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躺在冰床上的美丽女子,原本平静的睡颜,不知为何,看上去竟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正在做一个很好、很好
的梦。
“怎么,心疼了?”黑暗中走出一个少女,清秀讨喜的脸上此刻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一种嗜血的残忍。
陆叶珩不理会身后带着挑衅的声音,秀美的脸上难掩忧虑地看着在地上痛到打滚的忘忧。一旦想要为他输入真气,
一股奇怪而蛮横的力量就会将他弹开,而看样子他会更痛!
就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忘忧忽然安静下来,甚至在最后扬起淡淡的笑意。
明明是这么普通的相貌,为何他却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又试了一下昏过去的忘忧脉象,见他脉象平稳显然没有大碍不禁心中稍安。
“怎么,莫不是动心了吧。”那女子语中带刺,“想不到除了对主上,你还会对这么个普通的男子动心。”
“别忘了你来的目的!”陆叶珩起身,故意发出一声惊叫,果然,远远地便听到有人往这里赶来的声音。
“好了,”陆叶珩转身,“走吧。”
火色绘着曼珠沙华的衣角,轻轻掠过冰冷的青石地面,为如同张开大口想要吞噬人灵魂的黑夜,留下一个决绝的背
影。
他,陆叶珩,有自己要追寻的东西!
“咳咳,”庞铸面色铁青,扶着桌案的手青筋迸出,嘴角缓缓留下一道血迹。
“将军?”门外传来迟疑的声音。
“没事,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庞铸低喝,声音里有说不出的阴狠。
想不到,当年斩草未除根,竟留下这么一个祸患。
看他的年纪、相貌,应该就是当年和苏羽一起失踪的十一皇子苏辛了。
苏羽……
“庞将军,”一个背对着的男子转身,水蓝色的剑刃宛如水一般清冽,带着摄人的寒光。那个男子生的极其俊美,
一双桃花眼里,是不同于中原人的翠色,眼白与瞳孔之间并不分明,似醉非醉的模样惹人遐思。只见他懒懒一笑,
两弯弯弯的月牙几乎在瞬间便可以卸下人的心房。
然而,庞铸到还不至于因为眼前的姝色而忘记眼前人的身份……还有,他手中的蓝色似水长剑——纯均!
纯均是浮荒七大名剑之一,传说它的材料取自天外坠落到弱水的蓝色神铁。那神铁在号称‘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
沉’的弱水中都无法沉下去,因而纯均最大的特点便是它的重量。
能拥有如此宝剑的人,又怎会是普通人?何况,这把剑,传说中,是存放在地处浮荒西南部的、就是天阑也不敢轻
挫其芒的南诏国皇宫中。
庞铸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男子的身后。
他的身后,是一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的黑衣男子。
正是少辛。
方才,若非他出手,恐怕以自己的武功根本阻不下早就不是当年懦弱的十一皇子。
那桃花眼的男子,收剑入鞘,斜斜看向那个多看一眼就会觉得寿命少十年的胖猪将军,心中对于天阑的官员很是不
以为然,道:“当日欠你的人情,今天算是还了。”
对于这个为人处世完全凭心情,实在难分正邪的男子,庞铸倒是不敢反驳他的话,当即点头:“莫少侠救了老夫一
命,当日之事一笔勾销。”
那个男子显然很不喜欢那个‘少侠’的称呼,还打了个冷战,搓搓自己的手:“真是,才是夏天怎么会这么冷,走
了!”说着,连看都不看那个被自己戳了一个窟窿还打到昏迷不醒的男子,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转眼间消失在黑
暗中。
庞铸嘴上说的大度,但心里早就咬牙切齿了。
这个莫少侠是他三年前在西域的波斯市场遇见的,当时他似乎在找什么要通往海墓的地图,而那张图恰巧在他拍到
一斛鲛珠的时候发现被刻在斛的外壁上(原来……还是件赠品),当即就要出钱买下那个斛(这算不算买椟还珠…
…)。庞铸哪里是缺钱的人,当即一言不合,手下的侍卫就和那个男子杠上了。
结果,那个男子的武功出乎意料的高,竟在吐纳间将自己的护卫全都打趴下,虽没有受伤但绝对短时间内站不起来
了。
这份修为,当真令人心惊。
后来,庞铸也没有废话将那个斛送给了他。那人倒也没有推辞之言,只道欠他一个人情,日后必还。
说起来,还是庞铸占了便宜。
近日里天阑有些动荡,所幸便将那个莫少侠请来,而他只答应保自己的命一次。
谁知道,竟然被这个早就应该死去的十一皇子给破坏掉,让那个随心所欲的家伙就这么拍拍屁股走掉了!!
该死!
庞铸看向少辛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甚至带着杀意。
“咦,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一个声音突兀响起,带着清冷与不屑一顾。
“谁?!”
门,开了,走进了一个红衣男子,而他身后,是倒了一地的侍卫。
那人抬头,冷冷一笑。
定王府
苏衡宇这些天一直想见高疏狂,哪知道那个八字不合的高疏狂居然敢给他闭门羹吃。
好嘛,好嘛,别以为他脾气好就容易被欺负!
苏衡宇气呼呼地坐在王府花园中最高的一棵树上,百无聊赖。
从前觉得高疏狂烦人,但不来烦他自己又觉得无聊。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受虐狂?!
唉~~
透过茂密的树叶往下面看,正见着自己的母妃端着自己亲自煮的夜宵给父王送去。这几日天阑的西部边境很不太平
,多次有流寇骚扰。父王夜里挑灯看加急军情已不是一日两日了。而母妃一直忧心父王的身体,遂每日都会煮些吃
食给父王送去。
这二人,怎么看都是伉俪情深。
若是有一日他和高疏狂也这样……
算了,苏衡宇打了一个冷战,这也太可怕了。
靠在坚硬冰冷的树干上,苏衡宇看向夜空。此时的夜空,阴沉晦暗,一副要下雨的模样。
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十一章:逼宫
忘忧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竟然是少辛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
虚软的身体,一下子坐了起来,由于过于用力还使得刚刚醒来的大脑晕眩了一阵。
少辛的伤,单看胸口那个窟窿就知道有多重了。
老天~忘忧头疼地捂住额头,这究竟是怎么了,明明昏迷中的病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床上,还被人戳出一个窟窿
?!
所幸伤口已经被人简单处理过,不然照这伤口的深度,流血都能流死个人!
任命地开始为他处理伤口,忘忧开始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对了,身体不知道为何,很疼的样子……后来好像还看到小时候的事情……再有,便是陆叶珩模糊的面容
……
对了,陆叶珩!
难道,是他把自己送回来的吧?
只可惜,,忘忧再聪明也猜不到是陆叶珩‘叫’人送他回来,而那些人看见躺在地上的忘忧谁都不敢碰(往日的忘
忧给人的印象太深了~),最后还是抽签,由一个倒霉蛋眼泪汪汪胆战心惊地将这位移动性生化武器给运回他自己
的房间里的。
“公子,公子——”风风火火的小竹也不避讳什么直接把门推开,小脸上满是惊恐:“少辛不见了~~”
“嘘——”忘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床上的人形,“别问我原因,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一醒来这个本该昏迷中的某男出现在自己的床上,为什么这个家伙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被戳出这么大的
一个窟窿?!
“哦……”小竹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又道:“现在将军府戒严了,昨夜皇帝传召定王,至今未归
。庞铸派了一队军队把定王府给困了,说定王谋反逼宫,而那个什么庞将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帜入宫救驾去了。
”
什么?!
“你刚才怎么不说?!”
“公子不是长说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天阑皇朝的事情和咱雪域流民有几文钱的关系~半文钱都没有,那说有
什么用啊~”
无语……
小竹啊小竹,我怎么把你教育得这么成功啊~
定王谋反?开玩笑,要是他想要谋反还用等到今天,早在十年前趁他兄长驾崩的时候就可以夺位了。
难道,是庞铸自己想要谋反?
古代不是很讲究正统吗,他这么一个外戚将军,怎么样也做不成皇帝吧。他女儿已经是皇后了,若是有朝一日生下
皇子,而后运气不错被立为太子。那他可就是皇帝的外公了。
退一万步讲,他就非得要当皇帝了,那也不得仔细思量,先把头号敌人定王苏湛安个什么通敌叛国之类的罪名干掉
,在剪除小皇帝的羽翼将他扣在手中,到时候挟天子以令诸侯……(咳咳,都不知道你是哪边的了)今日的谋反怎
么看都有些仓促……
“那个……”忘忧状似认真地道:“这浑水不好趟,但是嘛,定王和我的关系还不错,在加上苏衡宇这孩子也挺好
欺负……更重要的是,咱们的十倍诊金还没有拿呢……”
果然,一听到最后一句话,小竹的脸色立刻变得慎重。
小竹自然是想到了前几日扮成自己模样的药王谷第一大总管,可谓江湖第一女侠的何芸!想到她用小竹她的脸,以
公子的名义到处买那些奢侈品。那些贵的惊人的天价账单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送到公子的面前……想到公子的表情
……
小竹不寒而栗。
“咳咳……”床上的少辛不知何时醒转,苍白的脸上浮起厉色,开口,声音沙哑:“公子,我知道进宫的秘道……
”
往日里金碧辉煌的天阑皇宫中,此刻蒙上了血腥的阴霾。
到处都可以看到铁蹄的痕迹,到处都可以看见僵硬的尸体。
云岚殿里,端坐于帝位的皇帝苏和面容沉静,丝毫看不出惊诧或是慌乱。而他身侧的皇后庞灵飞却瞪大了眼,一脸
不可思议地看向场中熟悉无比的却一身戎装面带嗜血的男子。
那是自小教养自己的父亲!
庞灵飞秀美的脸上尽是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哆嗦着:“父亲……你这是……为何……”
父亲一生戎马,庞家世代忠良,为何今日……
“为何?”庞铸冷笑着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帝王以及那些自认忠良的大臣,“天阑建国不过两百年,你们该不会忘记
这天阑是怎样建起来的吧。”
在天阑之前,存在着相当于战国时期的乱世,国与国相互纷争,时时想要吞并别的国家。而天阑,在当时的实力只
是中上,却在百年之内迅速提升了国力,一举吞并别的国家而形成今日的强国——天阑。
“难道,你是……”同样被困在殿中的高丞相恍然:“你是六国遗族!”
“我是悠国皇室最后的皇族……不过你大可放心……”庞铸冷笑,“天阑皇朝已经深入人心,我倒不会玩那些复辟
的把戏,但皇帝这位子可轮不到你们苏家了!”
“做梦!”帝座上的皇帝尚未开口,下面的忠烈臣子已经开口怒喝,乱成一片。
“做梦?如果你们还抱希望于那个定王爷,那你们可以打消这个念头了……因为他,绝对来不了!”
“你把……皇叔怎么样了?”帝座上的皇帝面色沉静,这是他自那个庞将军进殿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有趣!”庞铸低笑,“我还以为你这个小皇帝已经吓傻了呢。”
“大胆!”
“放肆!”
“的确很放肆。”殿外走进一个男子,一身锦衣,头戴玉冠,贵不可言。不同于普通养尊处优的人,他的身上有一
种杀伐之气。
定王,苏湛!
庞铸倒是有些意外:“你没有中毒?”
“你以为,用了两次的把戏,本王还会上当?”苏湛漫不经心道,眼底平静仿佛正在看一个死人。
“呵,”庞铸看向苏湛,毫不示弱:“纵然你没有中毒又如何,我这里有武艺高强的亲兵数千人……何况,你以为
,你真的是那个当年十几个皇子中武艺最出众的三皇子苏湛吗?”
苏湛面色不变:“不知所谓!”
“我有说错吗?”庞铸大笑,“我的太上皇,顶替弟弟身份的游戏很有趣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身后的帝王开口:“虽然父皇与皇叔是双生子,你这些话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我可没有说错,”庞铸示意身后的护卫严阵,口中不停:“我可是亲眼看见那个被置于皇陵中所谓的先皇御体。
你认为,全身皆是刀剑伤明显出自战场的身体,怎么可能是宫中的帝王……”
“大胆!”苏湛脸色一沉,“竟敢冒犯皇室陵墓!”
“我有什么不敢的?”庞铸反问,“这么多年,我等得就是今天!”
苏湛缓步走到他的面前,然而在他尚未走到的时候,庞铸身后的护卫早就将他护在身后。苏湛止步,面无表情:“
我倒是很奇怪,这么仓促地发动政变,你以为,你能讨到多少好处吗?”
仓促?
的确!可庞铸自己也说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记得昨夜那个陆叶珩曾经找过自己,然后自己就有一种强烈的意念想
要现在推翻苏家,甚至连等都等不下去了!
似乎,昨晚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人……
昨夜的记忆,异常模糊,好像还忽略了什么……
“庞铸!”大殿里,传来一声断喝,声音虚弱却含着深深的恨意。
苏湛回头,正见着忘忧扶着少辛从里殿走出。开口的,正是少辛。
忘忧的脸色显然也不好,要不是扶着少辛,以忘忧的性子早就去狠狠扁那个胖猪一顿了。当即杏眸一瞪,毫不客气
甚至像是监狱中逼问的狱卒:“说!你把我家小珩弄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今早去找他的时候发现屋里一个人都
没有,连被子都是冷的,看样子压根昨晚就没在屋里过夜。问那些下人,一个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好
不容易逮到一个看见他往书房去了。
后来想到那个家伙百分之九十九要去逼宫,他可怜的小珩珩一定是被他关到哪里去了,这才一股气和少辛从秘道冲
进皇宫中。
不然,他管这些个曾经多多少少欺负过小珩的人去死!
“陆叶珩?”庞铸心中有些迷惑,但不知那原因为何,再看那个少辛一脸杀之后快的表情,心中又是茫然。
显然,现在的庞铸已经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全部忘记了,只是隐隐记得一个陆叶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