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上的舞蹈+番外——叶绿素

“你的父母呢？或者其他亲戚？”季风问。

“ 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奶奶。”王君耀的声音哽咽，他倔强地拿手背抹了抹眼睛。

季风有些惊讶，之前的来往中，王君耀从来不提起自己的家人，只是偶尔的谈话中知道他有个奶奶，如今却也……

心里不禁又对他生出几分怜惜来。

“我是你的老师，我不希望你因为这样就辍学，你奶奶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房间里安静了几分钟。淡淡的烟味在空气中散开。

季风把快要燃尽的香烟拿到窗口附近的铁框上拧灭，看了下房间发现没有垃圾桶，就一直拿着。

“搬来跟我住吧，我供你上学。”季风听见自己嘴里说出这样的话。王君耀惊讶地回头看他，眼睛由于昨晚哭了太

久，还是浮肿的样子。

“你有什么企图？”王君耀直白地问，他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我的企图？你不知道吗？”季风走到床边坐了上去。王君耀这才记起上次的事情来，不由得退后了一些。

“变态！我才不会卖身给你。”王君耀愤怒地说。

“那就当我借钱给你，等你以后考上大学，找到工作再还给我。”季风看着他说。

“那对你有什么好处？”王君耀还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人这么好。

“好处？”季风笑了几声，“这样我就能天天看到你了。如果哪天你反悔了，觉得上学辛苦，那些钱还是可以肉偿

的。”

王君耀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这个人，把自己的欲望赤裸裸地摆在自己面前，并没有撒谎装着伪君子的面孔。

绝境中的这一根丝线，到底要不要抓住它？气恼地把季风推出房间，！的一声锁上了房门。

那人只留下一句“我在家里等你”，仿佛笃定他一定会去一样。随着渐渐消失的脚步声，王君耀知道他走了。

混蛋！拳头用力敲击在衣橱上，那原本坏了的橱柜门又松开了，微微晃悠着。

家里原本就没什么钱，奶奶的身后事还是那些邻居们凑钱简单办理的，今后的房租什么的，断然是不可能再去借钱

了。

奶奶的遗物并不多，全是些用旧了的生活用品，衣物，唯一值钱的就是一对金耳环，但这是她说过曾经的嫁妆，无

论如何是不能卖的。

那他还剩下什么呢？只有自己了吧。刚刚离开被窝的身体在寒冬的清晨瑟瑟发抖。

傍晚时分，季风刚煮好晚饭，在饭厅的椅子上拿着本书坐着。眼角余光不时盯着房门。

不知道等了多久，连手指都冻得有点发疼了。有些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轻轻的，最终停在门口。

并没有敲门的声音。等了一分钟，周围还是一片安静，天色已经黑了，从磨砂玻璃看出去隐约有些星星点点的白色

雪花的样子，几乎可以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

季风放下手中的书，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冷风一下子吹进了房间里。冰冷的雪花随风吹了进来，落在季风脸上，

很快就融化了。

门口的少年面无表情，身上头上有许多雪花，脚下一个红白蓝塑料袋子，穿着一件褐色的旧棉袄，脸颊冻得通红。

季风一把把他拉进屋里，关上房门。

“还没吃晚饭吧，先吃饭再收拾。”季风摸了摸桌上的饭菜，已经是温的了，把汤拿到炉子上热了下，又自顾自给

对方盛了碗饭。

王君耀不发一语地被对方拉到饭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吃饭的时候有些别扭，所幸那人没有再说些什么，也没有什么

动作，两人的第一顿一起吃的晚饭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了。

晚饭是季风洗的碗。他安排王君耀睡在沙发上，虽然他的床够大，但相信王君耀是不会想和他睡一起的。

橱柜也是早早收拾了空位给他摆放衣物。还准备了新的毛巾牙刷什么的。

浴室里烟雾弥漫的。在大冬天里洗个热水澡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在原来的房子里，王君耀家里是没有热水器的，每

天都是烧了热水然后参凉水洗的。跟季风家里淋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有一种全身毛孔都被打开了的错觉，整个人的状态放松下来的时候，有些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滴落，随着咕噜噜的水

流声流入下水道里，没有人看见。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季风正搬着一床被子放在沙发上。王君耀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

季风到床头柜那边拿了个吹风机给他，说了使用方法。就走到窗边抽烟了。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响起，王君耀笨拙地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抚弄头发。毕竟是短发，很快就干了，整个人也感觉

很温暖。

季风拧灭了香烟，走到自己床边坐下，跟王君耀保持一定的距离。

“学校那边我下午去说过了，已经没问题了。你明天准时去上学就好。”季风说完，就拿起自己放在床上的衣服毛

巾洗澡去了。

出来的时候王君耀已经裹着棉被睡着了。季风拿着毛巾擦了一会儿头发， 走到书房去看了会儿书，十点左右回房

里睡觉。

这一夜竟然睡得很熟。早上闹钟响的时候有点不习惯，看到那个把头也缩进棉被里的人自然的动作，季风快速关掉

了闹钟，用手揉揉太阳穴，抓起床边衣架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在抽屉里抓了几个零钱就穿着棉鞋下楼了。

听见楼下关门的声音王君耀才起的床。简单地洗漱一番，穿戴好衣物还是觉得很冷，从窗外望出去的时候路边还能

看见结冰的路面。 背着书包下楼的时候那人正把豆浆倒进锅里。

“吃完早饭再去吧。”季风把油条也放好，就上楼了。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听见楼下开门的声音，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小跑到窗边，打开窗，对着那个刚走出门的人说，“等一下。”

王君耀想，难道还想和他一起去不成，眉头不由得皱紧。才这么想着，一个物体飘落到他头上，“接着”，听见这

句话他本能地举手，是一条米白色的围巾。

抬头的时候那人已经回屋里去了，连拒绝的时间也不给他，他只能别扭地围着围巾走了。

这条围巾似乎是昨天那个女孩子送给季风的吧，昨天他去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就这样把它给了自己。

那人到底在想什么啊？那个女孩真可怜，这个人，并不喜欢女人吧。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王君耀很快就到了学校。没有迟到。那个老姑婆也没有刁难他什么。

两个人怪异的同居生活就这样展开了。

第七章：同居生活

（一）家长会

已经是学期末了，学校按惯例都要开一次家长会。

虽然也有些学生的家长会缺席，但是王君耀拿着那张家长会通知单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的。

他奶奶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从他小学开始，只要是家长会，都会去参加。每次她都会特地把自己打理得整齐些，

带好纸笔，把老师说的一些假期注意事项，返校日期什么的认真记好。

王君耀从小比较顽劣，每次家长会都少不了老师要拿出来点名批评几句，但他的奶奶每次去开会回来都不会说那些

问题。

只是敦促他要好好学习，做个有用的人。那些曾经让他觉得厌烦的话，如今想来，越发觉得自己可恨起来。

如果当初少让奶奶操点心，做个好孩子，好学生，她也许会更快乐些。

纠结着这些问题发呆了许久，回家的时候心情也是比较烦闷，脸色比平时更差。

回家的时候，季风正在做菜。看到他的脸色不好，以为病了，问了句：“冻着了吗？还是不舒服？”

“我没事。”王君耀！！！地上楼了。平日他很少和季风说话。对于他明显的关心总会因为想到那人龌龊的想法而

觉得厌恶，能不搭理就不搭理。

季风有些自讨没趣。苦笑了一下，继续炒菜。

做完饭喊了王君耀几次没有反应，觉得他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对，有点担心就上楼去看了一下，发现他在书房里拿着

张纸头在发呆。

自从王君耀搬到他家住以后，书房就被他清理出来一块地方，分给王君耀做作业。有时候看到书房里偶尔摆放的几

本课本，想起那个人就在身边，觉得一切很不真实。

轻敲了房门几下，王君耀才发现他站在门口。有点疑惑地皱皱眉头，季风觉得自己的心跳一时有些不规律，因为这

个少年可爱的动作。

“下来吃饭了。”说完就心虚地下楼去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怪啊。看着那个急匆匆下楼的背影，王君耀想。虽然谈不上喜欢，但是也慢慢适应了和那个人生

活的步调。

晚上趁王君耀洗澡的时候，季风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翻开了那本书，看到那张家长会通知单的时候，有些惊

讶。

并不是他以为的小女生写个王君耀的情书。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测，季风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通知书上在“不参加家长会”那栏被人打了个勾。季风皱皱眉头，想了一会儿，拿笔在上面涂涂改改几下，就放回

了原位。

第二天，王君耀在课上交通知书的时候，才看到上面的字。

“不参加”的那一栏的勾被划掉了，反而在另一栏“准时参加”被打上了勾，家长签名那项有着龙飞凤舞的“季风

”两个字。

王君耀拿着那张纸头眉头深锁，老师已经走到他旁边了，以为他要交，直接抽走了。看到了上面的字，没说什么就

走开了。

上次王君耀闹退学的时候，季风到学校说他家里大概的状况，然后说自己是他表哥，所以暂时和王君耀住一起。所

以在认出那是季风的签名后，班主任也没说什么。

那晚王君耀回家的时候桌上饭菜已经煮好了，桌上有张纸条，说“开家长会，晚点回家，你自己先吃吧”。

想来那人可能是下午课少先回家煮的饭，又赶去学校开家长会了。

那个家伙，真当自己是他的什么人吗？心里有些莫名的感觉，说不出来。

季风八点钟才回的家，由于教的是副科，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家长会，并且是以一个学生家长的身份坐在下面。看

着校长和同事在讲台上侃侃而谈那些模板式的框框条条，季风倍感无力。

之前怕迟到而没有吃晚饭，肚子很饿，终于熬完了那些老师的轮番轰炸，走在黑暗的弄堂小路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隐约能听到些打麻将的声音，或者电视声。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二楼亮着的灯光，本来冻得有些僵硬的身体突然觉得温暖了一些。

从门外看，还能看到厨房里白色日光灯还开着。打开门走进去，发现他出门前煮好的饭菜没有动过的痕迹，王君耀

还没回来吗？

季风还在疑惑，！！！的声音从楼梯那边响起，王君耀裹着季风给他的一件“有点小”的厚棉衣一下子出现在面前

。

有些窘迫的少年看着他，没说什么，就绕到饭桌前把冷了的饭菜拿去加热，“你把东西放一放下来吃饭吧。”

听见他那么说的时候季风感觉自己像在做梦。恍惚地上楼把公文包，外套放好，又下了楼，走到饭桌前的时候那人

连饭都给他添好了。

就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抱着这种错觉无意识地吃着饭，少年也别扭地低头扒饭夹菜。

饿死我了~我绝不是因为要等他现在才吃饭，只是刚才不饿。心里别扭想着。王君耀不承认自己对那个人态度软化

。

（二）补习

寒假很快就开始了。

自从那次家长会以后，王君耀明显对待季风没那么冷淡了。有时候出去也会对季风说一声。

期末的成绩单季风那天去开家长的时候也拿到了。王君耀的成绩虽然较上半学期有提高，但是弧度不大。

一个本来基础不好的学生，即使努力了，没有专门的辅导，也很难有大的进步。

已经要高二了，如果再跟不上其他同学的脚步，那王君耀考大学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放任不管吗？把那人的翅膀折断，让他慢慢地习惯，依附自己过日子？季风惨笑。

吃过晚饭后，他让王君耀跟他到书房里。一进房门王君耀就发现桌上有好几本课本，很眼熟，是初中和高一的书。

“坐下吧”。季风指着书桌一边的凳子对他说，自己绕道另一边坐好，又说：“我假期没事，帮你把初中的知识梳

理一遍吧。”

王君耀疑惑地坐下，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提出给他补习。看到桌上放着语数外三门主科，还有一些物理化学的科目，

不禁怀疑。

“你这些科目都会吗？”这么想着的时候嘴里已经发出声音来问他了。季风回应他的是看一个笨蛋的眼神。

“这种程度的内容对我来说没有问题。不要浪费时间了，要补的科目很多，先从数学开始吧，明天早上补语文和英

语。物理化学留最后。”季风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罗列了每天的课程安排。

又拿了几本空白练习本给他。直接打开课本，坐到他附近，从习题引入一些法则，规律，再让王君耀做练习……

之后的每天早上，王君耀都要6点起床，简单洗漱之后，要读一个小时课文，或者背单词，而季风就在床上睡觉。

偶尔王君耀背错的时候，他也会开口纠正，这让原本想过也许可以偷懒的王君耀败下阵来。

不得不规规矩矩地读书背单词。繁琐的复习课程中，季风也会要求王君耀要看一些时事新闻，每日作一篇剪报。这

让他感觉仿佛自己好像回到了小学时期一样。

每周读一本书，写一篇读后感也是作业。周日在书房里读书的时候，才认真地研究了季风书柜上那些藏书，学术类

的，小说类的，还有些国外原文书，眼花缭乱的。

不过王君耀对季风有些改观。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地理教师，在短短时间里，用最简单易懂的方法给他复习了初中

的知识，而且是每一个学科的知识都了如指掌，事先自己并没有备课，而是直接翻到哪里就讲哪里。

在王君耀无意间在抽屉里发现他大学的一些资料之后，发现这个人的每门学科都是优。是个名副其实的优等生。居

然只在这个中学教地理？

紧张的复习让原本短暂的假期显得丰富很多。不知不觉新年就到了。

第八章：新年

“我要准备考研的事，过阵子空了就回去。”季风压低声音说，偶尔抬头看了看房门。

好不容易挂掉电话，长长地吁了口气。

从衣架上取下外套穿好，经过书房门口的时候发现王君耀还在里面奋笔疾书，说了声：“我出去买点菜回来，你的

习题做好放桌上，我回来看。”交代完就下楼了。

不一会儿王君耀就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他放下手中的笔。轻咬下唇。

自从进入腊月以来，已经不止一两次听到有人打电话来催季风回家了。大概是他的家人罢。

心情有些烦闷起来。今天已经是除夕了。有时候，某些伤痛时间长了就以为消失了。但在这种传统节日，看到别人

家张灯结彩的，才分外感到孤单。

窗外响起了小孩子放鞭炮的声音，还有些大人的训斥声。王君耀揉揉额头，看了看题目，才解了一半。甩开脑海里

那些脆弱的情绪，继续解答。

等他做完全部习题的时候，发现天都已经黑了。而季风还没回来。

平时他出去买菜很快就回来的，今天已经出去一两个小时了。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这么一想的时候竟然有些慌乱起来。不由得走到卧室的窗口朝外观望着，小弄堂里的各家各户都贴好了对联，偶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