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争抢一只篮球,像孩子那样,凭昆然会因为偶尔的失误耍赖,接着又挽起袖子从他手上把球劫下来。他第一次发现,凭昆然还会咧开嘴笑,明朗得像平铺的日光,或者白鸽张开的翅膀。
池觅承认,自己是产生了些奇怪的情绪,它像是篮球拍在地上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敲击胸口。
“不打了不打了,英雄不提当年勇,我认输。”凭昆然撑着膝盖,抬手起来摇了摇,池觅走过去扶他的胳膊,他一抬起头,就撞见青年瞧上去颇开心的笑容,立刻有些心理不平衡。
“你就是年轻,要是跟十年前的我斗球,怎么趴地上的都不知道我跟你说。”
“好好,那叔叔我扶您坐边上吧。”
“说了叫哥哥!”凭昆然瞪眼睛,池觅笑着不再跟他拌嘴,他偏头瞧着青年在灯光下轮廓分明的侧面,那嘴角扬着,比冷笑的池觅不知迷人多少,他回过神,在心里嘲笑自己还精虫上脑些什么,但还是又忍不住看了池觅一眼,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池觅对他的态度已经完全不是原来那样了,甚至都会跟他开玩笑了。
他跟池觅在球场边靠着围网坐下,一直叫个不停的蝉似乎是累了,声音弱了下去。凭昆然觉得这样安静的夏夜倒也不错,重点当然是坐在身边的人,他跟池觅中间只隔着一个篮球的距离,不是多亲密,但是也够凭昆然再好好体味下年轻人朝气的热度,持续地散发过来。
“我不想辞职。”池觅低着头说,凭昆然抬了下眉毛,他就知道,打球时的气氛再好,也终归是要绕到正事上来的。
“为什么呢?你不是一直想走来着,不怕我缠着你?”凭昆然偏头问,池觅也扭过头来看着他,他被那双眼睛刺了一下,回忆起池觅将他按在沙发上时满眼冷出冰渣是景象,“别介,我还不想缠你了,”他忙补充说:“你这人太硌得慌,温香软玉多着呢,我也算迷途知返了。”
凭昆然扭回头去,却还是拿眼角瞥着池觅,出乎他意料,池觅垂下眼帘,神情却像是有些受挫。
凭昆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他一征战情场数载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这个晚上池觅的态度实在是接近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但是要说这是池觅终于发现他的魅力忍不住心之所向的话,他又……结合以往强行上手的各路美少年,他确实没那个信心。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凭昆然缓和下语气,认真又问了一遍。
池觅的嘴唇动了动,就在凭昆然以为对方就要吐出“不关你事”这样扫他面子的话,池觅却说:“因为当初跑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回去。”
气氛似乎严肃了下来,凭昆然不再出声,他觉得这大概是个好机会,美少年冲他敞开心扉什么的。
“我从小在那种家庭长大,每天被长辈严格要求、练习各种我并不喜欢的东西,除此之外,学校里的同学,也都知道我家里是黑社会,不愿意接近我,就算愿意接近的,也会被家里派在身边的人盯死,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没多久也就受不了了。所以从小到大,我就挺恨这个姓氏的,所有人都把我看做池家三少,而不是池觅。”
“大学一毕业,按家里的安排,我就应该跟在二哥身边,为家族兴旺做贡献,但是这么多年,我终于忍受不了了,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大学里学的专业不喜欢,何况家里人已经给这类的工作门路打过招呼,我也不敢去应聘,就靠些零工挣钱生活,直到几个月前,在西餐馆做服务生,被个模特公司的人递了名片。”
“我后来抽空去面试了,然后被选中了,再接着,嗯,就现在这样了。”池觅说到这,看了凭昆然一眼,那干干净净的一小眼神,让凭昆然顿时酥了整条脊椎。
“刚开始我对走台很不上心,但是慢慢的,就觉得也还不错,所以我不想走,要是就这么回去了,我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池觅说完了,抿了抿嘴唇,把篮球拨过来拿在手里,轻轻晃来晃去,露出一点几不可察的不安。
凭昆然承认,除了那点不该有的心痒以外,自己确实被池觅说的话触动了。他以前也是这样的,万分想在这个世上通过自己确认定位,不愿意受到任何干扰和支配,那种勇敢的热忱的姿态,他曾经也拥有过。
所以他曾经也是迷人的,直到金钱和地位带来的空虚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侵占了他的身心。
他决定帮助池觅,不管是为了什么。
“那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不过说他死性不改好了,好人不能白当不是,他还想在伸出援手之前讨点便宜,哪怕是口头上的也行。
凭昆然看着池觅抬起眼来看他,嘴边又扬起个促狭的笑来:“如非必要,我可不会去跟池家作对,你想让我帮你么那么你拿什么筹码来跟我换呢?”
池觅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那有些许天真的模样更是把凭昆然搞得鼻腔发胀,再这么下去真的要淌鼻血了。
“怎么换……”池觅垂下眼睑喃喃了一句,像是在揣摩这背后的意思,然后他抬起眼看着凭昆然。
凭昆然正准备不再刁难他,来正经讨论讨论下一步做什么,但下一个瞬间,凭昆然发现池觅正在靠近他。
池觅在朝他凑近过来。
“池……”他才吐出一个字,池觅就已经倾身来到他面前,鼻尖碰在了一起。
凭昆然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张因为无法聚焦而模糊的脸,而池觅也紧张起来,他轻轻地呼吸着,然后他看了一眼凭昆然的嘴唇,在夜里暗淡不清却显得尤其惑人的地方。
池觅吻了下去。
当含住他的气息的时候,池觅才确定,自己已经想这么做想了很久了。
他渴望这个人,哪怕这种渴望还不够尖锐还不够清晰还不够长驱直入,但已经足够浓烈了。
他伸手捧住了凭昆然的脸,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个人在他能完全感受到的位置,被他温柔地侵占着,他觉得难以抑制的青涩的激动。
鼻息和湿润的水声在两人之间交换,这是一个比想象中要长的吻,凭昆然几乎要不能呼吸,他连已经十分熟练的换气方法都忘记使用,只是略微僵硬地被池觅捧着脸,震惊大于快感,天知道他已经无暇去顾忌池觅的舌头已经伸到他嘴里搅动了多久,他只是一直沉在“池觅居然主动亲他”这个要命的短句里不能自拔。
好像在蝉音又弱下一个分贝的时候,池觅才离开了凭昆然的嘴唇,他的拇指又留恋地在凭昆然脸上抚摸了一下,然后看着回不过神来的凭昆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这是……什么?”良久,凭昆然才低着嗓子问。
池觅慌张起来,他瞟一眼那些还在不知疲倦地绕着灯泡飞舞的蚊虫。
“……我不知道。”
凭昆然一愣,但涌上来的气愤远不及心里的喜悦,只得点点头,“哦”了一声。
池觅更慌了,他忙伸手去抓凭昆然的手腕,“你再让我想想。”
“想什么?”池觅的反应让他心情好了些,便挑眉去看青年。
池觅像是不敢迎接他的目光,手却仍旧紧紧抓着,“我原来不是同性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
“嗯”凭昆然答应着“这不怪你。”他伸手撑地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摆脱了池觅。“我们先回去吧。”
池觅看看自己空掉的手,也站起身,“那你今晚,要不要先住我这。”
凭昆然意味不明地看青年一眼,后者立刻脸红了。
凭昆然心想,不管怎么说,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巨大进步,哪怕是在他已经决定放弃之后。但是哪个男人能坦坦荡荡不吃肥美多汁还堆到面前的回头草呢?
所以凭昆然笑笑,说:“行啊。”
第十一章
在池觅家留宿的那个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凭昆然觉着,这事儿得慢慢来,池觅尚属于挣扎期,他要是表现出心急,指不定会让对方潜意识认为是他在把青年带上弯路,到时候他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让池觅慢慢自个儿折腾吧,那小子都敢凑上来亲他了,呵,凑上来献菊花也指日可待。
凭昆然好歹是晓得战术运用的,现在就赖上了欲迎还拒这招,在公司里碰到池觅,也就淡淡打个招呼,好像完全忘了篮球场边的那幕吻戏,整个正直Boss。
他渐渐也从池觅脸上看出,那小子并不满足于只停留在招呼的碰面,脸上有时还会出现微微愤懑的表情,凭昆然在心里暗喜。
这天凭昆然有个跟服装设计师见面的安排,对方是才从法国回来的,名声在外,这次回国要在业内办个走秀,到场的都是国内外各大服装公司,算是场个人求职的秀,整个流程包括模特的选人都承办给了薛茗。而凭昆然听了这个事,转念一想,觉得应该趁此机会结识一下,薛茗的设计部办起来没两年,正是需要能够镇宅的设计师,他办模特公司,当然不愿意单纯停留在模特这一元素上,服装设计的配套建立才能更好地完善整个公司的系统,而且他看了那么多年走秀,不是没想过再往服装业插一脚。
于是他放□段,亲自来到走秀的彩排现场,那设计师正在忙,给模特配装指挥台步姿势,看到凭昆然的时候打了个手势,意思是稍等一下。
凭昆然在旁边坐着等了一会儿就没心情了,那娘娘腔设计师穿个银光绿的紧身衣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不时还拿出兰花指往空中戳那么一下,直戳得凭昆然鸡皮疙瘩掉满地的,于是他站起身,准备到处转转。
这一转,没想到就在化妆室迎面碰上了池觅。
池觅正低头整理身上的衣服,那是一件朋克风的皮衣,撕破式流苏零散地分布在衣面上,尖长的柳丁竖在肩膀上,池觅转身去拿桌上的腕带,背后露出一大片被撕破流苏包围的线织画面,竟然是梵高的《星空》。
凭昆然目光下移,然后盯着池觅被包在紧身短皮裤里的屁股上,再也挪不开眼了。
“凭昆然?”
凭昆然急忙抬眼,池觅正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哦”他回过神,“来跟设计师见面的,人家不正忙着么,我四处转转,你这次被选中了?”
池觅点点头,又补充一句:“我是开场模。”说完似乎是觉得自己像在邀功,脸有点红。
凭昆然了然地笑笑,将池觅又上下打量一遍:“这设计师眼光够毒,竟然敢让你穿这种风格。”他眼里的鉴玩意味简直呼之欲出,池觅的脸完全烧了起来。
“我不喜欢。”池觅有些气愤地说。
“我喜欢。”凭昆然朝池觅走过去,并且在这之前他已经把门轻轻扣上了。池觅在对面直视着他,脸绷得紧紧的,凭昆然暗暗兴奋起来,他终于可以尝尝这嫩草了,把那次意外的失陷扳回来。
池觅也开始心跳如鼓,他这几天被凭昆然忽视得彻底,一边觉得难受一边觉得自己不该为这种事难受,正矛盾着,凭昆然就跑到面前来,还朝他露出那么……那么诱惑人的眼神。
凭昆然步伐缓慢地走到他面前,还是沿用了那老招数,把嘴唇凑到池觅耳边,吐着气说:“这么多天,你想得怎么样了?”
池觅垂着眼,凭昆然觉得他在默默紧张着,心下就得意得不行,他等着池觅回答他。
“你能让我……再试试吗?”池觅却提出这么个要求来。
“还要试什么?”凭昆然皱眉。
下一秒,凭昆然再次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被池觅堵住了嘴唇。
他这次也没心思去享受对方口腔里清新的薄荷味了,而是开始恼怒起来,敢情池觅想再试试的是这个!这小子像是把他当做一块食髓知味的糖一样,动不动就凑上来舔,而且还他妈每次都不打招呼,他知道突袭应该是自己这样的强攻享有的特权吗?!
凭昆然开始夺回主导权,他的嘴唇正被池觅温和地吮吻着,发出暧昧的贴合声,凭昆然找准空隙,把舌头自然而然地伸到了池觅的唇间,碰到了对方的牙齿。
池觅的身体振了一下,随即像是被触动了开关,他伸手扶住凭昆然的脖子,更深地,挨近了凭昆然。
两人在无人的房间里紧紧贴在一起,唇舌交缠得几乎会在唾液间燃起火苗来,氧气似乎开始不够用了,凭昆然短暂地失神,等恢复过来,发现池觅正把他按在墙上,在亲吻他的脖子。
凭昆然不由自主地仰起下巴,他感觉到池觅的嘴唇比起刚才,实在是火热了太多,像是会烫到他。然后池觅扯开了他衬衫的前襟。
哪怕在这时候,凭昆然仍旧没有任何危机意识,他把手指插进池觅的卷曲的短发里,难耐地用指尖抓挠对方的头皮,这让池觅眯起眼睛,像被抓着下巴的猫一样。
凭昆然早已经支起帐篷了,池觅也觉得那皮裤把自己勒得胀痛。两个人都接收到了自己身体带来的赤裸的信息,并且不得不,对此做出回应。
池觅啄吻着凭昆然的身体,沿着小腹一直向下,来到了凭昆然正支帐篷支得辛苦的地方。
他伸手解开了凭昆然的皮带,拉下了他的裤子。近距离观看到同性的那种地方,并且是在清醒的状况下,并且是在对方正兴奋的状况下,池觅愣了一瞬。
“怎么了?”凭昆然的嗓音暗暗的,像是能把周围的光线都蒙住,从头顶传来。
“没。”池觅答一声,然后伸手把凭昆然的内裤也褪了下来,接着他站起了身,手指轻轻拢住了凭昆然此时此刻最脆弱也最热烈的地方。
他记得凭昆然的温度。
第一次是在黑暗和酒精的双重干扰下,但池觅在那个过程中仍旧在意识迷乱的时刻握住过凭昆然,所以现在对方再次躺在他的掌心里时,他立刻回忆起了那些片段里,凭昆然在他的掌心里微微跳动,和炙热的喷薄。
他发现他一点儿都不排斥,甚至因为凭昆然正在因为他而兴奋着,而激动起来。
“嗯……”凭昆然享受着池觅扶动的手掌,拿头顶着墙壁,下巴仰得更高,脖颈完美的线条暴露在暖黄色的化妆镜前灯下,上面布满红痕,他汗湿的头发从后方绕过来,弯曲着贴在颈侧。
池觅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他觉得自己胀痛得更厉害了,他上前一步,咬住了凭昆然的喉结。
凭昆然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的喉间发出让池觅近乎发狂的痛吟。凭昆然伸手推了一下池觅,他瞪着对方:“我靠,你干嘛呢!”池觅抿一下嘴唇,不说话,像是觉得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他伸手扳过凭昆然的肩膀,把对方转了个身,背对自己。
凭昆然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你还敢再这么来?!”他彻底火了,今天他可是准备着把池觅一举攻下而不是让自己他妈的再□失陷一回啊!
池觅死死按着他的背,凑上来亲他的肩胛骨,一边低声喃喃:“让我来吧。”
“来你妈个头!老子是一直是做上面的!”
池觅伸舌尖舔了一下他的腰窝,他顿时觉得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嘴上却还不肯示弱,人也要转过身来:“你赶紧起开,你懂个屁,我先教会你再说。”
“我有上网学了的。”池觅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委屈,“我不会弄伤你的,你别担心。”池觅从他背后贴上来,他立刻感觉到一个炙热的硬物顶到了自己。
“再说了,”池觅凑在他的耳边说话“可不就是懂个屁么。”
凭昆然觉得自己要抓狂了,正当他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肘把池觅拐开再说,池觅却突然捅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