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情敌——顾暖晨

“风花雪月的爱情，不适合我们了。”往两人的马克杯里又冲了咖啡，许泽洋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年纪大不大，主要在于心态老不老，许泽洋想，他估计现在的心理年龄已经是老头子的岁数了，当初跟商擎苍的感情，是风花雪月也好，年少轻狂也好，年轻气盛也罢，那段爱情，该随着时间的逝去掩埋了，过去了，终究要过去，一直过不去是因为一直在给自己希望，他想，他应该可以斩断所有的希望了，关于那个人的希望，关于过去爱情的记忆，该斩断的，就必须断了。

司徒炎彬笑道，“是啊，风花雪月的爱情，不适合我们，年纪大了。”

“司徒，我有的时候总是想，要不然就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却总是在收拾好行李要离开的时候，因为各种欺骗自我的原因而搁浅计划，然后一次一次的用不同的理由劝自己留下。”这么长的一句话，估计是许泽洋这些年来说得最长的一句了，他的话总是简短。

司徒炎彬没说话，只是安慰性的碰了碰他杯子，他是明白许泽洋的感觉的，当初跟徐漫鲜分手的时候，他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从这个有她存在的城市逃离，去一个没有她的陌生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可是，人啊，总是犯贱的，想着离开，想着连共同呼吸过的城市都无法呆下去了，就完全放弃了离开的想法，然后用各种理由来安慰自己。

后来的几天司徒炎彬常想，与其说他跟许泽洋那晚是在谈心，不过说是两个拥有类似过去的人在说些不着边际却非常透彻的话。

许泽洋再次见到商擎苍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平时闲来无事，许泽洋不是呆在家里，就是去外面的咖啡厅，偶尔去逛逛街，逛逛图书馆，不过，这些都是极少的几率，他多数都是在家里。天气越来越冷，许泽洋思考着去给自己添置一些保暖性强的衣物，他体质偏寒，在冬天的时候，手脚几乎就跟雪条一样，晚上睡觉的时候，脚在被窝里整整一晚上也不见暖，想着干脆就去逛逛商场，给自己添置一些东西。

天气寒冷，但是商场的人流量却还是没有因为天气的变化而减少，相反，因为商场促销原因，人流量反而增加了，虽然他也有很多时间，但是许泽洋没有像那些闲逛的人一样慢慢逛，而是熟门熟路的去找自己平时穿惯的老牌子。他习惯穿那个牌子的衣服，也不是很出名的牌子，是个私人老板开的，许泽洋来过几次在他这里买衣服，久而久之，发觉那个牌子的衣服不错，就开始一直在那里买的。

四楼，出了电梯就是那个店铺，许泽洋直接走了进去，却在走进去的时候，瞬间楞了，因为他看见了商擎苍，他在认真的挑选衣服，似乎没有看到许泽洋，许泽洋低着头，在他相反的地方挑衣服，他没想过跟商擎苍打招呼，也觉得没必要。

“不打算打个招呼吗”其实从他一出现在店门口的时候，商擎苍已经看见他了，许泽洋不会跟自己打招呼是商擎苍已经预料到了，依照这家伙的别扭性格，如果跟自己打了招呼，自己才会惊讶吧！

没想到他会过来跟自己说话，说实话，许泽洋有些惊讶，他停下挑选衣服的动作，抬头看向商擎苍，“HI。”

“就一定要这么疏远吗？”商擎苍苦笑，“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见面也SayHi啊！”

商擎苍没反驳，只是转移了话题，“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许泽洋没回答，只是反问了过去，“你呢，你过得好吗”你过得好吗？你幸福吗？你……偶尔会想起我吗？他想这样问过去，最终却只是问了你过得好吗？

“很好，你呢！过得怎么样”

“我也很好。”许泽洋快速的回答，然后低头看衣服，他不想面对商擎苍，商擎苍对他有没有感情，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自己还喜欢着，爱着眼前这个男人，所以，他不想面对，如果可以，他想他宁愿今天不出门，这样就可以不遇到他，心也不会这么乱。

“他对你好吗？”不想问的，但是话就这么脱口而出，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突然想起那天KTV过后的一个星期于弘文告诉他商擎苍新男友的时候，自己心里锥心的痛，现在，却能跨过那个痛，轻而易举的脱口而出。

因为许泽洋低着头，所以商擎苍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他无法猜测许泽洋这句话的含义，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在初恋的面前，说着现任爱情故事，有种变相讽刺的感觉，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莫名的不想回答。

想他回答，却也不想他回答，许泽洋此刻在心底里唾弃自己，干嘛一遇见商擎苍就变得这么别扭，干嘛问些这么尴尬的问题，笨死了笨死了，边这么骂着自己，手也不由自主的敲了敲自己的头。

突然看到他敲自己脑袋，商擎苍有些惊讶，但是转念又想起了以前读书的时候，他也有这种小习惯，就是遇到懊恼的事情的时候就敲自己，不禁觉得好笑。

抓住他敲自己脑袋的那只手，商擎苍微笑着看着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在他的手心，他的手心很暖，不像他，全身穿得跟个熊一样，手脚依旧是冰冷的，可是，这样的温暖不属于自己，再暖也不属于自己，突然想到他刚刚说的‘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许泽洋生气的用力把手抽回来。

商擎苍有些惊愕，许泽洋却开始噼里啪啦的说道。

“我变了，我不是以前那个许泽洋了，再也不是了，我已经不爱你了，也跟你没任何关联，我早就变了，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摆出亲密的姿态出来，我会误会你还爱着我！要知道，我们两个，从几年前就因为你而斩断了所有的联系，所以，现在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就算是偶遇，就当做不认识彼此，只是陌生人。”

把话说完，许泽洋就转身离开了，留下商擎苍楞在原地。许泽洋说的话一声比一声重的击打在他心上，他以为他没变，却忘了，没有人能一成不变。

商擎苍觉得他完全没办法用词语来形容此刻心里的感觉，苦涩，就像中药药丸被咬开的感觉，驱逐不去的苦涩，几年来都没痛过的心脏莫名开始抽痛，因为许泽洋的那句——只是陌生人。他以为，他们至少还是朋友。可是，只是陌生人，当初是自己选择斩断联系，为什么再次相遇后自己心里会因为他的冷漠而如此烦躁，为什么会因为他给出的距离感而如此不安，到底是为什么。

许泽洋出了那间店后就一直跑，一直跑，他不能停下，脑子里太杂乱，太多关于那个人的影像图案，他不能停下，只要停下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就会把他淹没，然后再度陷入不可自拔的境界，所以他不能停下，一定不能停下。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往那个方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呼呼呼，喘着粗气，感觉呼吸一下喉咙就火辣辣的疼，脚上也好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到他抬不起来，拖着步子，他从奔跑慢慢变成了慢跑，却依旧没停下步子，脑海里，关于那个人的东西，太多汹涌的朝他奔来，想要将他吞噬淹没，他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用疲惫感来提醒自己忘记。

‘嘭’是许泽洋摔倒的声音，他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四周围的世界好像安静下来了，他听不见声音，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林君浩坐在停在路边的车里，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许泽洋摔倒在红绿灯那块地方，而只有34秒就是绿灯了，他连忙下车跑过去。

“许泽洋，许泽洋。”扶起他的时候，发现他全身无力的往自己这边倒，林君浩有些心慌。

许泽洋没回答他，只是低声说谢谢。

把他扶到自己车里，扭开矿泉水递给他，林君浩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

许泽洋摇头，却没有开口.

“我先送你回家吧！”许泽洋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

“谢谢。”

“没关系。”林君浩回答，他很想问许泽洋发生什么事情，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去追问，虽然自己暗恋许泽洋，可是，表面上，他们不过是不亲密的同事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又有什么立场却追根究底，虽然看见他这个样子自己心里抓狂得想把他抓起来摇晃着问他，却还是因为立场而只能忍着。

第八章

车子沉默的在马路上一路奔驰，林君浩不知道许泽洋的家庭住址，只能转头看他，可是，许泽洋却只是望着窗外发呆，陷入自己的思绪。落荒而逃的背影，在前男友面前，呵，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这么多年了，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变了，早已内敛到有足够的功力隐藏自己所有思绪，可是，这点似乎只能运用在其他人身上，在商擎苍身上失效。

时间过了太久了，久到他以为他能平静面对商擎苍这个‘前男友’，可，在面对商擎苍时，在接触到他温暖的手心时，他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在校园里陷入热恋的甜蜜时光，是他太寒冷，还是商擎苍的手心太过于温暖，温暖到以致于他产生幻觉，把过去跟现在重叠的幻觉，可是，他的话却打醒了他，商擎苍，手心在暖，也不是属于自己的。

他说，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变。

其实，怎么可能没有变，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可能没变；他变了，从当初商擎苍跟他斩断所有关联的时候，他就变了，他不再是商擎苍的许泽洋，他是他，是许泽洋，而商擎苍只不过是他的过去，而他也是他的过去，只是过去而已。他现在心里还有商擎苍是事实，可是，他们已经彼此是陌生人的姿态也是事实，他们不是朋友，因为心里还压抑着感情，所以，做不了朋友，只能强迫做陌生人，只是陌生人，仅此而已。所以说，他变了，是以前的许泽洋，或许，会抱着跟他和好的心态，毕竟年少轻狂的爱情，闹分手，不止一两次，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也曾因为各种小事情吵闹着离开过，可是，现在不是，从他们离开校园，转身与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就注定了，许泽洋变了，商擎苍自然也会变。

人，在爱情的路上，终归是要长大的。

摊开刚刚在商擎苍手心的的手，许泽洋愣愣的看着，他的手心很暖，手掌似乎还残留着这样的念头，真可怕的念头，明明已经没关系了，却还是因为心里有着那个人的身影而觉得自己还能感受到那个早已消失的温暖。似乎已经忘了，当初是在哪一天走到一起，只是，那段日子却是彼此最美年华的日子，过去的一切还清晰如同，过去的亲密情话似乎还在耳畔低响，但是，现实中的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了，或许有一天，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他会找到一个属于他的他，到时候忆起这段被定格在心底最深处的年少爱情，或许已经是一幅画。

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许泽洋笑的勉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对那个人都还在深深的爱恋中，只是，这段爱情最终都只是会被时间埋进风沙，他与他，从当初擦肩而过的时候，就断了。

许泽洋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车里气氛一直低落着，林君浩偶尔侧眼瞄一下他的动静，谁知他竟真的没有开口的打算，气氛太沉闷，林君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现在心里的感觉，自己的心上人就坐在自己旁边，两个人却因为没有话题而沉默着，坐的很靠近的两个人，却有靠不近的心，林君浩不知道许泽洋刚刚遇到了什么事情，他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去过问，毕竟，他们不过是同事，甚至还不是朋友，虽然他爱着这个人。

不想气氛就这么一直沉闷下去，林君浩拧开车里的广播，随意的调了个频道，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听内容似乎是个关于情感方面的倾述谈话节目，说实话，林君浩是非常讨厌这类节目的，在他的观点里，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遇到问题解决就好了，找朋友解决也好，找知己谈心也罢，但是，将自己的情感经历放到广播电台去倾述，去昭告天下，这样的做法是林君浩所不认同的，他讨厌甚至说反感把失去或者正在破灭的爱情拿去众人面前述说，那样就跟活生生剖开自己给别人看一样。按掉按钮，重新调频，这是个什么广播电台，他不清楚，只是一打开就是个男人的声音，很沉稳的那种低沉男声，林君浩思索男人主持的节目应该不是情感讲述那类的，也就没再调频道了，车内的气氛也因为有那位主持人的声音而总算有人声了。

先是主持人一大段的叙述词开场，后来是电话联系跟需要咨询的人谈心，林君浩无奈了，原本以为是个其他节目，谁知道依然是变相的倾述节目，不过他这次没有再换频了，而是任由广播里的人描述。节目先是一个十七十八岁少年来咨询问题，先是说自己学习如何如何，然后父母是如何的不理解自己，成天说他不好好学习，报了一大堆的补习班，说了一大串的话，最后才说到重点，他说他喜欢他们班的一个男生。

听到这句话，林君浩的眉心跳了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他迅速的偷瞄了一下许泽洋，不知道这算不算做贼心虚，其实许泽洋跟他是一样的人，是他不久前才知道的事情，他是喜欢他，但是，他想，如果他没办法给他一辈子的话，他可能就这样一直默默的喜欢了，然后在不同的人身上找寻不负责任的快感。林君浩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好男人，他把爱跟性分的很开，他是双性恋，他会被美丽又有魅力的女人吸引，也能接受跟男人做爱，他可以很爱一个人，但是，他也可以跟不爱的人上床。

许泽洋太纯净，很明显跟他不是一类人，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安定，他是不会轻易表白的。

许泽洋收回了一直望着窗外的视线而专心的听着广播里少年的对于他所谓的喜欢的描述。

少年很快描述完了那段关于他的喜欢的事情，主持人几乎沉默了几分钟才再度开口，广播似乎一下子比他们刚刚的车厢还要更加沉闷沉默，似乎思忖了很久，最后主持人反驳了那少年刚刚说的所有话，把一切都解释为他还小，解释为他因为父母一直逼着他学习，逼着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所以在遇到有对自己好的人的时候把那种依赖性看做是爱情。

听到这里，许泽洋轻轻的笑了，有点讥讽的味道，他伸手，按掉广播电台的按钮，车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林君浩不解的看着他。

感受到他的目光，许泽洋也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彼此从彼此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不同的是，一个心乱了，一个纯属想看透他。

“林君浩，你有喜欢的人吗”

刚刚那一秒，从他眼里看到自己身影的那一秒，林君浩承认，他乱了心了，他不是圣人，看见自己喜欢的人眼里有了自己的存在，那一瞬间的产生的情绪是无以形容的，但是，许泽洋随后的话，将他从那种情绪中活生生的拖了出来，说不震惊是假的，林君浩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脑子也根本来不及思索他到底为什么问自己这个问题，目光在他脸上游移，想从他表情里看出点什么，却什么也没看出。

没理会他打量的目光，也没理会刚刚那句话问出来给林君浩造成多大的震撼，许泽洋继续说道。“我喜欢过一个人，可以说得上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这个自己也不是很熟悉的人说这些，但是，许泽洋就这么开口了。“喜欢其实是种很莫名其妙的东西，那个时候，可能因为大家都还年轻，加上自己冷漠的性格一直不受欢迎，但是，那个人不同，他长得帅，家境好，性格又热情，人也很阳光，女生一个个都追着他的步子，而男生则都是对他各种怨恨……我们相爱的时候是夏天，很平淡也很俗套的过程，没一起前，我们两个甚至不认识，但是，却因为一句冲动的喜欢就在一起了，没考虑父母，没考虑学业，也没考虑以后，就因为喜欢。可是，爱情凭着喜欢是支撑不了多久的，性格上的问题，习惯上的问题，很多的问题汹涌而来，让我们意识到自己年少轻狂的决定是多么的幼稚，因为彼此不同的习惯，而不断的去猜测对方的心意，不断的用自己的理解去曲解对方的意思，感情最大的危机其实不是不爱了，而是，根本就无法信任对方。”就像刚刚在广播电台的那个少年一样，把关于他们的爱情，他们的过去，他们的年少轻狂，他们的亲密无间，都剖开了给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