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给吃掉。
醒过来的时候,他总觉得季风就在床边看着他。透过白色的纱帐仿佛能从窗外透进来的苍白月光中隐约见到那个人
的身影。
一开始他还在想,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来找他了。他曾经想过,对方也许会编点什么样的借口来求他原谅。到时候自
己要不要原谅他呢?
开学之后几天,那人没有来。回忆起那天走的时候,对方头破血流的惨状,又心中惊恐地想过他会不会就那么死了
。他自然是不可能回去找季风的,只能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之中惶惶不安地度日。
终于开学之后一个月左右的时候他收到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里面是那个人那天要给他的存折,上面的钱比他那天
看到的多了很多,够他一个普通大学生好几年的生活费了。
就像是被人嫖过的妓女一样,不同的是这个嫖客看上去非常大方。这么想的时候王君耀愤怒地把那张存折寄了回去
。隔了几天那封信被退了回来。
看着信封上盖着的“地址错误,查无此人”,王君耀才明白过来。那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在自己执着地要求着“我们当家人吧”对自己点头的男人,那个明明自己一个人就喜欢赖床却每天早起去给他
买早餐的男人,那个和自己在夏日夜里守着昙花盛开的男人。
在做了那种事情之后,给了他一笔钱就这样潇洒地走了。甚至没有说再见。
虽然开始很气愤,但此刻才明白过来自己被丢下了的王君耀却觉得内心破了一个大洞,那两三年温暖幸福的时光仿
佛就从那个破洞里一点一点地漏出来。
他又是那个在黑暗中独自徘徊的少年。心里对季风的想法已经带上了恨。是他给了自己希望,却又把自己推进另一
个更深的绝望当中。
他对人类的感情失望起来。于是在他很和刘丽丽之后的交往中,他变得冷淡起来,两个人的感情渐渐地疏远起来。
他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学习当中,只要自己变得强大了,就不怕被伤害了吧。
大学之后工作了几年就自己开了公司,和一个权贵的女儿结了婚之后,生意更加蒸蒸日上。后来王虎也出生了,一
切美好得就像可以幸福了一样。
有一天他出差提前回家却发现他的老婆和另一个男人在滚床单。心里虽然对那个女人没有过多的感情,但这样赤裸
裸的背叛却也让他觉得颜面无光,提出离婚之后那女人也没多少纠缠就同意了。儿子由他抚养。
在王虎小时候还发生过一次绑架事件,还是他老婆那边的亲戚策划的。从那以后他更加珍视王虎,对他的很是顺从
。
这辈子,也许就这个人会一直不离开自己了吧。王君耀从没想过续弦的事,对于婚姻这种东西,他腻了。孩子什么
的,也觉得没那么多精力。这么些年也就换过不少情人,生活这样子过似乎也不错,他什么都有了,还差什么呢?
他从来未曾想过。在自己人生过了将近一半,甚至以为往后的岁月可以平淡过完的时候,他的儿子却发生这样的意
外!
但他是王君耀,商场上赫赫有名的“将军”,未到最后一刻,他决不相信王虎死了。
只是没有想到,在机场却遇到了那个人。
半花白的头发,消瘦的躯干。那个已经开始苍老的人就那样突兀地出现了,时间到底过去了多少年?久远得仿佛是
上辈子曾经相遇过一样。那人唯一的儿子也坐了同一班机。也许冥冥中也是一种孽缘吧!
王君耀戚然一笑。那些曾经的恩恩怨怨,在时间的冲刷里早已消逝无痕。
管家来敲门叫他的时候,王君耀才下楼吃了早饭。公司什么的事,交代了下属处理也没心情去理会了。
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没有家人在,空旷地不能叫家了。突然觉得孤单地可怕,却不知道该去做点什么。拒绝了所
有有所风闻的亲戚的来电,却记起了自己有那个男人的手机号码。
让人去调查的结果,和自己设想过的差不多,只是没想到那个男人的情况和自己那么相似,他的老婆早早地去世也
不在身边,亲人就他儿子一个,和王虎一起出事的。
复杂的情绪交织着,王君耀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拿起手机拨了纸片上的号码。
隔了许久,在王君耀打算挂断的时候,电话被接起来了,“你好~”。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即使相隔多年,王君
耀还是清楚地判断出那个人不可能是季风。
“喂,你好?”在王君耀怀疑这个电话的真实性,那边的人又开口:“是找季叔叔的么?”
“他在吗?”王君耀这么问着。心里却在想,这个人这么会接他的电话?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季叔叔发烧了,现在在医院里,您是他学校里的同事么?”“哪个医院?”王君耀答非所问。
“XX医院。”李云的话才刚说完,那人说了句知道了就挂掉了电话。
王君耀一挂下电话就让司机把车开出来,自己开车去了那个医院。
到了医院的时候,问了季风的病房,王君耀直接就上去了。只是到了门口,反而迟疑起来,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
情去见那个人。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搞不好忘了吧。
“你好,找人吗?”李云看着一个三十几岁的高大青年站在季风的病房前,就出口询问了。
王君耀认出他的声音,这个人就是刚才电话那头的人吧。他穿着一身白袍,看样子应该是个医生。
“我叫王君耀,之前打过电话的。”李云听见他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就认出他来,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季叔叔还在打点滴呢,你进来吧。”说完就打开门走在前面,王君耀跟在他后面进去。
李云上前看了吊瓶的情况,王君耀站在床边一米远的地方,看着季风安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竟然
有些害怕起来。
李云看着对方皱着眉头看着季风,以为他很担心季风的情况,就安慰地说:“季叔叔以为东海的事,回家之后可能
没休息好,昨晚送他回去的时候他的手机落在我车里,今天拿去还给他的时候才发现他晕迷在家里了,还好去的早
,都快烧到40度了~,不过你放心,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休息几天就好。”
王君耀听着对方的话慢慢走到床边,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盯着季风看。
李云觉得有些奇怪,“你是季叔叔的同事还是朋友?”看这个人身上虽然仅穿一身休闲装,却让人感觉到一些高不
可攀的威严气势,像是一个长期处于高位发号施令的大人物,不像是在学校里的教书先生。
“我是他的,”王君耀顿了顿,才说出了“故友”这两个字。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跟季风的关系好。
李云没有过多纠缠这个问题,“我还要值班,先走了,你自便。”说完就关上门走了。
王君耀的手指迟疑地抚上了那人的脸庞,手上传来了微凉的温度,手指滑过那人眼角一些细小的纹路,微微凹陷的
脸颊,竟然有点心痛的感觉。
“老师~”王君耀喃喃地叫着他。然后看见对方的睫毛微微地颤动了几下。一双深邃清亮的眼睛迷茫地看着自己。
是梦吧。季风想。他在耳边听到了王君耀叫他的声音,就睁开了眼睛,果然是他。
但怎么可能呢?王君耀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身边呢?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够偶尔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
眼泪不小心就掉下来了。“不要走。”季风哀求地着,用脸颊去磨蹭放在他脸上的手,又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角。
王君耀无所适从地看着季风突然的撒娇姿态。对方脆弱的摸样让他动容,他安慰地回答说:“我不会走的,你先休
息吧。我在这里陪你。”
“真的吗?”季风怀疑地问,眼中因为眼泪的关系湿润润的,我见犹怜的模样。王君耀点点头,伸手抓住他没有打
点滴的那只手。
季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真的不走吗?不要骗我……”。
王君耀看见季风似乎又睡着了,试着想放开对方的手,季风又开始皱眉头,他便作罢。就安静地拉着那人的手看着
他睡着的样子。
原本有些冰冷的手在他的手掌中慢慢热了起来,王君耀低头看了对方的手指,白皙纤长,指甲修得很平整,指腹有
些薄茧,双手微微摩擦的感觉有些奇特。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握手。王君耀看着季风,陷入一些过去的记忆里去。
第十四章:旧梦重温?
护士进来换吊瓶的时候季风有些惊动,醒了过来。看着上方护士似笑非笑的古怪目光,煞那间有些错觉,不知道自
己到底身处哪个时空里。
感觉到有只温暖的手握着自己的手,一转眼就看到了那个人。心脏几乎就要停了。
到底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季风有一瞬间以为他以为时间是在十几年前,那件事情刚刚发生过,而这个人,并没
有离开,而是把自己送到了医院里。
但那人看着他几秒就突然地放开了他的手,季风来不及反应手落了空掉到床上。
王君耀端坐着,护士偷偷瞥了两人一眼就出去了。
季风回过神来,看着王君耀,才发现自己刚才的错觉有多可笑。对方分明是一个成熟的,严肃的男人。此刻对方没
有表情地看着他,季风觉得内心有些羞怯起来。眼神闪烁不敢迎视对方。
“怎么?老师不记得我了?”王君耀的声音在季风耳畔响起。季风马上激动地摇头,“我记得的。”怎么忘得了呢
?季风心里苦笑。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家吗?”季风问着,无缘无故王君耀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呢?
王君耀大概把李云说过的缘由说了一次。
“是这样啊”,季风淡淡地说,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怎么突然就想到打电话给我呢?怎么知道我的电话。但是他没
有问。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安静的尴尬当中。“你这些年,过的好吗?”季风找着话题。
“很好。”王君耀简单的两个字就回答了他。“是么?那就好,那就好。”季风勉强扯着笑。自己真傻,他离了自
己还是能很好地活着,甚至更好的。心里这么想着,又因为猜测着王君耀的冷淡反应是不是对自己不耐烦。
当初那绝情地不再相见的话语经常在午夜梦回时徘徊在耳际。 每每想到心里都是痛的。
“君耀,当年我,实在是……”季风不知道怎么说好,他希望王君耀能原谅他,但是说出口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清楚
。刚开了头他也就后悔了,为什么我要提起来呢?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忘了。那么久以前的事,你也忘了吧。”王君耀云淡风轻地说着。
季风听到对方这些话,应该高兴的,对方说忘了,好像已经不在乎那件事的样子却让他矛盾地觉得痛苦。当初绝望
之中他还幻想过,即使是恨,对方也会因为这个原因把自己记住一辈子吧。但只有他一个人,一直抓着旧梦不放。
“小虎他,也在那架出事的飞机上。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个男人示弱的言语,打中了季风的心。
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也是一样的。他也了解王君耀其实是很怕孤单的。
他按压着床坐了起来,迟疑地伸出手把王君耀给抱住了。“我明白的。你还有我。”季风发现自己的手,几乎已经
围不住对方那么宽阔的身躯了。但季风知道,这个人还是当年那个独自在黑暗中哭泣的少年。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由于季风的拉扯,吊瓶摔到地上打碎了,固定他手背上的针头的胶带也松开来,针头脱离轨
道,季风抱着王君耀的手太用力的缘故,针头从另一块区域破皮而出,血流了出来。
但他却无所知觉。王君耀发现了,赶紧把他按回床上,按了呼叫铃,护士很快来了,拔掉针头,把手包扎好。
一番折腾之后,季风又换了只手吊点滴。“不要再乱动了。”王君耀警告着他。
对方原先苍白的脸因为失血之后,显得更加没有血色了。但一双眼眸却贪婪地盯着他看。眼神中炙热的感情无从掩
藏,这些年周旋在那些情人里的王君耀,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这个人,似乎对他还有着那种想法吧。太明显了。王君耀皱着眉头想。
季风以为他刚才那个举动惹对方生气了,不由得有些惊恐起来。“对不起”。
“不要一直说对不起。”王君耀有些生气地喝道。他并不想对方为了他摆出这样低微的姿态来。
“我只是……”季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一遇到他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现在一个人住吗?”王君耀突然问。“我和儿子住一起,他出事了,家里就我一个人了。”季风凄然地说着。
“我还以为你和那个医生住一起。”王君耀说出他最初的猜想。
“医生?你说小云吗?不是的,我怎么会和他住一起?”季风说着,又想到,对方知道他是同性恋,难道是以为他
跟小云在一起?
“小云是东海,就是我儿子的好朋友,我不可能跟他有什么的。我没有跟别人在一起,我……”喜欢你,这几个字
他没有说出来。季风,你疯了吗?怎么能说。
王君耀看他激动的样子赶紧按住他的身体不让他再乱动。“是我误会了,你不要激动。”
再次安静下来后,季风有些晕眩感。也许是身体虚弱,情绪又太激动,正好医生来巡房,看到他的情况,就强制让
他休息。
王君耀说了声:“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季风昏昏沉沉地听着,没怎么反应过来,王君耀已经走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端坐在床上等着,房门开了又合,医生护士来了又走。等到中午王君耀还是没来。
也许他根本不会来了吧。季风食之无味地喝着粥。休息了一天多之后,感觉身体已经好多了。还是早点回家吧。待
在这个白茫茫的冰冷的地方,好像连心都要冻成冰一样。
这么想着,碗里的粥已经空了。季风拿起折好的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方帕擦了擦嘴,又仔细折好。
下床欲走,才发现自己手上还吊着点滴。真慢啊~守着那些小水滴慢慢滴落,没有一分钟都觉得时间过了很久。
东海也许回家了吧。我还是回去看看吧,家里也没点东西,待会去菜市场买点他喜欢吃的菜回家,免得他出差回来
没东西吃。
这么一想,便更觉得那吊瓶烦人,伸手撕开手上粘着的胶带,把针头拔了出来,血珠很快在手上的扎的针口处凝结
,他拿起手帕按了几下,还是没有止住,于是拿手帕把它简易包扎了起来。
下床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直接就去办理了出院手续。李云闻讯赶到,发现他的精神状态有些古怪,劝说了一番,但
对方执意要回家,他也没办法阻止,只是嘱咐他回去记得吃药,多休息。就帮他叫了个的士送他回去了。
王君耀到医院的时候,那个病房已经空了。昨天才住院的人,突然不见了,他心里有些惶恐,难道就一夜之间那人
就出了什么事吗?
下楼询问的时候,遇到李云,才听他说明了情况。“季叔叔的精神状态不大对劲,您有空的话多劝导他,我当小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