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求郎 上——一笑弯弯

说到底，当年的颜如七，如今的齐钺，是个狠心的人。

有一种爱，比占有更深沉和炫丽，叫做守护。

第三章：怪人颜羽

日子还算平顺，齐钺觉得平顺得都有些恐慌了。

云维阳不是个好说话的人，看他在商战中的表现就知道了。这个人一贯以温雅的外表欺骗世人，笑容后藏的是刀，是戟，是锐不可挡的锋芒，在一瞬间倾覆所有的平和表象，揭开森然苍白的内里。齐钺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把他家房子借给他住。难道说，因为拥有太多，所以毫不在乎？

更古怪的是这个来路不明的颜羽。这个人整天四处乱晃，不见有什么事业，也不见有什么爱好，但他似乎从来都不缺钱花！他每天早上带着早餐登门造访，中午晚上留在这里给他做饭，把齐钺伺候好了才走，让齐钺有种错觉，他的本业是家政服务吗？现在家政服务都招这么高素质的人才了吗？

值得一提的是，颜羽做事很有原则。比如，颜羽做的菜好吃，但他只负责自己和齐钺的份，对云维阳是不管不顾的。再比如，颜羽做家务第一考量也是齐钺的需要，齐钺不会去的地方不会用的东西他是不管的。

云维阳这几天都在这里住，这一天早上换下来衣服就放在洗衣机旁边，惯性思维觉得颜羽来给齐钺洗衣服肯定会连他的一起洗，可惜到晚上回来一看，他的衣服还在洗衣机旁边，齐钺的衣服已经整整齐齐挂在阳台上了。

当时颜羽悠哉地靠坐在大皮沙发里给看电视的齐钺递过去一个削好的苹果，随便问了句：“明天想吃什么？”

云维阳就站在门口，冷笑讽刺道：“我记得初到医院时，你说是他朋友，现在看来应该是保姆吧？”

齐钺刚咬一口苹果，听了这话面上发窘，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他还真就被颜羽精心侍候着，颜羽比保姆做得要好得多了。他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对不起，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你看……我的伤也快好了……”

颜羽漂亮的凤眼随意看了眼云维阳，转而对齐钺一笑道：“没关系，我喜欢。小七儿觉得我做得不好？饭不好吃？衣服没洗干净？还是……”神情渐渐委屈。

齐钺心脏怦怦直跳，实在受不住这么漂亮的人有这种让人觉得罪恶的神情，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是太好了，要是习惯了就不好了……”干笑几声都觉得牵强。他就是闹不明白，他有名有姓，姓齐叫钺，怎么他总要叫他“小齐儿”呢？还发音不准！

颜羽转而笑开道：“没关系，可以的。”语焉不详，转过头继续看电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维阳仰头，拍了拍额，认命地自己洗衣服，不打算再跟着这怪人一起疯。他已经有了一种错觉，这里不是他家，该是颜羽家或者齐钺家，他这个户主其实是个过客吧？不得不说，颜羽能让云维阳产生这种感觉，实在强悍。

洗手间传来洗衣机转动的声音，云维阳半天也没出来。齐钺很惊奇在电视这么吵的情况下还能分析云维阳的动作轨迹，渐渐觉得古怪——鸠占鹊巢？于是开始坐立不安，提议道：“不看了吧，我去房里看看书。”手里的苹果还没吃完，咬了一半。

颜羽看了看，道：“把苹果吃完我扶你进去。我先去给你铺床，一会儿你洗漱完了坐床上看吧。”说完起身，径自去了齐钺房间。

云维阳这时才出来，知道这事都做完了颜羽才会走。他对颜羽这个人也很好奇，他在他身上能够嗅到同类人的味道，但说实话，他看他不太顺眼。不顺眼的源头……云维阳看了看飞快咬苹果的齐钺，又忍不住想，这是照顾朋友吗？不是照顾三岁孩童吧？他们到底什么关系？看样子齐钺也认识他不久才对吧？有人天生热情吗？但是想到洗衣机的衣服，云维阳放弃了这个推论。

齐钺吃完了苹果，想要丢苹果核，可是左看右看，桌上的小烟灰缸实在离得远，他刚想叫颜羽，又受了刚才事情的刺激，意识到自己的依赖心似乎越来越重了，于是有心反抗，努力撑起半个身子靠近烟灰缸。

齐钺伤的是左手，但右手也不能太用力，他脚下本来有大大的毛地毯，但是齐钺不小心把水泼上去了，于是今天颜羽把毛地毯撤了出来送去洗，他刚站起半个身子，脚下一滑，手上又使不上力，竟直直向前扑去，发出一声惊叫，苹果核飞了出去。

云维阳在后面看得仔细，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去扶，但又怕碰到他伤口，干脆踢开玻璃桌自己先倒下去给齐钺做垫子，同时从下面伸手扶住齐钺腋下的位置，心想这样该万无一失了。

颜羽听到声音急忙出来，正好接到苹果核，身手之快可比迅雷，可惜没人看见。颜羽是多精的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还好云维阳反应快，不然齐钺自己砸玻璃桌上，这伤就白养了。

齐钺看着身下一脸不赞同的云维阳，更觉得自己没用，连声道对不起。

颜羽扔了苹果核，又去把他扶起来抱到沙发上坐好，道：“要丢苹果核喊我一声就好，何必自己起来。”

齐钺很沮丧，他就是不想依靠颜羽，可就是丢苹果核这么简单的事也被他搞砸了，此刻云维阳和颜羽就像是压迫在他身上的两座大山，他在沉默中抬不起头来，觉得实在是丢人丢到了太平洋。

颜羽脑子一转便知道齐钺为什么不高兴，要说他也不是多么细腻的人，但是对一个人长期关注自然会格外敏感，如今的齐钺与当年的颜如七性子差不多，此刻的样子还要更活泼一点，更轻松一点。颜羽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小七儿，小笨蛋。”那语气，像是对自己的孩子，又像是对自己的……情人？

齐钺没听出来，云维阳却皱了眉，这人怎么这么古怪？不过转念又想，这关他什么事情呢？于是压下情绪的不适，起身道：“你还在养伤，小心一点好，明天我让莫子离过来看看吧。”

“莫子离？”颜羽抬头问他。

“你认识？齐钺的手术就是他做的。”

颜羽笑了笑，“见过。”说完抱起齐钺道：“好了，我带你去洗漱。”

“我自己能洗！”齐钺抗议。颜羽不在的时候，他也是自己上厕所，这次是意外！

“好好，小七儿很能干。不过你刚才差点摔了，明天医生来看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自己洗，好不好？”跟哄孩子一样。

云维阳挑眉，靠在墙边静静看着，白天的烦心事竟一件也没想起来。

第四章：烦恼医生

第二日，齐钺在房里看书，颜羽在外面看菜谱，门铃突然响了。

颜羽去开门，笑容变得高深莫测。

莫子离认得颜羽，手上拿着病历问道：“齐钺在吗？”他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是长期没睡好，他身后跟着个拿器械箱子的小护士，偷偷看颜羽几眼又赶忙低头，低了头又忍不住看，样子很有点滑稽。

颜羽道在，放他进来。

正这时颜羽手边的手机响了。手机是颜羽给他拿回来的，他看了看号码，好像是……云维阳？

他连忙接起来：“喂？你好。”有点惴惴。他也不知怎么了，面对云维阳总不自觉地小心翼翼，难道这就是惧怕权威的表现？

云维阳听到他的声音，无声笑了一下，道：“莫子离过去了吗？”

颜羽敲门道：“莫子离来了。”

齐钺便道：“来了。”

云维阳沉默了一会儿，能够想象齐钺下意识屏住呼吸的动作，于是眉间舒展开来，又道：“好。你把电话给他。”

齐钺转头，“那个，莫医生，云先生找您。”

莫子离走进来，他身后小护士也跟着进来了。

“喂？”莫子离拿起手机，站得直直的。他不爱说话，平时也都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好像一辈子都不可能轻松一点一样。

云维阳和莫子离通了会儿话，基本都是云维阳在说，莫子离偶尔嗯一下，然后莫子离挂了电话，将手机递给齐钺，“现在开始检查。”淡淡的眼神，淡淡的表情，看不清喜怒。

齐钺也没太在意，他在医院的时候，这个莫医生基本每天都要来看看他的伤情，从不说多余的话，也不做多余的事，没什么表情，基本连安抚病人情绪的事情都没做过，不过这个人似乎天生让人觉得安心，至少齐钺这么感觉。

“三天后来医院，可以拆线了。少量运动，换药注意清洁。”莫子离开始收拾器具。

“恢复得怎么样？”颜羽问。

“很好。”莫子离回答。

“谢谢，麻烦你了。”齐钺道。

莫子离看了他一眼，道：“不客气。”他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从小到大一直做的梦。梦里有个少年，总是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到他的脸。这个少年在他的梦里做了许多事情，或哭或笑或立或卧，他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来的期盼，到目前为止他似乎一直都活在梦里，而且他总是期待夜幕降临，期待闭上眼沉沉睡去的时候，那个少年翩翩而来。

可惜，只是背影。

而如今，他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很久没看到过那个少年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莫子离记不清了，似乎是从给这个齐钺动手术之后？

“莫医生没休息好？”齐钺忍不住问。

莫子离回神，看到他的关切，于是摇摇头道：“没事。”然后告辞。

颜羽一直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看完了又把他们两人送到门口。等关了门，颜羽靠在墙上，略垂下头，呵呵低笑。

莫子离。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他就是要看看，轮回是不是惊人地相似？这时他的脸上有一种毫不掩饰的无法无天的魔性，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在他眼中，不入他心里。他沉沦放荡，他玩世不恭，他什么也不在乎，除了……

他听见齐钺在叫他，他微笑着走过去，听见齐钺小声嘀咕：“医生真辛苦。”

再见莫子离是在三天后，颜羽带着齐钺去医院拆线检查。

过程很顺利，颜羽问了些注意事项就要带齐钺离开。

冷漠出了名的莫子离医生竟主动送他们出医院。莫子离并不与他们并肩走，而常常走着走着就落到他们后面大约两步的距离。往往齐钺没话想找话转头一看，人已经落后面了。这时候齐钺就想，难道伤患竟比正常人走得还要快吗？他几乎要为自己的威武倾倒。

莫子离不说话，但目光似乎就没有离开过齐钺。他现在觉得自己状况有点入魔了。他想了很久，既然梦中人是从给齐钺做手术之后消失的，那会不会说明一个问题——梦中人在现实中出现了？他有这种想法完全是给电视间接毒害的。说是间接，是因为莫子离不大看电视，但他有个超级喜欢看电视超级八卦的姐姐莫子优。

这个人以后会说到，现在只说一点，她是个极度宠爱弟弟的人。莫子离几乎可以算是姐姐一手带大的，他几岁尿床几岁长多高自己都记不得可莫子优却记得。莫子离做梦的事，莫子优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好了，现在莫子离有烦恼了，烦恼是不做梦了。莫子优这个做姐姐的发现自己的弟弟这些天意志消沉夜不能寐，自然是要问的。莫子离越到大越不喜欢说话，尤其不喜欢把心里的事说给别人听，姐姐也不行。但莫子优就有这个本事，套话那是一套一套，莫子离段数不够，销魂中招。当时莫子优给的意见就是，梦里不来了，说不定现实就来了呗，然后列举广大八点档肥皂剧，一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模样。

这样一来，莫子离就有行动了。他仔细回忆那一天之后遇到的所有符合那个少年特征的人，从医院到家里，从病患到路人，一个一个排查，现在正好排查到齐钺头上。当然，齐钺是候选人之一，他后面还排了许多个。

莫子离从走路的姿势肩背的形状整体的感觉全面考察目标，可惜齐钺是带伤上阵，走路姿势好不优雅，还要人搀扶，肩背形状受到影响，一高一低，两个具体项目无法深入，自然整体感觉就更无法考察了。莫子离叹息。

“莫医生？”齐钺听到他叹气，疑惑道。难道说医院的工作已经繁重到这等地步了？

莫子离游离的思绪回归本体，看见齐钺秀气的脸庞，掩不住那干净温暖的气质，一时魔魂附体，问道：“你电话多少？”

周围有小护士经过，惊得踏出去的步子停在一般，急急转头，险些跌倒。乖乖，从来只见人问医生要电话，没见莫医生问人要电话啊！小护士反应迅速，飞奔而去，势要做那宣传惊天八卦的第一人。

齐钺愣愣的，不太能反应过来，等回神时一串数字已经报了出去。

莫子离难得微笑，颜羽道：“好了，已经出医院了，莫医生留步。”

莫子离心想，也好，等他好了再考察吧，脑子里浮现一串名单，显然有计划有步骤，绝对不乱。

这三个人里面，要说真清楚什么事的估计也就颜羽了。颜羽一路观察莫子离的表现，若有所思，很快便想明白轮回开始了。他微微笑了。莫子离是没有记忆的，现在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当年的颜如七是什么样子。他现在很好奇，一个人的执着和缘分会不会为外表所惑？他扶着齐钺上车，低头轻轻一叹，小七儿，我走了之后，你过得好吗？

第五章：我要走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颜羽的精心照料下，齐钺的身体渐渐恢复，走路可以慢慢走，吃饭可以抬左手，唯独洗澡困难一点，但也不是那么困难。

之前裹着纱布伤重的时候是不能碰水的，齐钺因为这件事时不时陷入自厌情绪，觉得自己就是个活动的臭肉堆，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后来渐渐能够洗澡了，但他行动还不很方便，于是颜羽便包揽了这活儿。

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颜羽开始是用湿毛巾给他擦身子，后来到用少量水给他擦洗，这么长时间以来，齐钺再不习惯也该习惯了。

再后来，颜羽干脆在给齐钺洗的时候顺便自己也洗了，说是为了方便。这也难怪，因为他给齐钺洗澡往往自己半个身子都要湿的，还不如干干脆脆也洗个澡好了。到这个阶段，齐钺就有想法了。

比如此时。齐钺吞了吞口水，尴尬而僵硬地移开视线，直直地看着门，觉得这绝对是一种酷刑。前头说过，颜羽很美，很中性的那种美。但凡不是没眼睛的人都不会忽略颜羽这种美。一个男人长成这样，那是比祸水还要祸水。这样的人要是柔弱一点，那是活该被人抢了去压寨，但是齐钺知道，颜羽的功夫很好。

他记得一次从医院检查出来，有人对颜羽搭讪，说着说着就开始说下流话，还要动手动脚。当时颜羽似笑非笑，凤目微眯，戾气顿生，非当事人的齐钺都被吓到，何况那个流氓？谁也说不清那一瞬的逆转是怎么发生的，只是搭讪的人惨叫着趴到地上，颜羽的脚就踩在对方的手背上。颜羽如远古高傲的神祗斜睨着地上哀嚎的人，轻轻勾唇，然后脚下又用力，两只脚像走平地一样踩过去，什么也没说。

那时的颜羽是多么光彩照人迷惑人心齐钺已经不敢去回忆。他每次想到这一出就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围着围裙在厨房给他做饭，会给他洗衣服，给他削苹果，会和颜悦色地问他明天吃什么，会像对待亲人般温暖地给他铺床盖被……罪过罪过，齐钺每每想到此都觉得罪孽深重。

回忆结束，镜头转到现在。颜羽留的是长发，齐钺对男人留长发一向没什么好感，因为他觉得作为一个阳刚的棱角分明的男人，留长发太破坏意境。可是颜羽留长发就很好看，尤其当他没有把头发扎起来，随意披满双肩，流光溢彩的眸子微微眯着的时候，那真是魅惑天成，刺激得他的小心肝疯狂乱跳，都不知跳到哪里去了。更何况，此刻的颜羽还是赤身裸体，他在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