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闵榛笑着将煮好的咖啡倒进杯子里端了出来。“怎么突然有兴趣了?”
“你书房里怎么有那么多历史书?”
“我不是学历史的。”闵榛放下咖啡,笑着招呼,“要不要喝咖啡?”
萧疏桐跑过去,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喝,烫得直叫。闵榛忍着笑给他倒了一杯冰水。萧疏桐小心再抿了一口,又嫌
苦,伸手要糖,心说闵榛真是业余,泡咖啡连糖都不放。闵榛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无奈叹气,认命地给他端来了
方糖。萧疏桐加了大半杯的糖,还是嫌苦,丢了咖啡跑了。
咚咚咚跑上楼,咚咚咚又跑下来。
闵榛好笑,“这回又怎么了?”
“你一个人住?”突然想起来闵榛好像也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
闵榛含笑点点头。
“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不寂寞吗?”萧疏桐一脸认真。
闵榛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水雾笼罩。“没什么,习惯了。”
萧疏桐撇撇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咚咚咚又跑了上去。
找到书房里的古书,像捧着宝贝似的端坐在宽大的靠背椅里,萧疏桐咧嘴傻笑。闵榛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
景,不觉好笑,倚着门问道,“怎么样,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萧疏桐鄙夷,“你就知道卖钱!这是知识,是学术!怎么能用人民币衡量呢?”
闵榛摊手,“也可以用美元结算啊。虽然最近美元跌了……”
萧疏桐白了他一眼,“比我还俗。”
闵榛哈哈大笑。
萧疏桐不理他,自顾自地一本一本拿起来膜拜了一番,突然停住了,拿着其中一本翻来覆去看了十多遍,很是不确
定的模样,脸色惨白。
闵榛忍着笑,问道,“怎么了?”
萧疏桐扬了扬手中的书,颤巍巍地说道,“这本《静修续集》好像是赝品……”
闵榛大惊,“假的?”
萧疏桐不是很确定地点点头,又重新查了一遍,抬头说道,“这本的书皮明显是做旧的,装线也是后来加上去的,
仔细看能看出裁刀的痕迹。虽然做得天衣无缝,和真品还是有一定差距。而且里面有些字迹也模糊。”
闵榛心痛,“我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萧疏桐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被骗了。下次不喜欢古书就不要买了,其实一般的古书还比不上金银值钱呢。”
闵榛连连叹气,心里却憋得厉害。“其他还有假的吗?”
萧疏桐摇头,“我也不知道,目前只发现了这一本,不过本来四库全书单本传世的就不多,你有这几本很难说。”
闵榛脸上难过,“那怎么办呢?你再帮我看看吧。你知道,我外行。”
知道外行还玩?萧疏桐瞪了他一眼。真是钱多了烧的。于是很认命地仔细检查了起来。
闵榛趁机出门打了个电话。“李老板吗?上次你的那批仿品还有吗……要仿得好的,但不能好到以假乱真,总之就
是稍稍用心能看出差别来的那种……嗯,拜托你了……”
萧疏桐矜矜业业地完成了工作,没发现什么重大问题。擦了一把汗,同时瞄了一眼偌大的书房,唏嘘道,看闵榛那
样子,搞不好这里的书有四分之一都是假的。这么笨(?)还要做收藏,挺活该的。
奚落归奚落,萧疏桐还是很同情闵榛的,起码同情他的人民币。
于是在闵榛提出能不能请他好好鉴定一下书房里的收藏时,萧疏桐很是犹豫了片刻。闵榛趁热打铁道过几天他还有
一批历史文献要入手,顺便轻描淡写地提到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关于太平天国的。
萧疏桐坐不住了,瞪大眼睛看着他,真的?
闵榛诚恳地点头,真的。
萧疏桐思来想去,诱惑太大。
“学校离得远,也不方便吧。”萧疏桐还是犹豫。
“你可以住我家。”天地良心,闵先生说这话时绝对是目的端正思想纯洁。
“你家?”萧疏桐吓了一跳。
“这样方便啊。”闵榛坦坦荡荡。确实是很方便么……
“不大好吧,太麻烦你了……”小桐是个乖孩子。
闵榛沉着脸,“我记得好像有谁说过人在江湖举手之劳什么的吧。况且这一次算是你帮我吧。这么见外,让我很不
好过。”
萧疏桐无言以对。最后叹了一声,答应了。
闵榛喜笑颜开。“今晚就留下来。”
“什么?可是我东西都没有带过来呢!”萧疏桐诧异。这也忒快了吧。
“不用带东西。洗漱用具,衣服鞋袜,我这里一应俱全。”
萧疏桐歪头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哪里不对劲。想着想着,肚子先饿了。闵榛笑着说要带他出去吃饭。
萧疏桐拦着说,“干嘛出去吃?家里面随便做点就好吧。”萧疏桐绝对是勤俭节约的好孩子。
闵先生有些难色。不是他不愿意随便做点什么,而是他如果真的“随便”,那菜能不能吃真没个准信儿。
萧疏桐一脸期待。闵榛认命地一头扎进厨房,打开冰箱,欣喜地发现除了两个鸡蛋,什么都没有。
他很惋惜地说道,“没菜了,还是出去吃吧。”
一听到还要坐车,萧疏桐本能地蔫了。
闵榛看着他,皱眉思索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拉着小桐就往门口走。
“去哪?”
“蹭饭去。”
方铮驰那天没有看黄历,不知道是不是诸事不宜。秦礼言前两天和他闹过别扭,今天好不容易哄回来了,正要捞袖
子进厨房大大表现一番,门被敲开了,进来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那人居然还带着一个小尾巴。
闵榛丝毫不客气,进来就往沙发上坐了,瞥了一眼厨房,笑眯眯地说道,“看来我们来的是时候,方大厨正要开饭
。”
萧疏桐非常不好意思地杵在门口,讪讪地打了招呼。看到方铮驰阴晴不定的脸,迈腿也不是,掉头也不是。就在他
左右为难之际,秦礼言听到声响,从房间里探出脑袋,大惊叫了一声,“小桐?”
萧疏桐更诧异,“小言?”
秦礼言一把把人拉进门,拖到一旁咬耳朵。“你怎么和闵榛在一起?”
萧疏桐叹气,“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你呢?怎么在这?”
秦礼言脸一红,喃喃着,“借住借住。”
萧疏桐不明就里,奇怪道,“李群说你和黑眼镜都小半月没回一趟寝室了。黑眼镜是和他老板研究课题去了,你怎
么跑到这儿来借住了?”
秦礼言语塞,敷衍道,“这儿不是舒服嘛,暑假那寝室多热,是人呆的地儿吗?”
萧疏桐认同,点头,又觉得不对劲,继续追问,“这里虽然挺好的,但不嫌远吗?再说了,都放假了,干嘛不回家
去?”他记得小言的家就在本市,不远啊。
秦礼言彻底熟了。这时,方铮驰举着铲子杀出来,笑眯眯地对着萧疏桐说,“小言喜欢这里弱柳扶风蝉声持鸣悠然
自得闲云野鹤的生活情趣。与知心者常相伴,与知情者共天伦,这种情趣岂是以远近来衡量的?不信,你可以问问
闵榛。”
秦礼言听得直冒汗。萧疏桐没听懂,睁大眼睛看着方铮驰,又求助地望了一眼闵榛。
闵榛含笑,“说的好。好一个知心知情,野趣盎然!方经理果然是知道生活情趣的,小打小闹,不过是生活佐料,
到了情浓之处,还是一对璧人,羡煞旁人啊。”
一番话将秦礼言好不容易灭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烧了起来。前两天的事儿还不算完呢!现在还让别人看笑话!
方铮驰哀叹,果然打狗还是要看主人的。闵榛不好对付,他只好认命地去对付菜,尽忠尽职地做了四人份。
萧疏桐愣了半天,也没回过味来,也就不再管闵榛说了什么。
闵榛招手让萧疏桐坐下。萧疏桐战战兢兢地沾了椅子,也不敢深坐,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主人给惹毛了,自己就在案
板上了。
闵榛看他那诚惶诚恐的模样,暗觉好笑。朗声对主人说道,“待客之道啊,你们就没有看到这么两个大客人在这里
干坐吗?上茶水,要龙井。”
厨房的砧板被拍得铮铮响。
萧疏桐心惊。秦礼言无奈地当起了女主人(?),泡了两杯碧螺春。
闵榛抿了一口,放了杯子,对萧疏桐说,“下次还是从西湖弄点龙井回家吧。”
秦礼言刚要大怒,突然惊恐地抓住萧疏桐的手。萧疏桐一口茶水没来得及吞下去,不知所以地看着秦礼言。
“回家?你怎么跟他回家的?”
萧疏桐总算抽空咽了下去,呛到了,咳个不停。
闵榛皱眉,对秦礼言说道,“你的力气还是留着对付方铮驰吧,你看你把他吓的。”
秦礼言大怒,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心思!小桐的事情我管定了!”
“什么事情啊?”当事人不明所以。
闵榛笑着安慰,“没事,小言知道你要住到这里来,激动。”
“什么?”秦礼言果然激动了,“你要住到他家!”
方铮驰烧鱼,不忘从刺啦声中竖着耳朵留意客厅里的动静,听到这里,也怔了一下。闵榛这小子下手够快啊。
萧疏桐点头,闵榛得意。
“小桐你……”秦礼言恨铁不成钢。
方铮驰及时从厨房端出梅干菜烧肉,救了这场火。
一顿饭吃得表情各异。闵榛是很得意地蹭了一顿饭,顺带点了一把火;方铮驰是很头疼地想着把神送走;萧疏桐是
很满足地品尝到了方大厨的手艺;秦礼言是气愤地痛骂方闵一流的不折手段。
放下碗筷,小桐一脸真诚地看着方铮驰,忘了一开始时对方的凶神恶煞,称赞道,“你真厉害!”
那炯炯有神的模样,任方铮驰行走江湖数十载早就练得皮糙肉厚,也不禁红了红脸。
闵榛不受用了,咯噔一下放下碗筷。声音不大,却让秦礼言听得哈哈大笑。
“小桐,你别这么可劲儿夸他。不就是做饭吗,就是熟了能吃罢了,有什么好的!”秦礼言损方铮驰的时候从来都
不留余力。
小桐很诚恳地摇头表示不赞同,“已经很厉害了。要知道我妈选女婿的标准不过如此。”
后一句话让闵榛猛地抬起头,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萧疏桐。方铮驰一时没克制住,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指着闵榛
,“你,你完了,完了!”
萧疏桐当然不明白为什么他妈妈挑女婿闵榛完了,但看大家都在笑,也就不好意思多问。
于是一场饭吃得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吃完饭,闵榛又故意拖着不肯走,碧螺春喝了一壶又一壶,秦礼言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黑,终于在方铮驰拿扫帚赶
人之前,识趣地起身告辞。
“良宵苦短,不要辜负佳期啊。有道是小别胜新婚,注意保持体力,就不再叨扰了,莫送莫送。”
方铮驰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闵榛拉着萧疏桐,出了方家门,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萧疏桐不明就里,也跟着傻笑,说道,“你们感情好像很好
嘛。”
闵榛深吸一口气,“怎么说呢,我和方铮驰认识二十多年了,知根知底,他什么破事儿是我不清楚的?当然,我的
把柄也都握在他手上。莫逆之交不算吧,反正就是到死也拆不了伙。”
萧疏桐笑,“很好啊,不是朋友是兄弟。”
闵榛看着他,微微一笑。
回到家,闵榛果然拿出了一整套的生活用具,从洗漱到睡衣,一应俱全。萧疏桐愣头愣脑地接过东西,进了卫生间
。洗完澡,换了衣服,在刷牙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请自行倒带参考吃饭前的心理活动)。
首先,闵榛明明是一个人生活,看他房子的装潢也能猜出来他并不经常招待客人留宿,家里怎么就准备了一套崭新
的生活用品,居然连衣服都有,而且尺寸大小分毫不差。太奇怪了!
其次,看闵榛的藏书,他应该对历史文物古玩研究不浅,怎么就没看出来赝品?就算一时着了道,他自己应该也能
有所察觉,还用得着我帮忙?太奇怪了!
萧疏桐左想右想,没想明白,于是漱了口也就不再去想了。
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闵榛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响声放下报纸,笑着问道,“睡衣合身吗?”
萧疏桐点头。
闵榛指了指沙发上的枕头和薄被,“等会儿把被单铺一下,你不介意睡沙发吧。”
萧疏桐摇头,很高兴闵榛做出了这个安排。他刚刚还担心说闵榛家里貌似只有一张床,自己要睡哪里呢。现在有沙
发已经算是很好了。
闵榛又递给他一条干毛巾,嘱咐道,“把湿头发擦干了再睡。夜里要是凉了把空调关了。水在厨房,杯子洗好了在
饮水机旁。夜里起来记得先开台灯,别摔了。有什么事情我就在二楼。”
萧疏桐一条条一件件都点头答应了,心说这人看不出来还挺啰嗦的,跟老妈子一样。当然,他只敢腹诽。
闵榛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才起身上二楼洗漱睡了。
有热心观众举手提问了,闵先生怎么没趁人之危把小桐骗上床去?
打飞!闵先生岂是那种缩头缩尾毫不光明磊落的人!
情趣是要慢慢来的,把人弄上床,只能看不能吃,还让不让活啦!
闵榛自认为不是柳下惠,自然还是授受不亲的好。
第11章:钢琴事件
于是,闵先生和萧副盟主,咳咳,算是同居了吧。
于是,闵先生和萧副盟主,咳咳,算是同居了吧。
第二天,闵榛上班去了(人家可不是闲着没事干,专门搞对象的偶像剧男主角,有点觉悟好吧……),萧疏桐想到
虽然闵榛这里用的东西应有尽有,但还是应该回去搬点东西,比如说笔记本,比如说看了一半的小说,比如说,咳
咳,换洗内衣(闵先生准备的小桐也不好意思用好吧……)。
萧疏桐在小区方圆数百米内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才看见一个简陋的,可怜兮兮的公交站。萧疏桐想起问门口保安时
人家那脸上的五颜六色,想来这个小区的人,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大众交通。萧疏桐握拳,穷人怎么了?穷人也是有
生活的!
萧疏桐是穷人么?看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太爷相,众人用脚趾甲想想也就知道了。本来这世
上就没有绝对的穷与富,关键看你和谁比。和布莱森比,闵榛是穷人;和闵榛比,萧疏桐确实不折不扣是穷人。
但是他穷得有志气!比如说,在面对五斗米这种事情上面,他的处理态度绝对不含糊。
——你给我五斗米,我……我折给你看!
咳咳,好像举错例子了。但是没关系,大家知道意思就行。总之,小桐是个好同志。社会主义阳光大好未婚适龄青
年一枚,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被摘了。大家拭目以待吧!
闲话不多说,话说萧疏桐兜兜转转好几个来回,坐车都快坐吐了,终于回到了学校。刚踏进寝室门,胖三儿从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