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第48章:为你我所能做的事(四)
闵榛将那份报告放在办公桌上,一头栽在沙发里,长舒一口气。
办公桌的另一头坐着一位谢顶童颜的老头,一对单缝眼聚光如炬。“真的决定好了?不会太仓促?”
如果有人和陆觉非说,预见你的未来光景真是悲凉,陆觉非大概会一个铁拳打在他的下巴上。但很可惜,就算是人
参攻击也必须承认,这个精瘦精瘦的老头子就是自家老爹。在尽可能长的可预见的未来内,是不能让苏徽看见老爷
子的。就算不用为后代将来的基因考虑,也多少会为夕阳红时的惨淡审美情景感到犹豫。
红颜易老,真可悲。
闵榛答,“不是太仓促,而是太拖沓。再消耗下去,我媳妇儿都快没了,您老人家就当是疼我一回吧。”
陆老爷子哼气,没出息。
闵榛说,“我已经实现我当初的诺言,出息到没法再出息了。千里马赚一个赎身钱我容易么?”
陆老爷叹气。人才是人才,就是为嘛一个两个的都被猪油蒙了心智,跳坑跳得毅然决然的。我怎么就生养了这么一
帮子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
唉,陆老,你这么说,小心闵爸闵妈和你拼命,小孩是人家生养的好吧。
闵榛笑,“您啊,迟早得习惯。陆觉非那脸皮拉起来可以直接当蹦床,能屈能伸,您就省省力吧。”
陆老笑骂,“臭小子!什么人招什么货!”
“您别说,当初还真是陆觉非先招的我。这几年我一直熏陶他往正途上发展可谓是鞠躬尽瘁……别!那是宋代的笔
洗,你给碎了我可没钱陪你。”
陆老哼道,“你会没钱?”
闵榛大委屈,“我真没钱,不信你搜我银行。为了付聘礼,为了赎身从良,我都家徒四壁了。”
陆老沉吟了片刻,“什么时候带小家伙过来认认人,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物。”
闵榛问,“您老给见面礼吗?他出场费高……”
陆老气极反笑,又道,“夏鹄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小家伙压得住他?”
闵榛略想了片刻道,“中老年男人的杀手,没办法。”
陆老翻箱倒柜,我那心肌梗塞的药去哪儿了?
苏徽在吃葡萄不吐葡萄皮,萧疏桐在……洗葡萄搓烂葡萄皮。看着萧疏桐一脸贤惠的模样,就算其实他什么也不会
,苏徽还是会涌起一股娶妻当娶萧疏桐的想法。这家伙,长得太宜室宜家了。萧疏桐不知道苏徽的想法,一脸无知
无觉,也就难怪他最近越来越不招陆某人的待见了。
苏徽,你什么时候也想着包养包养我吧。陆觉非双手奉上钱包,泪眼婆娑,被拍飞。
苏徽吐着皮,吐着吐着想起来陆某人拜托的事情来,伸手将小媳妇招来。萧疏桐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水,将手在屁
股上蹭干了,拣了条椅子,正襟危坐。
“有些事情,就得是师兄才能点你迷津。”苏徽有些得意之色,萧疏桐不明所以。
“你知道一部电视剧或者小说的主角都有什么条件吗?”
……啥?
萧疏桐瞪大眼睛。
“主角嘛,其实不一定要长得好,或者很有才。那种万能主角很早以前就过气了。但是主角有很重要的一个品格,
也是他和配角的本质区别,那就是主角始终是掌控的那个人。他必须是主动去做的人。你当惯了别人生命里的配角
,习惯没有意见,没有自己的颜色,习惯了安排而不是自己创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撕掉剧本,加入自己的台词?
你若不敢做主角,如何说这是你的人生?做最善良的那个不一定就会有好报,是自己的就要勇敢争取。自己的男主
角要自己来选。别人的遗憾,别人的纠缠,那是别人的戏码,何苦要放在自己的舞台,抢了戏码?不学会自私就永
远成不了主角,因为主角注定要比所有人都幸福。这是你的权利。”
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戏,自己的唱词自己的腔调,自己的水袖拂尘腰身娆曼,不够抢眼就会沦为背景。
很简单,闵榛说过,没有囚禁就没有爱情。
萧疏桐呆呆的,想着很多,却又毫无头绪。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曹钰的影展开幕。萧疏桐本来是不愿意去的,但是
无奈对方送了一封极其精美的请柬。考虑到一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阳春白雪小资一把,萧疏桐还是盛装出
席了。盛装?还记得西餐礼仪课上留下的西服吗?就是它。一套贵到可以当礼服的西服,萧疏桐没想到有天还可以
再次穿上它。
萧疏桐看着玻璃展厅里自己的身影,那个高瘦的衣冠楚楚的家伙真的就是不修篇幅的萧疏桐?原来,那天闵榛眼里
的自己是这样的……
曹钰花了好大功夫从衣衫褴褛……嗯,衣冠不大整的人里头挑萧疏桐,没找到。正疑惑着,迎头笑着打招呼的那个
人吓了自己一大跳。
人靠衣装马靠鞍,古人的智慧真是无穷。
“恭喜。”萧疏桐伸手。
“谢谢。”曹钰握住。
这样就很好。何必争那些让人难以接受的爱恨与否呢?毕竟,朋友是可以一辈子的。一个放手换一生坦然,何其划
算。
“对了,我有幅照片想特别介绍给你。”
白布被揭开,灯光柔和得像笑容。萧疏桐仰头看了好久,眼眶有些湿润。
原来,我都忘记了。
照片里的那个人笑容温柔沉迷,眼神干净得没有丝毫不安。
原来,我都忘记了,忘记了要这样一直相信他。
闵榛说,缘分就是在特定的地方特定的时间遇上特定的人,迟了早了都错了。
好像自己曾经说过要相信,为什么都忘了呢?
我都忘了,安全感是自己给的,如果丢了,就要自己找回来。
我都忘了,我答应过他,要等他。
脑袋顿时清明。这几天的团团思绪都找到了一个头,慢慢捋顺了,编织成了一副清晰的画面。夕阳下交织的影子,
一直延展到天际。
就算不能说永远,在我们目光所及的远方,我们始终相伴。始终看着前方就始终会有希望。
曹钰有些慌神,“小桐,你怎么了?”
萧疏桐抽抽鼻子,你这个算是侵犯肖像权吗?
曹钰,……呃,不算吧,不以盈利为目的。
萧疏桐,那你照片卖钱的吧。
曹钰,这个……
萧疏桐,所以盈利……
曹钰,……
曹钰答应影展完了之后,会把照片连相框打包给他的,萧疏桐很嗨皮地回家了。路过报摊,替张立鹏要了一份财经
报。路过煎饼摊,替自己要了一份大煎饼。就着饼看了几页报纸,然后傻了。
XXXX集团公司总经理XX辞职,消息公布当日,公司股票下跌。陆氏集团召开股东大会,商讨接管事宜。拒舆论分析
,陆董的儿子很可能接任总经理一职。这样一来,盛传已久的XXXX将成为家族企业的猜测有望成真。
萧疏桐扔了两块五的煎饼,拦车去“西施”。
“西施”里面正一团乱。闵榛的东西都打包好了,搬家公司进进出出,忙得人仰马翻。
“闵榛,你说我这样再大修一下好不好?”夏鹄举着一张图纸,眼睛亮闪闪的。
闵榛瞪了他一眼,“你的房子你问我?”
“不是,我就是征求一下意见,你觉得我爸妈会喜欢吗?”
闵榛考虑了片刻,道,“老实说,我对你妈的印象只限于她操起扫帚追着我打的样子,对她的喜好还真是难说。”
夏鹄白了他一眼,“难怪我妈为我们分开的事情庆祝了三天三夜。”
萧疏桐破门而入,若干勤劳的路人搬运工被他的内力震翻,扑在地上叠罗汉。
“小桐?”
“小桐?”
异口同声。
萧疏桐来不及整理因为一路狂奔而有些飘逸的发型,冲过去抓住问,“你,你,你……”
闵榛无奈,拍着他给他顺气,“放心,我不跑也跑不了,慢慢说。”
夏鹄扭头冲楼上喊,“师傅,撤一个房间,搭戏台子,上瓜子,有琼瑶戏啊!”
有师傅开始搬小板凳。
萧疏桐问,“你是不是……下岗了……”
“……”
下岗……请原谅萧同学用词的匮乏。没文化果然很可怕。
闵榛望天,“也可以这么说吧。”
萧疏桐这才反应过来周围有一群观众,问,“你在干嘛?”
“搬家。”闵榛回答得很干脆。
萧疏桐吓了一跳,“为,为什么?”
闵榛摇头,“房子没了。”
萧疏桐难过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夏鹄一脸黑线,怒道,“你那公寓是摆设啊?它名叫没房子啊?”
闵榛看了一眼萧疏桐,说,“小桐,新家很小。”
夏鹄吐血,谁也不要拦我。
萧疏桐拼命摇头。
“不及这里的三分之一。”闵榛继续。
是这里太大了好吧。夏鹄清场,决定无视这两只。
“而且我下……失业了,也许供不起房贷。工资也没有了,保险刚刚卖掉。”闵榛声音越来越低沉。
救济处的领导开始郑重考虑要不要接济一下这个下岗职工。
萧疏桐上前,慢慢抱住闵榛,用力抱住他。
“小桐,我没钱了。”
萧疏桐恶狠狠地打断他,“闭嘴!”
他这个姿势很不利,头埋在闵榛的肩头,就看不见某人此刻绽放得越来越大的笑容,一路到后脑勺的灿烂。
要知道这招有用,早八百年就不干了。唉,失策。
“小桐,我有话要说,你仔细好。”
萧疏桐抬头,“好。”
第49章:求婚?!
“小桐,”闵榛表情严肃,“你要知道人生没有彩排,每天都是现场直播。所以这话我只能说一次,争取一次就要
成功,所以你得配合我。知道么?”
萧疏桐点头,“你要我怎么配合?”
“就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插嘴,只要点头就好了。”
萧疏桐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闵榛清了清嗓子,“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开的这个头,但鉴于要求就要求得最好,要做就要做全套(?),所以
……”他突然啪的一声单膝跪下了,吓得萧疏桐也跟着一把双膝跪下了,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知所措。
闵榛无奈,“小桐,我们还没有到夫妻对拜那个环节,你不要激动。我们要按程序走。”
萧疏桐懵了,不知是该说话还是该点头,反正是怎么也不肯起来。
闵榛只好继续。
“人生不过就是短短数十年。试想八十为大限,除去十年孱幼,十年耄耋,余下有能力游走人间的时间不过六十年
。在这六十年里,有一半的时间是身处黑夜的。在余下三十年的光明里,琐碎杂事,奔走糊口,身不由己,真正想
要去享受的时间少之又少。如果连这点可怜的时间都不能选择一个真正爱的人相看到老,却偏偏要欺骗无辜者,用
谎言互相捆绑着纠结此生,那么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萧疏桐是真的想哭了,不是感动的,而是……没听懂。他只听到那句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顿觉万分悲凉,剩下的
就都是一声叹息了。
闵榛道,“既然还能够选择,为什么不选一个爱的人,耳鬓厮磨,执手白头?小桐,我曾经说过,亲情于你是最重
最珍的,我嫉妒这一点,却也无力改变这一点。我很自私,既然爱上了,就希望是你的最好。我曾想过无数个两全
其美的方法,发现只有一种能让你永远将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那就是成为你的至亲。”
萧疏桐看着他,眨眨眼,不说话。
“我已经查过了,三代之内,我们没有什么可能是同父异母同母异父同祖父异祖母同祖母异祖父同外祖父异外祖母
同外祖母异外祖父之类的胞弟表哥堂兄,乱伦惨案是无缘了。”
萧疏桐有点被绕晕了。
“所以,办法只有一个——姻亲。”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
姻亲也是亲……萧疏桐脑袋里闪过这一排亮闪闪的大字之后,就完全死机了,瞪着闵榛将那枚卡拉卡拉发光的戒指
套进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戒指的大小刚刚好,套得牢牢的,稳稳当当。
闵榛看了他半天,然后叹气,“点头。”
萧疏桐点了点头,下一秒眼泪就滴了下来,将闵榛抱住,用力拥着。闵榛反手抱住他,轻轻安抚他颤抖的背。许久
,将他的头捧起,吻了下去。
不能不吻啊,小桐的力气真的是可以拔山的,要是不让他转移注意力,闵先生极有可能成为因求婚而被勒死的第一
人。
闵榛心里暗叹,同时也不忘感慨这滋味的甜美。
尽管混着泪,涩如这一路风景,但是此刻,让人甘愿甘之如饴。
“PS,戒指很贵,这是我最后的工资啊。”闵榛郑重道。
萧疏桐立正,脸上浮现出物在人在物亡人亡的悲壮表情。
“老大,你偏心!”夏鹄看了一眼戒指就不干了,“当年我也想说要来着的,你都不肯给我!我也要!”
闵榛瞥了他一眼,“不要随便敲下岗人士的竹竿,这,是不道德的。”
夏鹄哇的一声大哭,颇有要满地打滚的势头。萧疏桐暗汗,伸手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闵榛连眼睛都没抬,道,“萧疏桐,你敢把那枚戒指摘下来试试看。”
萧疏桐立刻不动了,把手放回口袋。
夏鹄停了哭,看了一眼萧疏桐,满是同情,“娜拉,你真的不打算离家出走吗?”
萧疏桐摇了摇头,“没有公车钱。”
夏鹄,……
“闵榛,你这是在作孽!”
“承蒙夸奖,惶恐之至。”
夏鹄回头摸了摸萧疏桐的脑袋,“乖,以后活不下去了可以投靠哥。你也知道闵榛下岗了。”
闵榛指挥师傅们搬家,萧疏桐善后,被夏鹄拖住当了半日苦力。夏鹄用一根红豆冰将他打发了。萧疏桐欢喜,三口
将冰棍啃了。舔舔嘴,抬头,看见夏鹄正站在书房的窗户边往外看。他身材偏瘦,微长的头发用皮筋扎了,颇有几
份艺术家的气质。
闵榛的书搬空之后,书房空了好大一块地方。夏鹄将画架搬了进来,整了半个画室出来。普罗米修斯的石膏像上盖
着资本论,还真是……不错的组合。
一切,安静得恰到好处。
这样闲适的时光,这样温暖的日头,让萧疏桐有些浑然欲睡。在这样情况下说出来的话自然不是什么聪明话。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凶。面露凶光,人非善类。”这倒是一句大实话。虽然夏鹄的饭菜做得是很香,但
是也丝毫柔和不了他见到萧疏桐的那一瞬间,眼神的杀气。
“第一次见到你,我的紧张程度不比你少。”夏鹄好笑。
萧疏桐惊异,“看,看不出来啊!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