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一组上去不少人手忙脚乱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真有人扯开喉咙瞎喊瞎唱,也有人随着乱蹦乱跳——还有个特别滑稽地没注意踩对地方以至于从台上摔了下来,好在台子不高,此男身板儿虽小,但越挫越勇,又以极不熟练的滑稽动作翻上台子继续跳舞。有的一上台差不多就懵了的,基本没什么动作,光思考就二十分钟了……
台上群魔乱舞,台下哄然大笑,但最后也终于留下了三个特别的入围,那位“摔跤兄”便在其列。
几场下来,下面的人也渐渐看出门道来。这些入围的人有的是有特长的,但有特长的里面也要挑出众的,特别能给观众深刻印象的,这要是平时没下过苦功夫是不可能达到的;有些人没什么特长,但现场随机应变能力强,或夸张搞怪或陡然造成与其他人不同的静态反差,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孟飞喜道:“看吧,我准备的服装道具都很有用的,来来,你们都跟我换上。”换来室友不屑的眼神。
前面有了借鉴,后面自然有了思路,可是随着点子越来越多的被用到,后面人可以想到的点子其实也渐渐局限了。齐钺想了又想,一个一个都被否决,就连最冷门的太极拳都被人也用去了,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不好过啊。”无意中他看了看颜羽,心想别的不说,要是颜羽上去,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入围的吧……
“你看颜大哥做什么?”秦夏看到齐钺的目光,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小自卑一下。”
秦夏嗤笑一声,正要说话,旁边余晴笑道,“那样的人,一般人是配不上呢。”
余祈看了眼余晴,眼角扫到齐钺逐渐收敛着表情,没有吭声。
第四十八章:突然抽风
经过前几组的试水,后几组实力明显增强,招式千奇百怪,想法层出不穷,只能说特别的更加特别,平庸的也更加平庸。台下笑个不停,台上连玩倒立行走,脱衣服等的都有了,有的也实在荒唐过了头。
齐钺一寝四个人,段云长最先上去,人估计根本不是奔着比赛去的,上台后左摸摸右看看,倒像是考察的,许是考察累了想歇会儿了,于是站在台中央一副关公扛大刀的模样,虎目圆瞪炯炯有神地瞪着评委席的某人直至二十分钟过去,最终……居然入围了!
齐钺心里那个不平啊,愤然道:“他他什么也不会怎么也会入围!”
孟飞很受启发道:“太给力了,你见没,那被他瞪的评委现在手还抖呢。”这该要多大的气场啊……
秦夏也道:“众人皆动我独静啊,你们没发现吗?他们一组就他扎马步了,还扎得这稳。哎,该给他搞套关羽的扮相啊。”
段云长正好下台,一脸迷惑,“奇了怪了,我对评委这么凶,怎么还能选我入围?”孟飞一阵羡慕嫉妒恨,看他的眼神好不幽怨。
没过多久便是齐钺这一组了。
孟飞扯着他问:“有思路没?”
齐钺摇摇头,“脑子一片空白,咱就不是特别得了的人,算了还是打酱油吧……”他有种感觉,这对双胞胎肯定能入围。
事实证明双胞胎确实入围了,余晴和余祈配合着表演的居然是牌类魔术,那牌面上可能涂了什么材料,闪闪发光的,让两人玩起来煞是好看,后来孟飞说:“可惜开始时你在台上太专注了没有看到,那一手真是神乎其神啊!两个人本就长得清俊,在那些牌的映照下跟精灵似的,台下都看啥了。”说得是夸张了些,可也可窥见当是给观众的震撼。
也许是这对双胞胎太出色了,所以其他的人便相对黯淡得多了,齐钺开始还有点小紧张,不过转念一想打酱油何必这么激动?于是站到离双胞胎远些的地方,想着这酱油该怎么打。
颜羽靠在座椅上,静静地看着那对耀眼得让人目不转睛的双胞胎旁边旁边再旁边的齐钺,眉眼间更柔了,一呼一吸仿佛能察觉到世世轮回。
如果是小七儿,会怎么做?那么齐钺呢?
齐钺只是站在那里,要说特别他真的不够特别,与那对双胞胎比较起来就更加不起眼了,可是他坦坦荡荡地站在那,没有慌张,没有失落,没有欲盖弥彰,这番姿态却不是其他人能有的。即便对其他任何人来说,这样的齐钺都不算特别,可对颜羽来说,世上最特别的只此一位而已。
齐钺本打算磨时间好了,可下意识地往台下看,颜羽唇边带笑地看着他,他没有看任何人,仿佛一直都只是在看他——即便,他多么的平凡无趣。
齐钺突然想,爱一个人,是不是一定要这个人够特别?或者,你只是爱上了,与他特别与否无关?外在和才情有多大程度上影响了一个人对特别的判断?如果说这个人相貌不能出众,才能也是平平,既没有什么高尚的情操也不会有什么风流的情趣,这样的人是不是就当不起一个爱字?
颜羽说:交往试试,好不好?
余晴说:那样的人一般人配不上呢。
配不配得上用什么去衡量?同一个男人交往,即便是默认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吧?这样突如其来的勇气算不算终极的武器,能打败一切的不协调?
齐钺抿抿嘴,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其实糊涂得厉害。过往悠闲轻松的生活仿佛一去不复返,自从他遇见了言语之后,仿佛连欢快都是不由自主,纠结和迷茫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次露面的机会,到现在连自己的梦也被未知的画面侵占,让他神思恍惚。难道说,他的生活已经变成了一场打怪兽的任务?
为什么默认了还会反复,为什么被温柔对待了还会不安,为什么明明决定妥协了明明决定努力了还是会觉得有那么些隔阂?问题出在哪里?
而这些,没有一样是可以明明白白对颜羽说出来的。
还是准备得不够充分吗?会不会,即便他走出了这一步,也依然是在逃避败退?
颜羽从齐钺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线的退缩,他慢慢眯眼,心道:果然还是太强求了吗?
莫子离很想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双胞胎身上,而事实上,他大部分的时间也是在看着双胞胎的,不得不承认双胞胎的相貌和气质都能让他的心更加平静和柔和,可是,他同样不能忽略站在台上像是步入迷途一般的孩子,他的倔强中隐藏着脆弱。
为什么?莫子离有一瞬的好奇,可是他马上又把这思绪抛开了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自己对双胞胎有一种奇异的忠诚,这是他该有的忠诚,这种忠诚不能被任何的诱惑所打倒,所以齐钺越是能引起他的关注,他便越是要把这关注抛开了去。更何况,他不是已经确定了他要找的人肯定是在双胞胎中吗?就是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妹妹。
秦夏实在看不下去了,“喂,想什么呢,时间都要过一半了。”
齐钺像是突然被惊醒,心想自己实在有够废柴,居然能在比赛现场走神。
“赶紧想辙啊,只要够特别就行!”秦夏对齐钺无争的表情无语。
特别?齐钺突然笑了,他在想,如果我就不是特别的,能怎样?平日里崇尚平平淡淡做个路人甲就好的齐钺突然间抽风了。
长期的辗转纠结让此刻的齐钺似乎有些反常了,现场的气氛激起了他反骨的欲望,他甚至几乎是带着挑衅地看了眼颜羽,然后——选择了俗到不能再俗,俗得后几组基本没人选得高歌一句。
齐钺的嗓子很亮,应该是唱歌的好嗓子,可是他忘了,他最要命的是能把所有的歌唱成一个调子,特别是在他扯开了嗓子唱的时候。
秦夏抽搐了一下嘴角,掩面退下,心想哥帮不了你了,你说你平时去K歌死也不肯开口,怎么这时候就这么洒脱放达呢?
台下的孟飞和段云长愣了,不止是他们,被双胞胎的魔术长久吸引了视线的人们被在这寂静中的最后突然蹦出来的声音吓到了,可齐钺恍若未知,相反似乎越来越有感觉。
特别的艺术还在于时间,主持人喊了声:“时间到!”
很多人都没有看到双胞胎最后的最后最完美的魔术终结。
答案已经不用多说了,颜羽在错愕过后优雅地弯起了嘴角,方才,他没看错吧?
第四十九章:关于挑衅
齐钺那场比完便跑出了会场,没有看颜羽,也不管孟飞等人的挽留,而颜羽也没有追过去。
坐在评委席的方佳看了眼齐钺,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颜羽,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余祈拉着余晴回到莫子离身边,带着期盼问道:“莫大哥,怎么样?”
莫子离难得笑了笑:“很好。”再多的赞美却是说不出来了。
颜羽将一切收进眼底,觉得看得差不多了才缓缓起身离开,惹来一大片眼光的追随。
那是挑衅吗?不甘?不满?颜羽回味着台上齐钺突然莫名的眼神,竟觉得沉寂得跟死水一级别的心动了。
颜羽笑了笑,他素来清醒理智得可怕,哪怕是寻找了多少个轮回之后的今天。初见齐钺,他可以单凭一个背影便觉出他的前生,那时的喜悦和救赎感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他激动得几乎颤栗,认为命运终是垂怜他了。
齐钺受伤,颜羽一路照料,细心周到关怀备至,思想里自然而然觉得这身体里的灵魂该是那个小七儿,所以齐钺也该是小七儿的模样,一言一行毫无差错。可是事实上,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一方面温柔守候,想念得身体里每一处都疼痛难忍,可另一方面,颜羽总觉得不满足,觉得不完美,觉得少了些什么。
颜羽一眼看清了这个温和善良的少年,一旦在绝对的宠爱中存在将会变成什么模样,那绝对不是当年的颜如七的样子。那么多汹涌疯狂的情感,这个少年恐怕承受不住的。
于是迟疑了,于是恐慌了,于是失落了,到底找到他是成全了自己的思念如狂,还是亲手幻灭自己的追求和梦想?他要的到底是如今的齐钺还是当年的小七儿?
不止是齐钺在困惑,颜羽同样有自己的困惑。这个一直追求完美,当年激烈如火的男子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困局,于是疯狂而干脆地放弃了循序渐进的温情相待,直接切入主题,要求确认关系。他从不担心齐钺不答应,他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就做一件事的人。
齐钺答应了,可他却再一次犹疑和失落了。到底是爱的吧,所以放不下,可到底有多爱?是因为齐钺是颜如七的来生还是因为颜如七是齐钺的前世?生活平淡如水,颜羽在一次又一次自觉不自觉的对比中或追忆或失落,这终究是为了谁?
颜羽已经几乎可以想象与齐钺确立关系后的每一天会怎样,他可以慢慢把所有对这七儿的期待和思念全部加诸在这个人的身上,可记忆如此沉重,他隐约的犹豫是否意味着错位?如果真是错位,那是不是说明他的情感和等待都不过是名为执念的笑话,而本质是其实不够爱?这怎么可能?
颜羽想到莫子离和余晴余祈,就相貌来说,余晴余祈与颜如七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光是相貌,给人的感觉也是基本不差的。他没想到这一世能遇上莫子离,就像他没想到这一世他能这么快找到小七儿一样。惊人的巧合给了他更多的不安,而他并不是不能冒险不敢挑战的人,所以一方面防范,一方面放任,这样的矛盾多少也体现了他自己的犹豫不定。
本以为会很顺利了,一切按部就班了,可今日的齐钺却像是突然觉醒了,他不知道在台上的齐钺想了些什么,但绝对——很有意思。
颜羽又想到方佳,他皱皱眉,又笑了,这湖面太平静了,是要有什么搅一搅才好。
想了想,颜羽拨通了齐钺的电话。
而齐钺正在宿舍里沉思,他觉得自己之前犯了思路性的错误。
打个比方,如果有一头鹰一直追着你,你会怎么办?
方案A:你会不会想跑?会不会一边回头确定它的方位然后决定自己逃跑的方位?
方案B:那如果不跑呢?如果你选择对抗,会不会让它根据你的方位确定自己的逃跑路径呢?
齐钺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个被鹰盯上的人。这头鹰有着迷惑世人的外表,披着光鲜温软的羽毛,但它的本质会不会只是捕食而已?可是,难道他是食物?为什么明明就没有过和男人谈恋爱的想法,可当时虽然害怕却没有反抗,那么顺从地就答应了?是答应了吗?有些细节竟然模糊不清了,奇异的感觉在齐钺脑中乱窜,想得出神的齐钺被手边唱着歌乱跳的手机吓到了。
是颜羽。齐钺小惊了一把,打开手机,“喂。”
“怎么自己走了?”颜羽往齐钺楼下走。
齐钺气恼自己如此纠结之时对方却依然淡定,忍不住道:“你不也没追吗。”
颜羽笑了,“若我追来,你是不是听我话停下来?”
齐钺莫名地更恼怒了,突然拍案而起道:“你耍我!”此话没头没尾,不明不白,齐钺说完自己就愣了,那头的颜羽也半天没音。
齐钺咬牙,像是突然开了窍,想起那天颜羽和自己说的话,心里一阵火烧一阵冰浇,脸色一变再变,恨不能拿自己头当锤子撞墙,于是很想说没什么事我挂了。
可见,齐钺这娃有时候异常迟钝,感情这事现在才反应过来回过味儿来?
“我怎么耍你了。”颜羽很是时候地问道,恰巧敢在齐钺要发表结束语之前。
齐钺脸红了红,怎么耍了怎么耍了,你自己不知道吗?这么想着,从鼻子哼几声出来,以示轻蔑不屑。末了也不知是哪个神经抽了,很无脑地说道:“以前的事就算了吧,玩也该玩够了,我们……”
齐钺反悔了?
颜羽黑了脸,截断他的话,“你下来。”语气虽然说不上有多少火气,但绝对听得出不悦。
“我不……”
“齐钺,下来,把话说清楚,如果你想够了的话。”颜羽正好走到齐钺楼下,他开始觉得情况有点出乎意料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没这个可能才对。
齐钺被难得严肃的颜羽震住,最终道了声好,随即忐忑地往楼下走,偶尔拍打自己的脑袋,觉着刚才是不是什么恶灵附体了。
第五十章:吵吧吵吧
看到在外面等着的颜羽,齐钺在宿舍楼里的阴暗处按了按跳动频率明显提高的心脏,然后挺胸抬头正气凛然地走了出去。
“什么事?”齐钺觉着以前自己是不是太小弱了,才会被人戏弄?
颜羽挑了挑眉,“走走?”顾忌到周围走来走去的同学,颜羽觉得起码现在该给齐钺多考虑点事情。
“就这说吧。”齐钺不配合。
颜羽沉默片刻,似笑非笑,“你确定?”
心里的小怪兽开始叫嚣,齐钺看了看颜羽的脸色,直觉他心情不太妙,所以忍不住退后半步,“怎么,这里不能说吗?”想着颜羽顶着这祸水的脸从来都备受关注,这里说还有大众的眼睛可供监视,坦荡点还是保险点。
“既然如此,我也不在乎曝光一下……”颜羽唇边绽开了诡异的笑容,突然出手拉过齐钺,两臂圈紧,脸往下低了三分。这姿势在齐钺看来诡异得很,可在外人看来却像是正常的礼节拥抱。所以说,颜羽此人,还是很有分寸的。
“等等!走走!”齐钺吓得腿都要软了,连忙喊出声来,心道这家伙怎么动作这么快?怎么力气这么大?这是个什么妖怪啊!
颜羽显然也很好说话,抬手整了整齐钺的衣服,一本正经道:“那就听你的吧。”
齐钺瞪大了眼,独自生闷气,脊背直挺着,步子走得极快。颜羽看着他的后脑勺,突然心情变好了些。
齐钺气冲冲地走了一路,眼见着周围僻静开阔,人烟稀少,骤然转身道:“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