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生出臣服的欲望。只是在场皆是强者。凌霄与耀阳不约而同皱了眉,思量着自己对上夏青夜,又将有几分胜算。
夏青夜朗声一笑,气息突如消逝。而后他再度闪身,一掌对上染尘。借着那反作用的力道,拥紧夏君离飘然下山。
染尘还是淡淡的表情。他合掌道“阿弥陀佛”,依然盖不过空中飘散过夏青夜狂傲的话语:“届时,便是你的死期
!”
“大师受累。”身边的银衣诡异消失,耀阳也不阻拦。这天下之行果然有趣,他想。于是他微微一笑,仁慈宽厚,
耀眼胜光。而后上前对着染尘躬身行礼。“因果循环,解铃自需系铃人——始终是我造的孽。若大师信的过,便由
我代替大师跟随在他身边。以防,不时之需。”
这天下间得知耀阳正真身份的人不多,染尘却是其中之一。所以染尘闻言略微沉吟:“也许夏施主并非如老衲所想
魔根深种。望耀阳施主,多加劝导。”
耀阳颔首,转身离去。他没有看身边那一袭鹅黄犹如曼珠沙华的男子。许是这天地之间,他从不需要多看别人一眼
。只是转道之时,隐约听闻那人向着染尘请教:“……究竟玄杀,所出谓何……”
没有人知道,京都密道底层的白袍者猛然睁开了眼。密道里突然充斥着难以解释的狂暴戾气,四下激荡卷席。白袍
者手掌飞快翻动,幻化成道道印记。半晌后,气流方才平静下来。
白袍者静静放下手。转头,深深凝视了眼画中男子,神色冰冷却万般无奈。而后便又默默闭起了眼。
“原来所谓宿命。一直未完结——纵然万年,亦不过朝夕尔……”
——这是生生不息的命,永无止境的运。自然摆脱不下,完结不了。
(叫耀阳贼不习惯,闷。)
第九章:起点
夏青夜已然离去,一如他出现的突兀无理。耀阳也已离去。这个本应站在渊龙顶端的男人,却因一场阴谋而追随至
江湖。
明伦山道艰难险阻。山上之时若非内力支持,想必亦不能如此简便。而夏青夜下山,更是用上了轻功。一则抱着君
离,不适合走山路。而来,身后染尘不知做何感想。纵然玄天极杀很强,他却只不过十七岁。纵然天纵英才,以十
七岁的年纪对抗染尘近百年的内力,无疑是自寻死路。
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即便是留下如此张狂的话语,依然心有余悸。
——如今他寻回夏君离,他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当然,这事暂且不论这是否是玄杀一众人所希望。单看夏君离,便觉得此为悲剧。夏君离在明伦山顶的错愕,失态
,惊恐。倘若夏青夜说不介意,定然只是安慰自己。事实上,他不只介意,更是介意地几近发狂。只是他疯了太久
,纵使想要发泄,面对夏君离的笑容还是那般完美缱绻。
他笑地如此温柔。将人抱上马车,没有一刻停留。光之影满面忧心,嘴唇蠕动了下。终究却是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他望了望天,天色是一如既往的晴朗。于是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奈赶车回头。
事到如今,还有何言……
夏君离依然昏迷着。
夏青夜贪婪地凝视着他,一寸一寸抚过他的面容。抚过白皙的皮肤,抚过紧锁的眉头,抚过嫣红的唇角。纵然面容
已是截然不同,却还是他的离啊……夏青夜觉得,空着的心已装满了,世界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原来他的离,真的回到他的身边了。
他执起夏君离无力垂下的右手,浅浅亲吻。带着那样虔诚的膜拜,那样执着的眷恋。
世界微尘里,我却只有你……
他慢慢吻上夏君离的唇,如此轻柔缠绵。轻轻撬开他的唇,一点点舔吻,掠夺。不够……怎么够呢。他的唇一路向
下,落在精致的锁骨里。他时轻时重地膜拜着,一路留下属于他的印记。胸前的嫣红摩擦着他,所以他毫不客气将
之纳入口中,浅浅舔吻。昏迷中的人发出低沉的呻吟。夏青夜怔了怔,随即停下了动作。抬首,望着他紧锁的眉角
,深吸一口气,将脸紧紧埋进他的肩窝里。鼻翼间满是梅的馨香,清清冷冷。他苦笑,这心底的躁热啊,如何平静
的了呢。
赶到乾城的时候,已是月上柳稍。包下整间客栈,夏青夜将昏迷的人抱上床。仔细为其掖上薄被,他微微叹息。
身型微动,人已出现在后院之中。
仰头,月凉如水。月光是如此清冷如雪,如此清冷迷人。
他闭起了眼。感受这大悲大喜,劫后余生的淡泊——竟然只是为了这一人。他想着,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却渐渐转
冷。
“我不知,你是如何认出我;也不管,你如何寻得我。”夏青夜淡淡道,挑眉的动作分外高傲。“然而这里是江湖
,不是你的天下——我以为,你至少是明智的人。”
他将目光转到左侧。那月光之下,悄然静立着一个人。那人一袭明黄,月光下没有了白昼的逼迫,竟像是与这月夜
融为了一体的和谐。
耀阳微微一笑。他抬起手掌,曾经翻手覆云,将来亦不遑多让:“夜儿——纵然你改变了一切,体内流的还是我的
血。”他说着,叹了口气。“你说我不该来,也许的确如此。然而其实上你又何等天真呢。”
“我以为您至少宽宏大量,哪知小孩子的儿戏,竟然也牢您您从遥远的京都追到了这里——父、皇、大、人。”他
将最后四字咬的极重,一字一顿的是嘲讽以及愤恨。
“夜儿,你真有趣。”耀阳闻言一哂,目光里尽是满意。“只是夜儿如何能知,我来竟是为你。”
此时月满西楼。这倾城的光芒撒在他的肩上,何等飘逸清俊。也许这世间真有一种男人,天生便是掌控者。他也许
谈笑间,敌手便要灰飞湮灭。
夏青夜眯起了眼,眸中隐约闪过的是血色残红。阴冷的气息毫无控制般倾泄,笼罩之下,月夜死寂。耀阳没有动。
甚至连眉角,笑容的弧度都不曾变换。就这般淡淡地凝视着夏青夜,这熟悉而陌生的容颜。
“夜儿又如何可知,我不能覆了这一世繁华。”耀阳这般说着,目光如此自信狂傲。他浅浅扬起嘴角,敛下温文尔
雅。是如此狂暴以及叫人臣服膜拜。浩然磅礴的气息释放开来,竟然生生将玄天极杀之境隔开。不多不好,恰好半
尺。他慢慢向夏青夜走去,半尺的屏蔽天衣无缝。“普天之下,不过皆在我的掌心。”
他说着,再也没看夏青夜一眼。就这样与之擦肩而过,潇洒离去。
夏青夜掩下眸,内里已是一片镇定。这次交锋,自己竟输地如此惨不忍睹。自己何时……竟是如此暴躁了。
他抬首,暮色里月明星稀。月光如雪,依然倾城。
一路拥着服了光之影安眠药剂的夏君离,夏青夜只觉归心似箭。
回到越城的时候,已是六月中旬。此时殇城的荷花一如往常的繁华,只是这年不知为何大雨如注,游人少了近半,
因而显得异常萧瑟。
那日黑云催城,天幕里隐有雷鸣电闪。夏日的暴雨总是如此突兀却又合理。于是越城深处的那座庄园,在这忽明忽
暗的光彩里,沉默寂寥如坟一般叫人毛骨悚然。
少年在狂风里双手张开。背后的山庄张牙舞爪,像要把人吞没撕裂。他的墨绿色长衫猎猎作响,发丝四散飞扬,不
知迷离了谁的眼。他哈哈一笑,何等桀骜不逊。他说着,深情如死亡一般逼迫。“这个夏氏,将是你的天下。我为
你建的——天下。”
夏君离有些晕眩。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直至攀上光之影的手臂,这才稳住了脚步。他脸色惨白,像是经历了突如其
来的打击。但他很快恢复,嘴角扬起的弧度甚至一如既往,光之影却看出了哭笑不得的嘲讽与从容。
原来,太多时候以为的柳暗花明……不过只是回到一切苦难的起点。
他缓缓抬首,仰望天际。日光被那重重乌云紧锁,那样黑暗的一切,竟是容不得一丝希冀。他闭起眼,脑海中是那
抹如雪的白,以及那双淡且温情的眸。他张了张口,没有声音。可是他分明在说,寒。
寒,寒……光明何存……光明何存呢。
第十章:情毒
“夏君离,你要记得。任何一任夏氏执掌着,必要凌驾世人之上。你的目标,只是将天下掌握在手中。”
“从今日开始,你要背负的是夏氏千百年的命运。不允许,你有任何差池。”
“夏君离,这样便被吓到了?夏氏家主,从来没有胆怯之徒。”
“它必须死。纵然它只是一条狗,你不需要任何情绪。爱也好,恨也罢。甚至可怜也是。你是夏君离,夏氏唯一的
家主。你只要记得夏氏祖训第一条——从不言情,断不信爱。”遥远的时空深处,是谁在念念不忘……又是谁,如
此苛责……
不知道,不想知道……只想沉睡,就此沉睡。
“忆儿,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我怎样。你究竟想要我怎样!”白莲芬芳,那一袭白衣终于失去了往日的冷漠与从容
。他的神色如此逼迫,转身离去的姿态如此义无反顾。
“从今日开始,我不会对你再手下留情。离。我要夺回我错失的一切,甚至是时间。”彼岸花上,少年眉角飞扬。
他的眼底的深邃炙热,是谁心如刀割……
“这是你的天下,是我为你建的——天下!”那黑暗之中又是谁重建了它?
这不是天下,是牢笼。这不是解脱,是束缚。
不想知道,不想知道……那夜星光下,只有那袭白衣如雪的干净。漫天梅花飞舞,天地间却只有他的莞尔一笑。
……心好痛,好痛呵……快不能呼吸……
“……寒,寒……救我,寒……”
夏青夜皱着眉睁开眼,眼底是淡淡的倦意。昨日夏君离在山庄前晕了过去,光之影诊断,只是迷药吃多的后遗。多
睡会,便无碍。
于是夏青夜将之抱回厢房,就这样在床边静静地凝视了他良久。只是旅途太累,终究是抵挡不住睡意,默默在床边
趴了会。
夏青夜是被那句“寒”吵醒的。醒来,却见得夏君离眉头紧蹙,唇色苍白,冷汗如雨。他一手紧紧抓着身上的薄被
,那样紧那样紧;另一手则胡乱地摸索着,像是极度的不安与害怕。
夏青夜握上他的手,手心潮湿却冰冷。他用力握着,像要将温暖传递与他。将人拥进怀里,柔声安慰:“我在,离
别怕。别怕呵,我的离。”
夏君离睁开眼,恍惚间是那抹雪白。他紧紧地缩在他的怀中,声音镇定:“不要丢下我,寒……”
上方的人开了口,却是与寒截然不同的声音:“……寒,是寒殇么?”
是夜,满月。山庄的深夜,总是如此深寂的。
后院梅林,没有梅花,只有月光从梅枝间漏下来,银白如同寒霜。树下有人对饮。一人一袭雪白,一人少年如画。
“青夜,放我走好么……放我走罢。”夏君离叹息,他仰头,漫天群星淡漠。原来又已是一月中央,月圆人重逢。
只是,一切皆是错的。
“不可能。”对面的少年淡淡地否定。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我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适合我。”他静静闭了闭眼,眼底是那样倦怠与无妄,夏青夜看不懂,寒殇同样不懂。
“夏氏,不适合我……”
也许懂的人,只有多年前月下亭中对饮无言的那个杨瑾瑜。也许太过相似,又也许截然相反。
“怎会。这是你的夏氏,它只属于你。”少年骄傲挑眉,月光之下红芒闪烁,这般风华。
“青夜,你不懂。”夏君离一手撑着额头,有些恼怒。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厌恶夏氏,有多厌倦繁华。“也许
你将永远不会懂,如同我不想懂你的情。”
月芒璀璨,笼罩在他的白衣上。看起来竟是这样梦幻虚无。只是他转身,扬长而去义无反顾。
“你可以走。”月光之下,少年勾起嘴角,嘲讽地弧度如此清晰。他的目光如针,狠狠扎在夏君离的后背上。纵然
他的离千穿万孔,纵然他心如刀割。却扬起报复快意的微笑,“只是你一走,我不保证他日殇城会出何状况。”
“什么意思。”夏君离转身,目光沉寂冷漠。他对上夏青夜的眼,没有丝毫退却。夏青夜没有用玄天极杀的魄力。
即便那样可以将夏君离的气势压制过来。他却,不舍得。
不舍得啊,不舍得的。我的离,怎么舍得叫你伤心呢。可是你不伤心……我的十七年,又有什么意思呢?
夏青夜这般想着,笑容欢快。没有人看的出他眼中的死寂,至少夏君离从来没有看出:“纵然殇城不灭,寒殇亦要
身死。”
“你可以走的,君离。”少年站起了身,夏君离突然觉得恐惧。眼前的少年眉宇间是歇斯底里了,疯狂的自信与掠
夺。“你可以走,我亦可以追。你走过一城,我便追过一城;你走过一人,我便杀那一人!我用一生的时间来做赌
注。如此,你还要走么?”
夏君离微微摇晃了一下。他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他快呼吸不了。于是他“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再
度陷入昏迷。
“离……”夏青夜的瞳孔瞬间缩紧。心中闪过的是自责与焦急。将人抱进怀里,怒吼:“快去请大长老来我房间!
”
“夏公子,请你如实告诉我。这是你第几次吐血。”见毒冷冷问着。
夏君离面如死灰,嘴角偏偏扬起一如既往淡泊如水的笑容。“我不知道。”他笑,声音飘渺,带着如同死亡的空灵
。
见毒点头。他走出门,示意夏青夜随他同去。夏青夜轻轻抚了下夏君离的眼帘,心下钝痛竟是如此难以承受。夏君
离已闭了眼,所以他最终只在他的眼帘上印下一吻,小心翼翼却深深执着。
见毒走到书房,夏青夜抱胸皱眉:“离究竟如何。”
见毒凝视夏青夜良久,对着那墨眸里面的焦躁烦忧淡淡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漠,间或夹杂的是不认同
以及讽刺:“倘若再这样下去,夏公子怕只剩五年时间。属下无能为力。”
“你说什么……?”夏青夜的呼吸一窒。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见毒,目光阴狠毒辣。
“夏公子中的便是性淫。”纵然夏青夜的目光如针,见毒依然镇定自若。他缓缓踏着步子,一步步的接近门槛。身
后星芒如针,而他如履平地。“他的毒应是出生便已伴随。所以毒性已渗透在血液中,相生相随,一生一世。如今
突然爆发,凶多吉少。”
“我要你救他。”夏青夜撰紧了手指,一字一句,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