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中天——花七花九

作者:花七花九  录入:03-14

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沈默,过了好久,齐照原才说,“当年,如果不是你母妃青妃救了我,我还那麽小,绝对不能

在这宫里活下去。你母妃待我如同己出,是宫里少见的真心。我什麽都不能为她做,至少要完成她唯一的心愿,让

你做上皇帝。她救我,养育我,处处护著我,我报答她,都是应该的。”齐应天听著,不说话,却低著头。齐照原

似乎陷进回忆里,也沈默下来。

过了许久,齐应天忽然站起来,急急的离开天牢。齐照原又坐了一会儿,也站起来,跟著狱卒回去。不过,没有回

自己的牢房,却去了楼阮的牢里。

26

楼阮睡得浅,被疼痛所扰,已经清醒过来,见齐照原走进他的牢房,倒也不多吃惊。狱卒锁上牢门,恭恭敬敬的向

齐照原行了礼,才退下去。楼阮看著那个狱卒直笑,觉得有趣。

齐照原走到楼阮旁边坐下,望著楼阮,眼里极是温柔,“今天晚上我们就离开这里。”楼阮惊讶的收回视线,望著

齐照原。他说晚上离开,皇帝若是原谅他,释放端王,肯定是在白天里昭告天下,如今说是晚上,只怕是要逃跑。

皇帝到底不肯放过齐照原。

齐照原察觉到他的忧虑,又道,“你不用担心,我当然做好了安排。”楼阮挣扎著坐起来,齐照原去扶他,却被楼

阮伸手挡开了。楼阮蹒跚著走到牢门前,双手抚上门柱,暗暗用力。半晌,楼阮才回过头,额角挂著细汗,对齐照

原说,“我使尽全力,却连这样的门柱都无能为力,跟著你逃怕会拖累你,你自己走就是。”齐照原这才明白他的

意思,心里有丝震动,上前扶住他,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皇帝要办我是迟早的事,与你无关。”一看,门柱

上竟然出现了两条裂缝,不免惊讶。

楼阮望著齐照原,又望向牢房里面,没有说话。半晌,才终於坐下。

※ ※ ※ ※ ※

入夜,三更过後,牢外传来细微的打斗声,很快便完全平息下来,一个人冲到牢门前,掏出怀里的钥匙迅速开了锁

,进来跪下,“王爷。”齐照原抱起楼阮,点点头,“尔德,带路。”

齐照原跟著尔德向外走去,沿路看见黑暗里倒著的天牢守卫。尔德小声道,“他们没有事,不过封了穴道,王爷不

必挂虑。”齐照原不解道,“天牢的守卫竟只有这麽几个?难怪你进来得这样容易。”尔德回道,“王爷要快些离

开,属下恐怕其中有诈。”齐照原却仿佛陷入了沈思,思索一会儿,嘴角浮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外面倒著许多守卫,跪了不少人,见齐照原出来,都恭敬的埋下头。又走了片刻,才看见拐角停著一辆马车,赶车

的马夫已等候多时,见了齐照原,跳下马来。齐照原上了车,将车里所有的软垫堆在一起,才将楼阮放上去。楼阮

催促他,“还不快走。”齐照原笑笑,尔德也跳上车,将齐照原的配剑献上,和马夫并排坐在车外。一挥鞭,马车

朝著夜色里疾驰。

“我知道你记挂血幽皇,可现在一时也没有办法将它带出来,不过我知道它的下落,总不会丢了它。”齐照原明白

楼阮的心思,解释道。楼阮看著他,心里也说不清是什麽滋味。没有那把剑,在挂怀与失落之外,竟有一丝模糊的

轻松。楼阮垂下眼睛,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

马蹄上裹了厚布,奔跑起来也没有一点声音。路上颠簸,楼阮便不好受,齐照原有心让尔德放慢速度,还不及探出

身去,楼阮已经拉住他,“就这样。”齐照原看看他,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前。齐照原的胸膛很热

,楼阮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有些僵硬。齐照原以为他是担心,安慰他道,“原本不必急,我们逃出来,其实是皇帝

放了我们。”楼阮不解,抬头看向他,齐照原微笑道,“六弟舍不得真要我死,他想什麽我都知道。”这个微笑,

带出许多柔情。

“若真舍不得,当初为什麽还要抓你?”“这是两回事,”齐照原说著,顿了顿,“最近六弟身边不知道来了什麽

人,替他出了不少好主意。恐怕要我命的,不是我六弟,却是那人的意思。”楼阮有些生气,眉毛皱作一处,“那

人胆子倒大。”齐照原看得有趣,“不过他一心辅佐我六弟,出的这个主意,却没有问题。”齐照原望著窗外,“

我倒真想见见这个不露面的幕僚。”楼阮看著齐照原,良久,才说,“你对你六弟实在好。”齐照原心中一动,脱

口而出,“我待你也一样好。”

此话一出,两人都是一愣,沈默下来。齐照原仿佛也察觉这话说得露骨,脸上难得的发热。楼阮记得齐照原不眠不

休照顾生病的他,不敢抬头看齐照原的眼睛,却摸到他的手握住。齐照原也回握住楼阮的手,这时候,两人心里,

都翻腾著满满的柔情,似乎能在一起,就是最叫人满足与开心的事。

马车跑到城外,忽然追出来一队人,都穿著黑衣,向马车杀过来。尔德也不慌张,马车後面原本缀著齐照原的人,

见状也赶上来,和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斗在一起。双方陷入混战,刀剑相交,寂静的黑夜里,只靠偶尔从云端漏下的

月光辨认彼此的行动。

齐照原仔细察看著,现在双方正斗个平手,互相牵制,谁也奈何不了谁。楼阮看著那队黑衣人,渐渐蹙眉,脸色也

变得白了。齐照原将他抱得紧了些,“这队人的身手,是不是与辉夜的功夫相似?”楼阮看向齐照原,“可是辉夜

,没有人活著了。”齐照原低头看他,“也许还有谁,和你一样逃了出来。”楼阮愣了愣,忽然觉得奇怪,自己为

什麽断定辉夜再没有人活著?楼阮习惯性的摸向腰间,才发现已经没有了血幽皇。齐照原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必

担心,握住腰间的剑,戒备的盯紧外面的战况。

马车仍旧向前飞驰,渐渐把一队人甩在了後面,连打斗声,也慢慢听不到了。齐照原 见追来的人能与他的手下打

个平手,有些忧虑。楼阮垂著头,努力回忆那段模糊的过去。

飞驰中,忽闻尔德惊呼一声,“王爷当心”,紧接著便听见人坠地的声音。齐照原知道不好,还不待他出去,帘子

便被撩开,马夫冲里面扬手洒了一把白粉。齐照原这才知道赶马的竟然是混进来的奸细,心里震惊。等他能张开眼

时,已经没有了赶马人,齐照原掀开帘子出来,只见马儿口吐白沫,正向著一处断崖狂奔。齐照原皱眉,回身拉过

楼阮,准备弃了马车逃出去。可刚一运气,体内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一口血便喷溅出来。适逢马车一个颠簸,两

人都摔倒在车厢里。楼阮惊慌的扶住齐照原,“你中了毒。”齐照原略一回想,便想到在天牢外的亭子里,喝了皇

帝的茶,心里一阵黯然。

这一耽搁,马车已经冲出悬崖。崖下黑黝黝的一片,月光也照不透。

27

马车冲出山崖,直直的向崖底摔去。楼阮见齐照原中了毒,知道现下能倚靠的只有自己,两人的性命都掌握在自己

手里,咬了咬牙,挣扎著站起来,一手拉著齐照原,一手震开马车顶棚,提气飞出车外,抽出齐照原腰间的剑往悬

崖里刺去。

崖上覆盖著一层湿泥,剑倒不难刺进去。可这湿泥自然撑不住下坠的重力,两人仍旧往下掉,剑在山崖上划出长长

一道痕迹。

只这一点阻力,楼阮和齐照原便与马车拉开了距离,马车渐渐落入下面一片漆黑里,过了许久,才听见水声。楼阮

心里一动,下面是水潭,若能撑过最初的下坠,离水面近了,落水时受的冲击也就小,生还的机会便越大。这麽一

想,原本那一丝绝望也淡去了,随著希望的重新浮现,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楼阮使足力气,将剑往更深处刺。本就无处著力,又要将剑扎进坚硬的岩石,自然十分困难。楼阮尝试了好几次,

却总是失败,剑尖屡屡滑过岩石,仍旧陷在泥层里。这一番折腾,身上几处伤口绽开,血慢慢的浸出来,顺著手臂

,流至两人紧握的手掌。

齐照原只觉得掌间渐渐充满温热而滑腻的液体,知道是楼阮的伤裂开了,又是担忧,又是心急,暗中运气好几次,

只是这毒实在霸道,无论如何努力,体内都聚不起一点真气,反而五脏受损,叫齐照原很是恼怒。他摸索出绑在腿

上的匕首,往悬崖里狠狠插了进去。匕首是极好的匕首,青锋透著寒光,弥漫著丝丝凛冽锐气,幻化出一片幽蓝。

那深蓝是因著齐照原往这匕首上淬了剧毒,原本的杀人利器,现下拿来救命。

而楼阮也终於将剑插进岩缝里面,两人身形一顿。楼阮低头看看齐照原钉在崖上的匕首,失笑道,“原来你还带著

这样的东西,以後要提防。”齐照原也笑,“又不会在你身上使。”看看脚下,离水面距离也不远,“我们跳下去

。”楼阮也看看脚下,“好。”说著,便抽出崖壁上的剑。齐照原也松开匕首,一把抱住楼阮。楼阮吃痛,正犹豫

著推开他,便跌进没顶的冰冷湖水里。

刺骨的湖水里,全身的伤势都开始叫嚣。楼阮早料到这样的疼痛,以为自己已习惯这样的疼痛,却仍是眼前一黑,

手里的长剑似有千斤重,拖著他直往下沈。

齐照原接过剑背起来,将一口气渡给楼阮。楼阮知道齐照原不过怕他呛水,却忽然恍惚起来,忍不住亲了亲齐照原

。除了身中迷香,楼阮何曾如此主动过。而那次他所亲的不过是自己心中的幻影,现在又是在吻谁。齐照原心里一

酸,也狠狠的吻了回去,仿佛想叫他认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是谁。楼阮一愣,忽然有些好笑,伸手环上齐照原的腰间

,在他背後写道,“王爷想做什麽。”齐照原放开他。水底下,楼阮的笑容看起来那麽不真实,在摇曳的月光水波

中,美得惊人,却像下一秒就会消失,留也留不住。齐照原抱紧他,向岸边游去。

上了岸,两人都是力竭。被湖水浸透的衣物,在风里一过,贴在肌肤上冷得浸骨。楼阮看著齐照原笑,却不说什麽

,只叫了一声,“王爷。”齐照原愣愣的看著他,觉得他今天同自己特别亲近,也忍不住想同他亲近,刚想握住他

的手,楼阮已经翻身起来,坐得端正,神色间带著冷凝的戒备。齐照原一细听,也发现了周围的动静。见齐照原只

是垂下眼,握紧剑,楼阮也明白了来的不是齐照原的人。楼阮站起身来,打量四周。

这崖底下,就是一汪深潭,岸边上都是树林。可见一心想杀他们的人还是没能如愿,未能将他们逼入绝境。楼阮跟

齐照原现在都不适合打斗,只好向树林里避过去。

月光从树枝的缝隙里透下来,头顶一轮满月,离人那麽近。楼阮忽然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是眼下跟著齐照原在逃

亡,还是一直留在当初那密布杀意的树林里。班驳的光影伴随了他那麽久,仿佛每次在他绝望心寒的时候,抬头就

看见无际夜空里,朗月中天。在他生命里,带给他光辉的,从来不是什麽日晖,却是这盈盈圆月。而他走过的这些

时光,只是在数不清的月圆月缺间,做的一个长梦。

似乎很快就被追上了,身後射来无数细镖。楼阮只一瞥钉在身旁大树上的镖尾,就认出了那是什麽。

影杀。

当初能杀死李悠远,便是靠著三支影杀,天底下最完美的镖。楼阮看清楚那镖,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看近来这

一切,仿佛辉夜还活著,从他噩梦里走出来,跟在他身後。楼阮忽然想,也许那人一定要杀死的,不见得是齐照原

,真正的目标,或许是他。而这一波又一波熟悉的追杀手段,只是在向他传递这样一个讯息。

楼阮只思索了一刻,便打定主意,不再与齐照原同路,绕开他向一侧跑去。不过,他并不敢离齐照原太远,齐照原

现在不能使用武功,若是被追杀的人是他,他没有一点反抗的力量,而自己离他太远,绝来不及回去相救,除非确

信来人的目标是自己,才敢放心的甩开他,现在只是试探。

果然,发现两人分开之後,向著楼阮追过来的人占了大多数。楼阮冷笑,自己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既然决心

除掉齐照原,杀不杀自己,无关紧要。可眼下这帮人多冲著自己追过来,可见真正要除去的,却是他。

楼阮仔细思考著,当初追著他不放的,是周尚书那党人,可齐照原已经除掉了他们,旁的人又没有理由来杀他。若

说是为了血幽皇,现在也落在皇帝手里,不在自己身边。楼阮想不明白想要自己命的是什麽人,又是为什麽目的。

後面的人追得很快,却不忘形,始终和身後的众人保持距离,没有单独冲上来的,叫楼阮找不著机会一个个的交手

。楼阮撑的时候长了,也十分辛苦。奈何手里又没有武器。影杀不断掠过身侧,楼阮截住几支,反手向身後射去。

後面有人闷哼一声,乱了脚步,楼阮的手也在截镖时受了伤。血渗透了衣衫,耗下去,也许在被人杀死之前,就会

因为失血过多而倒下。楼阮茫然的在林间跳跃,忽然起了狠心。如果真要死,身後这些人,一个也不放过。与其就

这样被他们逼到力尽,不如放手一搏。楼阮轻点树叶,向上蹿出去。等他再俯冲下来,已有人追到了他方才所站的

位置,察觉到他的气息,那人也不迟疑,一剑便向上刺来。楼阮身在空中,难以避开,伸手抓住剑向外一拨,一脚

踢中那人心窝。那人翻身倒下,楼阮又一脚踢中他的手腕,那人吃痛放手,剑便被楼阮顺势抽走了。

拿到剑时,後面的人已经冲到楼阮近身。楼阮举剑与他斗在一起。

鲜血四溅,泼了楼阮一脸一身,可他也分不清这究竟是对方的血,还是自己的血。天地间仿佛一片血光,犹如血幽

皇仍然在手。楼阮心里膨胀著无尽的杀意。这一刻,他忽然发现杀戮的愿望并不总是来自血幽皇,却是来自他本身

心底。过去总被蛊惑的日子,到底是因为血幽皇,还是因为自己心中的厌倦与绝望。

被剑刺中倒下的瞬间,楼阮仿佛看见齐照原正向这边奔过来,也是满身的血。楼阮心里一阵紧张,他还是被追上了

,他还是受伤了麽?现在没有功夫的他,为什麽要跑到这里来,应该赶紧离开,赶紧去找他的人才是。不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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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中天恶搞小剧场──【朗雷滚天】 之 【你知道麽?】

场景倒回18章

越千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平静道,“你知道迟青是什麽人?”

楼阮抬头看他,微微皱眉。

越千里又道,“那你可知血幽皇是什麽?”

楼阮继续皱眉,表示不解。

越千里摇头叹气,“你被骗了。那迟青,其实是修道的妖孽,为了躲避千年大劫,才幻化成人型,混进人群里。”

楼阮一惊,接著一愣,呆在原地。

越千里见他无动於衷,以为他不信,接道,“那血幽皇,其实是他身上的一部分,因为迟青害怕被别人认出,才狠

心将它分化出来,变做一把剑。”

楼阮愈听愈奇,却又有几分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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