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被渚给用力甩开的安斯艾尔后退几步,靠在墙壁上,一只手捂住喉咙不断干咳,眼睛中也微湿着,这让他一时看不清渚的神情,但心里因渚言语中的侮辱而产生的怨恨却不断涌上,甚至感到喉头有血气上涌,他的声音也带了阴冷的味道。
「渚,那你呢?你这样躲避着季阳又是为了什么?你有什么是怕季阳知道的吗?你——没有资格说我,你和我一样!唔!」
安斯艾尔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渚这一次将他整个甩到了墙上,震得墙壁上的壁画挂饰摇晃起来,有的甚至掉落在地。
安斯艾尔整个人萎靡不振地滑落在地,蜷缩着身子,他不是没有想过动用自己的力量,只是他的那股力量在渚的面前彷佛惧怕着什么一样,无法全部展现出来,而且安斯艾尔也清楚自己如今要动用这样的力量,他所付出的代价必然不小。
「不,我和你不一样。」渚居高临下地看着安斯艾尔,「妄想永生的人总是会付出代价的,而我,却不必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就能得到你最想要的。至于季阳,你认为你还有这个资格争取他吗?不要自欺欺人了,安斯艾尔。兰迪。」
安斯艾尔的嘴角最终忍不住流下一丝血迹,他想要反驳什么,却被嘴里的血腥味给堵住了嗓子,等到他能够起身时,书房里已经没有了渚的身影。
安斯艾尔扶着墙壁慢慢起身,他抹去嘴角的血迹,在这空无一人的书房中发出声声冷笑。
季阳在争取了无数次后,终于得到可以暂时回到原来家中的许可。
在季凡将他送到家后,季阳拒绝了季凡的帮助,一点一点地将这个他一直视为家的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尽管花费了他将近一天的时间,但季阳仍旧没有感到疲惫。
在解决了外卖、填饱肚子后,季阳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可是就在季阳有了睡意的时候,他从沙发上坐起来,他不准备在回到家的第一天就在沙发上委屈自己,只是在走到自己卧室的下一刻,他的脚步一顿,看着相邻的那扇紧闭的房门,季阳不由得走了过去。
他的手不自主地伸了出去,轻轻推开那扇房门,这里是他适才打扫过的,只是在刚刚打扫时,他根本不愿细看这里,此时再进入这个房间后,季阳只感觉到一阵寒冷弥漫心间。
极力忽略这种感觉,季阳向这个房间仔细看去,这里的布置都符合渚那个清冷的性子,家俱都很简约,除了放置在墙角的置物架上有些装饰性的东西外,再也找不到别的装饰物了。
想到这里,季阳不由看向那个置物架,这次很明显的,在置物架最上方的那盏灯笼进入了他的视线,那是……灵鹊灯。
季阳不由将那盏灵鹊灯拿到手中,灵鹊灯上的铃声回响在这个房间中,他慢慢地转动灵鹊灯,看着那上面一只只栩栩如生的灵鹊,不由想到了渚。
渚……
季阳在心中一叹,正当季阳想要把这灵鹊灯再放回原处时,他四周突然都变成了一片黑暗,而他手中的那盏灵鹊灯却忽然明亮起来。
还不等季阳的惊异退去,在他周围也出现了点点的灯火,季阳想要退后,却无路可退,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围绕在周身的灯火向前行去,如此的情景不禁让他想到黄泉之路。
这样的事情季阳碰的也不少了,他早没有了那份惊慌失措。
在听见无风自响的灵鹊灯铃声之后,季阳心间有了些许的颤动,看了一眼在周身不断前行的灯火,季阳也只有跟上前去。
就在季阳以为还要在这片灯火中走上好长一段时间时,他突然听到了喧闹的人声,紧接着他身边的黑暗也渐渐散开。
当季阳在看清四周的景象时,如不是知道身处的环境,他会以为是时光倒流。
此刻的他处于一片古代风情的闹市中,行走在其中的人们都举着形式各样的灵鹊灯缓缓而行,没有人注意到季阳的出现,甚至从他的身边经过时也不会去看他一眼,这让季阳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一段黑白片中的旁观者一样。
既来之则安之,季阳对于这样的突发情景已经习惯了,至少这次的情景还不像在兰迪庄园时那样糟糕,季阳自我安慰着。
顺着这热闹的集市缓缓走着,季阳的目光并没有投注在那份热闹中,而是看着前方渐渐汇聚成一条长龙的灯火。
他,这是身在灵鹊节中吗?
季阳听着周围喧闹的人声,看着周围结伴而行的人们,在这一刻他感到了无比的孤独,随波逐流般顺着人流走着,季阳明白这些人最后都会聚集到古树下,在今夜他们会许下美好的愿望。
可是自己呢?
季阳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站立在原处不动,这一切……和自己毫无干系,季阳目光茫然地看向周围的人群,他该去哪里呢……
一阵清脆的铃声传到季阳的耳中,让季阳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这阵铃声在这热闹的声音中显得格外清晰,使得季阳不由得随之望去。
而这一望,季阳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泪水顿时从眼中涌出,望着那个熟悉却又显得陌生的身影,季阳在一瞬间泪流满面。
渚……
季阳无声地唤着,他看到了,那个身着古服的渚,也正手拿一盏灵鹊灯走在前方不远处。
明明清楚渚不会看到自己,季阳仍旧不由自主地向着前方的那个身影追寻而去,只是他与渚的距离仍旧是那么不远不近,即使他跑得再快也无法追上前面的身影。
季阳的脚步不禁慢了下来,不止是因为无法追上渚,更因为那个出现在渚身旁的身影。
季阳看到渚和那人一直并肩行走,他想出声让渚停下,可直到这时,季阳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看着前方的身影,季阳发觉自己才是那个多馀的人。
明知道渚毫无所觉,季阳仍旧目光哀伤地看着渚,而他与渚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无论季阳怎样追赶也无济于事。
季阳的脚步越行越慢,到了最后干脆停了下来,看着渚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季阳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慢慢地蹲下身来,手中护着那盏灵鹊灯再也不放开。
就在季阳出神的时候,在他周身的闹市、人声、灯海也渐渐地消失,出现在季阳不远处的是一棵挂满了灵鹊灯的古树,若非季阳手中的那盏灵鹊灯也不受控制地向那棵古树飘去,季阳还不会注意到身边的景象已然变化。
季阳极力护住手中的灵鹊灯,不由抬头向那棵古树望去,在那古树上他却发现了渚的存在,渚坐在较高处的枝杈上,手边那盏灵鹊灯隐隐闪烁着,即便相隔甚远,季阳仍旧从渚那里感受到某种孤寂。
就在季阳想要靠近的时候,发现了那个站在古树下不远处的身影,他伤感地笑了,这里……不需要他。
季阳手中灵鹊灯内的灯火渐渐熄灭,他最后看了一眼渚的身影,淡淡地笑了,他或许明白了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有明白。
在灵鹊灯的灯火完全熄灭后,季阳周身的黑暗逐渐退去,他又回到了渚的房间中,将手中的灵鹊灯又放回了原处。
季阳在心中无声地叹息着。
刚刚那是渚的记忆吗?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去想刚刚的一切,说他自欺欺人也好,他没有勇气再去品尝适才心痛的滋味了。
季旬开车来到了季阳住处的楼下,看见季阳房间中的灯光熄灭后才放心离开,这时已是深夜了。当季旬回到季家老宅时,发现季凡同样没有安睡,看样子也是在等他归来。
「小阳已经休息了。」季旬首先把季凡关心的事情说了出来。
「去餐厅用餐吧,这么晚了也辛苦你了,我让厨房那里特意给你留了宵夜。」季凡看着季旬疲惫的神态关心地说。
季旬没有拒绝季凡的好意,和季凡一起来到餐厅用餐。用餐过后,季凡还特意开了一瓶红酒品味。
季旬看了季凡一眼,不由说:「现在可不是藉酒消愁的时候。」
「我明白。」季凡放下了酒杯,看向季旬说:「我原本是不同意把小阳一个人再送回去的,可是如今看到眼下的情景,这或许才是最好的方法。」
「父亲还没有回来吧?」季旬随意地问。
「没有。想也知道,那些人在没获得满意的答覆之前,是不会让父亲脱身的。」季凡将酒杯重重放下,口气中不乏抱怨,「那些人和疯狗一样,上次你险些陷了进去,这次更加变本加厉了。」
「你不要掺和进去,如今盯着你的人也不少。」季旬看了一眼有些醉意的人叮嘱道。
「我知道。对了,你这次去纳布斯,那边是怎么回事?」季凡这才想起今夜一直等待季旬归来的目的。自从季旬从纳布斯回来后,季凡就一直没有时间仔细问问那里的情况,现在总算可以详细询问季旬了。
「纳布斯?」季旬刚才有一瞬间的走神,这时回过神来,看着季凡想了想才回答:「那里看上去也不怎么样,而且……」
「安斯艾尔。兰迪?」
季凡接上了话,能让季旬露出这种神情的也就这个人了,一想到这人,季凡不由恨恨说:「他对小阳还是那种心思?若不是当初怕小阳在这里会卷进去,又怎么会舍得把他放在纳布斯那么长的时间?本以为那个安斯艾尔。兰迪会是个有分寸的,难道他……」
说到这里,季凡的神色间不由得带上了一缕狰狞。
季旬瞧出端倪,说:「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看那人虽然对小阳有心思,但也因为顾虑太多,不会对小阳有所伤害,否则我这次也不能把人顺顺利利地带回来。」
季凡的神色缓和下来,「那么现在我们……」
「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季旬起身将季凡眼前的红酒拿走,故意不看季凡那不解的眼神,自顾自地说:「你好好地照看小阳,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做。」
季旬的话让季凡产生了不好的联想,而就在他刚刚想要说些什么时,季旬打断地说:「现在家里的一切都需要你照看了,父亲那里的事情,我有预感不会那么快平息。」
「什……」
季凡还来不及表示他的惊讶,季旬已经拿着他的红酒和酒杯走人了,季凡本想起身追上去,可是在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望向季旬的背影,季凡内心不祥的预兆渐渐升起。
第三章
季阳在早上刚刚起来时就接到了学院教授的电话,他不知道教授是怎么知道他回来了,在询问到他是否还要回到那个研究课题中时,季阳本来已到口边的那个「好」字终究没有出口。
他现阶段的状态确实不好,实在无法集中精力来进行那个研究了,而电话那边的教授却已为季阳想到了原因。
「看来你也听说了,现在这种情况下,你不回来这里也好,当初是我一意孤行把你卷了进来,现在脱身也是个好时机,你前些时候不在学院里,我也正好有藉口将你从这个研究中排除。」
「教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阳被这些话弄的一头雾水,不由得发问。
「怎么?你不知道?我以为你前段时间离开正是为了避开这些。」教授比季阳更加不可思议,随后用一种释然的口吻说:「看来你的家人很爱护你啊。」
「教授!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季阳没有工夫去体会教授的感慨,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答案。
教授在电话那边深深叹气说:「季阳,我现在已经后悔当初参与进这里了,即使这个研究是我梦寐以求的也一样。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研究,还掺杂了更多令人恶心的事情!」
教授在说到这里时,情绪跟着激动起来,「那该死的政治!」
季阳等到教授的情绪平缓后,终于知道在他去往纳布斯后,那个研究小组发生的事情。
尽管只是属于核心研究的边缘,但是教授之前所定下的小组成员,仍旧陆陆续续地被迫从小组中离开,而代替他们的根本是在学院名录中没有的人。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是那些后来的人除了拖延进度的作用之外,什么事也帮不上,并且也是时常请假不到。
教授提出抗议过,可总被驳回,就在教授还要向更上层反应这种情况时,他的老朋友中有消息灵通的告诉他,那些人有上层的关系,他们能够参与进来不过是为了将来捞资历的,忍耐一下也就过去了。
可是在进度上是注定要拖延下去了,教授本人自然遭到批评,本来对于季阳的回来,教授是十分高兴的,可是在想到季阳的身分后,教授了解自己确实是鲁莽了。
他们这些在外围的小组都已经是如此,恐怕在核心小组中也是不太平的,虽然有人提点教授可以找回季阳,教授也有了利用季阳身分的意思,可是在想到那些政治漩涡后,他不禁也怀疑起那个给他季阳已回来的消息的人,便适时地打消了主意。
季阳结束了和教授的通话,发现如今的形势真是太复杂了,想着这些的季阳打开了客厅中的电视,电视中的画面刚一显现,便是吵杂的声音和人头攒动的画面,画面中的混乱让季阳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那显眼的建筑标志让季阳知道这是在议会大厅外面。
「早安,各位观众,如今议会外面的人群已经聚集到几千人,因为今天凌晨发布的消息,导致不安的人们纷纷来到议会外面等候消息。
「毕竟议会在凌晨发布的那个消息太过惊人,可以说是在兰加历史上,第一次议会中多数议员在总统任期未到时提出罢免总统,而且其中的程序也不符合往日的要求,可以说今天凌晨的这次投票是仓促的,现在已经快到了结果出来的时刻,让我们等待最后的消息!「
季阳看着那位在电视中的记者神情激动的样子。总统罢免?季阳愣在了电视机前,下一刻,他赶紧拨通季家老宅的电话。
「小阳?怎么了?你没事吧?」
在接通电话后,季凡的语气比季阳还要紧张几分。
「我没事。」
听懂了季凡的关心,季阳心中也感到几分暖意,心里不由放松了许多,但仍是小心地问:「家里……没事吧?」
「家里?」
「我刚刚看了新闻……」
季阳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视中记者的声音就已经刺耳地叫嚷着:
「天啊,天啊,总统被罢免了!这可以说是兰加有史以来罢免速度如此之快的总统了!」
季阳看到电视中那些激动的人们,一时忘了和季凡说话,直到季凡在电话中不断地呼喊,才让他回过神来。
「总统被罢免了。」季阳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么轻易地就……「父亲呢?父亲那里没事吧!」
「小阳,说实话,我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不过大哥那里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应该是没事的,你不要太过担心。」
季凡的声音很冷静,这也让季阳那本来有些慌张的情绪也平稳了下来。
「那我回去吧。」
「不用。」季凡连忙拒绝,可能是觉得这样的语气太过生硬,他又连忙向季阳解释说:「家里没事的,你不用匆匆回来,不是想在那里多待几天吗?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担心。」
听到季凡信誓旦旦的保证,季阳仍旧没有放下心来,「真的没事?」
「真的,我保证。」季凡此刻的声音无比真诚。
「好,那我知道了。」
季阳说完后轻轻地放下了电话,他的目光又望向电视中还在乱糟糟的场面。
当那位已被罢免的总统出来时,闪光灯亮成一片,只是那些记者并没有得到只言片语,总统便被护送上车后离开,一时之间,客厅只馀下电视中的嘈杂声。
与外面的人声鼎沸不同,在议会里面的环境十分安静,只是在十分钟之前,这里的气氛与外面相比也不遑多让,甚至更为压抑。
如今,原本坐满人的议会大厅只馀下一些废弃的纸张残留在桌上地下,也为这里增添几分萧索的意味。
「元帅,我们该走了。」一直坐在季父身后的一位秘书开口。
在大多数人离开后,还有零星几人没有离去,季父一直坐在他的位置上,看着前方的几个工作人员在清理「残局」,直到身后的秘书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