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级台阶 中——指尖霜

我转过头看，又是刘川。他就像一个幽灵一样无处不在，时时刻刻跟踪着我。

“Hey！”我也这样回他。

“你也来买炒饭，我也特别喜欢。”他说着，从钱包里面拿出了一点零钱。

“是啊。”说着我转过身去，和小林子说：“小林子啊，你刚才说的希尔伯特旅馆，挺好玩的，你再说说呗。”

小林子明显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什么？”

“就是那个旅馆，说住满了，然后来了一个新客人的那个。”

“哦，就是说，有个旅馆，已经住满了人，来了一个新客人。前台的服务生就让1号房的人住到了2号，2号到了3号，每个人都往后挪一号，结果第一间房间就空出来了。”

“那最后一间房的人怎么办？”我问。

“因为这是一个希尔伯特旅馆，是一个无限集合，所以可能说‘住满’的时候，你却将‘无法再接纳客人’等同了起来。无限集合和有限集合的性质是不同的。近世代数课上，你都没听？”

“嗯，反正是选修课，随便听听了，再说，那个老师口音太奇怪，听不太懂。不过我觉得这个概念很有意思。”

“数学的确很有趣，其实你可以问问鸡哥，他解释的更清楚一点。”

“你一定要提他？”

刘川一个人在旁边尴尬的站着，我想他现在应该体会出来，我并不是太想和他说话。我和小林子继续聊着一些很有趣的东西，等到拿到了炒饭，我对刘川挥了挥手，说了一声再见。

“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些东西？”小林子拿着手里的饭盒，贪婪的闻了一下。

“嗯，忽然很感兴趣啊，你不觉得很有意思？”我开始死鸭子嘴硬。

“切，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吐了吐舌头。如果有人跟我解释，这是偶遇，那我绝对不信，我一天也只吃三顿饭，但是我今天一天碰到了三次刘川，这如果不奇怪，那便是这个世界疯了。

回去把饭盒交给了小鸟，我准备去小林子宿舍吃，但是小鸟一把把我拉住，让我和他一起。我无奈的坐了下来，打开饭盒，擦了擦自己的勺子，开始吃饭。我一边吃，一边偷偷的看着小鸟，他也时不时的回看我一眼，然后继续扒饭，那个时候我也会拿起勺子，用力舀几口，然后继续瞟他一眼。

他吃得比我快一点，所以就在一边看我吃饭。吃完了以后，我拿起盒子准备去丢到大垃圾箱，我前脚出了门，他后脚就跟上来了。

“卿卿，你是不是在故意躲着我？”

“算是吧。”

“还是想摆正我的位置？”

“是啊，有太多事情我忘不了。”

“你对我从来都没有变过，是我对你的态度变了，所以你不要再纠结了，就算是有人错了，那也是我。但我不后悔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

“嗯，我懂。”

“我们之间朋友关系，你还想继续下去吗？”

“想。”

“那就好，千万不要像对小横一样，哪天说不做朋友了，就直接想把我推开，我承担不起。”

九个月前和小横大吵的一幕，似乎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但我不会对小鸟这么做的，我确定。

“不会的。”

“别多想了，如果你难过了，希望你不介意我再抱抱你。”

把手里的饭盒扔进了垃圾桶，我对自己说，我需要一个新的男朋友，不论多烂都可以，让我摆脱了对小鸟的感觉就好。我第一次逼着自己，进入狩猎季节，某一位师兄说的好，“毕竟春天到了，应该是发情的时候了。”又要联系阿菜了吗？那家伙，现在钓鱼钓的紧，哪里还有空管我。

“当我最终将爱的人搂在怀里，我感觉他的心和我很远。他不爱我，却依然接受了我。他以为这样就能给我快乐，而我却被岸上那霓虹吸引，毫不犹豫的咬上了鱼饵，却忘了分手时候必然的痛。和他在一起生活的一个月，就如魔法百味豆（见哈利·波特），滋味繁杂不堪。原本快乐便要少于痛苦——快乐并不是为了让你享受，而只是让你有喘息的时间，放松一下你的心情，使你准备好下一次痛苦的冲锋。

“原本说好，我们在一起这一段时间之后，就无痛的分手，做回朋友，他也许做到了，因为这对他来说并不难，而我却迟迟无法做到。他在我心中的样子，从朋友变成了爱人，就像是已经泡开的压缩饼干，要再让他变回原样，未免太难。这一天，我躲着他，却时时和他相遇，原本想淡忘他爱人的形象，却让我思恋的更深。他为我做过的事，为我做过的牺牲，就在我下定决心要淡忘他的时候，提醒我，我是一个多么卑鄙的一个小人。他留在我身上的味道，也许还没有完全散去，而现在我却不得不忘了他，这又是多大的讽刺。如果可以，我不愿。

“为什么忘却对我来说，如此的困难，而在有些人，也许一杯咖啡之后，就能抛之脑后？我很羡慕他们，同时憎恨我对感情的记忆如此深刻，为什么我每每面对学习资料的时候，却发挥不出这能力之十一？天意弄人罢。难道人生一定要让我们在苦海中摸爬滚打一遍，才能给我们最终的归宿吗？我痛恨这种想法，但现在却似乎开始要接受。但谁能够告诉我，我的煎熬何时才能结束。

“回首我几段残破不堪的感情，似乎只有新的感情出现，才能让我忘记旧痛，而今的我，如何才能找到一个新的人去爱？因为有太多的事情，我无法忘记，那些东西已经麻痹了我的神经，就算有人愿意敞开胸怀接受我，我又如何能够像以前那样，拿出全部的热情去迎合？如今，还有人愿意和我牵手吗？

“ps：文章里的那个人，如果你在看，别多想，我也无需你为我再做什么，否则，我们永远都会处于上不属天下不着地的感情。我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诉说，你看看笑过，那也就罢了。”

我又在我的博客里面，敲下了这一段文章，这是我几个月来更新最勤快的一天了。我安不下心来去做什么事情，只能通过没有感情的网络，诉说给和我有同样困扰的人去听。也只有写东西的时候，我的悲痛都会通过笔尖和键盘，点点地流出，让我获得片刻的安定。

写完了之后，我又拿出我的日记本，郑重地写上了“我想要忘记。”合上日记本，戴上了耳机，听着那首我和小鸟在河边听的钢琴曲，回想着飞舞的萤火虫，回想着那天的银河和繁星，发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首曲子，依然是那样的流畅静谧，听得我十分入迷，如置身宁静的河畔，只有潺潺的流水；如在无人的山林，听着绿叶轻点；更如在飞来池边，看着月照荷花。小鸟说过，他也觉得这首曲子不错呢，听着，我觉得这首曲子就如小鸟温暖的手，把我抱入了怀中。

睡觉之前，小梓来了我宿舍一趟，陪我坐了好一会儿，然后也陪我和宿舍的那帮家伙聊了聊。宿舍依然是那样的热闹，就算是一句话不说地坐着，也不会觉得寂寞。关了灯，小梓问我要不要陪我睡，我想了想，答应了下来，跟小鸟说了一声。

小梓晚上也很乖，只是把手塞到了我的T恤中，扣着我的胸口，就睡过去了。我抱着他，让他睡的更加舒服一点，脑海中渐渐的响起来我最爱的钢琴曲，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也睡了过去。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尽量不去惊醒小梓，拿着牙刷和毛巾去了盥洗室，回来的时候，小鸟递给我久违的三丁包和豆腐花，还有他淡淡的笑。

“小梓昨天晚上还好吗？”小鸟看我也对他笑了笑，松了一口气，接着问我。

“很乖，真是难为你们兄弟了。”

“他不也是你弟弟。”

“是啊，没错。”

“快去吃早饭吧，要是小梓醒了，让他过来，我帮他买了粥。”

“我帮他带过去吧。”

小鸟拿了粥，递给了我。

第四十三章：邂逅（一）

我回宿舍的时候，小梓还没有醒。打开电脑，一边看看bbs上的文章，一边吃着包子，这久违的味道，确是让我有了几分想念。刚刚登陆进了论坛，就提示我有新邮件，我点开一看，内容很简单，就三个字“我愿意”，看了看用户名，是刘川。

他愿意干什么，我吃着包子想，又不是上了圣坛，一定要你说一声“Ido”。再咬一口包子，感觉有点不对，于是心急火燎的点开了我昨天写的那篇文章，仔仔细细看了最后一句，原来我写的是：如今，还有人愿意和我牵手吗？

我三两口咬掉了包子，给他回了一句话：“趁着可以回头，回头吧。”

我打字的声音把小梓吵醒了，我让他去洗漱，然后喝粥。就这么一回头的功夫，我刚回过去的信有了回音，刘川说：“回不了头了，有机会的话出来聊聊。”然后在文章最后附上了他的电话。

我有点呼吸不畅，文章的意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我现在正想要忘记那段旧的恋情，所以我心里满是犹豫。我写最后的一段，只是为了抒发一下这段感情在我心里有多重，这难道他读不出来吗？我不是现在就想要钓一条鱼上来，我不过是看着流水，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情，姜子牙好歹也放了鱼钩，我连鱼钩都没有放，没想到就有条鱼咬了鱼线上来了，我想要把它重新抛回水里，它却抱着我的手指不放。

找个机会和他谈谈吧，告诉他我们不合适，我这样想。回过头来又一想，这又不是我的责任，我干嘛要自己扛起这个担子，再说，我不是很讨厌他吗，干嘛还要和他聊？同情心又泛滥了。

小鸟他妈妈下了命令，说他舅舅很想念他们兄弟两个，让他们去玩，就没办法陪我了。正好，今天可以不用看到小鸟在眼前晃了。坐在床上坐了半天，我看了看宿舍里，在考虑拉哪个人上街逛，最后看他们一个个歪着头流着口水睡觉的样子，实在下不了手。打开音乐，带上耳机，在同志版里面看了看他们转贴的小说。

站内消息的声音响了起来，刘川：出来聊聊吧。

我没理他，继续看帖子。

刘川又跟我说出来聊聊吧，说了好多遍。无奈之下，我登出了我的用户名，匿名的看着里面的文章。看了一篇，回到了版面，上面多出了一个主题，是刘川写的：暗恋一个男孩，他是gay，向他表白了，奈何他总是不理我，看着他的文章，想着他的样子，怎么办？

下面有几位早起的同志纷纷祝福，然后说得我好像是坏人，我气的七窍生烟，实在无法忍受了，拿起手机，穿上鞋子出了门，找学校的公用电话打了个电话给他——我不想手机号也暴露给他。

“喂，我是刘川。”响了几下，他接了电话。

“说吧，要去哪里聊？”

“真想不到你给我打电话。”

“问你，去哪里聊？”我重复了一遍。

“别着急，我想想……”

我呯的一声挂上了电话，回头就要走。然后那个公用电话响了起来，我接了。

“是你吗？”他问我。

“说罢。”

“新杂志，我还有两分钟就能到了，你过来找我吧。”

我又挂上了电话。

“他妈的！”我有点不甘心，看到地上有块石子，用力向前踢去。

新杂志在学校门口不远，算是个档次相对比较好的地方，吃一顿饭，价格是周围的三倍。那个地方我从来没去过，就算是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也不过是那种普通的小饭馆吃吃而已。这个人有点疯了，我想。

他在门口等我，看见我去了之后，很高兴的带着我进去了，两人坐在二楼的窗边。他问我想喝什么东西，我看了一下茶水单，要了一杯苏打水，那杯苏打水也要8块。

服务员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柠檬水，然后开始记我们要的东西。

“你只要苏打水吗？可以点一点别的，我帮你结帐。”他看我要了一杯简简单单的苏打水，疑惑的跟我说。

“不用，我们不过是几面之缘，连朋友都算不上，你不需要为我破费。”

“可是我把你当朋友了。”说着他要了一杯咖啡。

“随便，没关系了。”我喝了一口柠檬水，第一次喝，感觉很特别。

“别这么说。我看着你的文章，我就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刘川看着我。

我避开了他的眼光，转向那条窄窄的小路，看着路边忙碌的早饭小摊。

“你找我来，就是要和我谈谈我的文章？别告诉我你实际上是出版社的，要帮我出版我的日记。”

“不是。”他尴尬的笑了笑，“只是，我看过了你的文章，觉得你一定很帅，你果然是。球场上见到你之后……”

服务员把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又给我们添了一点柠檬水，这个时候我们默契的谁都没有张口说话，谢过了服务员。

等服务员走远了以后，刘川继续说：“球场上见到你之后，我就喜欢上了你，不过还是请你原谅我这么匆忙的表白，也许你对我还不是很了解，但是我忍不住自己的冲动。”

“如果你看了我的文章，觉得我很帅，实际上我是个长相很平庸的人，那怎么办？”

“怎么会？”他笑了笑，好像我说了一个不温不火的笑话。

“所以我说如果。”

“可这不是事实。”

“如果你因为外表喜欢上我，那总有一天你也可以因为别人更好的外表抛弃我，投向别人的怀抱。所以对我来说，这不是爱的理由。我并不是说你错了，大部分的可能是我错了，但我宁愿这样固执下去。”

“不，不是这样，我对爱情很忠贞。”

“我相信你，但是我赌不起，我也已经问过了你，但是你没有回答我。”说着话，我站起身来就要走。

本来我打算抛出这个问题，一下子把他击倒在地，让他早早对我死心。如果他回答不喜欢，那我可以说他很肤浅，只看外表，如果他说喜欢，我就可以说他虚伪。这样我可以早点脱身离开。然而，他又开了口：“你要知道，我没用谎话来搪塞你。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肯定会觉得我很肤浅，是不是，但我不想你这样看我。”

他说的很对，他没有骗我说就算我很平庸他也会喜欢我，如果他这么回答，我会觉得他很假，就像杨愈一样假，明明被我戳穿了，还要继续来圆谎。

“对不起。”我坐了下来，向他道歉。

“没关系，看了你的文章之后，我知道你或多或少面对了感情上的欺骗，应该的。”他看见我坐了下来，似乎定了定心。

“其实，我择友的第一个条件，也是看起来别让我得心脏病。咖啡都要凉了，还不喝吗？”

“只是用来装装自己有品位而已，其实我更喜欢喝街边的珍珠奶茶。”

“刘川，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有点讨厌你。”

“为什么？”他惊讶的问我。

“因为你总是问着我文章的事情，有些文章或者事情，我都不记得，也有些我不愿意再回去想，但你总是问，不停的问，所以觉得有点讨厌。如果你一开始和我聊聊别的事情，就算是一般唠唠家常，我对你的感觉会好很多。”我很坦白的告诉他，同时也明确的告诉他以后不要再问文章上面的事情。

“我这样做是有点冒失。”他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没有放糖，也没有放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