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对外比赛,联欢会——明明有的是机会,你这家伙却从来没冒出过半点绯闻来。原来是因为本命就在身边呢。原来如此……”
然后西田那家伙也跟着得意忘形。
“这么说起来,在初中时坐电车被色狼大叔握住那里的家伙,好像就是你吧?”
听到他这么若无其事地爆出我的料,就连我的脸上也不由快要喷出了火来。
“什么~~!!你不要随便胡说八道!”
“咦?难道不是吗?”
这个混蛋……居然给我信口开河~~
“那当然了。只不过是被摸了一下屁股而已!”
我怒吼了出来。
(啊,完了!)
可是等到想起闭上嘴巴已经太迟了。
西田用坏坏的眼神看着我,其他的家伙都笑得抱住了肚子喊疼,而原口学长干脆敲着桌子表现得最高兴不过。
至于我的话,因为不知道该把好像煮熟的脸孔上的热度倾泻到哪里,只能呆呆地戳在原地不动。
话说回来——
这个世界上闲着没事的家伙还真是多啊……之所以会冒出这样的感慨,是因为还不到三天的时间,这件事就以电光火石的速度传遍了全校。
人类这种东西呢,好像拥有将从他人那里听来的话进行自我风格的咀嚼后,再用好像是自己亲眼所见的口气传到他人的耳朵里面的特技。
如果不是那次的贫血事件,大概直到毕业为止,就算是同一学年,也应该有不少家伙无法认清我的脸孔和名字吧。可是现在我居然超越了学年的范围,成为了一定程度上的“有名人”。
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我就是“在公众的面前”,堂而皇之地“抱住了”“那个”学生会议长的男人。
虽然大家都说没什么东西比流言更加派不上用场,但是从另一种意义来说的话,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比无责任的流言更加恐怖的。
所以在传言里面,根本连“贫血”的“贫”字也没有加进去,唯一被大大强调的就是我忘我地抓住对方的部分。
这么一来的话,已经不是开玩笑的范畴了。真的。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他人的视线会如此让人疼痛。
每次在走廊上和什么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都要承受偷偷摸摸的好奇的视线的洗礼。虽然我还不至于神经纤细到就此变成神经衰弱,不过说老实话,我现在连洗手间都不太想去了。
我的生物钟一定已经在最低线上盘桓,而且估计不会有上升的时候。
多半在这种时候,不管做什么也只会有反作用……
就在内心因为沮丧和想要重新振作的感觉而混乱成一团的时候,不知道该说是偶然呢,还是运气太差……我在事隔许久后和洋平撞了个正着。
我和平时一样为了参加部活动而加快了脚步,而那家伙正和其他的归宅部一起处与放学回家的中途。
因为从那之后,我就和那家伙陷入了长期冷战的状态,所以在目光接触的瞬间,我一时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
08.
尽管如此,那家伙却明显地哼地撇过了头。
(那算什么啊!)
光是这样已经够让人火大了,那家伙居然还给我擦肩而过的时候,用我绝对可以清楚听到的声音重重地说道:
“学生会一章也真是倒霉呢。居然被那么奇怪的家伙抱住了。”
瞬间。
我能感觉到太阳穴上冒出了青筋。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当初莫名其妙地挨了耳光时的疼痛和愤怒到了现在都纷纷涌上了心头。
“洋平!”
我转过头冲着他的背影大喝了一声,洋平好像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一样,缓缓地转向了我的方向。
“有什么事情吗?吉冈学长。”
那种好像故意要气人一样的口气实在让人非常不爽。
如果没他人在场的话,我一定已经给了他脑袋一拳吧。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我没有话和你说。”
这个混蛋小鬼……
“就算你没有话说,我也有话说。少说废话了,你过来。”
我提高丁声音瞪着他说了后,那家伙带着斗气的表情若无其事地回瞪着我,丢下了一“不过我还有事。所以要先走一步了。”之后,就干脆地转身走掉了。
(那家伙到底和我有什么仇啊。)
那天晚上。
我无论如何都觉得在意,所以洗完澡后就率先拿起了电话。
管它是绝交还是别的什么。这种时候谁还能等得下去。如果不骂上他一句两句的话,我今天晚上根本就别想能睡着了。
(干什么啊。你有什么事……)
那家伙一开口就用超级不爽的声音如此说道。
“那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吧?你白天那是什么态度……你是在把我当白痴吗?”
因为妈妈也在家,我好歹是压低了声音交谈。即使如此.当电话对面的那家伙陷入沉默后,我还是觉得一下子气得要命。
“或者说,你和我有什么仇吗?”
(——我的态度怎么了。说要守规矩的人是你吧?而且——说你抱住了学生会议长的事情不是也是真的吗?)
好像是从鼻子里面哼笑出来的男低音。我觉得后脑勺好像被蹋了一脚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怎么了,我什么时候抱住了片桐?”
(上次的——周六。在洗手池那边……和剑道部的家伙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把脸孔埋在那家伙胸膛里面,紧紧抓住他不放吗?)
“咦?”
(不用装傻了。我——知道的。因为我亲眼看见了。)
所谓的好像发自地狱的声音,是不是就是指这种声音呢。受到那种不习惯的超低音的影响,我的音调也不由自主压低了下来。
“你说看到了……是从哪个部分啊?”
(从哪个部分都无所谓吧?)
“那你应该知道吧,我因为贫血而差点昏倒的事情……”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说什么我抱住他。难道说你也和西田那家伙一样,因为觉得好玩就到处散播谣言吗?”
我包含着深深的讽刺吐出了这句话。然后——
(谁会做那种事情啊!)
那家伙的怒吼声突然在我的耳朵中炸开。是我所熟悉的那种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紧绷的感觉一口气松懈了下来,我调整了一下握住电话话筒的姿势。
“我怎么知道啊。毕竟你是会突然绐别人耳光的家伙不是吗?再说了,凭什么叫我榆木脑袋?”
(——就是因为你是榆木脑袋才说你是愉木脑袋。你是……喜欢那家伙的吧?)
“你说的那家伙是指谁啊?”
(当然是学生会议长了!)
“片桐?——笨蛋。你突然说什么傻话啊?啊,我懂了,你是想转移话题,没那么容易。
(笨蛋的是你!什么嘛。明明用那么陶醉的眼神,一直一直抓着那家伙不放。好不容易松手了脸孔又突然通红。那个——是你不小心泄露了真心吧?因为有我跟在身边,你就不方便接近那家伙,所以才……我都看清楚了。所以你才突然说什么规矩、规矩的。)
那家伙的男低音越来越快,最后已经变得可以媲美机关枪。我不知道洋平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只觉得哭笑不得。
即使如此,通过话筒传来的声音还是逐渐加重了烦躁和亢奋的成分,露骨地在责备着我。最开始我还是只是茫然地听着,但是那些带着恨意和怨气的台词逐渐在我的脑海中成形。
也就是说——
那家伙……
好像是在说,我因为迷上了片桐,害怕他误解我和洋平的关系,所
以才突然开始排斥他。
(洋平那家伙是白痴吗?)
我张大了嘴巴合不拢。
要通过什么样的误解,才能形成这样如此没有边际到可怕的非正常推想啊。
原口学长和西山的那种口气明显只是在拿我打趣,所以还可以原谅。可是这小子却是真的在把我当变态对待。一想到这里,我就比之前还要火大。
“喂,洋平。你适可而止吧。否则我真的要揍你了。我为什么要对片桐着迷啊?我和你说清楚,那些谣言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不要连你都一副这么奇怪的口气。”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说……那种话?)
“什么那种话?”
(你不是说我很烦人吗?说是时讨厌我缠着你,你不是这么说了吗?)
“那个,那个是你先找茬的不是吗?面对面地没完没地说那些会践踏别人自尊的话。我告诉你,我就是时厌你这种没神经的地方。谁能在心里骂‘你这个混蛋……’的时候,还
保持笑眯眯的样子啊。”
在电活的另一边,洋平突然陷入了沉默。
我以前从来没想到,看不到脸色的沉默居然是这么沉重的东西,虽然如果就这么挂断电话很简单,不过总觉得这么做的话反而会更加睡不着,所以我迟迟下不了决心。
(切,洋平那家伙。打算沉默到什么时候啊。可恶,要挂断的话就快挂断!)
在我的烦躁一点点地扩散开的时候,洋平轻轻地泄露出了一句。
(龙也,你……真的那么讨厌我的吗?)
因为这不是好像刚才那样的可恨声音,而是细弱到了好像随时会消失的样子,因此我一瞬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如果是平时的话,就算打架了——也都是你先主动来招呼我。所以——我一直在等着,结果……你的意思是说,你连我的脸孔都不想看见吗?)
为什么……
这家伙啊。
到底是为什么呢?这家伙居然可以如此轻松地说出这样的台词。他以为当初那个气势汹地给了我一个耳光的人是谁啊!!真是的。简直不敢相信!
他用这么没用的声音委委屈屈地如此诉说的话,不就好像我才是那个大坏蛋一样了吗?虽然我自己也确实想过,好像有点说过头了……
总而言之,这个就是洋平的“鬼牌”。就算心里下定了决心——谁吃你这一套啊,可是默不作声地听下去之后,就总觉得如果不安慰他一句两句的就太说不过去了。
“如果我连你的脸也不想看见的话,就不用特意打电话过来了。”
(可是——你……还在生气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那家伙的声音有一点改变。
你看吧,又是这样……在脑子里面,另—个我对我如此窃窃私语。
“听到你那么干巴巴的声音后,我自己都觉得愚蠢,没力气再进一步生气下去了。”
到最后,我还是只能在明知道是“鬼牌”的情况下还自己抽走……
(真的?绝对吗?)
“——啊……”
(既然如此——那我和以前一样,叫你龙也可以吗?我对于叫你……‘学长’什么的真的很讨厌。呐?可以吧?)
“——随便你好了。”
反正我就是心软。
每次都是只要洋平厚着脸皮贯彻自己的意志,我就忍不住选择了投降。
半是死心地放下话筒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说不出的疲劳,我重重地叹息了出来。
明明比平时要吵得厉害得多,明明比平时的冷战状态持续得长,可是我和洋平的关系,却还是干脆地恢复了原来的状态。这个算是好呢,还是不好,我自己都不太明白……
不过——原本认为他多少会吸取教训的我,还是太天真了—些。洋平那个家伙啊,还是一如既往地声音大大地一个劲儿叫“龙也”,用和那张面孔完全不相符的脱离常规(?)的言行让我的周围变成一团糟。
对于洋平连反省的“反”字也不存在的粗大神经,我只能、只能不断地泄露着叹息。
反正那个铁脸皮的家伙,是不可能明白我这种复杂而曲折的内心的。
而且——
洋平的事情暂且不论,让我头疼的地方——还有—个。
09.
在那之后,我就被剑道部的家伙当成了眼中钉。
因为不管怎么说,片桐都是一身肩负着剑道部荣光的支柱,对于那些家伙来说是“崇拜的对象”……甚至可以说是与有荣焉的对象吧。结果他却好死不死地和我这种软弱无力的小鬼(……那些家伙根本不知道网球是多么需要体力的东西才说得出这种话)闹出了奇怪的流言,他们当然觉得不可原凉。——总之就是这样吧。
要说到头疼的话我也一样,他们却完全对这些不加以理解。
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时候被瞪上几眼还算是可爱的呢。
在进入暑假后的第五天。在我通过武道场的后面而前往网球场的中途,我被人不容分说地扯走,遭受了露骨的教训。
“你打算怎么负起责任啊。”
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我一圈后,那家伙用很高傲的口气说道。
他好像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我给他们添了麻烦,是我不好。
可是,就算我给片桐添了麻烦,对不起他,也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吧。
如果我个头再大一些,对自己的身手更有自信一点的话,我也许已经这么说了。但是,现实却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比我的个子高,块头大,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家伙已经在我的身边团团围住,没有留半点逃跑的缝隙。
该不会就这么抓着我的胸口揍我一顿吧。虽然不这么认为,
“你去跪下来对片桐道歉。”
——在一开头就被他们如此恶狠狠地训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心脏都收缩了一下。
那帮家伙的眼睛完全……不对劲。
看到了这种东西的话,还是会觉得”明哲保身为上”吧。
不过话说回来,事到如今还要我怎么负责任啊。别人的嘴巴我又封不住。
而且,那些家伙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当笑话说。对于那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一一去激动地辩解啊。那也未免太傻了。只会让人觉得疲劳。
不过要是说了这种话的话,我只会更加没有立场。所以我咬紧了嘴唇,反驳也好,辩解也好,谢罪也好——什么都没做。
如果这样他们还要动手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了。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帮家伙也不知道是对我的沉默觉得无处下手呢,还是觉得依靠人数围攻一个人有些丢脸呢(……不过我是觉得他们要是觉得丢脸的话,—开始就不会做这种事情了)。因此在狠狠瞪了我半天后,居然轻易地转身就走,虽然最后他们是有狠狠地丢下了尖锐的讽刺。
即使如此,说老实话,我还是松了口气。与此同时,我觉得自己再次意识到了片桐的存在的巨大。
10.
那之后又过了五天——
在我和平时一样结束了下午的训练,和西田互相开着玩笑的时候,原口学长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去的时候抽时间和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