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居在他肩上顺从地点了点头。
就连空气仿佛都变得湿润黏着,呼吸也莫名地急促起来。赵修将手探入柳安居的裤中,轻轻地环握住即将成熟的嫩芽,耳边随之响起一声吞咽的声音。
虽然平时经常一起洗澡,对于彼此的身体早已熟悉,但在如此暧昧的氛围里,却无法那样坦然地面对。赵修进行着手上的动作,默默地闭上了眼睛。温热的吐息无条理地落在他的耳垂附近,身体也跟着膝上之人燥热起来。耳边不时传来的娇柔轻叹也让他的心情异常纷乱。
手中握住的部分带着仿佛能将人灼伤的温度,他有一种手掌都被融化的错觉。怀里的少年不安分地蠢动起来,纤细的下颌撩拨着他的肩膀,带来阵阵酥麻。将眼睛闭起来后,其他的感官反而更加敏锐,无论是不经意的触碰还是早已熟悉的热度都能令他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嗯……”
尚留有童稚痕迹的喉咙逸出从未有过的甜腻声音,赵修紧闭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他的理智破碎之前结束了一切,赵修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汗巾擦去了濡湿他指间的液体。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中,两人无声地穿好衣服,尽量避免着视线相交。
“我去做饭了。”
柳安居青涩的声音带着些沙哑,不自然地匆匆跑出西厢。赵修望着他的背影,手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借此平复紊乱的心跳。本来是想避免尴尬,结果竟然采用了最令人尴尬的方式,赵修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来。有些事情只要踏出一步就再也无法后退,赵修深知个中滋味。跟柳安居恐怕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地轻松相处,然而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孩子终究会成长为跟自己一样的人,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懵懂无知的阶段。
“小鬼,过来。”
到了中午才从东厢出来的刘公子,一进前堂就不客气地颐使气指起来。柳安居虽然不太高兴,还是磨磨蹭蹭地走到他面前。
“干……”
一句“干什么”还没问完,柳安居就被刘公子一把拉过,封住了嘴唇。完全没预料到他会这么做,赵修竟然一下子愣在当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里可是前堂,对着大街,门也完全开着,经过这里的人可以把里面的情形
看得一清二楚。这位刘公子竟然在大庭广众做出这么不堪的事情来,赵修终于回过神来,冲过去拉开了刘公子。
“刘公子请你自重一点!”
赵修把完全被吓傻了的柳安居抱在怀里,声色俱厉地指责刘公子。
“我已经说了要买他做小倌,这样有什么不可以的?”
刘公子扇着折扇,满不在乎地说。
“你还没付钱呢,公子。”
他的仆从突然从身后上前一步,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不会把小虎牙卖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以后最好不要对他动手动脚,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赵修被刘公子和他的仆从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怒吼起来。他已经很久没生过这么大的气,看看怀里的人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眼睛虽然瞪得大大的,却直勾勾地不知在看些什么。这都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他,赵修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心痛。他抱起柳安居回了西厢,远离刘公子的魔爪。
可是回了西厢好一会儿,柳安居都没有什么缓和的迹象。赵修拍拍他的脸,他才有点反应。
“好恶心。”
柳安居此时就像被扔在岸上很久的鱼,垂头丧气地坐在床沿,低声说道。虽然不是女孩子,但是少年的心灵也是很纤细的。突然被男人吻了已经是件很恶心的事了,更何况还是那么讨厌的男人。
“我去教训他一顿!”
赵修狠狠地锤了一下墙面,借此发泄积压在心中的怒气,转身准备离开时,却被柳安居拉住了衣角。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突然把嘴压在我的嘴上,好恶心。”
柳安居的眼睛已经开始湿润,即使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是被不喜欢的人强吻,还是本能性得觉得恶心、讨厌。赵修忽然觉得已经是时候跟柳安居讲清楚了。
“在将来,你可能会遇到一个人,每天都想见她,想跟她做亲密的事,生儿育女,组建家庭。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爱上了那个人。刘公子刚刚对你做那种事你会觉得恶心,是因为你不喜欢刘公子。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对你做什么你都不会觉得恶心。”
“可是我不能生孩子。”
柳安居低声呢喃着。赵修不禁笑了出来,轻轻摸了摸柳安居的头。
“谁也没逼你生孩子啊!你喜欢的人不应该是女孩子吗?”
“可是你不是女孩子。”
他抬起头,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望着赵修。
“说什么傻话呢?”
赵修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说。然而柳安居望着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改变,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没说傻话,
我喜欢的人就是赵修。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恶心。如果你不相信,就像刘公子那样,我不会生气的。”
柳安居死死地拉着赵修的衣角,生怕他离开。被他灼热的视线注视着,赵修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不相信的话就试试啊,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说着,柳安居站起身来,紧紧地贴在赵修身上,仰起头来注视着他。他踮起脚尖,犹豫地送上了自己的嘴唇,然而在马上就要触碰到的时候,赵修却别过脸去,拒绝了他。
“别这样。”
赵修轻轻地推开柳安居,准备离开西厢。身后传来隐隐的啜泣声,他知道自己伤害了柳安居。这个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然而赵修做不到。他对柳安居不是爱情,这一点他很清楚,因为他心里还有一个人,想到那个人还会心痛,怀着这样的心情是无法去喜欢别人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柳安居没有一点感情,但那种感情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讨厌我吗?”
身后的人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揪得赵修心口一阵疼痛。
“我不讨厌你。但是我对你不是那样的感情。”
“就算试试也不行吗?”
“不行。”
“一次也不行吗?”
“不行。”
赵修叹了口气,冷淡地回答道。他不想柳安居再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以后的事他不敢保证,至少现在他是没有办法回应刘安的感情的。也许这件事过去之后,就是他离开百草堂的时候了。想到这里,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舍。赵修咬咬牙,走出了西厢,一次都没有回头。
这一天,柳安居一步都没有走出西厢。赵修坐在前堂的柜台里,思绪却飘到了远方。整整四年,离开那个人已经整整四年了。即使心被那个人践踏得千疮百孔,他仍然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爱着那个人。也正因为如此,才无法原谅他利用自己。那种付出一腔热忱却被狠狠地踩在脚下的痛苦,直至今日还像野兽一般撕咬着他。
头上忽然挨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闹出一场风波却仍像个没事人似的刘公子站在他面前,拿着前几天柳安居捡回家的美女画像说:“有这种佳作为什么不挂到本公子的房里?”
“这个……”
赵修的视线越过刘公子,看到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柜子。这刘公子竟然趁他不注意把前堂翻了个底朝天,这也太没教养了吧?
“哼,小气舍不得拿出来吧?本公子不会白要你们的东西,刘温琪,拿五十两银子出来。”
仆从手脚麻利地拿出五锭银子,在柜台上摆成一行。刘公子满意地拿着画
回了东厢,一路上还发出满意的赞叹声。
赵修糊里糊涂地收好银子,心中却不禁产生疑惑。现在的行情赵修虽然不太清楚,但以那幅画的质素来看,值五十两银子也是有可能的。这样一幅画出现在桃源县这个穷地方本身已经是奇事一桩,而且柳安居捡到这幅画的地方还是荒郊野外。
是过路时不小心掉了吗?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可能不报官吧?被山贼抢去了?那山贼又为什么把这幅画扔了呢?赵修怎么想也想不通,也许只是柳安居这小子运气好罢了。总之赚了五十两银子还是不错的事,即使自己离开,也不必担心柳安居将来生活出现问题了。
即使用来娶媳妇,五十两银子也够了。
想到这里,赵修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08.寒山寂已暮
柳安居坐在青轩山的石阶上,一手支着下巴,轻声叹了口气。划过山间的清风已经带着怡人的热度,然而却吹不进柳安居的心里。嶙峋的石山上荒芜一片,只有石缝中的荒草和孤松给这片灰暗涂抹上几分青翠。柳安居捡起身边的石子随手向下抛去,在寂静的空气中激起阵阵涟漪。
真悲哀,明明很喜欢他却被不假思索地拒绝的自己真悲哀。为什么自己那么认真地说喜欢他,他却是一脸“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推开自己呢?柳安居承认自己有很多事不明白,也是听了赵修的话之后才发现自己喜欢他,然而那感情不是假的,不是从那时才开始有的。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喜欢赵修的,只是不知道去如何定义罢了。
自那以后,柳安居就一直躲着赵修,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也不知该跟他保持怎样的距离。以前明明那么近,突然之间既不能跟他撒娇,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玩闹了。好害怕他像那天一样推开自己,
当晚赵修就拿着被褥搬到前堂去睡了,留他自己一个人在西厢里整夜整夜无法合眼。三天了没怎么睡过,身体就好像被拿走了筋骨,没有一点力气。平时毫不费力就能够做到的事,今天却断断续续休息了好几次。
他看着手里的药包,心中一阵酸楚。赵修他也会像自己现在这样彷徨、这样孤独、这样悲哀吗?一定不会吧,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喜欢他,在那个人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他。
“就算试试也不行吗?”
“不行。”
“一次也不行吗?”
“不行。”
耳边又响起那令人如坠深渊的声音,泪水悄然滑过脸颊。
“柳郎中?你怎么坐在这?”
和善带着微微气喘的声音是寒山的,除了他以外大概也没有别人会住在这不毛之地。柳安居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不想被人看见他的软弱。然而那一脸悲戚的表情和红肿的眼睛出卖了他,寒山看到他的脸不禁微微蹙眉。
“出……了什么事吗?”寒山略微迟疑地问道,“看你好像哭过的样子。”
柳安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被人看见自己这么悲惨的样子始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他不安地用手捏着衣角,将视线投向自己的脚边。
“没、没什么。”
轻咬着下唇,他摇了摇头。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他手中拿着的药包。
“你是来给我送药的啊!真是巧呢,如果来晚一会儿,我可能会不在家哦。”
“咦?你要去哪?”
柳安居这才注意到寒山手上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袱。罹患肺痨的人不应过度操劳,寒山此时应该在家里好好静养
才对。
“我没事的时候也要做些工作养活自己啊!”
寒山笑着打开包袱,原来里面装着几本书。他因为罹患肺痨而无法从事干体力活,幸好在寺院的时候每日抄写经书,写得一手好字,所以现在在帮县城里的书肆抄书赚取一些银钱维持生活。今天下山就是为了将抄写完毕的书交给书肆。
“是诗经啊,这个我也学过。”
柳安居兴奋地翻看起来,寒山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娟秀温和,与赵修刚劲有力的字体完全不同,但也非常漂亮。他无意中翻到一页,是不久前赵修曾经教过他的一首诗。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那个人再也不会握着他的手教他把字写得更加漂亮了吧?一想到这件事,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不希望把寒山辛苦写成的书沾湿,连忙把书包好,交还到寒山手上。寒山没有追问他为什么哭,而是牵起他的手,默默地往山下走。
微热的风吹在泪水滑过的地方仍会带来一丝凉意,正午的阳光直射在近乎荒芜的石山上,前往的路亮得耀眼。两个人牵着手,一前一后静静地走在狭窄陡峭的石阶上。伴着有节奏的脚步声,不时有清脆的鸟鸣在林间响起。从寒山的指尖传来几分凉意,柳安居也从莫名其妙地恸哭中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刚刚像个傻瓜一样看着诗经流泪,他羞耻得几乎要从脸上喷出火来。
“好点了吗?”
寒山停下脚步轻声问道。柳安居害羞地蹭了蹭鼻尖,擦掉眼角的泪水,笑着回答说自己已经没事了。
“以前也有一个人常常在我面前哭泣,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是静静地等待而已。现在想想,那时哪怕能说一句安慰的话也好啊!我这个人在这方面特别笨拙,如果你想跟我说什么,我可能没办法安慰你,唯一能够保证的就是我会把你的话全部带进棺材,永远不告诉别人。”
其实柳安居在这种心情下还坚持来给寒山送药,除了担心他的病情之外,也有想跟他谈谈的意愿。这个独居深山的人,并不像他的名字一样寒冷,反而总是给人淡淡的温暖的感觉。即使面对死亡也平静如水的男人,眼中永远带着能温暖人心的温柔。
“我喜欢一个人,但是他说他不喜欢我,现在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这几天不光是他在躲着赵修,赵修也在躲着他。即使坐在同桌吃饭,赵修也明显有意地不与他视线相对。尖锐的痛楚从胸口传到身体各处,那种时时刻刻都像站在锋利的碎石堆上的感觉让他透不过气
来。
寒山从齿间泄出一声叹息,没有立刻开口。柳安居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跟他说这种凡尘俗事,毕竟寒山以前一直是和尚,被逼还俗以后也是一心向佛。到了山下以后,两人并肩而行,柳安居偷偷地从旁边观察,看到寒山没有因此而困扰才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在佛家看来,人有八苦,正是所谓‘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而这一切的根源,只有两个,一曰妄想,一曰执着。我们出家人,就是为了切断这苦的根源,每日吃斋念佛,遵守戒律。所以希望一个人喜欢自己,对一个人执着的心情,我并不太清楚。我这一生虽然没有过上世人所憧憬的生活,却也没有受过什么苦。我没有爱过谁,也没有恨过谁,更不用说被喜欢的人拒绝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了。”
说到这里,寒山停下了脚步,望着城门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嘴角浮现出一丝自嘲似的微笑。
“但是,有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我这样真的好吗?虽然没有痛苦,但是我也没有感受过欣喜若狂的感觉。从出生到离开,我好像跟这个世界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能是我修行还不到家,每次想到这件事,都觉得非常寂寞,但是我已经没办法那样去喜欢别人了。因为别人而欢笑忧愁,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所以,柳郎中,我觉得发自真心去喜欢一个人,这本身就是值得庆幸的事。”
“可是,我光是喜欢他又有什么用呢,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柳安居难过地低下了头。
“那他喜欢你又有什么用呢?”
寒山转过头,温柔地凝视着柳安居。有那么一瞬间,和煦的暖阳将耀眼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柳安居误以为自己看到了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