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东西不能乱吃。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会坏肚子的。”钟无道摇摇头,走上前,小心翼翼捧起那一团闪着微
弱光芒的光球:“呵呵,你命还真大呢……” 光球忽暗忽亮,似乎在回应他似的,流转着纯净的光泽。
“解决了?”平渊从破屋里走出来,把肩膀上抗着的尸体往地下一扔。蒋冠礼的高档阿曼尼沾满了灰。
钟无道蹲下,看着蒋冠礼安稳得如同熟睡一般的脸。这家伙睡着了的脸还满可爱的嘛!没有清醒时惹人厌的嚣张跋
扈,端正俊朗,眉宇间正气浩然。钟无道将光球轻轻放上去。像一个漩涡一样,光芒被吸进蒋冠礼的眉间。
“呼,终于归位了。”钟无道也被折腾出一身冷汗,抬手擦了擦。他羡慕地看着地府主仆俩:“你们真好,都不会
出汗。天热是不是也需要伸舌头啊?”
“……你少说两句不会死。”平渊松开手:“我从里面找到了这个东西。这应该就是女鬼异变的根源。”掌心是一
枚小巧的七彩石。表面光滑如镜,奇在石头里各种颜色不停流转。
“这石头很不寻常。”子殇说。从他一开始踏入这里便感觉到的灵力波动,原来就是这块石头发出的。
“你认识这块石头吗?”平渊问子殇。子殇摇头。
“这叫否泰石。所谓否极泰来,受它影响的鬼魂精怪,有可能会改变体质。”平渊掂了掂:“是很好的东西,普天
下也找不出几块来,拥有很强的灵力。依附它修行,事半功倍。”
否泰石突然从平渊手中悠悠飞升而起。三人面面相觑,追逐着石头飞去的方向。
树林的尽头,竟然有一座小瀑布。瀑布下是个水潭,朦胧的水花,衬托着朦胧的夜色,美丽静谧。
水池边,一头通体雪白,泛着柔和的白色光晕的小鹿,漆黑如墨的双眼平和地盯着他们。
“哇,好漂亮的白鹿!”对美丽事物向来没有抵抗力的钟无道口水横流:“抓回去给小天当坐骑,他一定喜欢。”
“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正常的东西?”平渊白了他一眼。
“好可爱……”子殇喃喃低语,慢慢走过去,轻轻抚摸白鹿的头。白鹿亲昵地蹭蹭他的衣襟,眼神温润。
“对不起,打扰你清修了。”子殇轻声和白鹿道歉。
”这只白鹿至少有千年道行,这块石头应该就是它的。”平渊说。否泰石停在了白鹿的一只鹿角上,上面有一个凹
槽,与石头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你的石头怎么会被那只女鬼夺去,不过这次不要再弄丢了。”子殇摸摸鹿角上的石头,又摸摸如丝绸
般雪白光滑的皮毛,恋恋不舍地离开:“祝你早日修成正果。”
白鹿听懂人语似的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后,一头扎进潭水之中。哗啦,再出来,是一头雪白的长发,左右甩动。
水珠衬着月光,晶莹剔透,修长的裸体在水下若隐若现。
“呵呵,这么快就抢回来了呢……”白鹿漆黑的眼里满是笑意:“不过……你们以为,区区一只小鬼能夺得走我的
石头吗?”
一串若隐若现的铃铛响,与水花飞溅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清脆悦耳。
“我们该回去了。”平渊和钟无道道别。钟无道点点头:“谢谢你们。”
子殇有些恍惚:“我怎么有种感觉,这次我们好像什么正经事儿都没干过一样?”
平渊点点头:“我们确实没干什么正经事儿。”
钟无道打哈哈:“就当上来透透气嘛。总在那个阴森恐怖不见天日的地方呆着,会发霉的。”
“我们连汗都不出,更不会发霉,多谢关心。”平渊生硬地道谢:“我心爱的宝贝枫枫……”
“明天就烧给你!”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子殇继续恍惚:“我怎么有种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事情……?”
三人沉思了片刻,异口同声:“蒋冠礼!”
蒋冠礼此刻正安稳地睡在深山,老林,荒宅,杂草之中。四周是各种山精鬼怪的呜咽嚎叫,脸上至少被蚊子咬了六
十个包。传说第二天他戴着安全帽去公司,自称开劳斯莱斯开腻了,迷上了飙摩托车。
第13章
啊,没有了财神先生捣乱,这是多么祥和美好的一天啊。钟无道把他的脚丫子搁在茶几上,放下手里的道学名着: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惬意地想。
钟小天像只布袋狗一样软软趴在桌上,玩弄着手指上的白玉指环。他用尽各种方法,想把它摘下来。指环就像长在
他手上似的,纹丝不动。他恼火地把手摔在桌子上,指环和桌面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却还是光洁如初,一丝裂痕
都没有。
“别白费力气啦,除非把手指头砍下来。”
“这指环是谁给我戴上的?”
“你猜……呢?”
“……一个月没有肉吃。”
“嗷!姓平名渊,职务为判官。年龄不详,喜欢穿西装,松岛枫忠粉一只,汇报完毕。”
“他给我戴这鬼东西干吗?”
“你好歹是他大侄子,送你一份见面礼应该的。小天不用客气,安心收下。”
“……我是他哪百辈子的大侄子!戴着这个怎么上学?”
“你就和老师说,这叫长命戒,就像小宝宝出生时戴的长命锁一样,是不能摘的。”
“……谢谢,我已经九岁了。”钟小天无奈地放弃了和指环搏斗:“老爸。”
钟无道耳朵一竖:钟小天正儿八经叫他老爸,这情况可不多见。
“我……我想问你一件事。”钟小天犹豫着。
吞吞吐吐的说话,这情形更奇怪了。
“什么事?”
“我……算了。你晚饭想吃什么?”
“肉!”
“……除了肉。”
“还是肉!”
“你去投胎做猪吃自己吧!”钟小天很凶悍地摔门而出。不一会儿,从厨房传出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交响曲。
钟无道挖挖耳朵,叹了口气。小天想问什么,他猜得到。杂乱无章的梦境,呼之欲出的记忆,摘不下来的白玉指环
——小天一直是个聪明而早慧的孩子。虽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却本能地预感到了很多东西。
还好小天没继续问下去,不然我该怎么回答呢——钟无道想。现在还不是时候。至于将来……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吧。
眼下么……他笑呵呵地拿起电话:“喂,苏秘书吗?请问蒋先生在不在……”
“你又来干什么?钱不是已经给你了?”
蒋冠礼的脸上还残留着蚊子的吻痕,红一块紫一块。虽然无损他的威严俊朗,但总觉得有那么一点搞笑。
“蒋先生,贫道夜观星象,掐指一算,发现贵公司在未来的一个星期里会有一次劫难。”
“……什么劫难?”
“天机不可泄露也。不过,”钟无道眼珠一转:“要解这劫的方法,也不是没有。”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大红色的纸
:“天华这名字起的不好。贫道呕心沥血,耗尽灵力,为贵公司改了个名字。只要换上贫道所改之名,不仅可以平
安度过劫难,今后业绩定然蒸蒸日上,飞黄腾达。”他扬扬手里的红纸:“别不好意思啦,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
我知道辛苦费你是一定要给的,不给你良心过不去。绝对不可以给太多啊,不然我和你急……”
蒋冠礼始终平静地看着钟无道,拿起手边电话:“喂,苏蕴吗?叫保安来,把这个江湖骗子给我扔出去。”
“不麻烦,我自便。”
“……不准跳窗!”
“真的不改?再好好考虑一下嘛……”
“保安!”
“好好好,我走我走。”钟无道摸摸鼻子,拖鞋啪嗒啪嗒,晃晃悠悠走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这个江湖骗子……”蒋冠礼板着脸,恨恨地摸摸脸上蚊子留下的痕迹,突然咧嘴,露出一个勉强称得上笑容的表
情。
这次事件给他的震撼不可谓不大。试想一个从来不相信有鬼的纯粹唯物主义者,突然经历了被鬼缠,魂魄被鬼吃,
又死里逃生的灵异事件,足以颠覆他的世界观。
但是相信有鬼,并不代表他也相信什么狗屁测名换风水。钟无道明显就是盯准了自己这个财神爷,坑蒙拐骗来了。
这次他猜得没错,钟无道的确是来坑蒙拐骗的。红纸上用黑笔写的只有大大的两个字:华天--还美其名曰只要把公
司牌子倒过来念就成了,省工省料。坑蒙拐骗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难怪蒋冠礼不信。
只不过天师的直觉,哪怕是坑蒙拐骗,也准得吓人。
一周之后,的确出了点事。只是出事的不是天华,而是天华的老总。
蒋冠礼出车祸了。
第14章
传说,蒋冠礼因为开不惯摩托,安全帽戴反了导致看不见路,一头撞在电线杆子上。
传说毕竟是传说。上位者的悲哀就在于:哪怕谣言传得再离谱,他也不能巴巴地跟在员工屁股后面解释——就算解
释了也没人相信。
“蒋先生,好点了没有?”医院的特护病房,苏蕴把花篮和水果放在床头,推推眼镜,小心翼翼地坐下。
脖子上打着护颈的蒋冠礼微微点头,哑声问:“公司怎么样了?”
“哦,为了让总裁您安心养伤,我特意把公司的一些重要事务带过来给您处理。”
“……你真的是想让我安心养伤来的吗?”
躺在病床上还不得清闲的蒋总挣扎着做出批示,苏蕴心满意足地合上记事本离开。推门前回头,谨慎地问:“蒋总
,您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骑摩托撞在电线杆子上。”
“哦。我走了,您安心养伤。”
蒋冠礼长叹一声沉进枕头里。最近大概是太累了,开车精神都会恍惚,差点酿成大祸。
真的是精神恍惚吗?蒋冠礼努力回忆着出事那一瞬间身体的感觉。好像有股暖气在身体里乱窜,直冲头顶,一瞬间
眼前模糊一片,大脑一片空白……这感觉真的很奇怪,他从来没有过。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拨通了钟无道的号码。
钟无道拎着两只大西瓜横冲直撞地冲进病房,左脚踩到右脚拖鞋上,摔了个狗啃泥。两只西瓜一左一右飞出去,狠
狠砸在蒋冠礼身上。蒋冠礼一声惨叫,仰起脖子。受伤的脖颈剧痛无比,蒋冠礼翻着白眼昏了过去。钟无道手忙脚
乱爬起来,嗷一声扑过去抱住两只西瓜:“……还好西瓜没事。”
全部场景历时七秒,自然清新充满生活情趣,一气呵成。
“你是扫把星转世吗?”被抢救过来的蒋冠礼有气无力地说。每次遇到这江湖骗子,都没好事发生。
“来,吃西瓜。”钟无道笑眯眯地将叉好西瓜的牙签递过去。蒋冠礼抽动嘴角,终于还是老大不情愿地张开嘴。牙
签戳到牙床上,蒋冠礼又是一声惨叫。
“我早就警告过你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钟无道用力拔下牙签:“贫道神机妙算,算出你有劫难了,施
主偏不相信。”
“我信你才有鬼!”
“你信不信我都有鬼。”
“姓钟的,问你个问题。”蒋冠礼还是打算告诉他。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有一股温暖的气息在体内流转?”钟无道皱着眉头听他说完。
“嗯。”
“你确定那不是屁吗?”
“……姓钟的,虽然我现在行动不便,但我一样有本事把你从这儿扔出去。”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当时到底什么感觉?能具体形容一下吗?”
“……”
“形容不好吧?”
“你知道还让我形容!”
“就是和屁的感觉差不多嘛……”
蒋冠礼想把钟无道的脖子扭断,非常坚决。
钟无道想起那块七彩斑斓,灵光流转的否泰石。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本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啊
。
“你好好养伤。”钟无道意外严肃地留下这句话,起身离开。
“喂!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蒋冠礼挣扎着问。
“你就当那是屁吧。”
蒋冠礼急火攻心昏倒在床,病房里又回复静谧。
虽然偶尔会有点小挫折,小考验,但总体说来,生活是多么自然清新而充满情趣啊囧
“又要出门?”小天抄起手,倚在门框上,打量着收拾东西准备远行的钟无道。
“因为又出了新状况。”钟无道把香肠,面包,牛肉干塞进包里:“没办法,这就是天师的宿命。”
“你是去春游吗?”钟小天倒很想配合他爹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可一满包的零食实在让他悲壮不起来。
“天师也是要吃东西的。”钟无道试图将一包棉花糖塞进已经饱和的背包,未果,忍痛放弃。
“小天,记住我说的话。”钟无道站起来:“一定看顾好医院里躺着那位,不要让任何东西近他身。”
钟小天站直了身体,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在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上,钟无道从来不会和他开玩笑。
“还有,”钟无道的神色更加肃穆:“找准机会,算命测字驱鬼辟邪,能刮他多少油水就刮多少。下狠手,别心疼
。”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钟无道这种人。
钟天师开开心心背着快拖到地上的大包春游去也。只有钟小天知道,其实他要去做的每一件事,都拥有旁人无可想
象的未知和危险。 天师是一个多么凶险的职业,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个中滋味。只是钟无道好像从来都没
有把这些当回事儿,每次都笑皱了一张娃娃脸,好像真的只是去春游似的。
“真让人操心……”钟小天习惯性地,少年老成地皱着眉。
第15章
一样的瀑布和水潭。在白天看来,却充满了生机盎然的新鲜气息。池畔的野花随微风摇曳,若有若无的清香在鼻端
徘徊。清脆的铃铛有节奏地响起,伴随着清澈如水的嗓音:“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雪白的长发,雪白的长袍,脚踝一串金色铃铛,胸前挂着七彩斑斓,灵光流转的否泰石。幻化成人形的白鹿,不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