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后一世,只愿全心托付——
城下万里疆场,不记你鲜衣怒马;城头牙旗猎猎,不记你黯然神伤;前一世,随风化去……
兄弟双生,一为满面桃花凝香露,放浪人间;一为氤氲寒气栖孤枝,持重阴司。
只此世,兄弟二人却同时遇上了呆木瓜道士,名叫郎奚……
区区一个骆侯府,阳间阴宅,随风起,随云涌……看官请进~
女王、木鱼、腹黑以及骗子作者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主角:郎奚,骆宁夜,骆宁绯 ┃ 配角:阿乐,汜卿,眉生,庆纪,方世安 ┃ 其它:双生子,慕容冲
楔子
后一世,和这一世断然是不同的了。
那一时,那一世——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
琅城下,极目望去,视之所终尽是兵戟长戈,满耳铿锵不绝叫战之声。琅宣登上城头,猎猎牙旗翻动之下,他一身
铁灰战甲罩一袭绯色长袍现身于叛军之前,神色淡然,以睥睨之姿傲视城下众人。只在目光扫及为首那抹绯红的身
影时神色一凛,轻嗤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城下之人听见:“你终于回来了。”
城下将士喧嚣更盛,鼓声震天,“杀了他——杀了他!”呼喊振聋发聩之中,为首一人绯衣白马,并未披甲戴盔,
净白的脸庞不像是个带兵打仗的,然而他薄唇微抿,嘴角下压,眼中透出的狠绝之色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染血修
罗。听到城上琅宣的声音,他蓦然抬头,目光凌厉,两人目光相错——“不错,我回来了!为的就是取你项上人头
! “
“绯,那又何苦不穿战甲?朕赐你一袍吧……”那言语里竟有关切之意,城下被琅宣亲昵地称为绯的少年面上狼狈
之色一闪而过,红缨一指誓天,“琅宣,我要你永世为奴!”
第一章:奴印
骆城自古繁华,其中往来形形色色,终年络绎不绝。
郎奚匆匆赶了大半天路才刚到的骆城,腹内空空,饥肠辘辘,在袖中掏了半天,只剩得几钱了。
他在手中掂了掂,忽而攥拳,步入一家酒肆。
“小二,”说着,他一把将钱拍在桌上,“给我拿七个馒头来,余下的全换酒吃。”小二应声而去。
郎奚这个人无酒不欢。无肉?可。无酒?不可!
他把右脚搁在条凳上,拍打了几下酸涨的左腿,便悠悠地往四下里张望了一番。
这酒肆对过开着一家妓院,红绸绿绦地把个漆朱廊柱裹得万般旖旎,脂粉香气里莺莺燕燕脆铃般的笑声隐隐约约地
传过街来。
忽然对过的氤氲香气里一阵小小骚动——啪的一声,一个细瓷碗磕在青石板上,里面的酒液湿了一地,郎奚还没回
过神来,又一袭月白色的袍子扑通一下从二楼跌落在那瓷碗的边上。
“呀……小侯爷摔下去了!小侯爷~~~~~”女子尖厉的嗓音嚷起,踮脚扑到栏杆边。
“公子!公子……”三两个家丁匆匆下楼,把梯子踩得咯咯作响。
“那个是谁?不是骆侯府的玉面郎君么,怎么给摔下去了?”
“你不知道——骆小侯这两日霉着呢!自上回找了个巫觋来算卦,就一直霉到现在。上回我还见他从轿里下来,到
骆府大门那么几步路的空档就给摔了一跤呢!骆府啊,似乎也不怎么太平……”
“哦……是惹了脏东西回去了吧?”
……
那摔在地上的人倒是没事一样坐起身来,屈了一条腿,也不急着站起来,拿手指挑了那瓷碗仰头道:“容华,可惜
了啊,还是没能喝上你那纤手斟的酒。啧啧,真真叫可惜。”说着还自顾摇了摇头。
楼上那叫容华的女子扑哧一声,掩袖而笑:“小侯爷你倒会说笑!看样子是没摔厉害。换日若你摔得连群芳楼都来
不了了你那张嘴才叫歇!”
这两人一个在楼上倚着,一个在地上坐着,竟旁若无人地调笑起来,把两个追下楼来的家丁晾在了一边,也把郎奚
看得心下一阵鄙夷。
什么东西,有几个臭钱撑了些屁权便就这般花天酒地胡来,罢罢罢,喝酒得劲。
郎奚腹内饿极,狼吞虎咽起来,耳里只传来铜钱叮咚散在桌面上的声音。
他余光看去,酒肆正当中的一桌,坐着个奇奇怪怪的人——全身笼着黑袍,背驼肩宽,两只细瘦干长有如鸡爪的手
拢着三枚铜钱正给人卜卦,口里念念有词,听声却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周围旁观者或站或坐,皆不吭气。
看了一会儿,郎奚不禁摇头莞尔,这等把戏自己也时常玩来骗人。
第六次铜钱抛落的声音掩在门外传来的咋呼声里——“公子,那人就在这家店落的脚!”
三个家丁打扮的汉子进得店来,把中间那桌的人赶了个精光,只剩那形容举止怪异的黑袍人。
一身月白罗袍的少年立在店外阳光下,刷地一下展开扇子遮住刺眼的阳光,抬眼缓缓念道:“小——喧——酒——
肆”。语毕,纸扇轻摇,一手负在身后,从容地跨入门槛。
郎奚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听到动静往门口看来,先注意到的倒不是那少年公子而是他手中的纸扇,墨汁渲出几个刚
硬的字:梧桐宿寒枝。
以凤自比高远之志?郎奚不以为然地仰头饮尽一杯酒,润润嗓子。
“公子,你要找的人就是他了!”其中一汉子去扯他的胳膊想把人拎到自家公子面前邀功,哪成想那婆子竟然纹丝
不动地坐着,顿时大为尴尬。
白衣公子拢起扇子横在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黑斗篷下的人,“瞎算命的,本公子这两日可是吃尽了苦头啊……
”
那人把桌上散落的铜钱一枚一枚拾起,拢在手心,然后起身往酒肆门口走去,果不其然地被三个家丁拦住了。
“还想走了?!你给我下了什么诅咒?还不快点解开!”
说着一把掀下那人的帽子,露出一头灰白的长发来,那人皮皱如枯桔,倒把个娇生惯养的公子给吓退了几步。
“你命里本有这么一劫。化解的方法我上次也说了,只要不去妓院寻欢便得。”
听到这句,郎奚一口酒笑喷到桌子上。他认出来这前来寻事的公子哥正是方才群芳楼前的那个小侯爷。
“命里该有?”骆小侯嗤嗤一笑,“命是个什么东西?本公子还偏不信了!”
“命——”那人往边上一瞥,道:“命这东西不好说。你看那位公子命就好得很。”说着,居然径直身郎奚走了过
去。
郎奚心下直叫苦,这火怎么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呢?
一只枯瘦的手就捏起郎奚的下巴,左右端详一番,“还是相面有意思。这位公子肤色浅褐,茶色头发,瞳色虽黑,
但终不是中原人的相貌。”
“我从小无父无母,只怕大巫说错了我也无从辩驳。”那只手捏得极为生力,郎奚挣扎不脱,只好蹙眉回答。
“我不在意这个。公子天庭饱满,双目乍现一点精光,头上有五彩祥气,此乃龙气啊!公子人中龙凤,日后非贵则
富……这就该是命,你不信也得信。”这最后一句,却是对骆小侯说的。
骆小侯气急,承这算命骗子之言,他这两日霉运连连,便一折扇打在那人手上。那人如同被火烫了一般尖声跳起,
原地转了三圈,口里直呼“痛、痛、痛!”
“什么东西!枉我还盼你狗嘴里能吐象牙来,呸呸呸,当真是我自己瞎了眼!”
骆小侯骂了方不解恨,招来自己的家丁,“骆一,给公子我出口气。”自己却往边上一退,早有人拖了条凳子塞在
他屁股底下,还有一人递了帕子给他擦汗。
骆一把袖一卷,提了老拳就要下手,那人却躲在了郎奚背后,逼得骆一把拳一收,伸手往背后来抓人。
郎奚无奈地被这二人夹在中间,左右不得,看向那白衣公子,却只见他自顾抬了头颈,仰出一段如同白玉雕琢的脖
子来,葱白修长的手执了块帕子在擦拭。微微出过汗的脸,从白里透出一点淡到透明的粉色来。
郎奚下心暗叹,无怪乎男风如此盛行,原是人间有这等妖孽!他正思绪纷纷,却听得滋啦一声,低头看去,自己肩
头被那怪人扒着,已不胜力,被扯开了。
一个鲜红的奴印赫然入目。
打上了奴印便是奴隶,终生不消,而奴隶不得主人的允许,是不得随意走动的,除非是逃奴!
郎奚唬得出了一头冷汗,慌忙去拉衣物遮掩,然而为时已晚。
骆一大嚷起来:“公子,这人居然是个逃奴!”
骆小侯向这边看来,神色还在迷惘之中,郎奚却抓了桌上的长布包,一脚踏上凳子,翻窗欲走。
“唉、唉——别走啊!我还有东西要给你!”那讨人厌的怪家伙竟然抱住了他的大腿,让他动弹不得。
这一迟疑,一众人拥上,把郎奚扭压在地,哗啦除去了上衣。郎奚一身紧致的褐色肌肉蓦地暴露在空气之中,心头
一沉,一双如野狼的眼睛与众人虎视眈眈。
骆一拿手指在他肩头鲜红的烙印上一暗,郎奚吃痛身子顿时矮了下去,垂下头来。
“公子,还刚烙上没几天。怪不得这么不乖顺。”
骆小侯回过神来却忽然乐得泪花溢出:“还龙虎之气,非贵则富?真是笑死我了!一个逃奴,一个逃奴!啊哈哈哈
……”
郎奚听他刺耳的笑声只觉得是羞辱,暗暗把牙咬了又咬才没冲上前去,两手握拳撑在地上,一言不发。
忽然有人硬掰开他的拳头,将一样柔软的事物塞了进来。
是一块暗绿色的织锦,上了年头,颜色有些旧。
“快,快,抓住那骗子!”
那个怪家伙趁着大伙儿的注意放在郎奚身上时,从窗口一跃而下,顿时不见了人影。
“公子,追吗?”
“不追了。下次见着他,先给我打一顿再说。”话音渐近,郎奚知道骆小侯已经站到了自己跟前。
那只葱白的手轻轻挑起郎奚的下巴,捏着嗓子学那怪人的语气:“公子天庭饱满,头顶有五色祥云,真乃龙虎之姿
,非贵即富……哈哈哈哈……”学罢,一阵怪笑。
郎奚此时与他对视上,眼里已无敌意,双目沉静如水。
“长得这么俊,可惜入了奴籍,啧啧啧,这可叫虎落平阳啊?你是谁家的逃奴?”
原本主人家给奴隶烙印都会烙上主人的姓氏,与别家区分,但郎奚肩头的这个“虚”字,却不知道是谁家的。骆城
绝无一户姓虚的又养得起奴隶的。
郎奚眼珠神色全敛,缓缓道:“我家主人不是骆城人氏,已然身故,所以我现在是自由之身。”
“身故?谁道主人身故奴隶就自由了?奴隶就是奴隶,主人的一样东西罢了,故主不在,自然是要找个新主人的。
”
说着,骆小侯放开郎奚,直起身子抖了抖袍子道:“胡奴,记得了,你的新主人是骆城的小侯爷,骆——宁——绯
!”
郎奚的下巴依旧维持着微昂的姿态,半晌道:“我不是胡奴。我有名字……”话还没说完,就被骆宁绯拍了拍脸颊
,“奴隶不需要名字,知道吗?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地教你的。”
骆宁绯一袭白袍出了小喧酒肆,上了一顶青篷小轿。郎奚也被推搡着出来,只听骆一颖使气指:“骆三,你去前边
抬着。还有你,胡奴,后边抬着去!”
郎奚看了一眼骆一,默默走到轿尾,正要架起轿子,却听轿中骆宁绯清丽一声,“慢着。”
“骆一,你来抬。万一这胡奴把公子我颠着了怎么办?”
“是、是……小的欠考虑了。”骆一猫着身子跑到轿尾,把郎奚一赶,“边上去。”
轿子吱吱咯咯地往骆侯府去,郎奚在轿边小窗旁不紧不慢地跟着,只感叹世事弄人,原以为逃出来就好了,没想到
这才清闲了几日,便又做了别人的奴隶。
骆宁绯在轿中掀了帘子偷眼看郎奚,这胡奴身材高大,浑身瓷实无半点赘肉,不像自己的一把骨头没几量肉瘦得不
成样子,真是男子中理想的身材。宁绯仗着方才这胡奴被人扯破衣裳,只得光着上身,便看得光天华日,毫不理亏
。
“唉,我说,”宁绯看了有一阵,郎奚也未曾发觉,只在那儿低头想心事,便出声唤他,“你方才说你有名字?”
“嗯。”
宁绯不满他简短的回答,便道:“以后回我的话,要说‘主子’,明白了吗?”
郎奚闻言,改口也改得极快:“是,主子。”
“真是乖觉。来,跟主子说说你的名字是什么?”
“主子,我叫胡奴。”
明显敷衍的回答。宁绯不悦,沉声道:“原先的名字。”
“郎奚,主子。”
宁绯脸上绽出一个不自觉的微笑,把郎奚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觉得心喜。
“那我以后叫你奚奴如何?”
说着便不再理会郎奚,把头一缩,放下轿帘。
第二章:骆府
轿子在侯府偏门前停落,骆一俯身在轿前喊了好几声“公子”都没见有反应,只道是轿子颠得公子睡过去了,却见
宁绯捞开轿帘,叹了口气。
“骆一,你说我今儿的晦气该走了吧?方才在群芳楼就已经无缘无故地摔了一回了……”宁绯微昂着头,蹙眉,一
副沉思的样子。
“这个……”骆一是答是呢还是答不是呢?这种没谱的事儿还是少掺和的好,“公子,要是今天抓到那个骗子就好
了!”
宁绯闻言白他一眼,把脚跨出轿子时顿了一顿,随即高呼:“奚奴,过来!”
“主子有吩咐?”
“嗯哼,”宁绯满意地眯起眼睛,“过来,跪我面前来。”
郎奚心里把宁绯一痛诅咒——活该逛不成窑子,最好连媳妇都娶不上,娶了媳妇生不出儿子断子绝孙,生出儿子了
也是个没屁眼的——然后就缓缓跪了下去。
“啪”一声,折扇打在郎奚的头上。
“谁叫你这么跪了?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生儿子没屁眼活活卖到勾构院里给大爷操出个洞来!
郎奚诅咒完,把身子转过去,总觉得背后凉嗖嗖的,这个姿势,真没安全感……这么想着的时候,肩上一沉,宁绯
趴了上来。
“干什么你!?”郎奚吓了一跳,作势要回过头去,却又被宁绯在后脑勺上来了一肘子。
“动什么动!想把我摔下去吗?干什么?当然是背主子我进去啦。不长脑子!”
其实莫说郎奚吃了一惊,就连骆一骆二骆三他们三个都着实给吓着了。骆小侯这算怎么回事?让一个胡奴背——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