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我:“你喝的你收!”
“错,咱家家规是谁拿的谁收!”
“我靠!”他趿拉着拖鞋叼着半颗烟向我走来,“上回让你帮我找把剪刀后来你怎么说的来着?”
“怎么说的?”
“第二天你让我把剪刀放回去,我说是你翻乱的,你说谁用的谁收,说是家规!”
我眨眨眼:“我是那么说的?”
“你以为!”
“好吧,这回家规变了,去拿杯子。”
王贺文忿忿的把烟掐灭,解恨的扔进垃圾桶,好像手里攥着的不是烟屁 股,而是……我的屁 股。
我装没看见。
有一个人可以任你搓圆捏扁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他常常感叹。
“你说你得多幸运才碰上我了。”
“是啊。”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他动了动,惊讶的说:“哎呀,就这么完了?”
“怎么?”
“怎么不回嘴?”
“哦,你想听我回嘴啊,好办。”我直起身子,作出和他一样的表情,深吸一口气,感叹道:“你说我得多不幸才
碰上你了。”说完观察他的反应。
他并不如我所料立时还击,而是耸耸肩,一派自在的说:“嘿嘿,想当初,你玩命追我啊……”
“谁,谁追你了?难道‘网友’和你聊天都是在追你?你以为你谁啊,大熊猫啊,还追你……”特意把网友两个字
咬得很重。
“是啊,聊聊天倒不至于算追……”他慢悠悠的说,“不过私藏人家录的歌还放在MP4里,还设成单曲循环就很可观
喽。”
我磨牙。
那件事……实在太糗了,现在想来还脸红。
知道他唱歌好听后,心里像着了魔似的,就是想听他的声音,可又不好直接要求视频语聊什么的,要知道我在他心
里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如果要求视频,搞不好会直接被贴上“不可长期交往黑户”的标签。
聪明如我,自然想到曲线救国。
那就是——找小路。
小路传给我一份大约1.5M的Real格式文件,为什么强调1.5M呢?因为那只是半首歌,还是偷录的。
把音量调小,戴上耳机,点开那个叫做《黄昏》的歌曲。
用惊艳形容有点俗,但歌声流淌出的一瞬,配合背景乐的雷声,我真的有种被闪电劈到的感觉,后背都麻嗖嗖的。
他的声音……果然很好听。
“过完整个夏天,
忧伤并没有好一些。
开车行驶在公路无际无边,
有离开自己的感觉。
唱不完一首歌,
疲倦还剩下黑眼圈,
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
黄昏再美终要黑夜,
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
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
黄昏的地平线,
划出一句离别,
爱情进入永夜。
依然记得从你眼中滑落的泪伤心欲绝,
混乱中有种热泪烧伤的错觉,
黄昏的地平线,
割断幸福喜悦,
相爱已经幻灭。”
没有花哨的演唱技巧,没有经过后期处理,只是对着电脑简单的哼唱,连伴奏都不够和谐,后半部分还有较大的杂
音,但是,我还是反复听了好几遍。
不会唱歌不代表不会听歌,就像不做饭的人也有权利品评食物一样。
他的声线轻柔,有阳光的味道,让我觉得温暖,即使是伤感的歌,他唱得也不是很惆怅。
那天我窝在椅子里闭上眼,仿佛看到一个男人开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高速公路上,后视镜里是徐徐落下的夕阳,他
深吸一口烟,将烟头弹出窗外的同时挂上恣意的笑。
在那之后,屏幕上的对话开始有了颜色和声音,我好像在那简单的几个字后面看到了一个男人或皱眉,或微笑,或
无所谓,或不耐烦的神情。
但对他来说,我还是那个有些任性,有些花心,有些不可理喻的嘉北吧。
但是随着愈加了解,他与我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话题不再是我单方面绕着他转,他也开始关心起我的生活。
比如赶上我忙的时候,回到家已经将近凌晨了,打开电脑,看到他的蓝色钢盔小人还在亮着——我们已经将彼此设
置为对方隐身可见。
见我上线,他的头像一闪一闪动了起来。
倒立的蜗牛:“这么晚。”
向北:“恩,陪客户。”
可能看出我的反应迟钝,倒立的蜗牛:“喝酒了吧。”
向北:“喝了。”
不止喝酒,还喝了好几种呢,我的手指软得不像话,几乎按不准键盘,他叫我洗个澡睡觉,还说其实醋比茶借酒,
又说了不要洗太热的澡,否则头容易晕,我受宠若惊,一激动打了好几串拼音不正确不知所谓的话回去。
最后终于互道了晚安,我也如他所说,小口的尝试了一下用醋借酒,别说,真的挺管用,本来在胃里翻腾的酒浆全
都在那一口浓醋的刺激下尽数还给了马桶。
说完88后,他的头像灭掉之前,我收到他最后一条消息。
他说:“你啊,真不会照顾自己。还一个人。”
第 10 章
那天晚上,吞了两片止痛药爬上床,虽然摆脱不了酒后睡觉的眩晕感,但从始至终都有个人在我耳边轻轻哼唱着—
—“过完整个夏天,忧伤并没有好一些。开车行驶在公路无际无边,有离开自己的感觉……”
胃里暖暖的,我睁开眼,床前昏黄一片,好像开了一盏台灯,光晕里有个模糊的男人微笑着坐在我的脚边。
我心里好笑,嘉北啊嘉北,不是吧你。
那真的不是因为思念还是什么衍生出的幻象,答案在清晨七八点钟的时候揭晓,我左边的腮帮子肿起来了,碰都不
敢碰,咽口吐沫都费劲。
我强打着精神给上司发了短信请假,然后又本着自力更生的原则百度了一下我的病情,似乎是智齿发炎了。
左脸带动脑仁一并跳动,简直要把我逼疯,我用盐水漱了口又含了一大块冰,并不能缓解什么,用手指伸进去碰一
碰,简直要了我的命,智齿下面的牙床肿得不像话。
QQ响起来,我这才注意到蓝色小人给我发的消息。
倒立的蜗牛:“怎么这个时间在?没上班?”
公司电脑是没有QQ的,我上线的时间一般是晚饭后,雷打不动。
但没想到他竟然在,而且还这么细心……还没等我感动,忽然想起昨天看到幻象的事了,脸有点发热,一紧张张了
张嘴,顿时疼得我直吸冷气!
我回道:“牙疼,好像是智齿发炎。”
倒立的蜗牛:“去医院。”
向北:“不用,我找点消炎药吃就好。”
倒立的蜗牛:“消炎药怎么能随便吃!去医院看看。”
向北:“不要紧,昨天我还吃了止痛药呢,不也没事。”
倒立的蜗牛:“……你喝过酒后吃止痛药???”
向北:“怎么……了?”
倒立的蜗牛:“……吃的什么牌子?”
我翻出药片的包装,随便打了几个英文字母,那边一阵安静,过一会他发来一串话。
倒立的蜗牛:“你知不知道这个牌子早就被禁了?!!你还酒后吃!!这个对神经系统有损伤的!!你!!!”
我呆呆的盯着那行话,倒不是被里面的内容吓到了,而是那串感叹号……他情绪激动了,为我。
我咧开嘴想乐,却只能捂着脸很欠抽的只弯起一边嘴角。
看着那串感叹号,我仿佛听到他大力敲下键盘,又狠狠按了回车键的声音。
原来昨天的幻象……不是我栽进去了,而是药物对神经有损伤啊。
我莫名的感到欣慰。
他还在催我去医院。
我当然不去。
我最好面子,下楼倒个垃圾都要整理头发换搭配得宜的衣服,怎么能肿着半面脸出门?!谁知道这天有没有桃花从
天上砸下来??——要时刻准备着。
他还在催我,我却很享受这种被嘱咐的感觉。
翻翻手机电话本,一长串的人名,但应该没有一个会这样不厌其烦的催我去医院。
最后,他说:“你电话。”
咦咦咦?终于管我要电话了吗?
我矜持的写道:“干吗?”
倒立的蜗牛:“我接你去医院,给我你电话。”
天哪!他要见我了!他终于要见我了!——但是,我坚决不能同意。
难道要我和他的第一次会面就留下这样……难以磨灭的印象吗?我拿起手边的镜子,看看左侧脸,又看看右侧脸,
果然两面明显不一样。
我才不要见他。
他见我没有回话,也一直不见动静,我想,要不干脆装掉线吧?还没想好该回什么,手机却劈里啪啦的响起来。
我拿起电话,一个柔和的男声传来:“喂?”
我皱眉,应该不认识这人,看了眼号码,不认识。
刚要张嘴,左脸传来一阵剧痛,疼得我直哎呦,我支支唔唔的声音被对方听到了,他低低笑了。
“我是……蜗牛。”
我想张大嘴表示我的惊讶,但没张成,只有眼睛瞪成了O型。
“我知道你牙疼,听我说就好。”
“小路早把你电话给我了。”
小路……死贱人,出卖我!我很想用力的磨牙,但牙齿咬合不上,半张着嘴的动作甚至令我流出口水,幸亏是电话
,不是视频。
我悄悄擦嘴,柔和的声音还在继续:“可能有点冒昧,但是这个就是去医院挂两瓶水的事,我想你可能是不方便去
医院吧,我可以送你。”
听他说的这么笃定,我怀疑小路那贱人连我的住址都给他了。
他还在等我答复:“可以吗?”
我猛的摇头,摇完才想起对方看不见,又爬回电脑旁打字。
向北:“不用,我自己去!”
从听筒里听到他的QQ在响,他笑了一下,“你肯定去?”
我一边点头一边打字:“肯定!”然后还补了句谢谢啊。
他似乎极轻的叹了口气,“那好吧,一定要去,否则只能喝粥了。”
我真的去了,破天荒的因为这么一点小病去了医院。
从懂事后就很少来医院,一是觉得花钱,屁大点毛病就能折腾你三五百块去,二是觉得寂寞,是寂寞,没有人陪着
你跑上跑下,也没有人提醒你该拿什么,该填什么,我的父母离婚了,我和母亲一起长大,她是个糊涂的女人,经
常煮粥煮得锅子烧黑,但在经营自己的人生上可一点也不糊涂,我十五岁时她终于再婚了。
“智齿发炎。”长得很刚毅的医生把我——的嘴里里外外看个透后这么说。
然后大笔一划,给我开了三天分的水,好像都是消炎的,这下好了,我有三天的假,可以来医院打吊瓶了。
花了我一千五,妈的。
然后这三天打吊瓶的时候,蜗牛都会给我发短信,嘱咐我记得看点滴,水还剩多少时记得按铃叫护士,我也借机装
傻:“怎么手臂很疼。”
他回我:“哪种疼法?”
我:“一跳一跳的疼,好像针头在动。”
他:“那是点滴太快了,叫他们调慢点。”
有个人和你说话的感觉真好,没有功利性,没有试探性的猜疑,没有一点点探听对方的喜好,没有一上来就互发照
片,袒露自己的属性……虽然在简陋的病房,到处是难闻的药水味,白衣天使并不天使,手臂也有些麻了,但,这
种感觉真好。
我:“饿了,这两天都没吃什么。”
他:“今天最后一天了,很快就好了。”
我:“恩,要大吃一顿。”
从床头的金属柱子上看,我的脸不但已经消肿,还更瘦了,也算因祸得福嘛。
他:“说的我都饿了。”
我:“那等下一起吃饭?”
邀请发出去我自己都吓一跳。
这算我主动约他吗?我手忙脚乱按手机,但是信息已发送,万恶的中国移动。
那边很快回复:“好啊,你想吃什么?”
其实我想吃你做的……
第 11 章
“说,第一次约我见面就约在你家附近,是不是有那个企图?”
削完苹果,我用小刀抵在他的喉咙上。
他嘿嘿笑着避过,转手夺下我的刀,抵在我的腹下,笑骂道:“那你还来?”
“我勇敢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看你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吧?”他坏笑着贴近我的耳朵。
“哪有虎子?哪呢哪呢?”我的手在他身上乱戳,“没想到你还有这个功能呐?我赚了……”
“胡说,哪也该是你……”
打闹中削苹果的小刀早就不知扔去了哪里,玻璃大碗里的苹果被我们浪费了,氧化成病怏怏的黄色,因为沙拉酱已
提前告罄。
平静下来之后,我们肩靠着肩在厨房的阳台吸同一根烟,他的眼睛眯起来,悠悠的问我:“那次……为什么不进去
?”
我横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因为我矜持嘛。
这个答案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家附近的餐厅,他喝了六瓶啤酒后向我表白,然后我们拉着
手晃悠在月色下,我吻了他,他邀请我留下,但我打车走了。
什么?想听细节?
那……让我回忆回忆。
……
在3个小时的点滴时间里,我们通了近百条短信,内容毫无营养,就是在商量吃饭地点。
我一向对美食很有欲 望,也很能选择地点,但是因为是第一次谈到见面,我不想让对方觉得我迫不及待,虽然,的
确很迫不及待——我快禁欲一个月了。
但是他比我还拿不定主意,某个餐厅被确定下来之后,又被我们无形的推翻了,原因无非是太远啊,堵车啊,不好
找啊……等等,我装模作样的和他讨论,其实只是为了能再多聊一会。而他……是真的为去哪吃饭,吃什么而发愁
——这点我后来才晓得,王贺文同志最大的特点除了啰嗦外,还有一个,那就是——选择恐惧症。
这个很专业的名词还是看了张柏芝的《购物狂》后才明白的,刘青云大叔站在餐牌面前犹犹豫豫,煞费苦心却决定
不下一顿午餐的情景,简直是王贺文翻版!
所以和王贺文逛超市是最令我头疼的事,他会站在一排酸奶前,上下左右的看,却决定不了买哪一个好。
算了,这都是后话,以后慢慢说。
说回见面。
那天我们最终确定了晚上7点在XX餐厅见。
打完点滴已经快6点,来不及回去换衣服了,不过还好,我在洗手间的镜子里上下打量一番,对自己今天的穿着很满
意。
白色上衣,米色裤子,休闲款方方扁扁的浅棕色便鞋,除了右手的针眼,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