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琼道:“相爷的人,刘帅是不敢真伤的。”
秦桧拿起书案上的酒壶,为他和郦琼一人倒了一杯酒,对郦琼道:“来,国宝将军,他日将军封妻萌子之日,可不要忘了本相。”
郦琼双手接过酒杯,王子华被秦桧当棋子一用,怕是日后前途尽毁,想到这里,郦琼就满心欢喜。借秦奸相的手,除去这枚眼中针,真是天赐的良机。“相爷大恩,国宝永不敢忘。”
秦桧一口饮尽杯中的凉白开,心中感叹,都说宫斗剧是胡编乱造的,可事实证明还是有用的。连这双格酒壶都是从宫斗剧中看来的法子,一半是水,一半是酒,必要的时候,一半还可以是毒酒呢!“将军多久可以办成此事?”秦桧问郦琼。
郦琼道:“半月之后,末将必将此事办成。”
40
工部衙门成了一片废墟后,重建工部衙门就提上了政府日程。
胡松年尚书很理直气壮的开口跟赵构要钱,结果赵构小白脸一沉,说了声胡卿失职,朕尚且放过,卿还与朕有话说?胡尚书灰溜溜地首战告负。
胡尚书第二站就到了户部,跟户部尚书叶梦得大人伸手要钱。叶尚书平日与胡尚书关系不错,可是这一次却是犯了难,说是户部拨款也不是不行,只是需要皇上的恩准。胡尚书一听这不是废话吗?皇上要给,我找你干嘛?胡尚书系朝中元老,拉不下面子与同为读书人,写得一手好词的叶尚书扯皮,只得愁怅而去,再次失败。
胡尚书第三站找到了李纲李大人,不为要钱,只想向李大人要一个主意。李大人想了半天,说冤有头债有主,这只能去找秦相。胡尚书觉得自己这是问了也白问,他能玩得过秦桧那个小人?于是胡尚书扫兴而回。
胡尚书在家闷头苦想了一日,虽然不想再跟秦桧有什么瓜葛,但是一想自己手下这一帮眼看就得露天办公的属下们,胡尚书只能硬着头皮找秦相爷。可是愿意找秦相爷是一码事,找到秦相爷又是另一码事了。秦相爷在家养病,你不能去打扰。秦相爷上朝,那是国家大事要优先,工部的房子自然是压后解决的问题。秦相爷去大理寺审蒙古奸细,你还是不能去干扰秦相爷做正经事。胡尚书是老实人,就一直在旁边等着,这时他才发现,秦相爷太忙,从朝廷官员,到军中将领,再到商甲大户,再到贩夫走卒,再到江湖人士,三教九流,好像所有人都有事要找秦相爷,还都比他工部房子的事情重要。胡尚书忧郁了,工部是比不上吏、兵、户,刑四部,可也不能被人这么无视吧?
最后还是李纲大人看不下去了,李大人也知道胡大人这种正经读书人,跟秦桧这种死不要脸的人斗的话,那不论是斗智还是斗勇都不是秦奸相的对手。李纲大人亲自陪着胡尚书在相府大门口堵住了正要出门的秦相爷。
秦桧像是第一次知道胡尚书有事要找他一样,摆出一脸的诧异,说:“胡大人找本相有何事?有事命人来通知一声就行,本相哪敢劳烦胡大人亲来一趟呢?”
胡尚书当场就出现了疑似脑出血的症状。
李纲大人倒还适应秦桧的无耻,开口道:“相爷贵人事忙,难不成忘了工部衙门急需修缮一事?”
秦桧笑眯眯地道:“这事本相已经安排好了。”
胡尚书说:“相爷要拨给工部多少银两?”
秦桧头一摇,“不,东城那里闲杂人等出入太多,太不安全。我给你们重找了一处地方。”
胡尚书说:“相爷要把我们安在何处?”
秦桧说:“大理寺东边的院子一直空着,地方也大,工部就去那里吧。”
胡尚书呆立当场。
秦桧还在说:“那里安静,又安全,大理寺卿也向我保证了,绝对不会再出现奸细夜探的行为。”
胡大人从呆愣中醒来,冲秦桧叫:“你要我们挨着大理寺天牢?”
秦桧两手一摊,“是还有两个地方可供大人选择,挨着皇宫大内,要不然就只能是挨着禁军大营了,只是你们要在帐篷里干活了。”
胡大人叫:“我哪里也不去,我就要回原地!”
秦桧还是笑容满面,说:“那块地啊?朝廷已经准备出售给民间了。”
“卖,卖了?”
“是,卖了,朝廷现在开源节流,这事官家也恩准了,怎么大人不知道?”
胡大人啥话也不说了,直接倒地,这世界还有他们正派人士的活路吗?
相府中人跑出来好几个,把倒地不起的胡尚书抬府里去了,又忙着去找大夫。
“让大夫好好给胡大人看看啊!”秦桧嚷着这话就要走。
“相爷留步,”李纲把秦桧喊住了。
“大人还有事要说?”秦桧站下来问。
“相爷要改马政一事,官家已经与伯纪提过,”李纲说道。
秦桧说:“那李大人觉得如何?”
李纲道:“新政自是好的,只是想问相爷一句,如今国库如此空虚,这钱从哪里来?”
唉,秦桧又在心里叹气了,这帮正直的大人啊!国库是没钱,可赵构那孙子有钱啊!“我正在想办法,”秦桧只得跟李大人这么说。
“卖地也是手段之一?”李纲问,脸上看不出他是赞成还是不赞成。
秦桧说:“国库空虚啊。”
李纲也知道秦桧这么做是为国,不是为他自己,可是这派行事作风,仍是让李大人心里不舒服。为君子者行得正,做得端,可这位一国之相,一样也做不到!
秦桧站那里等李纲发话,对李纲他是尊敬的,虽然李纲大人还感觉不到就是。
李纲开口道:“我已自请出使西夏,虽然不敢保证能为大宋带回好马,但至少可为相爷探一探门路。不知相爷,有何话要说与伯纪听?”
秦桧觉得李纲大人去教育部,去国防部都行,就是去商业部可能不合适。要李大人去跟人西夏皇帝李仁孝谈生意,那还不如自己手下这帮人才可用呢。
李纲等了半天,也不见秦桧开口,就道:“相爷觉得此事太仓促?”
秦桧把李纲让到了一旁的小亭中坐下,对李纲道:“大人,自古以来物以稀为贵。大人此去西夏只需暗自看看西夏的马市就可,了解一下西夏贩马商人有哪些是财大业大的,有哪些是要钱不要命的。大人在见李仁孝的时候,对于马最好一字不提。”
李纲道:“相爷不准备与李仁孝谈?”
秦桧说:“谈是一定要谈的,只是我们得先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再谈,这样才不至于被西夏人算计啊!”
李纲正要说话,却看见岳云从角门里走了进来,也没有人带路,对这秦相府仿佛已经是熟门熟路了。李大人当下神情就是不悦,看着岳云皱眉。
岳云如今进相府比进鄂州岳府还要自由,今日从各地民间新招募的二千新军也已经到了背嵬军中,岳云特地来告诉秦桧一声,却在看到李纲之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赢官人来啦?”秦桧站起身来。
突听秦桧又按军中喊法喊自己,岳云又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冲秦桧先行了一礼,然后给李纲又行了一礼。
秦桧说:“我这相府中人啊,经不得事,胡尚书这一晕,一起乱了手脚!赢官人来,也没人通报一声,真是白养了!”
岳云忙道:“是岳云失礼了,见大门处无人,岳云就擅自进府了。”
李纲道:“应祥来找相爷何事?”
岳云老老实实地道:“岳云前来向相爷禀报,背嵬军今又添了两千新军。”
秦桧就道:“好,此事本相知道了,赢官人要妥善安置。”
这时,大夫出来说胡尚书身体已无碍。
李纲站起身道:“相爷,那伯纪就带胡大人和应祥告辞了,相爷就请留步吧。”
“那本相就不远送了,”秦桧一副巴不得这三人快点走的样子。
岳云有些不高兴,虽然知道秦桧这是在演戏,可他就是不喜欢秦桧与他如此生疏的样子。直到秦桧趁李纲不注意,在岳云背上轻拍了一下,冲岳云挤挤眼睛,岳云的心情这才又好起来,回瞪了秦桧一眼。。
李纲回头,看见他身后两人,秦童鞋在看天,小岳在看地,确实是一点也不熟。
41
秦桧又跑大理寺跟大理寺卿研究国家安全的问题去了。
李纲则是先送头仍是发着晕的胡尚书回了府,然后就带着岳云回到了他自己的府上。
“李伯父,”岳云在李纲的下首坐下,腰却还是挺得笔直,跟在军中一样。
李纲先是自喝了几口浓茶,然后才对岳云道:“应祥,你从你父帅军中出来,孤身来京,我们这些叔伯都很为你担心。秦会之现在是主战不假,可此人心机多变,为人狡诈,虽然也同朝为臣数年,可我看不透此人。”
岳云听李纲又骂秦桧,忍不住就开口道:“秦相不会害我的。”
李纲把手中的茶怀往一旁的桌上重重地一放,“不会害你?你以为他秦会之是怎么坐上相位的?凭真才实学?他如今才多大的年纪?多少大人成了他的垫脚石?多少人死在他的手里?应祥啊!你还小,又常年在军中,有些事你还不懂,朝堂之上,不是见血才叫杀人!你去看看,跟着秦桧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岳云咬了咬嘴唇,低头不语。
李纲接着道:“这次秦桧费尽如此心机组建背嵬军,不惜得罪刘平叔,谁也不清楚他安的是什么心!你是背嵬军的统领,刘平叔上了如此大当,他会怎么去想你父帅?无形之中,你父帅就又被刘平叔记上一笔!我现在真是担心,他秦会之只是想借你父帅的威名,建起了这新军后,再处置了你,这支背嵬军又变成他秦会之的第二支禁军了!”
岳云猛地就站了起来,大声冲李纲道:“李伯父,相爷不是这样的人!”
李纲向来视岳云为子侄辈,被岳云这一顶撞,顿时沉了脸,“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岳云道:“相爷一直都跟应祥说,他与李伯伯只是政见不合,叫应祥不要太在意李伯伯说他的话。”
李纲冷笑,“他秦会之一向如此两面三刀,说这种话不足为奇!”
岳云是真急了,回了李纲一句:“至少相爷从未在应祥面前说过一句李伯伯的不是!”
李纲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怒视着岳云道:“这么说我是坏人,秦会之是好人了?!”
岳云高声道:“李伯伯是好人,可相爷也不是坏人!”说完这话,岳云一跺脚,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纲把茶杯掼在了地上,气得不轻。当即回书房,提笔给岳飞写信,他倒不是向岳飞告状,只是告诉岳飞,秦桧现在一力拉拢岳云,不知何意,只是此人一向用心险恶,不得不防。写完了这信,亲自封好了口,命人连夜送往岳飞驻军的鄂州去。
秦桧在大理寺跟着大理寺卿一起审了那个他们从工部衙门废墟上抓回来的蒙古间谍,只是这位蒙古大汉内心坚强,骨头又很硬,几番严刑之下,就是一字不说。行刑的时候,秦相爷都是避开的,等行刑完了他再回来,看着这人被打得如此凄惨,面上就露出不忍的神情。
“没想到相爷还是看不得此等血腥啊,”虽与秦桧还谈不上结交为友,但大理寺卿与秦桧如今已是合作愉快了。
秦桧手抚着额头,这位大理寺正卿名为周三畏,秦桧是不知道这位畏哪三样,反正这位肯定不畏血肉横飞。“还是让他缓缓吧,”秦桧是不想再进刑房了,现在那里面是一股人肉烧糊了的味道,“别回头打死了,我们就白忙了。”
大理寺卿道:“我看此人是死士,不会说什么的。”
秦桧边往外走边道:“先找人给他治伤,我回去再想想。”
大理寺卿回到刑房,看一眼刑架上已经昏死过去的人犯,摇了摇头,招手让手下衙役把人犯从刑架上解下来,说了句:“给他治伤。”
秦桧在回相府的路上,就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十分内疚的心,想到21世纪刑讯逼供是违法,就又骂了一句,万恶的旧社会,无人权啊!
回到相府,管家就告诉秦桧,岳云来了很久,正在书房偏厅等着他。
秦桧快步走进书房小院,一眼就看见岳云正站在小院的梨树下,头望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相爷,”岳云听见脚步声,回过头一看是秦桧,就喊了一声,竟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这是怎么了?”秦桧一愣,忙就走过去问。
岳云摇摇头。
如今这小院中在紫藤廊下已经摆上了圆石桌和四个石凳,秦桧就拉岳云在石凳上坐下,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岳云嘟囔了一句:“我从李伯伯那里来。”
秦桧说:“他说你了?”
岳云点点头,又摇摇头。
秦桧马上就笑起来,“那他一定是又骂我了?”
岳云听见秦桧笑,瞪大了眼睛看着秦桧道:“你就不生气吗?”
秦桧不在意地道:“骂就骂吧,骂再多,我也少不了一块肉。”
岳云把头一扭,赌气一般地道:“可我不喜欢。”
秦桧呆了一呆,醒悟过来岳云这是在护着他后,秦桧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数倍,见牙不见嘴。
岳云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小嘴一撇,又嘟囔了一句:“这样笑真傻!”
“哎呀,哎呀呀,”秦桧晃晃岳云的肩膀,“本相爷如此姿色,你说我傻?”
岳云笑出声来,“男人哪有讲究姿色的?”
秦桧说:“知道笑了?那就是没事了?”
岳云笑容一敛,说:“相爷就真的不在乎吗?你明明不是坏人。”
秦桧叹了口气,其实以前的那个肯定不是好人!“应祥,”秦桧拍着岳云的肩膀,道:“我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好人。”
“怎么会?”岳云听着又要急,似乎秦桧是不是好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坐我这个位置,有太多的算计,”秦桧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疲惫,坑蒙拐骗,满嘴的谎言,满心的算计,还欠着不少人命,此时的秦桧已经闹不清自己还能算是个好人吗?“如果此刻我们国泰民安,四海升平,还有一支可以横扫天下的军队,我想我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只是现在,我想我没这个运气。”
“为什么就不可以?”岳云恼道:“你想做不就做了?”
“有些事你还不懂,”秦桧又笑起来,“不过应祥要相信,我会护着你的。”
也许是秦桧的这一笑容带着几丝难掩的无奈与悲伤,岳云突然就有了一种无力感,他想为这个人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抬头看看一旁的梨树,岳云说了句:“前几天还是一树的梨花,今天就都谢了。”
秦桧也抬头看看这棵梨树,“花期过了,花自然就谢了,明年不还会开吗?”
岳云竟叹了口气,“这花期也太短了。”
秦桧甩手照着岳云的后脑勺来了一下,“小小年纪学什么叹气?梨树要能结出梨子才是好树,它要一年四季光开花不结果,我早把它砍了当柴烧了!”
岳云站起来,跳到了一边。
秦桧笑道:“你还躲?欺负你家相爷没练过是不是?”
岳云却很认真地看着秦桧,道:“应祥不会疑相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