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r WorldⅥ-Ⅷ(出书版 彼之岸 错之时 终之章)BY 第八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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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来。」

老人费尽力气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语,看到安斯艾尔仍是没有迈步的意思,老人的呼吸越发加重了几分。

这时安斯艾尔才迈开了步子向老人这里走来,在他刚走到床边时,老人猛地起身,在安斯艾尔猝不及防之下,用那仅馀的一只手抓住了安斯艾尔的一只手腕。

只是在这一动作后,老人也没有了多馀的力气,遂又躺回床上,只馀下重重的呼吸声。

安斯艾尔并没有挣脱的打算,甚至还配合着老人的这番动作微微弯下身子,只是此刻老人却无暇顾及到这点。

他在安斯艾尔的手腕上用力之大,让安斯艾尔觉得手腕都快要断掉,但也没有吭上一声。

老人那气若游丝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

「你会……不得好死的。」

安斯艾尔的目光一凛,露出了冰冷的笑容,实在没有耐性再与老人周旋下去,弯着身子,对着满是仇恨目光的老人说:「父亲,如果您让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么,就请恕我不再奉陪了。」

说完安斯艾尔就要掰开老人那紧握他手腕的手,只是他的动作却在老人的下一句话中停在了那里。

「你会后悔的,你绝对会后悔的!放了我,把我从这里放出去!我会告诉你家族的秘密,最起码你不会死得太凄惨,哈哈哈……」

老人说到最后早已气力不支,这样的话让安斯艾尔在一瞬间抓住了什么,但却转瞬即逝,剩下的唯有对老人这样要胁自己的恼怒。

安斯艾尔将老人抓住自己手腕的乾枯手指一根根地掰开,那种冰冷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时,让老人的神情开始惊恐起来。

「父亲,我的容忍是有底限的,您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下去,您真的以为我会一直容忍下去吗?」

安斯艾尔的声音中既有讽刺又有失望,他那悦耳的声音听在此刻老人的耳中犹如催命符一般。

「所以,父亲,我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随着那阵凄厉的嘶喊声渐渐消失,似乎有风声在暗道中幽幽响起,从而也带来了极轻的呜咽声……

「季先生,起风了,您的病刚好,还是回到房间里去吧。」管家放轻脚步来到季阳的身后,将一件大衣披在季阳肩上。

季阳仍旧站在花园中,没有回去的意思。

管家沉默了一会儿准备再要开口时,季阳却突然说:「我还想在这里待上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管家见季阳如此坚持,对于这位贵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离开了这里,反正他相信在季阳身边监视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季阳现在也绝对无法逃离兰迪庄园。

当周身再度无人后,季阳摸了摸身上的大衣,对于这种或明或暗的时刻「照顾」,让他感到喘不过气来,但是他心中的苦闷却无人可以诉说,只得压抑在心底,就算看着花园中被园丁精心照顾的植物,也无法让他的心情有一丝缓解。

第十二章

就在季阳考虑要不要回去时,忽然看到远处有几辆轿车驶入庄园。一看到这副架式,季阳就清楚是安斯艾尔回来了。

即使明知道在很长时间内不会再见到安斯艾尔,季阳仍旧想暂时避开,所以他故意挑选花园中树木花草较多的地方走去。

到了这里,季阳心中那股莫名的紧张才慢慢消退,看着眼前的绿色,紧绷的神经也才得以放松下来。

当他觉得自己在花园中待了好一会儿、正要返回时,一抹金色顿时闯入季阳的视线中。

「安……」

季阳刚刚叫出一个字,那抹金色就很快地从他的眼前消失不见,他还来不及细想便抬步追了上去。

在上一刻还对这些花园中能让他感到精神放松的树木有着好感的季阳,在这一刻就觉得这些绿色有些碍眼了。

那抹金色总是在绿色的缝隙中不断闪烁,季阳对它紧追不舍,可是追到了花园的空旷处时,那抹金色终于还是消失在季阳的眼前。

季阳侧耳倾听微风吹过的声音,让自己的目光四处搜寻,可是却一无所获。

也许……是自己看错了……可是那抹刺目的金色却总是在季阳的脑中挥之不去,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忘了吧……

「让我过去吗?」

这天刚用完早餐的季阳正要准备离开餐厅时,却听到管家请他留步,在听完管家的话语后,季阳有点惊讶地反问。

看到管家肯定的神色后,季阳顿了顿后才问:「那么,安斯艾尔也同意了?」

「是的,阁下已经同意了。」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

季阳听后沉默了下来。

就在管家忍不住又要再问时,季阳却问:「如果我不同意过去见人呢?」

「阁下之前有过吩咐,一切听凭您的意愿。」

管家这样的回答虽没有让季阳的心里轻松下来,但他最终仍旧是同意了。

当季阳第二次看到那位老人后,不得不为他所看到的惊讶,因为这时躺在床上的老人的气色完全和将死之人无异,也有可能是因为病重的缘故,季阳感觉老人的身躯看着都比上次看到的时候萎缩了不少。

季阳虽然心下狐疑,但这时他的注意力全部都被老人枯黄的面色所吸引。

或许老人此时没有察觉到季阳的到来,他的眼睛半睁半闭,呼吸也放得很轻,而管家早在把季阳带到这个暗道中的房间后就离开了。

季阳在这样安静的房间中真的有点发怵,于是也抛开了先前不敢惊扰老人的顾虑开口问:「您让我来这里见您有什么事吗?」

老人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因为没人听清,还是没有力气说话,季阳不得已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老人终于有了反应,慢慢地睁开眼睛,似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季阳后,他的神情清明了些,嘴巴张张合合,气若游丝地吐出了一个字。

但季阳一时无法听清,不得已他只有凑近老人的身边,大声说:「您刚刚说了什么?」

这一次季阳终于听清老人嘴巴开合下说的是什么。

「你告诉安斯艾尔……他若是想得到家族的秘密,那么就用你来交换,你问他还愿意这样做吗?」

季阳听后一时懵了,他不清楚老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用他交换」?

他被老人的话语弄得糊涂,但是当他再想问老人什么时,老人忽然满脸痛苦的表情让季阳心中一惊。

老人因为痛苦而不断挣扎,将身上一直盖着的被子给掀起,这时的季阳再也压制不住的低声惊呼,因为此刻的老人不但整个身躯都乾枯萎缩,就连身子也是残缺不全,令季阳乍看之下就觉得恐怖之极。

老人缺少了一只胳膊,而且下半身自膝盖以下完全是空荡荡一片,可最令季阳感到恶心恐怖的是——在老人的身上,到处都是一个个黑雾般的洞,有大有小,那些黑雾是在活动的,它们一点一点蚕食着老人的身躯。

季阳只是看了一眼后,就再也不敢看下去,同时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人也注意到季阳的神态,反而向季阳诡异一笑。

他的嘴一张一合,即使此刻那声音犹如细丝一般低不可闻,但季阳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孽子……他会下地狱的,被他看上的你也是,你……会被他拽进地狱的,你们……一辈子都会受到诅咒,那个孽子,他会杀死他最心爱的人,这是一个诅咒,谁也改变不了、改变不了,这是他使用那种力量的代价,这是代价!」

老人声嘶力竭地喊出最后一句话,同时像是浑身突然有了力气般,竟然可以用一只胳膊支撑着起身。

他看向季阳的眼神无比怨毒,彷佛季阳就是他那恨之入骨的儿子一般,可是随后他的力气好像又马上消失不见,老人颓然地歪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然后胸膛也渐渐不见起伏。

季阳见状,试探地往前凑了凑,看到老人的反应不像最开始时那样激烈了,季阳这才放大了胆子,挨近老人的身边。

季阳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让自己的目光尽量避开老人身上的那些黑雾。

就在他刚想伸出手指试探老人的呼吸时,他的手被老人那乾枯的手紧紧抓住,季阳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看到老人那茫然的目光,本来想要做的动作不由一顿,而这时,他也听清了老人那近乎哀求的话语。

「让他放我离开,放我……离开这里……我把一切都告诉他,都告诉他,不能……不能让兰迪家族毁在他的手里……让他放了我,我好痛苦,好痛苦……我……不想死,不想死!」

老人最后的眼神不再茫然,但他也渐渐地松开了紧握季阳的那只手,就这样充满怨恨与不甘地离开了人世。

季阳这一次是真的确定老人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了,老人那仍睁着的眼睛让季阳感到呼吸困难。

当他的脑子明白过来自己应该马上离开时,他的身后已经靠上一具温热的身躯,那个熟悉的声音让季阳在这时冷静了下来,一只手也覆上了季阳的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隔绝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安斯艾尔那清冷的声音在季阳的耳边响起。

「走吧,我们不要待在这里了……」

季阳就这样捂着眼睛,一步步地被带出房间,当他的眼前又有光亮时,那个房间的门已在他面前关闭,在他的面前也只有管家一人,安斯艾尔却未在他的身边。

安斯艾尔站在床边看着他那位可以说是死不瞑目的父亲,他此刻的心情与他脸上的神情一般平静。

他根本不会放任季阳来到这里什么也不做,他透过微微打开的房门缝隙,知道了里面所发生的一切,他伸出手来让床上老人那双还睁着的眼睛闭合。

他与这位父亲因为权力的争夺,最后耗尽了他们多年以来积攒的那一点信任,他们谁也说不上是干干净净的。

安斯艾尔看着老人残破不堪的身躯在那些黑雾的吞噬下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他的轻声细语回荡在这个房间中,「永别了,父亲,请你先在地狱中等着我吧……」

当季阳看见从房间中出来的安斯艾尔时,从对方的表情上根本发现不了什么,直到安斯艾尔一声轻声的「走吧」,才让季阳那有些茫然的目光又落到他的身上,随后又落在他身后的那扇门上。

安斯艾尔彷佛也明白季阳所想,他轻轻的一句话飘过了季阳的耳边,「什么都不需要了,走吧。」

季阳先是诧异地看了安斯艾尔一眼,而在他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后,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因为安斯艾尔的这句话,让季阳想到了在狂欢节上那个被黑雾一点一点吞噬的男人。

所以……才说什么都不需要了吗……

第十三章

即使有着黑色雨伞的遮挡,安斯艾尔的肩膀也不可避免地被淋到了雨水,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前方牧师的话语,尽管有不少意味不明的目光从他的身上扫过,但任谁也无法从安斯艾尔的表情中发现什么。

这是一场没有棺木可葬的葬礼。父亲在死后,也只能在兰迪家族的墓地中留下一块墓碑而已,或许有朝一日,自己的下场还不如他,安斯艾尔自嘲地想。

如果不是家族以及外界需要这样一场葬礼来表明他在家族内部地位的合法性,安斯艾尔此刻根本不想站在这里,对他来说,老人的葬礼在那个房间中就已经结束了。

安斯艾尔看着那些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们在墓碑前一一奉上鲜花,他现在只想笑出声来。

在他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劝他将手中那朵已经快被雨水打至凋零的鲜花放到墓碑前去,即使安斯艾尔此刻的行为已足以让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但在这场葬礼上,却没有人敢对他的行为有所异议。

毕竟从各种传闻还有现实的情况来看,这位兰迪家族的新主人并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谁也不想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而招惹上这样难缠的角色。

直到葬礼结束,参加葬礼的人们陆续离开,安斯艾尔仍是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地看着那块周围摆满了鲜花的墓碑……

葬礼的结束让兰迪家族获得了暂时的平静,在这种平静中,季阳也可以有了点悠闲看书的时间,只是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看在眼中。

「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兰迪家族的历史这么感兴趣,并且毫不遮掩。」安斯艾尔在离开藏书室后,对着身旁一直跟随的管家说。

刚刚他在那并未完全合拢的藏书室的门缝隙中,看到季阳手边那些可以说是年代久远的书籍,不,有的甚至还可以说只是一些简单装订在一起、根本称不上是书籍的羊皮纸。

确实,如果他想要知道季阳在看什么书的话,自然会有人将情况传到他的耳朵中,所以在离开藏书室不久后,安斯艾尔便知道季阳所阅读的书籍,这让他的心中有了莫名的不安,没有任何的理由,只是无来由地就产生了这种不安。

这种不安让安斯艾尔越来越焦虑,可是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冲动地跑去质问季阳,使得他们现在的关系更雪上加霜,所以他只有凭藉季阳阅读的这些书籍资料来猜测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是这种做法却是极没有保证性的。

安斯艾尔这种可以称得上是「焦虑」的症状,在时间的推移下越发明显,尽管可能他自身并没有任何的感觉,但是对于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关注着安斯艾尔的管家来说,这样情况的确让人感到忧虑与不安。

出于对主人的关心,管家做了一件极不符合他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他找上了季阳。

「对于这样的请求恐怕我不能答应。」季阳在安静的藏书室中翻阅各种资料时,看到了藉着送茶点特地来找他的管家。

他当然明白管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他,所以在听了管家的请求后,季阳断然拒绝,但是显然他的这种口头拒绝并不能让管家就此放弃。

季阳无奈地说:「我现在留在这里并非出于我的自愿,而且在他对我存有一定好感的程度下,我不想和他有更深一层的交往,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季阳在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麻烦」这个比较含蓄的词语给说了出来。

管家的目光从季阳开始说话时,便一直落在他端来的那些茶点上,直到季阳说完后,他才慢慢抬起头。

「季先生,我明白您因阁下这次失礼地将您困在兰迪庄园的行为而感到气愤,但因为立场不同,在我看来,阁下对于您的那份心思确确实实是用了心的。阁下的身分高贵,寻常人物恐怕难入他的眼中,但对于您,阁下的耐性与心性都是前所未见的。

「或许我这样站在自身立场上的说法对于您来说太过偏颇,但是季先生,阁下之前哪怕一百件事中错了九十九件,但他最早对于您的关心与爱慕却是做不得假的,而且……」

说到这时,管家的声音也压低许多,「即使到了这时,阁下仍旧是给予您在藏书室内的最高许可权,并未对您有任何条件的限制。

「季先生,如果被阁下知道我今天对您说了这样的话,恐怕必须的惩处是少不了的,因为这已超出了我的职责范围,只是我仍旧是想对您说这些,我想……您一定会体谅的,是吗?」

管家在说完这些后向季阳鞠了个躬,悄然离去。

季阳看着犹冒着热气的茶水和精致的糕点,却没有一点食欲,那浓浓的香味更让他平添了几分烦躁与恶心,便将那托盘上的茶点推离了一段距离。

巨大的藏书室内专门为阅读隔出的这片空间中,突然让季阳感到了无限的烦闷,他将手边的资料收拾好,正要准备离去时,却在刚一转身就被身后的人影吓了一跳。

「安斯艾尔!」

在看清了是谁后,季阳为这样突然的惊吓而有所不悦,但随即又想到了自己身在何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与尴尬,即使季阳不愿意承认,但是刚刚管家的话语仍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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