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哥,为什么要查梁小夜的事呢,他都死了好久了。”萧澈不解地发问。
颞远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不耐烦地命令,“叫你去你就去,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萧澈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退下去。
“远哥,李白又打电话来找你了。”萧澈毫不掩饰地撇着嘴角。
颞远不耐烦地挥手,“就说我有事。”
萧澈‘哦’了一声,欢天喜地的退下去了。
“远哥……”
“又有什么事?”颞远扶着头痛的额角。
“BOSS来了,他在客厅等你。”
“知道了。”颞远叹了口气,下了楼。
客厅中央的巨大中式沙发上,宏田很有气势地披着黑色大衣,嘴里叼着雪茄,正在用白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迹。
颞远愣了一下,匆匆走过去,“你受伤了?”
总是一丝不苟将头发梳到脑后的宏田,今天竟难得乱了发型,有几缕凌乱的发丝搭到额前。
他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把染红的白手帕揉做一团,随意丢到了茶几上。
“不是我的血,是别人的血。”宏田阴冷地说着,转头看颞远,“至于你上次说要出去工作的事,我不同意。”
颞远皱了一下眉,“你不是说会考虑吗?”他盯着茶几上那团带血的白布,“难道和这个有关?是帮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宏田慢慢点了点头,“今天西区的货忽然被劫了,我们死了五个人。”顿了一下,他又说,“还有奥金莱克家族的人的尸首,昨天在海边被警察发现了。”
“谁敢动我们的货,谁又敢动奥金莱克家族?会是一个人干的吗?”
在T城得罪青洪帮,就等于得罪了整个黑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有奥金莱克家族,一个深不可则的神秘家族,传闻和ROUX家族并立为两大金融巨鳄,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
白非和白龙那两个败家子,都是奥金莱克家族的人。
得罪奥金莱克家族恐怕比得罪青洪帮,不,比得罪整个世界还要可怕得多吧。
“这件事情还在调查中,不管是谁干的,黑道这边肯定不会再安静下去,那些过街老鼠都开始蠢蠢欲动了,你最近最好不要到处乱走。”宏田将一张黑色的信函递给他,“这是奥金莱克的葬礼邀请函,在三天后举行,到时我会来接你。”
第四十四章(上):葬礼
最近几天。
虽然萧澈隐瞒了帮里的事,但颞远还是从下人们不安的眼神和窃窃私语当中知道了七八分。
青洪帮的现状很不利。
帮里接二连三出事,接连几批货都丢了,更可怕的是陆续有重要的成员失踪。
就好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死神,躲在暗处,对一切了如指掌,在你毫无防备时,慢慢从背后靠近你,用残忍血腥的手法将整个帮派一点一点撕成碎片,悄无声息地吞噬在黑暗里。
宅邸的保安明显加强了,增添了很多新面孔,宏田更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作为青洪帮的二当家,颞远正好以‘非常时期’作为借口,掩饰了他不想见李白的真正理由。
不管苏言心说的是不是真的,事情都发展到了非查不可的地步。
因为苏言心和别人不同,她是李白的未婚妻,是和李白走得很近的一个人,更是李白舍身去保护的人。
那如果……是真的……
撕裂般的疼痛紧紧抓住头皮,从最上面慢慢渗透进四肢百骸。
那到底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呢?
‘雾隐山’之所以叫雾隐山,就是因为这座山终年不见阳光,总是笼罩在一片阴寒的雾气里。
奥金莱克家族的葬礼就设在雾隐山的灵庙里。
灵庙在雾隐山的山顶,有一条非常长,非常陡的阶梯要走,但来参加葬礼的政要权贵们,谁都没有怨言,迎着山上的寒风,很有秩序地攀登那条一眼望不到头,隐在浓浓雾气里的云梯。
平时总是阴森冷清的雾隐山,忽然热闹起来,抬头看去,那条笔直陡峭的阶梯上布满零星的黑点,而那些身着黑衣,衣着考究的黑点们全是常见诸于新闻报纸,商界、政界、帮会的领军人物。
这就是奥金莱克家族的号召力,一个大隐隐于市的超级家族。
连忙得焦头烂额的宏田,也不得不腾出时间来,专门参加一个这样麻烦,又浪费时间的葬礼。
颞远和宏田并肩走着,云梯已走了一半。
越往上走,越感到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从大衣缝里钻进去,贪婪的吸光肌肤最后一丝热度。
“啊啾——”
颞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宏田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啊啾——”
接着又无法控制地打了第二个。
“好像有点感冒了……”
宏田阴冷地皱了一下眉,忽然利索地脱下大衣披到他肩膀上。
“不用了……”
转头对上宏田阴森森又强势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在说‘要是敢拒绝,就打爆你的脑袋。’
颞远只好尴尬地说了声‘谢谢’,享用还带着男人体温的温暖大衣。
一种完全陌生的味道从大衣上传来,并不令人难受,甚至隐隐产生一种类似于怀念的安全感。
说起来,自从醒过来后,还是第一次和这个男人如此……自然地相处。鉴于他以前对宏田这个人的恐怖印象,和日记里提到的那段秘密过往,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有意和宏田保持着距离。
现在想来,宏田这个人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相处。
这么想着,就不由得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友好,颞远看着走在自己旁边,只穿着单薄西服的高瘦男人,第一次主动开口和他说话,“你不冷吗?”
宏田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重新看着笔直的云梯,“不冷。”
“帮里最近很麻烦吧,抱歉,我没办法帮你。”
“还好。”
……
“其实一直想问你,我怎么加入青洪帮的?”
“你自己要求的。”
“咳咳……是吗,那这五年里,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宏田顿了一下,依然是硬邦邦的语气,“我还蛮喜欢的。”
有点答非所问了吧。
颞远‘啊’了一声,尴尬地说了一句“是吗?”
“是。”宏田没什么表情,却笃定地回答。
一路上持续着并不怎么默契的对话,通常是颞远问三句,宏田只用简单的几个字回答,但那种感觉还不坏。
这个阴冷的男人虽然惜字如金,态度却并不傲慢,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靠聊天打发时间,总算是走到了山顶。山顶的雾气更浓,能见度很低,但看到不远处那个并不清晰的身影时,他还是立马认出了对方是谁。
他为什么忘记了,这样的场合,李白怎么可能缺席。
第四十四章(下):葬礼
即使和众人一样穿着最低调的黑色,还是无法掩饰男人那种浑然天成的优雅风度。
可以这么说,论长相,李白不如星野真的俊美;论身材,不如宏田的高大;论气质,不如白龙的风流洒脱;甚至,说到吸引力,也不如柯瑜的神秘莫测。
但李白身上所散发的那种优雅风度,却是任何人都远远不能企及的。
那个嘴角总是挂着礼貌笑意的男人,不管是站着,坐着,走着,一颦一笑,甚至举手投足,永远都是如此优雅得体,仿佛一个永不出错的精准时钟……
滴答——滴答——滴答……
每一秒,每一分,都协调得完美无缺!!
他可以说是颞远见过所有人里,最配得上‘绅士’两个字的男人——
绅士先生从淡色的薄雾中风度翩翩地走出来,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颞远肩上披着的那件黑色大衣。
他顿了一下,冲宏田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走过去抓住颞远的手,往灵庙的方向走。
李白的手掌很温暖,从掌心透出的热度给人一种很强的安心感。
“你确定要这么进去?”颞远抬起被男人紧抓的手,挑了挑眉。拉着手进去不就等于像所有人公布他们的关系吗,这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至少在青洪帮出现问题的这个敏感时期。
李白停下脚步,放开他的手,淡淡道,“是不能这么进去。”他折回头取了颞远肩膀上的大衣,丢给不远处表情阴沉的宏田,说,“宏老大,外套还你。”
宏田一脸阴霾地眯起眼睛。
李白复又回头看着颞远笑了笑,优雅地脱下自己的外套为他披上,更是取下围巾,动作温柔地轻轻围在他脖子上。
而后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才满意地点点头,“嗯,这下可以进去了。”
手掌又被男人握在手心里,或者应该说抓,对方很用力地抓着他的手,朝前面的灵庙走去。
他们就这么大张旗鼓地牵着手走进去。
通往灵庙的过道上,铺着血色的红地毯。衣着黑色的保镖在地毯两边站着成两条平行直线,全都恭敬地微弯着腰,低头紧盯地面。
中间的过道上站着一些凭吊完的客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谈论着这不幸的葬礼。看见他们,无一不惊愕地转过头来看,视线都胶着在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商界酒店连锁巨头李董事长,和黑道枭雄颞二爷,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为何会牵手来出席这个葬礼……
消息灵通一些的人,已经开始议论。
“其实没什么好吃惊的,青洪帮的二爷以前是李白的旧情人……”
“旧情人?我一直以为是梁小夜呢。”
“他是在梁小夜之后的,六年前,我在Gentlemen Club见过颞远,那个时候他只不过李白的宠物罢了,后来才……”
“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
“那这是……旧情复燃?”
“谁知道呢。”
第四十五章(上):少年之死
众人赤裸聚焦的视线让颞远有点挂不住了,他试图从李白手里抽出手掌,刚动了一下,就被更大力地抓住,力度大到甚至能听到骨骼收紧的‘咯咯’声,手掌不由被握得生疼。
颞远拧起了眉毛,看着神色依旧不变的男人,压低声音道,“你发什么疯,快放手。”
对方丝毫不为所动,充耳不闻地牵着他继续往前走。态度磊落大方,仿佛在做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抽不回自己的手,只好骑虎难下的,板着脸和李白一起进入灵庙。
众人的视线,也尾随着他们,一起进入隐藏在雾气里的阴森建筑。
古朴的庙宇被白色的布幔装饰得冰冷压抑,外围整齐摆放着由几千朵白玫瑰做成的数十个巨型花篮,为压抑的气氛更增添了几分悲戚。
庙宇门口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看见他们,微微弯腰行礼,“李先生,颞先生,请脱鞋。”
一直到这时,李白才放开他的手。
颞远搞不懂这个男人到底在玩什么,但……不用多久,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T城吧。
换了鞋,往里面走,终于看清楚灵堂中央的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气质高贵,猫一样的眼睛里透出不可一世的嚣张。
“喵呜……”
细微的猫叫声忽然在灵堂上响起来,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颞远怔了一下,看到一只黑色的小猫飞快地从灵堂中央跑过,忽地一下,跳到一个年轻男子怀里。
年轻男子长相干净斯文,穿着侍从的衣服,白衬衫外套着黑马甲,还系着恭敬的领结。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遗照旁边。
这次……颞远彻底僵硬在原地。
遗照上那个少年,竟然是前段时间绑架李白的人,而站在遗照旁的年轻男子,正是他的仆人Ken。
那个自称公爵的少年,不但是白非同父异母的弟弟,更是Hades的成员。
颞远不敢相信,那个不可一世的小鬼,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李白,只见李白神色如常地率先走上去行礼祷告,男人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一丝惊讶和动容。
“呜呜呜,小卡……我的小卡……呜呜呜,你怎么可以先离开哥哥呢,呜呜呜……哥哥,真是好伤心……好难过……”
颞远这才注意到,除了站在遗照左边的Ken,遗照右边还站着白龙、白非以及另外三个颞远所不认识的男女。
但从他们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来看,不难猜出,应该都是奥金莱克家族的人。
作为老相识,颞远朝哭得惨兮兮,顶着两个红肿眼圈的白非走过去,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吧。”顿了一下,他有些犹豫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从看到遗像的那一刻,这个问题就犹如针扎一般让他坐立难安。
白非抬头看到他,竟猛然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蹭得他一胸膛都是。
颞远尴尬地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试图往后退了一步。
白非更是犹如垂死挣扎的小动物一样,死死抱住他,‘哇’的一声,哭得更凶。
顿时感觉到一股毒辣辣的视线朝他直射而来,颞远抬头就看到白龙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眉头皱得跟麻花一样,好像恨不得走过来把他立马掐死。
……喂,拜托,瞪我干嘛,是你弟弟自己扑过来的,关我什么事……你这个有严重恋弟情节的花花公子,还瞪,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颞远正在心里腹诽,白非在他怀里呜咽道,“呜呜……小卡是被杀后丢进大海的……呜呜呜……他在港口被找到的时候……在水里……已经泡了七天了……我都认不出他的样子了……呜呜呜……”
“我知道谁,谁是凶手……呜呜呜……他和我说过……呜呜,他谈完最后一笔生意,就会回来……凶手一定是11月5日和他谈生意的人……一定是……为什么要杀他,他都已经打算退出了……”
11月5日——
颞远的心脏蓦然冻结,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遗照前祷告的李白。
想起那曾经发生过的事——
‘谈判地点随你选,别忘了,我们有两把钥匙在手。’
‘三天后,壹号港口。’
仔细算的话,从李白被绑架的三天后,正好是11月5日。
“那你……知道和小卡谈生意的人是谁吗?”颞远低头看怀里的栗发青年,心里止不住有一丝颤抖。
白非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红着眼睛冷哼了一声,“我……”
正在此时,忽然有两个保镖抬着一个巨大的花篮,跌跌撞撞地走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那是一个比灵堂里的任何花篮都要大,都要奢华的新花篮,里面插满大朵大朵怒放的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