清楚了,就没有事。”楼阮头一次觉得就这样待在齐
照原身边也是件温暖的事情,但也仍然不忘记正事。他早知道若有朝一日自己落在皇帝手上,会是什麽下场,心里
也没什麽惧怕,却没想到齐照原竟甘愿被他拖累,同他一道入狱。
齐照原蹙眉,“皇帝的事情不急,你不用管。”齐照原见楼阮受伤,心痛难当,原本压抑在心底不愿意承认的一些
感情也开始就这样慢慢浮上水面。过去都以为,自己身为王爷,就算对他多些关注,也不过是图个新奇有趣,始终
还是放不下自己王爷的身段。即使回府不见了楼阮心里一阵慌张,急忙追出十几里将他抓回来,心底也不过认为他
是自己的所有物,不应该对自己有所忤逆。直到现在,才觉得也许这个人,比自己所想的,要重要许多。
狱卒又回来了,带著药和水,齐照原将楼阮的伤都处理完了,楼阮也差不多睡著了。齐照原才想著去见皇帝。临走
前想了想,又退回楼阮身边,将中衣脱下来,盖在他身上,这才终於放心,随著狱卒出去了。
※ ※ ※ ※ ※
天牢外的一处亭子里,齐应天在那坐著,不知道等了多久,手边的茶都凉透了。听见齐照原的脚步声,回过头来,
见他只穿了薄薄的里衣,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扬起一个微笑,“还是一样的派头,喜欢叫人好等。”
齐照原看看他,走到桌边坐下,端起桌上一杯茶,也不管凉不凉,一气喝了几口。齐应天走到他身边,伸手为他添
了一杯茶水,“三哥果真厉害,连天牢里的狱卒,都听三哥差遣,送水送药。”齐照原敲敲桌面,示意齐应天坐下
,才说,“说吧,你有什麽打算?”
齐应天看著齐照原,脸上神情十分复杂。本来,这个三哥一直站在自己背後,默默辅佐自己,为自己上沙场,除政
敌,是可靠的後盾。可也正因为这样,齐照原在朝堂上,在民间,声望日盛。自己一没有战功,又没有厉害手腕,
朝里真正只听命於自己的大臣也没有几个,军中更是完全没有威慑力,如果齐照原要篡位,自己拿什麽和他拼。那
个人说得没错,汪坤一死,余党清剿,齐照原便是最大的威胁。要坐稳皇帝这个位子,齐照原不得不除。
齐照原自然很清楚齐应天心里在想什麽。齐应天能想到这里,说明他多少有了身为帝王,必须得集权的自觉。齐照
原盯著面前默不作声的齐应天,感叹他还是太嫩了点,始终下不了狠心,决定再给他些压力,於是问道,“这事,
朝里都什麽反应?”
齐应天看看他,“好些大臣联名上书,说端王爷无辜,定是有奸人陷害,望我明察。”齐照原点点头,“我也料到
是这样,你抓了我,满朝官员,说情的势必不少,给你不少压力。”齐应天调开头,“对,我也料到,但没想到人
数会这样多。”齐照原叹气,“你还太急了点,你培养的那几个大臣,还不成气候。”齐应天的声音低了下去,“
就因为这样,三哥我才不得不除。”
此话一出,两人都静默了下来。良久,齐照原叹口气,“先把我幽禁起来,然後造些证据。皇城的禁军,你全部都
能调动也不过八千,离这几十里就有我两万的军队,你打算怎麽处置?”齐应天眼神一暗,“在他们赶过来之前,
处决了三哥。端王爷畏罪自杀,他们再不敢多说什麽。”齐照原哈哈一笑,敲敲齐应天的脑袋,“你总是想得这样
简单,以後还有得你辛苦。”齐应天眼圈一热,“三哥,我舍不得你。”齐照原笑笑,“我也不能照顾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