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人教导过长生,侍卫值夜是要站在外阁站一夜不能睡的,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大王游移着看了他一眼
,声音低沉“不用一直立着,不要……累着了。……外面有榻你可以睡。”长生立刻跪下,“不敢,大王的榻卑职
不敢妄动。”
在本国大王固定的床榻和龙椅是一样的,别人都不可随意动。这个长生也被教导过,甚至连进退应答和卑职这种称
谓也早有人教过了。
大王静默了一会,说:“你不用对我这样守礼……”
长生觉得大王说话语气有点怪怪的。
大王又说:“外面有被子,你抱一床睡地下吧。”
长生迟疑着不敢,但是又怕违抗了大王的话,也是惹大王不高兴,只好抱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隆冬天气,即使屋里生着火盆地上还是像冰一样凉,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浸到身上。
深夜寂寂无声,宫人恐怕都已入梦,长生实在受不了地上的寒气,侧过身把自己蜷起来,心想这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啊,冷死人了。
大王在内阁里忽然说:“冷吗。”声音清醒得很,不像刚睡过的样子,低沉的音色在漆黑的室内悠悠飘荡,像醉人
的沁酒。
长生立刻应声“不冷。”
那边又静默了。
然后传来像箫声一样低回的声音。“你……很怕我?”
长生脱口而出,“没有。”
说完有些后悔,实在是太假了。比刚才说不冷还假。
半天之后,直到长生以为他睡着了之后,才听见那像箫一样的声音,飘在漆黑的屋内,透着些凄清。“不要怕我…
…”
如果不是从王者的口中听到这句话,他几乎要觉得这是一种哀求了。
长生“呃”了一声,不知该怎么回应,心里有些怪怪的。
第33章
时间长了之后,长生虽然愚钝却也感觉出大王对他的好,虽然这种好像是小心试探一样,当事人自己小心翼翼,战
战兢兢,隐而不宣。悄悄地窥视着,但依然处处流露出与众不同的宽宥。
像春风化雨一般,在不知不觉中,长生就被惯坏了,连卑职也忘了,有时说起什么话来,都你我的喊,本来他记这
些东西就很头疼,如今看大王竟然不追究,也乐得随意喊去。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分开睡,你睡阁里我睡阁外,而且偶尔还会说几句话。且都是大王先开口。
长夜寂寂,一个在阁里一个在阁外,纱帐飘摇间,几声低语,如诉衷肠,如风眷绻。牵动躺在黑夜两边的心。
深夜显然更合适诉说,一日,两人都安静的躺着各自睁眼瞧着深黑的房顶,一层纱帐外,深深地内阁里,大王轻声
说:“你……以前吃了不少苦吧。”长生想了想,躺在被窝里老实地说:“倒没有,爹爹和娘虽然老了,但还是很
疼爱我的,我当年治病花了家里不少钱,老人家连眉头都没有皱。”
过了会,又说:“就是病刚好的时候有点不太好,全身都不舒服,还总是头疼欲裂,昏昏沉沉,疼得什么也不能想
,我还记得那时候好想吃鸡汤,但是只有生病的时候娘才给吃,偏生病着还吃着没味,能吃的时候又吃不着……”
长生自顾自地说着,大王却半日没出声。
长生想,他估计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屋里没有一人,大王的寝室早晨不经大王的吩咐任何人也不敢进来。
长生打开门一看天色,果然像是早朝也结束的样子,旁边侍立的太监对他说:“早饭已经备好了,大王在晨安阁正
吃着呢。”
态度十分恭敬而暧昧,长生其实很想对他们说不用对他这么客气,他和他们一样都是宫人。不过大王怎么现在吃早
膳呢,他平时要上朝所以一般天不亮就用完饭了,现在应该刚刚下朝,还没回来啊。
穿了衣服,长生来到晨安阁,大王一顿饭吃到现在,御膳房的人还没走,长生一抬头就看到清昼站在桌旁,可能是
当着大王的面,只淡淡的对他笑了一下,面色透着苍白,十分勉强。
餐桌正上方的那人若无其事的用餐,众人在他身后雁翅排开。越发显得他威仪出众,但是左手手指有好些小伤口,
好似被菜刀割伤似地。
紫檀木桌上放着两碗鸡汤,他面前一碗,旁边一碗,都没动,像是专等长生过来一样。
大王微微抬起头看了长生一眼,不波不澜,示意他坐下和他一起吃,这并不是第一次,长生自然地坐下,看了看前
面的碗,苦起一张脸。
大王因为他这个细小的动作停了一停,问,“怎么了。”
长生为难地说,“我不吃蘑菇。”
眼前的帝王楞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似地,默默的把有些琐碎刀伤的左手微微绻起,低声问:“你不是
最爱吃这个么。”
长生说:“恩,可是家里从不放蘑菇。我也从不吃……”
大王不语。
清昼也没说话。长生看大王似乎有些不悦的低着头,不禁惧祸。借口回去穿件衣服,就跑了,在外面溜达了半日盘
算着现在该吃完了,就回去了,没想到各路人马还在伺候着,大王也依然如刚才一般坐在餐桌旁,低头吃着那碗鸡
汤。
本该属于自己的碗里没有一块蘑菇,都被捡走了。
谁这么好心?长生四周看了看,大王一如既往的安静吃饭。他身后的清昼面色复杂的看着他,长生心里一动,朝她
颇为感激地一笑,认定是清昼。
大王抬起头看他,墨色的眼睛如大海般深远。
“快吃吧,要凉了。”并没问他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只重新低下头,默默地吃饭。
他那碗里比刚才多了很多蘑菇。
到了下午,大王依惯例要在书房处理国事,还不到长生当值的时候,他打个哈气,百无聊赖的在书房外散步。
假山那边走来一行人,似在低声探讨什么,声音被极力压制却依然能感觉到语气之兴奋。
“今天早上大王居然没有上朝诶。”
“是啊,跑到咱们御膳房来可是亘古第一次……”
声音渐行渐远,长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又沿着假山慢慢踱步回去。
在路上,又遇见穿着宫女装提着食盒的清昼,清昼见了他站住,她气质泠然即便是荆钗布裙也不损颜色,长生见她
便有些莫名的情绪,一想到他帮自己拣蘑菇,脸上有些红,不知该如何开口向他道谢,倒是清昼看他半晌,明白过
来一样,向他盈盈一笑。两人谁也没说什么,心照不宣。
长生回来后还允自出神,找了半日没找到大王,在宫人的指点下,来到寝室前台上,这里地处高,宫内的楼宇尽收
眼前,每一条过道每一块假山都能看见,朱红色的檐角,一层一层像涟漪,也像迷人眼的鱼鳞。
栏杆上大王正负手而立,眼睛里泛起长年不散的白色大雾。俯视着他的宫廷,他的江山,他的寂寞。
身后有几人侍立在旁。
长生还有些担心自己和清昼刚才在书房外有没有被他看见,不过看他一片淡定的样子,暗暗放下心。
他有的时候觉得大王其实是怕他的,怕他不高兴,怕他睡觉冻到,怕他饮食不顺心……怕他……生他的气。所以对
他才这样时冷时热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有这种荒唐的感觉,且越是这样越是觉得,这个帝王其实是有点可怜
的。
有时仅是听他的语调就让他有些不忍心。
所以他也想对他好一点。
而且他隐约感觉大王是不喜欢他和清昼走太近的,所以今天遇到清昼的事就对大王有点负罪感。
正在他自己沉浸在思绪里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抬头一看傅白虎看着他正亲切的笑,长生隐约记得这个人就是在
镇上选拔时遇到的那个人,傅白虎大将军,立刻要向他行礼,没想到他故意夸张的大喊,“使不得,使不得,我可
受不起。”
长生迷茫。
大王回头横他一眼,说“你不要捉弄他。”
傅白虎说:“哪有捉弄他,本来我就受不起。”
大王低声说:“他现在只是个侍卫,有什么受不起的。”
傅白虎眨眼笑笑:“现在是侍卫,说不定以后是什么呢。”说着笑的十分暧昧不良。
然后又像才想起来一样,看着完整的老实长生,惊讶的笑叹一口气说:“不是吧,你现在还没把他……”
后半句在大王严厉的目光中隐去。
回身如鼓励士兵般,拍着长生的肩,“后生,要坚强。”
长生完全没明白他们再讲什么。
大王看他一眼,似有些冷淡地说,“你下去吧。”
长生察觉他的情绪,讪讪的下去了,他还从没被大王这样对待过呢。
而那傅白虎还与大王唧唧喳喳的谈论什么,谈的红光满面。大王有些不耐烦他,微微皱着眉,但是脸上却红了。
傍晚,长生正走着,被一个人叫住,回头一看,还是傅白虎,那人朝他微微一笑,说有事告诉他。可否借一步说话
。
长生点点头随他去了。
晚上,华灯初上,大王回到寝宫,卸了披风,瞄了一眼房内,却没看到那个人,屋内灯火辉煌,随侍的宫女太监都
各就其位,他又在房内逡巡了一遍,没那个人,向外面看一眼,外面的侍卫们雁翅排开站着,但也没那个人。身后
的李公公迟疑着说,“大王是在找长生吗。”
大王横他一眼,明知故问。
那李公公受了这一眼,哆嗦着把手指向内室。
大王顺着他的手走进去一看,室内空无一人,静悄悄地,只有金黄龙纹的的床帐垂下,疑惑的轻轻走到床边,掀开
半透明的纱帐,长生正躺的平整,老老实实的把自己捂在被子里面。
长生想讨他的欢心,听从傅白虎的话,没想到,大王一见之下完全愣住,语句不清的问他:“你……你这是作甚。
”
长生非常老实的说:“暖床,傅将军教的。”
话刚落音,还怕热气漏出去一样,捂紧了被子。大王的表情变了几变,变出了长生都无法形容的表情,在被子隆起
的轮廓上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说:“不……不用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然后脸色十分奇怪的闪身出去了,长生被嫌弃,心里好生失望,眼巴巴的在后面赶来,见大王口很渴似地,连喝了
好几杯茶,问:“大王还有什么吩咐吗。”
大王说:“没有了,你去休息吧,我要沐浴。”长生哦了一声,只好退下。
他一个人走到寝室坐了一会,觉得十分不甘,大王对他十分不错,但他却莫名其妙的惹大王不悦,他从心里觉得是
自己的不对,害怕他从今之后不理他,所以想讨他的喜欢,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十分失意的坐了一阵,忽然想起大王现在正在沐浴,打起精神冲了过去。
浴室在外间一个暖室内,守门的太监见长生要进,似乎也不敢阻拦,犹犹豫豫着就让他闯进去了。
浴室里烟雾蒙蒙,长生掀开垂地白幔,见大王正仰脸躺在浴池里,脸有些红,睫毛还在颤动,黑发如瀑,飘在水中
。在烟雾里显得十分飘渺迷离。浴室来了人居然都没发现。
他拽着白幔,轻轻叫了一声:“大王。”像小猫一样的声音把水里的大王吓了好大一跳。
他赫然睁开眼睛,看着站在白幔后面的长生,说:“你怎么又来了。”
长生带着讨好的笑说:“我来……给你擦背。”
大王靠在水边,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卷起自己的袖子,拿了毛巾向他伸了伸手,发现够不着,然后解开自己的衣带…
…
大王的睫毛眨了眨,垂下眼睛,不去看他,只是听着下水的声音,脸上就迅速升起红雾。
长生下了水,见大王转身伏在池上,就划着水慢慢靠近,然后拿毛巾温柔的触上他的背部。大王竟像是承受不住一
样,把头倚到环绕的双手上。
呢喃似的说:“不要……不要这么轻。”
长生立刻卖力的加大力气,一下一下用力的在光裸的背上擦着,大王的身体紧紧贴在池边,随着长生的用力一下一
下摩擦池壁,许久之后,发出一声似是无奈似是忍耐的叹息。
轻轻的说:“够了……够了……”
长生闻言停下,见大王喘了一口气,面色似有些潮红,眼里有些莫名的水气。捡来衣服自己穿上,又给大王穿上,
大王却不让他看他的身体,转身背对着他自己穿好衣服。
这些都是傅将军教他的,一计不成还有一计,最后一计是……
长生抱着被子到龙床边,“我想睡床上。”傅将军说过,此乃必杀技。
大王犹豫着,长生立刻说:“地上太冷了……”然后不管大王什么脸色,径自上了床,到了床上,他累了一天,终
于把傅将军教的全用上了,实在支撑不住,眼皮上像坠了铅,没一会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在梦里他还在想,这龙
床果然舒服,好软,像是睡在棉花上一样,不,应该说是像睡在云彩上一样,比睡冷冰冰的地砖强多了,直吸的人
想永远睡下去。
然后感觉身边微动了一下,似乎有人轻轻的撑起身。
有一个如梦如幻的声音既轻而缓的叹了口气。
“傅白虎真是太坏了……不过你也真傻……竟然这么听他的……”
一双手似真似幻的抚在他的额发,鬓角,鼻梁,唇上……满是不加掩饰的爱恤。
“万一伤了你……可怎么办呢……”
那个美丽的低昵的声音又如叹气一般轻轻响起。
“傻瓜……”
然后一个温暖柔软的舌尖轻轻舔上长生的下巴,像是品尝美味一般带着甜蜜的液体一寸一寸的吸允着。长生在梦中
被扰,不舒服的哼哼一声,嘴唇一下就被含住,然后是一阵让人沉醉的温柔狂吻,迷迷糊糊中长生也感到嘴唇发麻
,然后那种酥麻感蔓延到下颌,脖颈,甚至前胸,肩膀,腰间……
睡梦中的身体越来越缠绵,浓情的化不开。好似床都因太激烈用力而摇晃起来了,长生如浮水上,波澜动荡,不由
自主,全身都被温柔的吸允着,那吸允像是要把他吃掉一般,浓烈柔情,满是爱惜。而中途似是停了一下,接着床
就被更激烈的摇起来,长生似是在波涛汹涌中沉浮一样,那人似是抓住了什么东西,狠命的撞击,但是却吻着他的
脖颈,下巴,发出被欲望操纵的失控的声音,脆弱而迷离。“师丹……师丹……”
一句一句,让人失神。
昏昏沉沉,纠缠万般的一觉睡过去,长生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似是睡的太多,又似是睡得太少,一阵头晕眼花,
脑子里像是蒙了一层雾,什么也记不起来,看看天光,似是刚明,晨曦微露,他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在龙床上,昨
天好像是自己要睡到这里的?!
他扶着脑袋撑起身,想理一理大脑,手扶在旁边的被褥上,余温犹热。大王应是刚起身不久,刚刚去上早朝,他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