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流光岁月

来，他想着休息一下再走。

早上，郑嘉从医院回来时，沿着楼梯爬到租住那层的楼梯转弯处，看到的就是周宵坐在楼梯上，盖着西装靠在他家

门边的墙壁上睡着的样子，脚边一地烟头。

郑嘉站在那儿，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开始跳得越来越快，快得让他有些发慌。

他站了好一会儿，让自己镇静下来，慢慢往上走。走到离周宵还有两个台阶时，他站住了。郑嘉咬了咬嘴唇，轻轻

咳嗽了一声。

周宵睁开眼，看到自己身前的郑嘉。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头，让视线往上找到郑嘉的眼睛。

两个人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郑嘉不知道是由于生气还是羞涩，慢慢地脸上红了起来。

周宵还是坐着没动，连视线都还是在原来的地方。

郑嘉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快步上去绕到周宵门后去开了门，而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周宵坐在那儿先是心里一凉，而后听到钥匙晃动搭在门上的咔哒咔哒的声音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拧开钥匙走了进去。

郑嘉转身瞪着他，脸上还有些刚刚的红晕没有消失，“你干什么？”

周宵把手里的钥匙挂在门边，看着郑嘉平静清晰地说：“郑嘉，我不要求重新开始，我要包养你。”

郑嘉似乎不甘示弱地看着他，过了半晌倔强地说：“好啊。”

“你搬去我那里去住。”

郑嘉继续倔强着，“好。”

“今天。”

“好。”

周宵没动也不再说话，他看着郑嘉。

郑嘉觉得周宵的表情在刹那间似乎没有变化又似乎有些变化，还是像刚才那么平静，却不再让他觉得有压迫感。

周宵看着站在阳光中的郑嘉，很想走上去拥抱他，但他知道不行，至少眼下不行。

“郑嘉，我先走了。”他说了一句，转身走了出去。带上门之后，周宵才长出了一口气，心脏忽然开始砰砰砰地急

跳不已。他缓了缓，慢慢下楼，才迈出第一步就龇牙咧嘴差点叫了起来，腿麻得让他想骂娘，但他又想笑，因为开

心。

上楼的邻居看到这个古怪的陌生人，看了看转身又下了楼，还越走越快。

周宵知道对方是被他吓着了，可是他不计较，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好。因为他知道了那条路在哪儿，那条可以让他和

郑嘉重新开始的路。

第12章

郑嘉答应的爽快，但对于要和周宵“同居”还是有些忐忑。

搬过去住了几天之后，郑嘉的心倒放下了，他和周宵的生活交叠的其实很少。他早上从医院回来，周宵要么是已经

出门了要么是正要出门；晚上周宵回来的时候，他正好要去医院或者已经出去了。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两个人

见面的时候比这之前还要少。

虽然没怎么见面，周宵却还是有办法时时地让郑嘉感觉到他。

早上他回来时，如果周宵还没出门，周宵就会很随意地打招呼，“回来了。”招呼完了之后会似商量似自言自语地

说，“早上吃什么？蛋饼怎么样？”

或者如果他回来的时候周宵正在吃饭，周宵就边吃边说，“饭我搁锅里保温呢，你等会记得吃。”周宵说完这些话

，也不计较郑嘉有没有回答他，当然如果郑嘉回他一声“嗯，知道了”或者更简单的一声“嗯”，周宵也都会眉开

眼笑再说一两句，直到郑嘉低头沉默。

如果回来时周宵已经出门了，他也会留下纸条，跟他说早餐是什么，记得先吃了再睡觉。

星期六早上，郑嘉进门时，房间里静悄悄的，但又有股炸什么东西的香气飘了出来。郑嘉洗漱完，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走到了厨房门边。

透过厨房的玻璃门，郑嘉看到周宵正在灶台前忙活。

“要我帮忙吗？”

周宵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听到郑嘉正和他讲话。转过头，看着郑嘉正站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周宵被他的眼神恍了一下，而后才醒悟似的，“不用不用。”

郑嘉哦了一声，转身准备走。

“哎，等等，你先进来。”

郑嘉看了看周宵，走了进去，洗手准备帮忙。

周宵看到他站在自己身边，伸手从旁边的盘子里头捏了个炸好的什么东西递到他嘴边，“尝尝味道怎么样？”

郑嘉迅速地看了周宵一眼，眼皮垂下来，伸手接住而后咬了一口。椒盐味脆皮的香酥和着大虾的鲜甜一起刺激着味

蕾，他忍不住把剩下的也放进了嘴里。

周宵偷偷打量着郑嘉脸上的表情，他脸上的愉悦和微微弯起的嘴角让周宵眼睛也弯了弯。真是一点没变，和以前吃

到好吃的东西时一样的表情，像只吃到香酥小鱼的小猫，只差喉咙里嗯嗯呜呜地叫几声了。

“会不会太咸？”

“不会。”

“好吃吗？”

“嗯，好吃。”

“再尝尝这个。”周宵看他咽下去那只虾，又捡了一个东西递给他。

郑嘉接过去，一口咬下去，是鲜嫩的瘦肉，和着香葱蒜苗的香气和一点点姜的辛香，嚼起来时里头似乎还有一点油

汁流出来。

周宵这次连问都不问他了，看他吃完又捡了别的东西，圆圆的炸鱿鱼圈，小块的茶香豆腐，炸苹果片。

“那边是稀饭，你先去盛起来。”周宵看他吃完那个苹果片之后不敢再让他继续吃了。一大早，肚子里还是得有些

汤水，然后再吃这些刚刚炸好的东西，不然对胃也不好。

郑嘉哦了一声去盛饭。

周宵也很快从厨房出来，左手端着一盘刚刚炸好的那些东西，右手是一盘顺手烫好的生菜。放下之后，又从厨房拿

了一小碟切好拌好的腌菜头。

清晨的阳光透过餐厅侧墙的窗户照射进来，两个人静静地吃饭。

隔壁不知道是谁家打开了收音机，一阵歌声渐渐传过来。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

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

……

啊！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

携手前进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充满阳光。

周宵停下了筷子，看了一眼郑嘉，郑嘉正埋头吃饭，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目光。看着郑嘉，周宵觉得那首歌几乎唱到

了他心里，忍不住笑了笑。可很快，注意到郑嘉怎么吃饭，周宵忍不住皱了皱眉。

郑嘉伸出筷子去夹鱿鱼圈的时候，筷子被周宵给夹住了。

郑嘉一愣，抬头看着他。

周宵放开他的筷子，夹了些青菜放在他碗里，“青菜也要吃，营养要均衡。”

郑嘉看着碗里的青菜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吃了下去。咦，这生菜他经常吃的，周宵这味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吃完饭，郑嘉很自觉地去洗碗。周宵还坐在餐桌旁，手放在肚皮上无意识地揉着，看着阳光中郑嘉的身影，听着哗

啦啦的流水声、洗碗碟的声音，脑子里不住地回放着刚刚听到的那首歌。

郑嘉洗完碗出来时，周宵还坐在那儿没动。

郑嘉看了看他往自己房间走。

“郑嘉？”

“嗯？”郑嘉回头，以为周宵有什么话要说。

周宵却只是冲他笑了笑，慢慢地说，“没什么。”他只是想这么叫一声，而后听到郑嘉随口回答他什么。

或者什么都不回答，看他一眼就好。

郑嘉在床上躺着，看着门发呆。

过了不知道多久，看到周宵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看着周宵，两个人似乎久别之后好不容易才见着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安稳却又觉得特别难受，有什么东西

堵在胸口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周宵走到他床边，温柔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顺势滑到他脸颊，“嘉嘉，我那天晚上和你说的话还记得

吗？”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周宵点点头。

周宵笑了笑，看着他低声说，“嘉嘉，我是认真的，我连遗赠协议都办好了。”

郑嘉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他看着周宵，心里什么念头都没了，只觉得他能这样回来真好真好。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他的眼泪鼻涕就都蹭到周宵身上了，周宵取笑他，“几天没见着，成林黛玉了？”

他什么都不说，只紧紧抱住周宵。

周宵吻下来的时候，他觉得一阵眩晕，不知道太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然咬了周宵一口。

周宵哎哟一声，“嘉嘉你可真是属小狗的。”

忽然间，周宵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四周都是他的同学。

他们站在学院的公告板前面，上面贴着一张处分通报。什么内容，他也没看清。他似乎就站在他的这些同学中间，

又似乎是站在远处旁观。

而后他听到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哎，周老师被处分了啊，为什么被处分啊。有人说不知道，有人小声地带着些神

秘地口气说，听说是跟学生那个，还是个男生。

他的那些同学哄堂大笑。

那些人的笑转成了嘲笑，全都对着他。

他一个人跑回了寝室，心惊肉跳地坐着。很快，门被砰砰砰地敲响，有人在外面叫，“郑嘉，郑嘉。”

郑嘉猛地睁开眼，身上脸上都是汗。虽然是场梦，心口却还是梦中扑通扑通地急跳不已。

可是，也不完全是场梦。梦中的那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现实中发生这些的时候，比梦里要可怕多了。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之后，周宵在门外叫他，“郑嘉，郑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着急。

他揉了揉脸，下床去开了门。

周宵一把抓住他，“嘉嘉你刚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郑嘉刚起床，有点头晕，没马上回答他。

周宵看他脸色不好，手先贴到他额头上。郑嘉额头上汗津津的，周宵有点担心，手抓住他手臂，低头贴在了他额头

上。

“嘉嘉，你好像有点发烧。”

郑嘉额头被他一贴，一激灵清醒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没事，我刚起床有点热。”

看到郑嘉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周宵心里一窒。他笑了笑，松开手，“以前也不会这样啊。”看到郑嘉的眼神和表

情，周宵知道自己又说错了。

“那个，你先去擦把脸，准备吃饭了。”周宵自己转了话题，说完走了出去。

饭桌上，周宵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把话问了出来，“郑嘉，咱们商量个事行吧。”

郑嘉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请个夜间的护工吧。”周宵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看到郑嘉的表情，他决定打断郑嘉，“你现在照

顾你妈妈，至少你自己身体得是健康的吧。如果你身体有什么不好，到时候谁照顾你妈，谁照顾你？”

郑嘉果然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周宵知道自己说中了。

郑嘉这个人，但凡能有一点别的办法，周宵相信他绝不会非得去夜店卖身。

他这星期没干别的，他找人查了郑嘉和他分开之后的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看完那些资料周宵愣了半天，心口闷闷

地疼。

郑嘉当年本科毕业的时候，因为和他的事情毕业证和学位证都差点拿不到。他最后求了姚院长，姚院长跟校长求情

，郑嘉的那两个证书被扣了半年才发给他。

但已经错过司考的报名和考试，

第二年，郑嘉才报了司考。

今年年初拿到法律职业资格证，然后郑嘉就去了律所。律师助理，一个月才不到两千的工资，可工作没多久，郑嘉

爸爸就出了意外。

爸爸的事情刚了，郑嘉的妈妈又生病住院了。

周宵在律所里头看着那薄薄的一张纸。那些事情写下来，连一张纸都没写满，可他知道后面却是实实在在的日子，

郑嘉在过的日子。

周宵试图去想象郑嘉当时是怎么面对这些事情的，最终却是无法想象。

的确无法想象。

周宵只觉得心被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手揪一下，又揪一下，无法停止。

“你要多支出的这些费用，是因为我的要求引起的，所以我来负担多出的这笔护理费。”

郑嘉看着自己的饭碗，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周宵看着他，笑了笑又加了一句话，“你别多想。我刚刚那么说听过去是堂而皇之，但我真正的原因还是为我自己

。我那天说包养你，也不是说说而已，可你晚上总是出门，我每天见你的时间都不到半个小时，我觉得……”

“好，就按你说的。”郑嘉低声回答了一句，听到周宵那么说，他反而松了口气。他和周宵的关系，越简单越好。

周宵看着他，没再说话，只在心里重复着一句话：郑嘉，让我对你好。

第13章

“多年后再见你，我将何以问候——以沉默，以眼泪？”

郑嘉停下了手头的翻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这行字出了很久的神。他低着头，想着隔壁的周宵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

。

他现在越来越无法理解周宵，周宵其实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除了提醒他准时睡觉，偶尔问问他想吃什么，天气

变了提醒他加减衣服之外什么都不再说，也……什么都不做。

周宵不和他说话，他不在意；但什么都不做，郑嘉的心慢慢提了起来。

郑嘉抓了抓头发，起身站了很久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往外走。

“郑嘉！”看到郑嘉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之后，周宵咬着眼镜腿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再看到郑嘉从书房门口走过时

叫住了他。

郑嘉脚下一停，而后走到书房门口，看着书桌后的周宵。

郑嘉刚刚下的决心其实很简单。

周宵不是说要卖就卖给他吗？既然周宵已经付了买金，他也应该“交付”了。可是从厨房到自己房间他来来回回了

好几次，却始终没有勇气站在周宵面前说出他的决定。

妈妈曾说过他，嘉嘉你啊，别人对你不好你倒是知道怎么办，别人对你好了你就会犯傻。你这样啊……妈妈当时说

话的时候，脸上既是欣慰又是怜爱。那时候，郑嘉刚刚因为另一个实习生求情示好，自己主动放弃了一份工作。

郑嘉看着周宵，心口扑通扑通跳得越来越快。

周宵手里拿着眼镜轻轻地晃，只是看着他。

郑嘉觉得有点紧张，喉咙里都是干的。他想了又想，“那个，你……你现在……要……”

“郑嘉你现在有空吗？”周宵却打断了他。

“啊，有空。”

周宵看着郑嘉微微泛红的脸翘了翘嘴角，他清了清喉咙，拿起电脑旁的一个卷宗，“要有空，看看这个案子，拟个

代理词出来。”

郑嘉一愣，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解看着周宵。

“怎么，你有别的事？”周宵却不觉得自己要求有什么问题反问了一句。

“没，没事。”

“那去吧，这个案子我下周开庭。”周宵递给他卷宗，“资料都在里头，你这两天拟出来就行。”

郑嘉哦了一声，拿过来卷宗转身走了。

“哎，那个……”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脸来。

“怎么？”周宵从眼镜上方抬眼看着他。

“没什么。”郑嘉转身走了，离开的时候忍不住笑起来。周宵刚刚眼镜滑下来，从镜框上方看他的样子，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