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他们发现到展鹏扬常常神神秘秘的独自一人前往天龙山。
而碰巧,近来有许多关于天龙山的是是非非,他就直觉此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今日,我跟着在展鹏扬身后上山,乍然见到主子确实十分惊异。但当时主子神色有异,我想或许您有所筹谋,所以……我才未有立刻现身。」
漾着一抹苍白的淡笑,司徒尊静静闭目听着志轩简单扼要的陈述。
不得不承认,当真万幸,来人是懂得见机行事,善于随机应变的志轩。
而当今世上恐怕也唯有志轩,能够如此洞悉他的心意。
「所以,你才可以在展鹏扬下山找大夫之时,偷龙转凤的适时易容替换出场么?」顺着剧情发展,司徒尊做出猜测。
「如主子所见。」顶着赵佶仁的人皮面具,志轩点点头,「见到主子突然倒下,想要知晓详情,属下唯有……」
随着志轩的感叹,司徒尊微笑不语。
「主子,你体内的毒……」犹豫了许久,徘徊在问与不问的两难之境,最终志轩还是忍不住问了。
只因,司徒尊体内的毒,乃是他前所未见。
毒性霸道且凶猛,虽然主子自己封上了心脉,但毒性还是随血液流行。
就方才所见,毒已随奇经八脉流淌全身,若再不快些寻找解毒之法,恐怕……
「志轩,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此刻决不是关心这些琐事之事。」
琐事?性命攸关,主子居然还说是琐事。
志轩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司徒尊微微抬起手阻止了。
「不必再多言!」闭着双眸,司徒尊不愿多谈的摇摇头。
其实,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必以身试毒,一切皆只为救人。
而亲身体验之后他才知晓,傲竹日日所承受的痛苦。
更何况,今日他所受的兴许根本不及万一。
回想当日。
展鹏扬躲在傲竹房中,他虽料到其用意但还是假装中计。
只因,那是当时唯一可得知冷傲竹下落的方法。
虽说将计就计确有风险,但好在紧要关头他还是避开了展鹏扬涂在蝎子上的忘情蛊。
尽管蝎子本身的千蝎毒亦不容小觑,但比起身心受控制还是好许多。
不过,没有了本身吞噬毒物的忘情蛊,千蝎毒便变得蚀骨。
他用尽全力闭息两日,也只能勉强护住心脉。
但所幸他的将计就计,令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冷傲竹的下落。
思及再见冷傲竹之时,那已然面目全非凄惨的模样,司徒尊周遭的气温顿时下降如寒冬腊月。
睁开盈满杀念的凤目,司徒尊像是想了到什么。
「志轩,用密音告诉驰风,让他跟着展鹏扬。」料想那展鹏扬本身对毒物应是毫无研究,之所以用毒害人想来必是有人相助。
他要知道究竟是何人提供的毒药。
「是,属下方才已经知会驰风,他已经跟上展鹏扬了!」
对耳边的话不带一丝惊讶,司徒尊安心地再次阖眼调息。
「真不愧……智者之名!」
闻言,志轩受之有愧的摇摇头。
「属下实在担不起主子夸赞!」
如果他真是智者,就该更早寻得主子下落而非束手无策直至今日。
如果他真是智者,更不会令主子身陷险境而自己却全然不知……
今日的一切,实乃他能力不足所致。
知晓志轩心中所想,司徒尊漾起一抹苦笑。
「非战之罪,勿须挂心。」
毕竟是人非仙,又怎能当真未卜先知。
更何况,展鹏扬根本就是一个禽兽不如、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
他用毒谋害冷傲竹,根本不是为了取之性命。
他只是想要羞辱折磨,是想要让冷傲竹身心俱灭,将之从这世上彻底的抹去。
而后,再方便他承其名誉地位,取而代之……
第七十三章
其实想要毁去一个人,并不太难。
这是司徒尊取得驰风自展鹏扬身上偷龙转凤得来的解药之后,忽然在心底不期然萌生的见解。
但想要在他司徒尊眼皮底下杀人,即使十殿阎罗都未必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冷哼一声,司徒尊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拧,指尖绿豆大小的药丸即刻化为暗褐色的粉末。
「主子?!」见此举,志轩大惊失色。
他不懂了,这药可是关系到主子自身与冷傲竹两条人命,怎可毫不犹豫的毁去?
对于目瞪口呆的志轩,司徒尊并没立刻解谜,只是疲惫地闭了闭眼眼眸。
「连你也没想到吗?」如叹息般摇了摇头。
闻言,志轩微微怔愣,略一思索。
面色骤变。
「难道是……」假的?
司徒尊无言地斜眸睨着志轩,对着桌面上散落的药粉,轻轻掐破指尖。
暗红色的血滴落在解药碎开的粉末上,洒落的细微粉末居然奇异围着血滴慢慢聚拢,看着粉末如同有生命般被毒血吸引渐渐凝聚成形。
「这是?」药粉吸收了毒血,居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都变成了密密麻麻米粒大小的血蛭。
「忘情蛊的蛊虫,以毒喂养,遇毒成形,中毒者会失去本性,如同失去记忆,唯对施毒者倍感亲切,容易受施毒者操控。」解说着对此毒的认知,也算是对志轩心中疑问的解答。
看着桌面上不停蠕动的恶心毒物,司徒尊神情逐显凝重。
究竟是偶然?还是被识破了?
「这粒解药,确是从展鹏扬身上取得的?」
尚且无法从震惊中完全苏醒,志轩显得有些迟疑,郑重的看向司徒尊。
「主子,我相信驰风决不会轻忽出错。」如此大事,纵使驰风再如何容易冲动坏事,也决不会……
轻易看穿志轩心中顾虑,司徒尊将手搭放在志轩的肩上,缓缓起身。
「你放心,事关性命,我也相信驰风不会忽视我的命令,而冲动行事。」
只是,若非驰风大意出错,那么也就是说,很可能已经被展鹏扬识破了。
看来他们不能再耽搁在此了。
但,傲竹又要如何是好?
没有解药,即便就此带人离开,恐怕也会因毒气攻心而命不久矣。
正当司徒尊苦思对策之时,志轩突然冒出一句仿佛心痛不已的呢喃。
「那个笨蛋……」
回过身,毫不意外地见到志轩眉头深锁,双拳紧握隐隐发颤的模样。
不用多想,也可知究竟是谁让素来以冷静着称的志轩如此失措。
轻轻一笑,「驰风他怎么了?」
按理说仅只是跟踪展鹏扬,凭展鹏扬三脚猫的身手,应当不会有意外才是。
除非……
面向司徒尊,志轩无奈的喟叹。
「他刚刚千里传音,说是……既然展鹏扬身上的药是假的,那么自己去取真药!」
果然,很符合驰风心性的举动。
虽然有些明知故问,但司徒尊还是微笑着问道,「担心他?」
其实,想来也是难免,驰风不识药理,而对手是个深浅未知的用毒高手。
沉吟了半晌,志轩没有立刻作答。
「他……让我好好保护主子!」淡淡扬起一抹笑,脸上尽是苦涩,「有主子在,我二人才有存在的价值,这句话是木头的口头禅,我不想……不,应当说不能,不能作他想。主子此刻身中剧毒,需要有人在旁照顾保护,还有那个冷傲竹,我能做的便是连木头的份好好保护主子……」
他本已是待罪之身,此刻若是离开,而万一主子又有何意外,那他真的无颜面对族人也无法对蓝家的列祖列宗以及甘冒生死的木头交代。
「我相信,相信驰风有能力可以应付一切……我相信他!」
微微瞠目,司徒尊看着志轩忍痛下定决心的面容。
欣慰之余,也萌生了一些新的念头。
「你去吧,带着我的口谕,一定要将我最得力的左使安全带回,你二人缺一不可。」欺近一脸愕然的志轩,司徒尊一双凤目如火如电,仿佛直透人心,「其实,身为宫主,我倒是当真不介意属下相恋或是何时忽然多一个活泼伶俐的可爱娃儿让我玩耍,不论是你或者驰风替族里添丁,嗯,我都会一样高兴!」
一语点破眼前人稍早之前,一直追在圣姑屁股后面,询问先王与南宫烈那段匪夷所思的生子经历。
志轩带着人皮面具的脸上隐隐滚烫,「主子……您说笑了!」
其实,他只不过私心好奇,并也没有想得这么远,又也许该说现实不允许他如此作想。
不去捅破那层纱,司徒尊高深莫测的微微一笑。
「去吧,我这边你无须担心。」
眼下解药泡汤了,那么可行的方法也只剩最后一个。
「可是,现如今……究竟能否取得解药都是未知之数,主子,您还想留在这里见机行事吗?」不安的看着司徒尊日益憔悴的脸,「不如,我先送主子与冷傲竹返回分殿?」
至于那个展鹏扬,也不急于一时,往后多得是时间和机会可以慢慢算清楚这笔账!
司徒尊沉思了一阵,而后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不可,傲竹身上的毒,毒性未明,我只是吞食少许他的血便难以抵制,更何况是他?恐怕稍一移动,便会加速毒性侵蚀脏腑,如此决不可行!」
「如此说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越说越不放心了,「但是待在这里也只是坐以待毙,还是说,主子您有其他想法?」
想法吗?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恐怕唯有行最危险的一步了。
看着志轩,司徒尊动了唇。
想了想,「你还是……」
看司徒尊又想赶人,志轩大胆抢先开口。
「请恕属下无礼!」拱手告了个罪,「总之,要我这样全无头绪,然后放着主子一人涉险自己却先行离开,不论是何理由都万万做不到!」
真是死脑筋!
看看眼前一派誓死如归,打死无怨之人,司徒尊幽叹一声。
没办法了,先以主子的名义警告一下吧。
「志轩,我此刻说的话是命令,你听清楚了!」
听到命令二字,志轩不禁皱眉。
「那也要酌情!」不容商量的回道。
呵呵,真是许久未见志轩如此强硬的模样,司徒尊无奈的微微笑。
「那就酌情吧。」虚弱的扶着床边落座,「尽管,不排除展鹏扬身上有解药,但也可能没有,所以现如今我无法再等,唯有循古法清心洗血。」
闻言,志轩脸色骤一变。
「太冒险了,而且以主子您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运功施法!」
清心洗血,这是大月皇族自古流传下来的禁忌之法。
不但可清百毒,更能为被施展者打通奇经八脉,达到重生般功力提升的效果。
可是,此法须耗费巨大先天真气,所以施展此法随时可能令施法者功力耗尽而亡。
「莫说,现在主子您自身也是余毒未清,就算是以往的全盛时期,也不见得足够此法消耗!」
据传,此法唯有大月王在生之时,由八大护卫集体施展过一次。
八大护卫是何等人物,这样的高手都须八个人才能为一人施展,更何况是现如今体力不支的主子。
而像是预料到志轩会如此极力阻止,司徒尊攒着眉,抿唇苦笑着。
「志轩,我想让你知道,我绝非一时义气。之所以命令你前去相助驰风,也决不是单单为私心私情。」
「可是主子……」
举起手掌阻拦了志轩插口。
「也正是因为我深知洗血的凶险,为了傲竹的生死,为了我的性命,我才更需要你二人能安然返回!」盘膝而坐,「还有,你也不要把主子我想的太伟大了,我根本没想过要为感情牺牲性命。而且,假如我要死,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傲竹,决不会留他一人在这世上,我会带着他一起走,天上地府,不会放他一人。因为……」俏皮的眨眼,「我知道他怕寂寞!」
眼前的笑,苍白又尽显妩媚,如同耳边的语言,极尽霸道却又令人神往。
这便是主子对感情的诠释吗?
毫无保留的付出,无私又自私,令人不禁震撼。
志轩怔怔瞠着眼眸,久久无法做出反应。
对此,司徒尊勾唇莞尔一笑,对着处于呆滞状态的志轩竖起两根手指。
「你们此行,有两个目的,你记好。」收起一根手指,「一,展鹏扬虽不足为惧,可他身后那个深悟毒性之人却不得不除,此行你们非但要尽可能取得解药,还要摸清对方的底细,若判断存在威胁就除之。至于二,诚如你所言,清心洗血虚耗甚重,即便是我也毫无把握,所以……你们要快去快回,以便随时支援。」
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字字透露着坚定不移的认真。
而且,事已至此似乎也容不得丝毫更改,这一点他心中也十分清楚。
「志轩,我的吩咐只有这样,你听明白了吗?」
司徒尊开口的同时,志轩诚恳的俯首跪地。
「我明白了!」尽管明白,但下此痛苦的决定他的身体还是无法抑制的颤抖着,「请主子千万不要勉强为之,不论如何都要保重自己,等我和驰风回来再合三人之力筹谋!」
知晓眼前人是真的在关心他,司徒尊默默地点点头。
「我稍后便往山腰石窟,趁着展鹏扬尚未回来,总之一切都要快,你二人也是!」
「是,属下遵命!」
第七十四章
夜晚的宁静,足以令身体的血液随之缓慢运行。
经过多日的放血驱毒,其实司徒尊已经虚弱到了看得见得程度。可是在月儿爬上山坡的时候,他还是强撑着身子一路往山腰的石窟而去。
这几日来,他都为了集中精神驱除身体内的残毒,所以都是由志轩易容成他的模样去为冷傲竹送饭菜。
听志轩说,兴许是体内的毒已经开始侵蚀五脏,以至于傲竹似乎有些神智不明,不太认识人了。
闻言,他真的很担心,也知道洗血一事不能再等。
只是,想不到他也会有如此力不从心狼狈的一天,不免有些气馁,也终于深刻的明白何谓人力有限。
苍白的唇角勾着一抹自我嘲弄的淡笑,司徒尊边走边感慨万千的摇摇头。
为了节省内力与体力,他宁愿舍弃轻便的纵身腾跃改而行走,但自两岁开始习武,他何时走过这么崎岖的山路,双脚踩在尖锐的石子上隔着靴子都知道擦破了皮。
想着如果志轩在的话,或许他就不需要这么辛苦,可是他又不得不支开对方。
只因为,他接下来将要做的事,不论志轩还是驰风在场的话,一定会全力阻止。
但他这份决心十分坚定,这种觉悟也与谁都无关,一切都仅只是为了冷傲竹……
说实话,能够做到这份上,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然而现在也早已过了矛盾迷惘的阶段。
一路无奈的笑着走走走,司徒尊终于扶着山岩树木来到山腰石窟。
望着顶上皎洁的明月,时辰已然将近二更。
点上火折子,进入漆黑森幽的石窟内。
透过闪烁不定的点光,见到石壁上冷傲竹毫无生气的颓然身影。
心随着痛楚而颤动着,若非隐隐还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否则见此情形,他真怕自己很难平常心。
再三调整自己的呼吸才敢缓步上前,直到抬起头正好见到冷傲竹面目全非无力下垂着的脸。
情不自禁伸手轻轻抚摸那种憔悴的脸,「傲竹……傲竹,你可还能听见我声音吗?……知道我在呼唤你吗?」
从来都不知道心痛可以比恨更强烈。
当日展鹏扬带他来见冷傲竹,若非一时心痛淹没了恨意,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那个畜生不如的卑鄙小人。
傲竹曾经多次出手救过展鹏扬性命,然而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却如此对待他。
「傲竹,落到今日如此,你还心存善念……从不曾露出丝毫愤恨的神情,究竟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