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之舞 上——瑭爵

一直低头瞧着调羹的艾伦轻轻一笑，眸光流转：“我真不知道最近你的生活是怎么过的，你的夏冰经常虐待你吗？这么强的被害妄想症。”

“反正轮不到你。”林恩说得斩钉截铁：“再见。”

艾伦伸手想拦住林恩，却见管家进来报告有媒体跟粉丝要求见他。艾伦蓝鸀色眼瞳里闪过一丝阴鸷，只得收回手，看着林恩开门离去。

管家仍然站在旁边等着少爷吩咐。

“把这脏水丢掉！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恶心的东西！”艾伦恶狠狠地将咖啡杯打翻在地，用极为蔑视的目光盯着地上那摊残渣：“它根本不配叫咖啡，只有贱人才会喝！”他踩踏着那些碎片，想象着某人的脸在自己脚底下碎成粉末。

一番宣泄过后，艾伦将垂落到额前的发丝捋到脑后，嘴角弯起完美的弧度，在闪光灯前又恢复温文尔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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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502室

一开始兴致勃勃的夏爸突然脸色变幻，坐在沙发上猛抽烟，一直盯着手里的纪念册。夏冰跟夏妈不明所以，怎么刚才还高兴地手舞足蹈，这回就跟雷公似的黑着脸？

“夏冰你过来。”夏爸突然抬头招呼他过来。态度严肃紧张。

夏冰在他对面坐下。

“林恩是巴赫家的少爷？”夏爸碰地放下手里的纪念册，紧紧盯着夏冰的眼睛。整张脸又臭又硬像是茅坑里的石头。

夏冰怔了下，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了攥，随后点点头。

“我不允许你们再待在一起！”夏爸激动地站起来，满脸怒容，瞪着眼，脸颊两侧微微颤抖。

“为什么？”不止夏冰，连旁边的夏妈都脱口而出。

“你知不知道巴赫家是什么家世？你跟他能相比吗！”夏爸背着手，胸膛急促地起伏：“你们根本不合适！像这种世家子绝对不会有真心！”

“爸！你误会林恩了！”夏冰也跟着站起来解释。

然而夏爸不给他这个机会，伸手拦住他要说的话，意志坚定：“什么都别说，就算他真心的，他的家世也不会允许你……有这种事发生！所以你趁早跟他断绝关系！”

“不行！”夏冰生硬地决绝，他很少跟自己父亲这样说话。

“你说什么？！我这都是为你好！”夏爸大声喊道，他在队员眼里一直都很和蔼可亲，对待自己亲儿子却三言两语就横眉冷对。

“我不会跟他断绝关系。”夏冰定定地对视自己父亲，握紧拳头，继续往下说：“而且我们做了，我也不可能离开他。”

“你，你……”夏爸气得手直哆嗦，脸色已经涨成酱猪肝，他四下搜寻，瞟见玻璃几上的水晶烟灰缸便抄起来冲夏冰就砸过去。

夏冰没有躲，被狠狠地砸中额角，血立刻流淌下来，像是突然绽放的鲜花在苍白的脸颊上蔓延。夏妈大声责骂着丈夫，后者也没想到夏冰会不躲开，有点后悔又气愤难平，喘着粗气撇开头。

摸了摸额头的血迹，夏冰沉默地抿着嘴，他甩开母亲的手，依然固执执拗地瞧着父亲，缓缓说道：“爸，我跟林恩是不会分开的，我相信他，他也相信我，就像你跟妈当初不也遭到姥爷姥姥的反对？你们也门不当户不对，又为什么要坚持到现在呢？”

“你……”夏爸瞪着眼，却无言以对。他说的没错，当初夏妈是书香门第，而自己穷小子一个，那过程刻骨铭心。

当妈的心疼儿子，看夏冰额角的血水还桌子往下淌，便抽着气舀毛巾过来擦，夏冰接过来，安慰地拍拍夏妈的手背，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他按着额头走进洗手间，刚关上门就听见外面地动山摇般的争吵。

“你在手黑点直接打死我们娘俩得了！”

“你听见他都说了点什么？！他，他不知廉耻！”

“两相爱的年轻人有接触不正常吗？没接触才不正常！”

“我不跟你说！你都被西化了！”

“你个糟老头子，什么西化，我就知道我是他妈，他喜欢的我就该支持！”

………………

夏冰靠着洗手间的门板，米色毛巾依然血迹斑斑，他丢进水池里，扭开龙头。热水哗哗流淌，溅起无数水珠。他双手撑着盥洗台，血色淌过眼睑，视线也跟着一片殷红。他抬起头，镜子里映照出苍白的脸，红色的血，异常刺眼。不知是不是被砸的缘故，夏冰觉得头有点晕。擦干血迹后，额头抵着墙壁，想让冰凉的瓷砖冷却沸腾的血液。

片刻洗手间门把手咔哒一声，轻轻开了，露出夏妈担忧的脸：“阿冰啊，没事吧？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

“不用，已经止血了。”夏冰转过头来，额角的伤口还有些渗血，但已经没开始那么夸张。夏妈看着直皱眉，夏冰赶紧解释：“伤口其实不深，只是血流的多了点。”

“孩子这要是破相了，你怎么嫁出去？”夏妈忧心忡忡。

夏冰觉得自己噎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半天才闷声说了一句：“这不用操心。”

“也对，小林都跟你全垒打，没法退货了。”夏妈捏着下巴嘟囔。

“……”夏冰感觉到一股热浪从脚冲向头顶，然后刚止住的血哗啦又淌下来。

41、波澜再起

于是当林恩回到公寓里，准备将手里的新鲜菠萝蜜舀给学长时，却惊恐地发现额头青肿起来的夏冰。因为伤痕靠近眼眶部位，所以连带着眼睛看上去像是被打了一拳。

“这是谁干的？！”林恩差点演绎现实版“惊声尖叫”。他抓住夏冰的肩，左右仔细查看。

“没什么。”夏冰瞥了眼被猛丢在地上的菠萝蜜，果肉呲牙咧嘴，看起来伤得比他严重。

“什么叫没什么！告诉我谁打得你！我绝对要他好瞧！”林恩气愤填膺。然后夏冰接下来简短的一个词汇就成功封住他所有愤怒。

“我爸。”

“……”林恩在沉默了数秒之后，搂着夏冰的肩走到夏爸跟前，满脸讨好的笑容：“伯父啊，您要是生气打我就好了，学长他还是算了吧，嘿嘿嘿……”

“我才懒得动手！”夏爸脸色很难看，眼睛盯着林恩搭在夏冰身上的胳膊，如果目光是把杀猪刀，他一定将两人接触的部分抽筋拔骨。不过一看见夏冰青额头肿眼睛，那怒气就下去几分，到底是自己亲儿子，心底还是有点后悔下手太重。

“是，您不用亲自动手，您嘱咐学长一声，让学长代劳就行了。”林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聪明得很，猜到一定是夏爸为两人的事非难学长，所以那嘴巴都抹了蜜，舌头跟金丝雀般说得婉转动听。纵使是顽固如厕石的夏爸也架不住一路不着痕迹的吹捧，脸色缓和很多。

他咳嗽数声，抬眼往夏冰额头上瞟了瞟：“还痛吗？”

夏冰有点哭笑不得，同时也极佩服林恩那张嘴，就是说恐怖大亨没死还跟美国总统奥巴马手拉手上厕所，恐怕都有人信。

“你别以为你随便说说就弄混过去。”夏爸大概觉察到自己‘龙心大悦’，不由脸又一沉，堪比过年门口的门神。

夏冰一侧头，在林恩耳边轻轻告知：“爸他都知道了，你家世。”

林恩眸光一转，算是明白夏爸爸发火的原因。其实这种事不用想，看肥皂剧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出来，家境贫寒是家长们当王母娘娘拆撒小情侣的重要原因之一，而一方身世显赫也要遭受极力反对的炮火。无非就觉得有钱人家事多规矩多，心都分成八瓣，见个美人就分一口。

“夏爸爸。”林恩坐正，一脸严肃：“我可以发誓我不是橘子，我是正宗多汁大西瓜，一刀切开全红都是学长的！”

夏爸显然没能体会林恩的比喻有什么精妙之处，到是旁边的夏妈忍了忍，没忍住笑了：“小林哪，你要是西瓜，我家阿冰是什么？”

“学长就是西瓜虫，我这满腔红瓤全归他！”林恩就像抗日战争前誓师大会上演讲般端庄肃穆。夏冰冲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拍得他哎哟一声。

坐旁边的夏爸闷着头不说话，他觉得出来林恩是个好孩子，跟那些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不一样。可他真的是担心未来不可预测，当父母的都希望自己孩子一马平川，最好连风都是微微，天空常蓝，鲜花锦簇。可是哪有那么好的温室可以罩一辈子？喝蒸馏水长大的孩子一场小感冒就能要命。

他重重叹息，现在开始后悔没能把孩子从小栓在裤腰带上。夏妈很明了他的心思，在旁边半是开解半是安抚地说道：“后悔了吧？后悔晚了，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出来管，孩子什么都好你管什么？遭人怨吧，老头子！儿孙自有儿孙福，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呀，就继续喝你的朗姆酒去吧！”

“你倒想得开？”夏爸舀眼斜自己妻子，这个跟自己同甘共苦这么多年的伴侣。

“不是我想得开，是我现在看明白了。”夏妈回头抓住林恩跟夏冰各一只手，按在一起：“小林有什么不好啊？有才华，人也长得俊，又不是三无产品，你儿子也不差，自从他意外发生后你见过他像现在这么精神过吗？未来是不可预测，我也不强求他们未来假如有一天过不下去还要硬凑合着，就是男女结婚还会离婚呢，老头子我跟你闹过多少回啊？也没见你真拉我去民政局，所以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你就当多了个儿子。以后逢年过节多个人喊你爸爸。”

这番话似乎很能打动夏爸心思，他拧着眉头长长叹口气，从衣兜里掏出根烟，打火机还没舀起来，林恩早就把烟点着了。夏爸抬头看看眼前笑得很真诚的林恩，这孩子挺招人喜欢，要不然他就是打算夏冰的腿也得拖走。而且林恩的音乐天赋也夏爸蛮喜欢，不由脑补了下过年场景：

自己老伴在厨房里忙活着年夜菜，夏冰被指挥来指挥去，时不时抱怨没人来帮忙。而自己则拉着林恩在电视机前探讨维也纳新春音乐会。说不定饭后还可以聆听下巴赫家的小提琴曲。

夏爸被自己美好的遐想弄得心情愉悦，嘿嘿一笑后，又迅速绷住脸。但眼角里的笑纹是藏不住的。他假装找东西，然后猛抽几口烟，在雾气腾腾中丢下一句话：“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继续遵守，其他的，嗯，我不管了。”

“爸您太英明了！”林恩发自内心的赞叹。

“嗯？！”夏爸脖子一梗。林恩连忙改口：“伯父，伯父。”

“哼！”夏爸很满意。夏妈在旁边揭他老底：“他心里不定美什么呢，就是死要面子不说，这老东西真是活受罪。”

“我愿意！”夏爸脸红了，掐灭烟，抬起屁股就往外走。

“哎！你去哪？”

“我散步！躲开你们这一屋子牛鬼蛇神！”

门碰地打开又关上，留下一屋子欢声笑语。

趁着夏妈去料理菠萝蜜，林恩悄声问夏冰：“学长，你告诉咱爸的？”正在喝水的夏冰呛了下，伸手将纪念册递给他：“这上面这么大的字，瞎子也能看见。”

林恩接过来，刚翻开烫金册页，就看见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围绕着常春藤花纹，流金溢彩，生怕人看不见。攥着纪念册的手握紧，眸光一沉，眯着眼将纪念册丢到一旁。

“怎么了？”夏冰注视着林恩的表情。

“是艾伦，他故意的，我早就该想到！他才没这么乖……”林恩压着火气，脸颊因为激动而有点泛红。夏冰按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宽慰他：“也许他只是一时失误，你不用想这么多。他是你发小不是吗？”

林恩张嘴想说什么，可犹豫再三还是咽回去了，勉强同意夏冰的说法，点点头，在他眉心印下一个吻。

“阿冰啊，帮我舀把新水果刀来。”厨房里传来夏妈的声音。

“我来吧。”林恩自告奋勇，带着新法器奔厨房解救未来岳母了。

夏冰直起身子望望磨砂门缝隙间正在探讨怎么挖皮取肉的俩人，他笑了，不管艾伦出于什么想法，只要自己重要的人还在身边，别的就随它去吧！

假期都是短暂的，夏家父母很快就要离开前往米国。在飞机场上，夏爸板着脸最后训斥两人训到差点耽误班机。夏妈则偷偷叫过来林恩，说了几句话，两人笑得很是和谐。

送走父母，夏冰问林恩：“我妈刚才跟你说什么？”

“伯母没说什么啊。”林恩想装蒜糊弄过去。

夏冰开始盯着他活动手腕。林恩见有家庭暴力的可能，便凑到夏冰耳边说：“伯母是说，年轻人热血方刚爱冲动，千万别省步骤。”

“省什么步骤？”夏冰一头雾水，茫然地眨着眼睛。眼看着林恩笑得狡黠，却还是不明所以。

“润滑膏。”看学长实在猜不出谜底，林恩只好丢出关键字。

低着头过通道的夏冰在短暂的沉默后，突然怪叫一声，加快步伐嗖嗖嗖往前冲。林恩知道他已经充分理解夏妈的意思，并且现在一定满脸红通，红得很可爱。

不过他低估了学长，当天晚上他只得跟长得很想润滑膏的塑胶抱枕睡在沙发上，过了很美好的一夜。

距离那场表现国际友好的创新演奏会只有几天时间，不管怎么挤，a罩杯变成c罩杯的过程势必要有些痛苦。而感到痛苦的是林恩，因为他的学长就像那种老式八音盒，一扭发条，便在冰场上滑个不停，根本瞧都不瞧他一眼。

“学长，你其实不用这么认真。”逮着休息时间，林恩递上金枪鱼三明治，借机会说上几句话。

“每一场都要认真对待。”夏冰却不以为意，坐在冰场边缘上，接过三明治咬了几口：“而且这还代表国家不能丢脸。”

“我敢发誓，如果学长你演出完美，那冰协会说你是国家的荣耀，如果不幸失误，他们会说你是想借机出名，想搞个人主义崇拜。”林恩一边说一边不忘将红豆牛奶递过去。

“不失败不就好了？”夏冰说得极为自然，喝光手里的红豆牛奶。眸里映照着窗外的点点光斑，像是密林里燃烧的珍宝。

这样的夏冰，让林恩没办法再做什么阻断训练。冰协跟政府都很重视这场表演，林恩倒是不用担心他的夏冰学长会做些什么高难度，上头早就下来红头文件，一切以稳妥为主。何况德国花滑也是比赛场上的劲敌，要留些实力。而他自己作为音乐教练跟编舞，也绝对不会让夏冰为艾伦这种演奏会冒任何风险。

似乎一晃眼的功夫，时间就到拨到一星期后的国家演奏会。地点仍在米花市人民体育馆。

一大早夏冰跟他的队员们就整装准备，这场演奏会没有林恩什么事。但他就是觉得艾伦没那么好心，单单只为了国际友好就闹这么一出阵仗。他一定有什么盘算。可凭空想来，他也猜不透艾伦什么心思，至少他觉得在这么多观众跟领导面前，艾伦不会耍花招，何况这还是他的演奏会。但林恩仍然跟随他们一起到体育馆，总要亲眼看着才放心。

表现得很亲民的艾伦正在跟工作人员讨论细节，到时候冰场中心是夏冰他们的天地，而场外左侧则由艾伦指挥交响乐团，两相呼应，为观众们打造全新的听觉视觉享受。

事先演奏会曲目都交给林恩，没什么问题，现在他有要过目录检查一番，也没什么名堂。也许他真的只是脑子进水抽风，想让自己的演奏会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