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影（第三部）+番外——猫丙

“抱歉，我的电话丢在Luis那里了，这两天暂时用了另一只。”司蔷侧身指向客厅茶几上的那只黑色手机，耸了耸肩，没什么诚意地道歉。

“Luis？”Antonio不自觉地挑眉，尽管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是从司蔷口中听到，他还是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直呼那位郁金香伯爵的名字，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而从来不近女色的郁金香伯爵最近有了一位极富魅力的绯闻对象，就是眼前这位美人——或者说，是“Peggy小姐”。实际上，不久前他第一次在自己家的酒会上见到这堪称璧人的一对（忽略性别的话），他就明白自己有得忙了。

既然司蔷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这里，他可以肯定，对方和徐颀之间绝对出了大问题。他迅速让人去查，果然得到了美国那边风云突变的消息。辗转反侧了一夜，他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主动找上了门。无论如何，先要想办法让对方对他降低防线。他只字不提司蔷在婚事上做的那些手脚，而是放下姿态，诚恳地为自己之前的愚蠢行为道歉——他不应该鬼迷心窍，使出给对方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现在希望能为对方做些什么来求得原谅。

出乎他意料的是，司蔷对下药这件事没有任何反应，但却对他提出一个交易。交易的内容听起来很简单：他去搞垮徐颀，而司蔷则以“Peggy”的身份帮他彻底掌控整个Francisco家族——换言之，就是把他家老头子弄下台来。老头子最近身体状况不好，一直在催他再婚，而他却受够了一直被人控制的感觉——所以，这是他不可能拒绝的交易。

第20章（下）：前夜

说起来，司蔷一个狼狈跑路的前任黑道公子，本来是不可能和他Antonio谈这种交易的。不过司蔷也够聪明，他明确摆出了自己的筹码：西西里这边，有郁金香伯爵在背后支持，加上Antonio自己累积的能量，扳倒老头子还算有些胜算；至于纽约那里，只要Francisco家肯主攻，加上他留在那里的心腹们推波助澜，拿下龙冥也是指日可待。

司蔷和徐颀的关系竟然走到这一步，这是Antonio怎么都想不到的。毕竟那两人曾经历经重重误会波折，却仍然钟情彼此——这也是他嫉恨徐颀的根源——现在司蔷竟然要彻底摧毁对方，丝毫不顾念从前的情分，这令他既有几分疑虑，又暗暗怀着窃喜。疑虑的是两人之间是否真的像司蔷表现出来的那样彻底决裂，甚至要兵戎相见；窃喜的是他再一次有了接近司蔷，甚至得到对方的机会。他知道这样想很卑鄙，但是爱情本就是自私的东西，而他早已深陷蔷薇之网难以自拔。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无论从何种意义上——他必须要赌一把。

不过很快他发现，他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司蔷扮演的东方美人“Peggy”和一向以不近女色闻名的郁金香伯爵几乎是形影不离，在众人看来，这和公然宣布两人的关系没有什么区别，这位来自东方的“Peggy小姐”也成为欧洲上流社会最近的话题人物之一，一时间风头无两。Antonio明白这多半是在造势，可他还是没办法对那两人的亲密举动视而不见，想到伯爵一向不近女色的名声——坊间关于其是Gay的传言由来已久——他开始真的怀疑，司蔷离开徐颀之后投向了伯爵的怀抱。旁敲侧击了几次，司蔷的态度都含糊不清，弄得他很是着急上火，几次就险些脱口挑明问司蔷，却又因为不想招致对方反感而强忍住了。

只是这次……Antonio眯起眼，伸手按住司蔷的肩膀，低声开口：“告诉我，你和伯爵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司蔷眨眨眼，随即勾起嘴角笑了，“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呢。”

话是这么说，然而他的表情却显示出完全不同的意思——很显然，他知道Antonio要问的是什么，但却不打算正面回应。

看着眼前这张漂亮的脸蛋上轻飘飘的笑容，Antonio恨得咬牙：“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司蔷态度越是暧昧不明，他就越是认定对方的确是伯爵的情人……一想到这里，他就越发嫉恨难当。

司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敛去笑意，一字一句开口道：“若我说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Antonio被他的态度噎得够呛，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机会？”

好一记直球——司蔷皱了皱眉，然后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有你的目标，我也有该做的事。”

听着司蔷一如既往的敷衍似的话，Antonio用力握紧他的肩。无法忍耐了。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爱那个不解风情的徐颀，可以爱那个装模作样的伯爵，就是不能正眼看看我？我有哪里比不上他们！”为了这个男人，他风流浪子的派头早就被丢到了爪哇国，只知道像小狗一样围着对方转，却始终连一点点的希望都看不到！他真的不甘心！

司蔷暗叫不妙，没料到对方竟然被激怒到失控，他不得已只能技巧性地格开对方的手，后退了一步，淡淡地解释道：“我和Luis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他是个纯粹的异性恋者，我们绝对不可能。”

Antonio一愣，没料到司蔷竟突然如此干脆地挑明，等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司蔷推出了门外。

“我希望你能回去冷静一下，我们明天还有大事要办，请不要临阵闹内讧。”说完这句话，司蔷就干脆地关上了门，将他完全隔绝在外。

……糟糕，他竟然失控了。Antonio理智回笼，懊恼地扶额，他都干了些什么啊。这样做，只会将他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弄得更加僵化，和他最初的目的根本是南辕北辙。司蔷说的没错，明天他们有大事要办，他不该在这种时候钻牛角尖的。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机会。只要真正摧毁那个男人，断了司蔷的后路——到时候，除了这里，司蔷又有什么地方能去呢？

没错，这就是他Antonio爱人的方式。像山鹰一样狠辣决绝，不留余地，智取强夺，让猎物无处可逃——闻名世界的意大利黑手党，从来都不属于草食系。

第21章（上）：被摆了一道？

那道在记忆中永远代表着沉重与压抑的雕花大门，推开时总是不自觉地战栗——然而此时，他的脚步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一步一步，走近了那道门。

门边站着的是服务了Francisco家三代的老管家，Antonio对着他点了点头，缓步踏入门内。

靠着窗边站着的男人，身形高大，背脊挺直，若不是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简直就像是个年轻人。历经半个多世纪的风雨，这挺拔的身影始终未曾倒下，直到现在依然是西西里的旗帜——这就是威震一方的西西里教父，Matteo Francisco。

“父亲，我来是想告诉您，我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妻子。不知您是否愿意见她一面呢？”Antonio低着头，态度谦恭地开口。

“哦？你已经找到了？”闻言，背对着门口的西西里教父转身看向这边，浓眉一挑，“据我所知，我让人给你送去的照片，你还没动呢吧？”

“您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那一类女人。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倾向于未知的可能……还好，我找到了这个惊喜——希望您也能祝福我。”Antonio耸耸肩，丝毫不惊讶父亲对他的日常行为如此了解——若非父亲那过度的控制欲，其实他也不是非要走到这一步的。

教父皱了皱眉，不耐地挥了挥手：“你不必故意激怒我，叫那个女人来见我。”

“不不，父亲，我完全不敢有那样的意图，”Antonio摇摇头，转身对着门口拍了拍手，“进来吧。”

“是。”门外传来低柔的女声，随之而来的是缓缓被打开的房门后的一抹倩影——只看那人的身影，就让人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个大美人。及至那人终于站到门内，顺手带上门之后缓步走来，向着教父行了优雅的淑女礼并问好之后，教父严厉的眼神才变得缓和一些，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脸上带了一丝赞赏之意：“不错。”

然后他转头看向儿子：“我不知道，你的眼光已经大胜从前了。”之前儿子身边的女人总是不能让他满意，他数次试图扭转儿子那糟糕的品位，结果却收效甚微，这次难得儿子带来的女人是个像样的，他略有些欣慰。接下来就是看这孩子的背景了，只要过得去，人品没问题，也就可以了。虽然一向不喜欢儿子的自作主张，但他也清楚，作为Francisco家的继承人，Antonio的桀傲正是必须的品质之一。

站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女人，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气质上来看，都是无懈可击的名媛淑女。而且从外表就可以看出来，这位淑女是百分之百的意大利西西里人。对极度排外的西西里人来说，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Antonio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咬紧牙关，竭力控制动粗的冲动。

“也许您不知道我是谁，但您一定知道我的哥哥，他的名字叫Dino Corleone。”淑女对着教父露出了可爱的笑容，“因为从小就离开了西西里，所以大概没人知道Corleone家还有我这个女儿吧。”

“Daniela Corleone？”教父不动声色地接口，“原来Corleone家的小女儿竟是这样的大美人，我倒是疏忽了。”

Corleone家是西西里的老牌家族，原本在西西里的影响力仅次于Francisco家，但却因为十年前的一场内部动乱而逐渐式微，目前只有长子Dino独立支撑大局。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作为联姻对象是绝对可以考虑的。不过之前他只知道那家的小女儿一直在国外，也就没有多关注。若对方所言非虚，那么这倒是桩美事——想必那位Dino先生也为此费了不少脑筋吧。

“尊敬的Francisco先生，我有一个建议，不知您是否有兴趣一听？”淑女完全没有看Antonio一眼，而是抬头直视着西西里教父，柔声道。

“哦？说来听听。”教父有些感兴趣地点头，示意她直说。

被完全的忽视的Antonio额际青筋直冒，可他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该死的司蔷，又摆了他一道！

第21章（下）：被摆了一道？

“某位年轻人让我转告您，Antonio先生已经具备了教父的一切素质，您可以放心了。”Daniela小姐狡黠一笑，朝着Antonio眨了眨眼。

“为什么……”Antonio终于忍不住出声，等到他看到父亲的表情时，他终于明白过来：不只是被摆了一道。

“既然如此，明天我会宣布，由你正式接任Francisco家族第12任族长。”教父顺势坐了下来，那张沧桑却不失威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称得上温和的表情，他像是突然变得轻松了一般，连一向冷硬的声音都变得有了温度，“我可以去做点我想做的事了。”

Antonio来回看着眼前的两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想做的事？”他发誓，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前所未有的蠢——不过他也顾不上了。

“她说过，她不需要一个负担太重的男人。”教父低声说道，只是内容有些莫名其妙，“现在我终于可以卸下重担，那么我应该……有资格去找她了吧？”

……狗血、老套的爱情故事！Antonio立刻醒悟过来，气的脸色发青。他早知道父亲心里有一个神秘的女人，但是只以为那个女人是不在人世。结果原来还在？而且还是一位可以压制西西里教父的厉害角色？看样子老头子早就计划好了！那他一直在做什么啊？还有那个所谓的Daniela小姐……想到这里，他简直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完全不在意盯着一位女士看是否过于失礼，Antonio眼神不善地看着眼前的Daniela小姐：“Calvin跟你说什么了？”

Daniela小姐抿嘴一笑：“他让我转告您：要事在身，先行一步。”最后一句是用中文说的，字正腔圆，抑扬顿挫，本该有些奇怪的异国语言，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没有丝毫违和感。

Antonio嘴角抽搐。一直呆在外国……根本就是在中国吧。这一招“李代桃僵”可是使得绝妙，哄得他好惨呢。因为本来该出现在这里的，是那个应该已经在纽约的男人。

“Francisco先生，幸不辱命，我想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了呢？”Daniela优雅地提起裙摆，对着教父行了个淑女礼。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教父表情真诚，眼睛瞄了瞄呆立在一边的儿子，“Dino小子怕是要头痛了。”

“谁叫他一天到晚那么罗嗦？就当这是我的小小报复吧。”Daniela小姐撇撇嘴，“那么，两位Francisco先生，小女告辞了。”说完，她就干脆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Antonio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些天的事情。想着父亲那几个心腹的反应，想着郁金香伯爵的态度，想着司蔷的言行，前后联系一下，他迅速弄通了这其中的关节。怪不得……原来每个人都知道，就只有他自己被蒙在鼓里！

他斜眼看向父亲，有气无力地开口：“既然你们都知道我在做什么，这不正说明我完全不具备教父应具有的素质么。我觉得，应该去做想做的事情的人不是您，而是我这个笨蛋——我根本就不适合干这个！”

事到如今，他是真的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接二连三被同一个人耍得团团转，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他还有资格做引领西西里未来的教父么？

“不不，恰恰相反。你该不会忘了西西里的精神是什么了吧？”老Francisco先生掏出烟斗吸了一口，悠然地吐出烟圈，“保护所爱之人，保卫自己的家园，这是意大利黑手党最初也是唯一的目标啊。”

Antonio愣愣地看他。他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他以为这不过是个口号而已。而且，为了永远不可能爱自己的人犯傻，这不是更该被鄙视的嘛……

“当然，关于‘所爱非人’这一点，你也该了解得够彻底了吧？”教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我看Daniela这小妞就不错。”

Antonio悚然一惊。他终于发觉，在知道自己又被司蔷耍了之后，他那股盲目的、炽烈的感情就像是被浇了一层冷凝剂，猛地冷了下来。虽然余热还在，但也实在燃不起来了。这才是老头子的真正目的？

想通了这一层，他颓然扶额：“随便怎样了。抱歉，我有点儿累了，先告退。”他转过身，迅速推门离开。说得再好听，他也不过就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蠢男人罢了。简直蠢到……没办法去找某人算账。

望着儿子摇摇晃晃的背影，教父轻松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说是那样说，但是这个儿子到底还是有些嫩。不过，永远不给他真正的负担，他是不可能真正成熟的。就让他在枪林弹雨中，成长为西西里的雄狮吧。

第22章（上）：又见故人

“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呢。本来我以为，我们应该会以另一种形式相见的。这是天意弄人，还是……”卫澜坐在桌边，眯着眼看着对面的人，“某人别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