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申凝初

下电话，就要去厨房端醒酒汤。苏清扬两腿一伸，一手捶着脑袋，一手拉扯着领带，嘴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老婆

，给我端杯水来！”戴梦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苏清扬又把嗓门提高了一些：“老婆，快点拿水来啊！我都快难

受死了！小东西，不听话么？”戴梦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下子无比冰凉，连自己是如何迈步走过去递水的都不知道

。苏清扬仰头喝尽，随后手一松，水杯便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

整个房间安静下来，戴梦站着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比起伤心和震惊，她更多的是困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

突然记起了大学时候的苏清扬，痞子似的脸，在一群哥们儿面前勾着自己的脖子，大力在自己脸上“啵”了一口，

骄傲地宣称：“这是我马子！”她走到落地窗边，拉开了纱帘，就这么一直盯着窗外模糊不清的月亮。仿佛整个世

界都静止了。

苏清扬头痛欲裂地醒来，已经是下午了。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身上穿着整齐的睡衣。料定是戴梦替他换上的。还没

转头，就听到床边传来了戴梦的声音：“醒了？”戴梦正襟危坐于苏清扬床边，看他醒了，便把一旁桌子上的蛋汤

端过来，递给了苏清扬。苏清扬接过来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嘴里说了一声“不太舒服”，就又想躺回去。戴梦

突然站了起来，装作不经意地问到：“苏清扬，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么？”“有什么事？不就是多喝了点酒么

？”“那你记得回来之后么？”“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清扬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戴梦终于笑了笑：“你叫我老婆

。”“……”“你叫我老婆呢，苏清扬！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喊过我老婆么？那么老婆是谁？”苏清扬原本闭着

眼睛，现在只得睁着双眼看向戴梦：“你误会了。”“我误会？那你告诉我，这该怎么解释？”“……”“说不出

话来了吧，苏清扬！”戴梦突然就哭了，双手捂着脸，肩部不停颤抖着。苏清扬一瞬不瞬地望着，伸出手去碰了碰

她，被她打了回来。苏清扬叹了口气，下了床，拿了一支烟，就进了卫生间。郁闷地吸完，出来时，戴梦已经不见

了踪影。想下楼去找时，眼角瞥到了床头柜旁的一个大盒子，拿起来一看，是一盒菠萝饼。拆开尝了尝，心里顿时

滑过一丝酸楚。

着急下了楼，发现戴梦正坐在沙发上，跟苏爸爸开心地聊着什么。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也试探着坐到了戴梦旁边

。戴梦只当是没这个人，只一个劲儿地把头扭向苏爸爸一边。一直到吃过了晚饭，这个状态都没有改变。

苏清扬见她上了楼，也跟了上去。看她径直进了浴室，大约一小时后才出来，围着浴巾坐在床边就打开了电视。苏

清扬斟酌着，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菠萝饼，很好吃。”戴梦没有回头，背对着他，不停换着台。“梦梦。”苏清

扬叹息般地叫着，用手去环住了戴梦清香的身体。戴梦一手打了过去，苏清扬依然不放弃，继续环上手臂。“梦梦

，别气了好么？是我不对。我被肤浅的女人蒙蔽了双眼，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个这么美丽贤淑的梦梦。”苏清扬当

然不会傻到告诉戴梦她所谓的“情敌”原本是个男人。尽量把语气放到最轻柔，一句一句地说着抱歉。戴梦毕竟对

苏清扬爱到盲目，苏清扬好说歹说，终于消了些气，对苏清扬的拥抱也不再挣扎。苏清扬吻了吻她的脖子，轻轻说

着：“梦梦，我很高兴……你没有离开，我很高兴……”说完就小心地压倒了她的身体。温柔地吻着她，温柔地扯

去她的浴巾，温柔地进入她。整个过程都体贴至极。戴梦搂着他的脖子，眼泪不住地滑落下来……

第十五章

面对面坐着吃饭，许瑞只觉得快被压抑的气氛憋坏了，偷偷去瞄一眼往嘴里塞牛排的苏清扬，他小声地说了句：“

清扬……如果……那个……你事情太多了的话……也不必非要过来的……”“你说什么？”苏清扬放下刀叉，眉毛

一挑，声音阴冷地说，“你觉得我是这么不守信用的人么？我说到的就一定做到！”许瑞被他吓到了，赶紧低下头

使劲地割着牛肉。苏清扬反省了下自己的态度，语气轻柔地说到：“慢点吃。鸡蛋也要全部吃光。”“哦。”许瑞

乖乖应着。把那鸡蛋黄用叉子戳破，低下头用嘴巴吸了吸，舌头瞬间感觉到发烫。急忙抬起来，张开嘴巴不停吐着

气，还把眼镜摘下来，抹了抹被逼出的眼泪。苏清扬看了，立刻笑了出来。伸手过去弹了弹他的额头：“小笨蛋！

那么着急干什么？”说完又掐了掐许瑞的脸蛋，之后满意地看着他脸颊被掐出来的淡淡红印儿。气氛总算缓和了一

些。许瑞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晚上回到房间里，许瑞却觉得有些痛苦了。一进屋，苏清扬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按在了床上，一直在许瑞体内shele

两次才罢休。之后许瑞被晕晕乎乎地抱着进了浴缸，像个人偶似的被苏清扬摆弄着清洗，没洗到一半，苏清扬的欲

望又上来了，让许瑞两手撑在墙上，突出了臀部任他贯穿。许瑞被做到腿发软，那里已经麻木了。苏清扬却毫不倦

怠。终于慢慢吞吞洗完了澡，被放倒在床上时，又被苏清扬按着脑袋不停吞吐着他的巨大，直到苏清扬再次发泄出

来为止。

两人气喘吁吁地瘫在床上。苏清扬伸手拉了许瑞的脑袋摁着心窝，不停抚摸着他温顺的头发。许瑞被他摸着，不一

会儿抬起眼睛来，仔细地盯着他的胡渣，试探着问到：“苏清扬，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苏清扬轻笑了一声，一

手去捏了捏许瑞胸前的小小突起：“公司的一些事情罢了，没什么。”“苏……”许瑞还想说什么，苏清扬干脆更

加用力地把他脑袋往怀里按，听到许瑞“呜呜”的求救声，才松了一些。“乖，好好睡觉就行了。要不然我们再来

一次？”苏清扬不怀好意地说着，还故意舔了舔嘴唇。许瑞吓得急忙低下脑袋不动了，一手紧紧抓着苏清扬的手臂

，紧张地闭上眼睛。苏清扬感到怀里安静了下来，只瞪大双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心乱如麻。

几天前被戴梦抓住了把柄，虽然事后戴梦貌似原谅了他，但他还是很慌乱，就怕去见许瑞的借口都没识破。之前戴

梦很信任他，苏清扬说是夜里加班，她连梁思乔那里都没有核实一下就任他去了。这次恐怕戴梦只会叮嘱着梁思乔

看紧自己了。无奈，他只好加大公司的业务量，真正实施了工作日每天都要加班的制度。以梁思乔爱偷懒的个性，

当然不可能天天都在公司里守着苏清扬直到深夜。于是苏清扬就看准梁思乔不在的日子，带着一些没完成的业务就

奔向许瑞那里。虽然越发忙了起来，但好在许瑞总是能够让自己得到最大限度的放松。而想到这之后的不自由，就

让苏清扬憋闷。为什么来见许瑞都要这么处心积虑、投机钻营呢？他只是想要体验到情人的温暖而已，却跟做贼一

样，见光就死。

第二天一大早苏清扬离开。许瑞想起今天是周末，看外面太阳好，便赶紧拾起苏清扬脱在地上的内衣裤，洗好后，

连同被子、床单等一起晾了出去。做完一切以后，刚想下楼去转一转。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却是许久

不曾联络的沈佳。刚说了一声“喂”，就听到沈佳焦急的声音：“许瑞你快回来！你爹出事了！”许瑞大惊，从柜

子里拿了一叠钱就冲了下去。

第一次奢侈地坐了一回飞机，又颠簸着坐了大半天的火车，这才赶到了家里。沈佳一看见许瑞就拉着他赶紧进了里

屋。许瑞只看见两年多不见的老父亲，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几层大被子盖在身上，一动不动。老娘就在一旁不停

抹着眼泪。“说是帮别人盖房子的时候楼塌了，就这么摔下来了。”沈佳难过地说着。许瑞才知道，村里被国家征

收用地，说是会按住房规模补偿相应钱款。一些长了心眼的村民，就抓紧时间日夜赶着加高自己的房子，为了抢速

度，用的都是一些不合格的建筑材料。许林东早前在工地做过，又是村里出了名的热心肠，被老乡委托，也不敢拒

绝，帮着别家盖，结果就酿成了悲剧。从足足有三层楼高的地方摔下来，当时就血流不止。送去医院，说是脏器都

破损得不成样子了。许林东坚持要回家，要看儿子。沈佳知道后立刻联系了许瑞。

“本来医生说最多挺过十二小时，可是你老爹竟然坚持了快两天，为的就是见你一面。”沈佳擦着眼泪，推着呆滞

的许瑞，走到了老爹床边。

“爹，我是许瑞。”许瑞强忍着悲痛，语调颤抖地喊着。老爹原先是紧闭着双眼，这会儿努力睁开了一半，从棉被

里伸出手就要握住许瑞，许瑞赶紧把手伸了过去。老爹轻轻摩挲着，口齿不清地说着：“两年了……也老不见你回

来……我也知道你回来一趟要花……不少钱……所以也不能怪……怪你……可是啊……老爹这心里头……总是放心

不下啊……咳咳……儿子……你也不小了……老爹啊……以前就盼着……能看到你娶媳妇儿……生孩子……快快乐

乐过日子……老爹看来看去……沈佳就不错……咳咳……现在……老爹……怕是见不到了……你若是乖乖的……听

老爹的话……多……多好……”许瑞趴在老爹床边就大哭了起来，颤抖的双手紧紧拽着老爹的被褥。想到自己从小

到大老爹对自己的好，就伤痛到不能自已。这些年，他一心为了爱情，不管不顾，却很久不曾去关怀一下父母了。

有时还会对他们的瞎操心感到厌烦。可如今，悔恨满溢了心胸，他甚至找不到一丝纾解的办法。只能无助地哭泣着

，把自己一直以来的悲伤哭了个痛快。

老爹在夜里走了。老娘数次晕了过去。沈佳一家帮着处理了后事。一直忙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许瑞跪在老爹

的遗像前目光呆滞，脑袋一片空白。沈佳从一旁走来，拉了拉许瑞的衣角：“瑞瑞，你娘叫你呢。”许瑞这才回过

神儿，急忙站了起来，快速走到老娘床前，沈佳随后也跟了进来，轻声合上了卧室的门。“瑞儿，你爹走了，你娘

也死了一大半。这个家，怕是撑不下去了。娘早就联系好了一家养老院，等开春了就走。只是，你爹跟我都有个心

愿，就是看到你成家。如今，你爹走了，你娘岁数也大了，再不能等了。沈佳啊。”沈佳听到唤她，赶紧走过去恭

敬地站好。老人从脖子上取下一串红玛瑙串成的项链，颤巍巍地给沈佳戴上，“这是许家祖祖辈辈给儿媳妇的信物

，我当年就是从瑞儿祖母那里接过来的。”沈佳一听，立马就跪下了，连忙说着“这样不妥”。可老人执拗地摇头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瑞儿的心思？从小看着你长大，就觉得你跟瑞儿配极了。瑞儿不懂事，可你是明白人啊

。将来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抱着去养老院看我，我就知足了。”沈佳急了，一把拉下许瑞也跪着，在他耳边催促着

：“你快说些什么啊。这个时候犯什么傻？”

许瑞只觉得头脑里被各种声音充满了，先是老爹的遗言，然后便是老娘的命令，接着是沈佳的督促，最后竟然是苏

清扬深情款款的“老婆”，混杂在一起，似乎要挤破他的脑袋。他突然“扑通”一声磕在了地上，额头立刻紫了一

大块都毫无知觉：“娘，我不能和沈佳结婚。”老人没料到儿子会来这么一下，心疼儿子的脑袋，立刻客客气气地

说到：“快起来，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娘听着。”许瑞虽然听话站了起来，却一刻不停地重复着“不能和她结婚”

，老人从没看过儿子这个样子，着急地询问着原因。许瑞摇了摇头，只是说着心里有了人，然后再不说话。老人一

听，就要把他拉过来问是谁家姑娘。许瑞却反常地甩开了老人瘦骨嶙峋的手，又一次重重跪在了地上，几乎哭喊着

说到：“不要逼我了。”

动静越来越大，原本在外间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过来敲门。沈佳见不好收场，立刻上前去劝老太太，说是许

瑞刚死了老爹，心里苦闷，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计划其它事情，让老太太先缓一缓，等许瑞啥时候冷静下来了再说

。老太太看儿子那痛苦不堪的神情，也只好罢了，却不让沈佳摘下那串项链，沈佳只得笑着答应，赶紧拉了许瑞走

了出去。

晚上，许瑞被沈佳安排着睡在了她家的一间小客房，辗转了几个来回，没有睡意，他便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想起

自己自从上了飞机就关了机，这会儿开开，立马就发现了苏清扬的40多个未接电话，几乎一小时一个。这时候手机

再次响起，依然是苏清扬的号码，他按下了接听，立刻就听到苏清扬焦急的声音：“老婆！你终于接电话了，急死

我了！快两天都联系不上你，到底在哪儿呢？”许瑞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近乎绝望地喊着“苏清扬，苏

清扬……”，眼泪竟然怎么止都止不住。

第十六章

苏清扬又一次站在了阔别多年的小村土地上。果然不同与往日，很多他所记得的房屋都变了样，村头那棵大枣树没

有了，以前常去的小型养鸡场也挪了地方。凭着记忆，他仍旧找到了许瑞的家，杵在前面，望着毫无生气的大门，

却不知该如何走进去。

两天前不见了许瑞，苏清扬急得连工作都做不下去了，几乎每个小时都要拨一次号码，却总是提醒他“您拨打的用

户已关机”。开车跑到许瑞屋里一看，阳台上还晾着洗好的衣裤与被单，房间里稍显凌乱，平时许瑞放钱的抽屉也

是洞开，一度让苏清扬差点拨了110。躺在两人一起睡觉的床上，他仍旧不停地拨着，直到天黑了，才终于听到了

许瑞的声音。

许瑞哭泣着告诉了苏清扬一切，他只是默默听着，心里却陷入了深不可测的阴霾。他仿佛都能看见许瑞那张无助可

怜的脸庞，整颗心揪痛着，却只能强装镇定地安慰他，告诉他，他会去那里的，所以，没有关系。

然而真正站在了这里，他却突然有些犹豫。因为他并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他只是想拥抱许瑞，帮他驱赶掉不安。除

此之外，别无他想。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回头看，发现了一个容貌秀丽、身姿高挑的女孩。有一瞬间，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着，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