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煊笑不出来了,脸色冷峻,看着海盗头子。
海盗头子别有意味地看着鸿煊,走到了小六身边,用瘦骨嶙峋的这只手摸了摸小六身下露出来的长尾巴。“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有玩弄猫人的嗜好。”
鸿煊不说话了。他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每说一句话,就很有可能让别人抓住自己的软肋。
“你知道这只猫人真是太可怕了。他杀了我好多手下,毁了我三台大炮!但是武功身手虽好也不顶用啊!脑子太笨了。”海盗头子颇为叹息地说,“我当时只说了一句,‘你束手就擒,我就放了你的太子殿下。’结果他就信以为真。哈哈!想必,他对你的感情也非同寻常。”
“你想怎样?”
“把藏宝图交出来,否则我砍了他的尾巴。”
鸿煊的心仿佛注入了水银,‘咚’地一声,跌入了谷底。
海盗头子继续说,“你舍不得他吧。从没有见过猫人,今天侥幸见到,他的主人又不肯救他,那么,我岂能不好好享用一番。”
鸿煊闭上了眼睛。
最终才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我没有藏宝图。另外一半被我烧掉了。”
“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啊,取刀。”
“但是我已经记下了藏宝图的条条框框,我带你们去便是。”鸿煊睁开了眼睛,浅紫色的双眸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明亮而晶莹。
卷四·女王·完
卷五:帝皇
第107章
鸿煊话音落定,只听‘啪’一声清脆,是石头与金属碰撞的敲击声。鸿煊众人下意识地朝声音望去,只看见远处红木架子上的烛台竟然毫无预兆地坠落摔落于地。烛台上还燃着蜡烛,而地板是厚实的羊毛地毯。于是,在众人的注目下,地毯被点燃了。发出了轻微的‘呲呲’的声音。
竟然起火了!
海盗头子起身,连连按铃让人来灭火,一边厉眼环视着这个房间的人。坐在椅子上的鸿煊、站在鸿煊身后的蒙着头巾的‘海盗’、还有被绑着的小六与小六身后的两个海盗。
“谁做的?”
海盗头子的声音猛如雷霆。丙刚明显是有人在私下里,用暗器碰翻了烛台。却没有人回答。
“妈的,谁碰翻的烛台!”
海盗头子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安静中,鸿煊微微低头向后看去。余光中他看到了圣零鹭泽的手,笔直修长的手指中正娴熟地夹弄着三颗碎石。石头有小指般大小,被圣零鹭泽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把玩着。蓄势待发。
原来刚刚是圣零鹭泽在背后搞出的动静,鸿煊有些意外——他多半是生气了。因为藏宝图的这件事。但是他鸿煊自己也是被逼无奈,他必须要保护小六。鸿煊低着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向后伸出小手,轻轻按在了圣零鹭泽还在玩弄碎石的大手上,示意他不要再继续下去。
两人的动作很轻,都是在黑暗中、众人看不到的角度进行的微乎其微的小动作。
圣零鹭泽的动作瞬间停下来了。他牢牢地将鸿煊伸过来的小手抓住,又挠了挠他的小手心,颇有戏谑的意味在里面。鸿煊一个哆嗦,将手缩了回去。不知不觉中,早已涨红了脸。
虽然火势不大,但是已经完全扫了海盗头子的兴致。
他仿佛格外心疼他的地毯,盯着被烧坏的黑洞唏嘘短叹。一个不小心,忘记了蹲着的身子后面还放着竖着的烛台。上面的蜡烛已经被拾掇走了,唯独留下了在刚刚的小火中烧的通红灼烫的根部。海盗头子往后一探身子,屁搬便碰到了烛台。被狠狠烫了一下。
噗……
屋里有人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海盗头子满脸怒容,转过头去,金刚怒目,“妈的,刚刚谁笑的?”
众人面面相觑。
结果便是……老大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鸿煊、圣零鹭泽、小六和一同押解着他的两个海盗,一并五人,被关了起来。
在黑黢黢的小屋子里,一根蜡烛颤抖地燃着。只见关押着小六的两个海盗纷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愤愤不已,一起咒骂着倒霉的运气。
“那是老大在坎塔花三十个金币买来的地毯,烧了一个破洞,够他闹腾一阵儿了。”
“可不是。谁叫咱俩这么倒霉,被牵扯进来。”
“唉。”
突然,两人唏嘘不已的声音停止了,同时看向了圣零鹭泽。在他们眼里,圣零鹭泽也是他们的‘伙伴’。于是有人起身,拍掉了屁股上的尘土,走到了圣零鹭泽面前。
圣零鹭泽与鸿煊本来是坐在一起的。
那个海盗愣是挤在了两人中间。
圣零鹭泽脸色一沉,刚想发怒,推开这个不识好歹的男人,却被鸿煊环过来的手悄悄拉住了。于是,圣零鹭泽只用他咄咄逼人的鹰眸看向插在中间的男人,并没有说出什么恶毒的狠话。
“彪子,你身上怎么还是这么浓的烟草味?”男人把鸿煊扔在了一边,将脸对向了圣零鹭泽。
圣零鹭泽故意压低了声音,轻咳道,“最近感冒了,别同我坐这么近,小心感冒。”他的脸是转向跟他搭讪的男人,眼睛却在看男人身后的鸿煊。只是鸿煊低着头,眼神并没有在看圣零鹭泽,一脸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圣零鹭泽皱眉,眼里的不悦一闪而逝。
他偷偷捏了捏鸿煊的小手。
鸿煊回神,瞪了圣零鹭泽一眼。圣零鹭泽这才满意地扬起了唇角,仿佛一个孩子终于得到了心爱的玩具。
“这次感冒怪厉害啊,别是流感。我看你的嗓子都不对劲,都变了。”坐在中间的海贼仿佛对圣零鹭泽格外殷勤。
圣零鹭泽笑。
海贼又故意压低了嗓音,凑到圣零鹭泽面前,搓了搓手,“最近,有没有整到货?”
不仅是圣零鹭泽错愕,连坐在身边一言不发地出神的鸿煊也是一脸惊诧。插在他鸿煊和圣零鹭泽两人身边坐着的男人嘴里说的‘货’难道是……圣零鹭泽严令禁止偷渡贩卖的罂粟?圣零鹭泽和鸿煊对视一眼,脸色变得格外凝重。
鸿煊知道圣零鹭泽不好询问,便帮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整到货?”
“去去去,小孩子一边玩去。”海盗转了个身,背对着鸿煊,同时阻挡了圣零鹭泽投向他的眼神,刻意将鸿煊排除出对话的圈子。他只想和圣零鹭泽交谈。
鸿煊眼明手快,打在了海盗的肩上,“让我来猜猜,你口里说的可是罂粟?”
海盗微微一怔,终于正眼瞄了鸿煊一眼。半晌,没好气地扬声问,“是又怎样?我奉劝你一句,别管这么多,小心拿罂粟控制你,到时候你哭爹喊娘也没人来救你了。”
当大人并不打算让小孩子了解一些新事物的时候,总会用半带恐吓半带夸张的口气述说出来。但是鸿煊并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他在宫里对罂粟颇有研究。子蝉穆青嗜酒而不嗜烟,而龙沉寻禹睹烟而不嗜酒。无论是烟还是酒,都多少能够迷惑人的心智。鸿煊曾经偷偷对两者进行过研究。而身为烟草的始祖——罂粟,自然是鸿煊研究的重中之重。
“让我来说说我对罂粟的理解,你听听对不对。”鸿煊轻描淡写地扬了扬眉,“罂粟的种子提炼出来,按照纯度来分,可分为五种。五等罂粟的纯度为百分之十、四等罂粟的纯度为百分之三十、三等罂粟的纯度为百分之五十、二等罂粟的纯度为百分之七十、一等罂粟的纯度为百分之九十。”鸿煊顿了顿,又说,“一等罂粟的纯度最高,提炼起来的成本最大。一点点就价值万金。所以,世人给一等罂粟起了一个特殊的称呼,叫做‘黄金’。”
这一番话,不禁让刚刚还鄙视鸿煊的男人对鸿煊侧目而视。
鸿煊说,“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冲子。”男人转身,将对圣零鹭泽的殷勤转移到了鸿煊身上。“难道太子殿下也关注黄金?”
“盛世古玩、乱世黄金。”鸿煊说。“如今整个海上正处于乱世格局,岂能不把握住其中的命脉——黄金呢。”
男人喜笑颜开,早已将圣零鹭泽冷落在一边,问鸿煊,“那太子殿下一定知道有哪些货源?”
“你身后的那个男人不就是一个货源?为什么不找他要?”鸿煊指的是圣零鹭泽。
冲子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尴尬了起来。他转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圣零鹭泽,叹了口气,“我们停在斐济城已经好几天了,哪整这些货?平日里停泊在别的码头倒还能整到一些,熟悉一些货源就没事。但是这是在斐济城,头儿一声令下不让人开船,我有什么办法?”
“斐济城里没有?”
“斐济城属于威切尔,圣零鹭泽早就封禁了罂粟。连点味道都没有。”
鸿煊有些诧异。明明在皇城脚下的贝弗利里面有一幢黄金楼,里面买卖的可不是黄金的交易,而是另一层意义上的‘黄金’,为什么面前的海盗说,圣零鹭泽会封禁罂栗。他明明才是最大的贩毒头子。
圣零鹭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湿漉漉的烟草,扔在了地上。
男人见到后,双眼瞬间放出了光芒,鸿煊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扑到了地上。贪婪地宛若久日没有进食的野畜。
圣零鹭泽走到了鸿煊面前,压低了嗓音,“刚刚给他的并不是罂栗。但是一点点烟草的味道,就足够满足他们。”
“难怪当时父皇专门拿出了他口袋里的东西。”
“鸿煊,朕问你一个问题,你从实回答。”
鸿煊白了圣零鹭泽一眼,知道圣零鹭泽想问什么。
“那个藏宝图,你看懂了?”
鸿煊点了点。
“奇怪,朕研究了好些日子,也没有弄明白。”
鸿煊没有回答,反而看着趴在地上,贪婪地嗅着烟草味道的海贼,一脸爽到的神情,不由得叹道,“他是不是已经罂粟上瘾?而你刚刚从船上扔下去的那个海贼正巧是管理毒品罂粟的人?”
“朕也是这么猜疑。”
“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鸿煊紧皱眉头,“分散货物的人,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人际广泛,而你……根本是个冒牌的海盗……”
第108章
圣零鹭泽缓缓地将手搭在了鸿煊瘦弱的肩膀上,透过薄薄的麻衣布料,鸿煊能感受到圣零鹭泽掌心的温度。只听圣零鹭泽格外气定神闲地说,“若朕被发现是冒牌的海贼,朕就跳船。”
鸿煊讶然。
“朕就带着你跳船。”圣零鹭泽的声音,悠闲沉稳。
鸿煊笑了起来,只当圣零鹭泽在打趣逗自己开心,“我觉得你现在倒真像个贼了。”
圣零鹭泽故意将身体靠近了鸿煊。
隐隐颤抖的烛火下的圣零鹭泽比灯光里的更加好看,鸿煊不禁看呆住了。以昏暗灯火为背景的他,特别具有一种原始野性的神秘和美丽。鸿煊无奈地感受着内心霍霍的心跳,却无力抗拒。
鸿煊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像个贼。在黑暗里偷偷同圣零鹭泽谈情说爱,而却不敢将之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不,他甚至不敢向圣零鹭泽表露自己的心悸。
君王的爱,总是喜新厌旧。鸿煊是深深明白这一点的,他亦知道圣零鹭泽即便此剩说有多爱他,为了他可以做任何事,甚至不屑于做贼,只为讨自己欢心。但是,爱情并不是永恒的,迟早有枯萎的一天。他鸿煊又不是女人,圣零鹭泽无法给他鸿煊任何一个名分。
没有未来的爱情,没有结果的爱情,鸿煊是不可能进行下去。
他一直是一个实际的人。
在他眼里,甚至做父子,也比做爱人要强。至少父子关系是永恒的。
圣零鹭泽从上而下传来的声音是极低沉,极缓慢,极性感的男音,浑厚中带了丝金属的轻颤,“鸿煊,你也是个贼。”
“我知道我不该窃取藏书阁的藏宝图。”
“不是偷了藏宝图,是偷了朕。”
鸿煊想了半晌,这才明白圣零鹭泽话语里的意思。不由得脸一红,愤愤低声道,“是你自己非要跟过来的,我没有强迫你。你若想现在回去,我也不会拦着你下船。”
“如果没有你,朕不会上这条船。”
“你……圣零鹭泽,你好没良心。”
圣零鹭泽说,“连朕的心都被你给偷了啊,鸿煊。何谈良心?”
“圣零鹭泽!你太不要脸了!明明是你非要跟我上的贼船,你还怪到我的头上来了!我告诉你,到时候你出事,我可不会问你!你跳海也别拉着我一个垫背的,我水性不好。赶明有一天你真被人逼死了,我也就继续在这里当贼,反正没有你,皇宫我回去也没意思。”
鸿煊把心里话一股脑都说出来了。当他生气的时候,总会突突突地如连炮弹、劈头盖脸似的说出一大段一大段琐碎的牢骚,虽然都是心里话,但是中间夹杂了鸿煊的心情,所以说出来的句子里颇为毒舌。
圣零鹭泽也不生气,相反,鸿煊的这一席话让他听来格外悦耳。
“朕可不能出事,否则自己的儿子就不得不一辈子呆在贼窝里了。”圣零鹭泽笑的颇为随意,看着鸿煊赌气的脸,含娇带嗔,不由得想起刚刚在小房屋里高潮时的模样。
鸿煊伸手掴了圣零鹭泽一巴掌,咬住了嘴唇,“忘掉你脑子里龌龊的画面。”
周围都很安静,只有圣零鹭泽和鸿煊还在喃喃细语。所以,当鸿煊掴了圣零鹭泽一巴掌的时候,声音格外响亮清脆,让众人不得不抬头询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六被一个海盗锁在了柱子上,所以动弹不得。在他的印象中,圣零鹭泽和鸿煊争执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是鸿煊这是第一次伸手去打圣零鹭泽巴掌。
竟然敢打皇上的巴掌……
小六不由得为鸿煊悄悄捏了一把冷汗。
圣零鹭泽伸手抓住了鸿煊纤细的手腕,不顾众人的注视之下,低头吻了吻鸿煊的小手。
只听‘哐当’一声,是玻璃杯没拿稳,从手心里滑出摔在地上的声音。正是看守着小六的海盗,看到圣零鹭泽吻鸿煊的时候,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惊愕万分,早已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在喝水,被面前自己的‘同僚’的举动吓呆了。
另外一位看守还在迷恋于圣零鹭泽刚刚扔给他的一包烟草,所以并没有注意两人的举动。
“喂,彪子,你憨了?嗑药嗑多了?这是太……”在圣零鹭泽仅剩下一只格外明亮的深紫色鹰眸的凌迟下,询问的声音逐渐降了下去。海盗男紧了紧喉咙,没敢在往前迈一步。圣零鹭泽的眼睛并不像嗑药,如果形象一点,很想猛兽进食的时候被人打断的凶残的威胁之意。最后男人尴尬地笑了笑,为自己找了台阶下,“祝、祝你成功。”
在海盗船上,很少有女人。
所以男人与男人在一起,互相帮助发泄一下,舒缓寂寞什么的事情,也见怪不怪。只是令他们无法接受的事情是,绝对不许爱上俘虏,无论有多么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更何况,鸿煊并不是一般的俘虏。
看上太子,强吻太子,除非他不想活了。
海盗男想到这里,同情地瞥了圣零鹭泽一眼,并没有再说一句话。
鸿煊低声咬牙怒骂,语气慢怒得仿佛要把圣零鹭泽生吞活剥,“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