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圣零鹭泽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焱昭沉默了片刻,才改口道,“父皇,儿臣斗胆请父皇做一件事。虽然儿臣事事不如父皇,但是儿臣定当努力学习,认真勤政。”
“你要登基?”圣零鹭泽面色如常,声音沉稳。
“是。”
圣零鹭泽的反应,比焱昭想象得要冷静许多,“给朕理由。”
“当日在比特摩尔斯,儿臣要带鸿煊走,他不肯。你一来,便命人将儿臣下狱,鸿煊连一句求情的话语都没有说。我与鸿煊相处多年,在塞浦路斯,他也心系于你。但是……跟你在一起,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而且,一直夹在你我二人中间,让鸿煊感到很累很累……父皇,这个天下,虽然我无法满足他,但是最了解的他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只是给不起。”
圣零鹭泽轻声问道,“他最想要什么?”
“难道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有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吗?他不过想要一个字’家‘。”焱昭说。
“够了。”圣零鹭泽脸色一沉。
焱昭跪在地上,闭口不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有勇气,向圣零鹭泽提起’皇位‘这个词。明明早已放弃,为什么还会不由自主地提了出来。也许是因为鸿煊吧。如果不为了鸿煊,他焱昭是断然不敢在圣零鹭泽面前提起皇位或者登基这种事情。
“主人死,守护兽也活不了多久。”圣零鹭泽突然开口,看了焱昭一眼,“你,不许死。”
焱昭不是很明白圣零鹭泽的意思,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难道圣零鹭泽不想在另外一个世界重新碰到自己,然后两人又因为追求鸿煊而斗得不可开交?这个想法有点诡异,不过焱昭还是很能理解的。毕竟圣零鹭泽不清楚,阿纳曾经的占卜。
“很好笑?”圣零鹭泽看到焱昭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焱昭慌忙摇头。“父皇要去陪他么?”
“准备登基吧。”圣零鹭泽没有回答,轻轻对焱昭说。
焱昭点了点头。这一句话,他盼了多少年,终于盼来了。甚至不惜死过一次……他曾经幻想过无数个圣零鹭泽将皇位让给自己的风光的场景……没想到,直到自己对皇位再也没有兴趣的时候,才得到了这个朝思暮想的东西。真是讽刺。
也许鸿煊是对的。
梦想这种东西,不榨干自己,不会乖乖送上门。等到送上门的那一天,自己已经不再稀罕。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是认命的人,得到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另一种是不认命的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鸿煊是认命的人,而焱昭永远是不认命的人。
******
翌日。
焱昭向天下人发布登基诏书。
先皇驾崩。
太子被刺。
焱昭下令搜捕逃犯龙沉寻禹与千夜皇,重金悬赏。私自藏匿罪犯者,满门抄斩!
——焱昭称帝!
【我梦见河流,倒淌的河流。我梦见星宿坠落。我梦见时光,静止的时光……】
第240章:平安夜
公元2012年12月21日
香港。
深蓝色的夜幕中。
一朵泛着荧光的紫薇花悄然于空中坠落。
继而出现了一条紫色巨龙,飞腾于空中,迅速追上了紫薇花的下坠速度!并且用嘴小心翼翼地衔住了花。
紫薇花,是鸿煊的灵魂;
紫龙,是圣零鹭泽的灵魂;
故曰,紫龙衔花。
鸿煊知道自己在坠落,隐隐中,看到了一双独属于圣零鹭泽的温柔的眼眸。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因为紫龙已经吻上来了。
……
“快看,两道流星!”一个女孩指着天空兴奋的欢呼起来。“快许愿!”
“咦,我只看到了一颗!”
“不是啦!是两颗流星靠在了一起,所以看得是一颗。是两颗啦!可以许两个愿望!”
“好啦!你知足啊!一个就够了……希望我和小鱼的友谊,地久天长……”
“笨啊!说出来就不灵啦!”
……
三天后,公元2012年12月24日。
圣诞节。
平安夜。
香港。
大雪封城。
市人民医院的高级看护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鸿煊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洁白无瑕的天花板,又转头透过了窗户,看到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白茫茫的一片,煞是壮观。
鸿煊费力地支撑起身体,在床上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筋骨酸痛无比,仿佛已经很久没有活动过了。
“病人醒了!病人醒了!快去通知仲先生!”一个小护士走进来,看见了坐在床上发呆的仲昕,瞬间喜笑颜开,高兴万分。
鸿煊伸手,揉了揉肩膀,“我这是怎么了?仲先生?”
“仲昕先生,您不知道。您已经昏迷了三天了!谢天谢地,终于醒过来了!”
仲昕先生……
鸿煊脸部表情僵硬,若不是小护士说出这个名字,恐怕鸿煊早已忘记了。是自己前世的名字!鸿煊低下头,迅速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当天,海水水平面上涨,冰山消融,洪水恣肆……自己不是明明被溺死在了海水中了吗?
不是世界末日到了吗?
什么现在还好好的?
“今天是多少号?”鸿煊拉着小护士的袖子,瞪圆了眼睛。
小护士说,“今天是平安夜啊!您昏睡了三天,终于醒了。”
“平安夜?12月24号?”鸿煊又想到了,自己在威切尔帝国时的生日也是在平安夜,圣诞节前夕。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这也太巧了。”
“什么太巧了?”小护士不明白面前的年轻人在说些什么,她也不关心,只是笑脸盈盈地问鸿煊,“饿不饿?仲先生临走前,专门给您定了一份生日蛋糕。”
“对啊,对啊。”女医生走进了房间,看到了已经苏醒了的鸿煊,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仲先生真是料事如神,知道您今晚会苏醒。”
鸿煊愣住了。她们二人口中的’仲先生‘应该是自己的义父仲焱昭吧……他不是早在二十几天前死了吗?怎么……
但是鸿煊并没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而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他现在在哪?”
两个小护士面面相觑,鸿煊过激的反应很反常。最终女医生决定立刻给鸿煊上上下下检查一下身体。
鸿煊躲闪开来,迅速下了床。
不料因为身体肌肉没有得到充分舒展的原因,所以只听’噗通‘一声,膝盖一软,没有站稳,从床上滚了下来。鸿煊疼得呲牙咧嘴,还继续嚷嚷道,“你们别过来。今天根本不是我的生日,他送我生日蛋糕是什么意思?!”
鸿煊穿上了鞋子,踉跄地走出了病房。
“先生,您不能走。”
“先生,您身体还没完全康复!”
鸿煊不顾身边两个女子如何阻拦,一个劲的朝门外走去。
难道这一切只是梦?难道自己做了这么一个冗长的梦?那么,仲焱昭呢?仲焱昭人呢?!难道一切都是自己梦中之事?在异世的时候做的梦,那是什么?不……
现在是梦吧!
自己现在在梦中!
只有在梦中,仲焱昭才是活着的!只有在梦中,仲焱昭才会事事宠爱自己!只有在梦中,仲焱昭才会记得自己生日!
自己明明被龙沉寻禹的宝剑贯穿胸膛,明明已经死啦!
那么,这便是梦吧。
突然,从走廊的尽头走出来两个身材魁梧的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想必是在围堵自己的。鸿煊想也没想,伸腿便是一个侧横劈。只是条件反射的一个动作,却活生生地撂倒了其中一人。
鸿煊冲另外一个看得目瞪口呆的医生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上来。
医生见鸿煊身体高挑清瘦,便猛地扑了上来,想从力气上压制他。孰料鸿煊一个微蹲,下一秒,便毫不费力地将医生扛在了肩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鸿煊拍了拍手,对身后的小护士和女医生说,“别拦我。”
说完,便走进了电梯。
看来,这身手到了梦中,变得越来越迅速,越来越精湛了!鸿煊站在电梯里,独自一人乐得开心。
******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
鸿煊走出了电梯,这才感觉到了寒风飒飒,而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格外单薄。鸿煊停住了脚步,如今再回去拿外套,恐怕就难离开医院了,索性冷上一回,说不定这场梦会醒来。
走出了医院,鸿煊倒抽一口冷气。不由得将双手裹于胸前,护住心脏。
鸿煊站在鹅毛大雪里,看着面前银装素裹的世界。
“我竟然会梦到来到香港。”鸿煊自言自语,“真是一个美梦,因为香港是世界上最适合生活的城市。”鸿煊决定慢步在街道上。
不知走了多久,竟然不由自主地来到了仲焱昭的别墅。
鸿煊朝手心哈了一口热气,按了按别墅的门铃。
“少爷!少爷回来了!”
鸿煊微笑着打了声招呼,“陈妈。”
陈妈将鸿煊迎入房中,唠叨起来,“怎么穿这么少?医院打来电话了,仲先生一听急了,亲自开车去找你了,现在恐怕搜遍了半个香港了!”
“是吗?”鸿煊双手捧着咖啡杯,撩唇轻笑了起来。
“少爷开心什么!”陈妈照顾鸿煊多年,明白他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小动作的意思。
鸿煊喝了口咖啡,坐在暖炉旁,“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为什么不能开心?”
“生日?少爷您的生日不是在春天?何时变成了冬天?”
鸿煊苦笑道,“我是孤儿,爹妈死的早,有谁帮我记得我真正的生日?那不过是身份证上的敷衍。你难道忘了,我从来都没有过过真正意义上的生日。”
“那少爷为何知道今天就是您的生日?”陈妈笑容慈祥。
“因为……不告诉你……”鸿煊故弄玄虚。
这是他的梦境,他有这个权利为自己指定生日!
鸿煊躺在沙发上,看着头上的天花板与水晶吊灯,一切都是这么奢华,这么的富丽。没想到梦中的东西竟然如此精致,自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可以做出这么精致真实的梦来。
不过,何谓真?
何谓虚?
自己到底是否在梦中?现在是梦?还是之前是梦?还是两者都不是,只是灵魂的穿越……
“陈妈,仲先生怎么还不来?”
“就来了,就来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陈妈笑呵呵地说,“平日里也不见您对仲先生这么上心,昏睡了三天,倒是学孝顺了不少。”
鸿煊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从沙发上起身,向楼上走去,“陈妈,我去冲个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我难受。”
“哎,好。”
******
二楼的布置,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就连墙壁上搁置的照片也未曾动过。照片上一尘不染,每天都有专门的清洁工打扫清理。鸿煊细细地看着每一个角落,他试图找到这是在梦里,而非现实的证据。
但是一无所获。
这个梦,竟然完美的毫无瑕疵,与现实一点差别都没有。
鸿煊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走到书架、写字台、抽屉、衣架……仔细地审阅着。第一层抽屉里放着一枚戒指,是仲焱昭在一日吃饭的时候,悄悄塞到自己手心里的。戒指是辜青斯基的,世界顶级首饰。
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比喻:在辜青斯基面前,卡地亚等品牌只能算是暴发户。
第二层抽屉里放着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放着一颗子弹。仲焱昭曾经替自己挡过一颗子弹,子弹不偏不倚,射在了距离心脏只差三毫米的距离。
第三层抽屉是空荡荡的。
什么也没有……
鸿煊叹了口气,拉上了抽屉。浴室的水已经放好了,热气已经蔓延到了卧室。鸿煊脱掉了衣服,光着脚走了进去。
不是梦吧。
一切都跟真的一样。使劲掐在自己身上,也能感到疼痛。
鸿煊将身体滑入水中,深深地舒了口气,就在自己承认这不是梦,回到地球来的时候,浴室的门突然开了。
“谁?!”鸿煊警惕万分,倏地从水中坐了起来,视线看向门外。
当他看到出现在视线里的男人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是圣零鹭泽……不,是仲焱昭……不不不,为什么他们两人竟然可以这么相似!就连看自己的神情都是分外相似!
鸿煊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耳畔处不断传来嗡嗡的长鸣。
“昕儿。”
男人微笑着凝视鸿煊。眉宇温润,柔和的暖色系灯光撒在他的身上,照出了他一身赤裸的古铜色胸膛!
鸿煊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一定还是梦。
……只有梦里的仲焱昭才是活着的,现实中得仲焱昭已经死了……只有梦里的仲焱昭才是活着的,现实中的仲焱昭已经死了……只有梦里的仲焱昭才是活着的,现实中的仲焱昭已经死了……
可是,无论自言自语了多少遍,依然无法说服自己,否认面前的仲焱昭的存在!
“啊啊啊!”
鸿煊痛苦万分。
就在这时,蓦地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鸿煊睁开了眼睛,发现刚刚还站在门口的仲焱昭,已经走了上来,将自己揽在怀里。粗壮的手臂强劲而温柔。
“义父?”鸿煊选择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昕儿,”只听到仲焱昭高高在上的声音传了下来,“我明明让你在医院呆着,为什么自己一人跑出来?!”这个声音,像极了圣零鹭泽的带着宠你的责备,沉稳而憨实,给人一种安全感。如酝酿多年的美酒,让人沉醉无穷,回味无尽!
鸿煊的心,又是狠狠地颤抖。
当时,自己就是这个姿势,倒在了鹭泽怀里!
只是不知道,梦境里的这个仲焱昭,是否还记得他曾是当年的圣零鹭泽?
鸿煊低头将脸埋入男人的胸膛,深深地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男性气息……
“鹭泽。”
鸿煊低声喃喃,他能明显的感觉到了仲焱昭搂着自己的手臂,在发出剧烈的颤抖。鸿煊心里一惊,难道他记得?!惊喜地抬起了头,迎上了一张英俊的脸。
“告诉我,我的名字。鹭泽。”鸿煊神情真挚而诚恳!
仲焱昭凝视着鸿煊,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鸿煊。”
鸿煊如愿以偿,露出了笑容。但是很快,笑容就从他的脸上逝去了。这是在梦里吧,只有在梦里,仲焱昭才有胆量推开自己浴室的房门,走进来与自己一同洗澡。只有在梦里,仲焱昭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与自己拥抱。
梦,总有醒来时……
鸿煊倒抽一口冷气,心情又瞬间跌入低谷。
“是梦吗?鹭泽?”鸿煊双手捧起了男人俊美的脸颊。
鹭泽笑,“我很想告诉你,这不是梦。但是恐怕,你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鸿煊。我再多解释,恐怕只会增加你的烦恼。”
“是吗?这个回答倒挺新鲜,不是我预料到的。”鸿煊嘿嘿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