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心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嘴角勾起嘲讽的笑的同时,他又想起桑苋城相处的那一个月,再往前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真身的那一幕,嘴角的笑慢慢缓和下来,竟然不可思议的带着宠溺。
若真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如是想。
面前是偌大的一池大概是温泉水。为什么说大概是呢?因为池子里的水是红色的。大概是魔界天空的颜色倒映成这样的罢。
李如的眼睛眨巴眨巴,只觉得迎面而来的热气扑在脸上,几乎把毛细孔全打开了。
“你带我来这里泡温泉?”他仰头疑惑的问。
“温泉?”对于他口里新奇的词语,穹方只是细细的咀嚼了一下,发现也着实贴切,不由得笑道:“算是罢。”说着,他弯腰将他从椅子里抱起,一步一步朝池子里走去。
李如见他似乎不是好心让他一个人泡,瞬间挣扎道:“喂!啊……咕噜……”
还没说完,他就被他扔进了池子里,灌了老大一口水进去,“咳咳!”腥味十足。混蛋!他知不知道就算是温泉也有可能淹死人啊?
穹方已经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双手搁在池子边缘,衣物不知何时脱掉了,半裸着上身在水面,狭长的眸子舒服的眯着。
李如瞪了他一会儿,发现毫无回应后,闷闷的瘪嘴。他才不会拖了衣服来泡温泉,那无疑与自找死路!但话又说回来,他还是第一次跑温泉,没想到温泉水竟然是这样恶心!在这里泡着,身体会不会也沾上这种怪怪的味道?
一想到这里,他便坐立难安,极难做到想穹方那样享受万分。更何况,他不相信穹方会如此好心的带他做这种事!
“那个……”
“你知道这里面的液体是什么么?”他呐呐开口,穹方便打断他的话,闲闲问道。
“水啊。”李如天真回答。
“不,是血。”穹方听到这里,缓缓睁开眼来,隔着雾气望向李如,语气阴森。“是人血,加上珍贵的药材……”
那边李如先是表情石化,随后手脚并用的朝池子边上刨去。真的是狗刨式的刨!“变态!”如今也顾不得手脚上的伤了,他一心一意的志想赶紧上岸。
穹方先是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从那边走过来一把将他摁住,叹道:
“咱能不能不丢人了?”
李如恼着回头瞪他,眼里全是怒意。
穹方将他一头银发揉得乱七八糟,继续叹气。
“骗你的,这里面当然是温泉水。加了药材进去,对你的身体好。”
“你会这么好心?”李如狐疑。
“自然……不会。”
李如的心被他唬得一上一下,像坐过山车一般。
“我改变你的骨骼,来双修罢?”
“噗……”
第三十七章
被穹方那句双修吓坏了,李如站在水池中仍旧觉得寒气沿着腿直往上爬。
而穹方玩心大起,便在他耳畔吹嘘要双修要一阴一阳方可,他打算将李如的仙根剥去,把骨骼重新锻造一番,好修那双修之法。这提到如何锻造骨骼罢,他笑得更欢快,直说要将李如的骨头一根根拆开来,将仙脉血液悉数给换了才可。
李如吓得不轻,越发挣扎得卖力。手脚的疼痛都不顾。
穹方始才知道自己把他吓得过头了,顾忌到他身上的伤,于是狠下心来在他脖子上一敲,将那软绵绵的身子搂在怀里,眼里全是无奈。
后来……自然没有后来了。
穹方始故意捉弄他,所以才说了这么一番话。等到李如从昏睡中醒过来时,脖子像是要断掉一样。屋里没有点灯,外头仍旧是那压抑的沉重天空,暗红色将屋子里渡上一半诡异的颜色。他则躺在穹方的怀里。
想要挣扎离开,却不想那人小心翼翼的避过自己受伤的地方将他搂得更紧。穹方睡意朦胧的没有睁眼,只开口道:
“别闹。七天说你腕上睡觉不踏实,总是碰到伤处。”顿了顿,他又道:“若非担心你四肢血液不能通畅,我倒是想施个定身术将你放这里。”
他大概是说完这句话就又睡了过去,下巴搁在李如的头顶,再无动静。李如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不,其实不算天亮,因为这里的天空无论何时都是这样。
他睁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想睡却不敢阖眼。直到穹方被外头的下人唤起来,不知在他耳畔说了什么,他迅速起身,摸着外套往自己身上一套就急冲冲的往外走。未几步,似乎想起什么来,又猛回头恶狠狠的威胁李如道:“老老实实呆着,别整什么幺蛾子!”
李如一翻白眼,别过脸去不回话。拜托!他现在哪还有什么力气去整事?听到他离开的声音,他从脖子间掏出那颗珠子。
上次在床上,穹方嫌这颗珠子碍事,想扯断,结果徒劳无功,只得放弃。
可见这根绳子还是十分结实的。上次在仑者山山脚遇到那件事,他已经用过一次了,也就说还剩一次。虽然华修现在不在身边,可是有这件东西在,他也就稍稍有些心安。现在,他只要安安心心等着天帝安排将他换出去了。
用脸蹭了蹭珠子,他又宝贝似的收回去,正打算睡个回笼觉。不料这时候他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来。
女见换了一身绯衣,靠在门口问他方不方便打扰。
李如在心底哀叹。都自己打开门来了,还问他方不方便!可话虽如此,但他本着与人为善的道理就点了点头。
女见自那日一战之后,脸色越发不好起来,走路时脚步都有些虚浮。进来后,他坐在房间另一处的椅子里,定定的望着他不说话。
被一个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了这么久,即使对方是个美人,也受不住啊!李如左手扶额,率先开口问:
“你的伤还好吧?”凭凡人之体竟敢跟神仙打斗!他不知道是该钦佩他胆量过人还是叹服他自寻死路。好在楚廉那人虽然脾气臭,但还算君子,没有仗势欺人。否则,女见今天哪里还能坐在这里盯着他看这么久!
女见眼神复杂的望着他,良久才低低应道:“嗯。”
单音节字说完,整个房间又恢复了静谧。李如望了一眼门口,有些失望。就连被穹方派过来照顾他的七天都没有过来,看来是女见事先叮嘱过了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努力寻找话题,有些抓耳挠腮。
女见仍旧看着他,这次连单音节都懒得发出。
兴许是知道单云闲身体里的就是穹方吧,看这样子,他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这么说来,应该是为了爱?李如的眼睛转了转,想起桑苋城他离开前嘱托自己照顾好单云闲,也就是穹方时的眼神,顿时明了。可是,凡人之体最是脆弱,他在这魔界待了这么多日,初见时还那么健康,现在却这般病弱。该不是魔气侵扰,再加上穹方那个变态的变态爱好,所以女见的病是生生折磨出来的?
可转念想到自己跟穹方这么几天,貌似“形影不离”的,女见不会是把他当情敌,来兴师问罪的吧?
“那个……”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跟穹方没什么的。”所以没必要来找他麻烦,懂?他在心里高呼。只觉得自己这黑锅委实背的冤枉。
“咳咳。”女见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掩唇轻轻咳嗽起来,声音像是破损的风箱发出来的,嘶哑带着细细的摩擦,他阴柔的脸也泛起两坨红晕,是病态的潮红。
李如看得心惊,张嘴就要叫七天进来,不料女见伸出一只手阻拦了。
“我活不了多长了。”
张嘴就是这么一句,李如的脑袋有些发懵。
女见歇了歇,平复了气息,又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在妃女阁的雅间,见我跳完一支舞后,便来了我房里。咳咳……”他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整个人仿佛在这一霎那都迸发出闪亮的光彩。“自那一次后,我便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人。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他,哪怕后来得知他是妖魔,也仍旧止不住想要陪在他身边的念头……”
妃女阁并不是一般的小倌馆子,它明里做着皮肉交易,却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穹方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他从第一次见面便知道了。他想利用单家的钱势争夺在湮国的权力,甚至达到收服人间的目的。
他心下好笑,双眼却不能从穹方冷峻而精致的脸上挪开。他忘不掉无数个夜晚他在自己耳边轻轻描绘他的宏图之际,狂傲霸气的语调、神采奕奕的双眼、以及微微上挑的唇角。背叛又如何?没有尊严又如何?穹方对于他来说,比之一切都来得重要。他明知道与妖魔为伍,自己最终也会沦为妖魔之物;他明知道他的心里权力占了绝大部分,可是只要有那么一席之地容得下他,便足够了;他甚至知道穹方的野心太过庞大,也仍旧心甘情愿、全心全意的帮忙……
来魔界是他自愿跟来的,穹方说过他的凡人之体受不住魔界的瘴气与魔气,更会惹来魔族其他人的迫害与恨意,他却只是无所谓的笑。在哪里与活多久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能陪在那个人身边。
到了魔界,他的身体果然开始排斥外界的环境,一日不如一日,穹方找了大夫替他用药治着,却仍旧减缓不了生命流逝的脚步。他执意不肯离开,甚至以死相逼,穹方只得留下他。
这便是李如为什么会在魔界见到他的原因。
听到这里,李如的眼里露出难得一见的认真,望着女见的眼神也多了几许敬意。
天底下能做到女见这般的,少之又少吧?穹方上辈子是积了多少阴德才遇上女见这么一个人对他好!
听得他的话,女见低下头笑了笑,无尽苦涩。“许是我上辈子欠了他。”所以这辈子尽是还这情债了。可若是这情缘是这辈子方结上,那么定是穹方要亏欠自己了。真至了下个轮回,因果报应,穹方大概也要还自己的债。这么一想,他倒是雀跃起来。
李如见他神色不对,心道这时候谈到因果轮回这种事情总归不好,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道:“你放心,我对他没有心思,绝对不会和你抢他!”
女见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见到他发誓一样的保证,并没有表现出轻松的表情,反而神色复杂的开口道:“不,你不明白。”不明白什么,他没说。只是有些失魂落魄的站起来朝外面走。
“女见……”李如在身后唤他,他也宛然不觉,口里念叨着:“你不明白,我却看得清清楚楚……”脚步踉跄的离开了。
不明白什么?
李如纳闷,对着外面叫来七天。
“一周,你去送他回去吧。”看那样子,他真担心他走在半路会晕过去!
七天一走,这个房间又陷入安静之中,穹方在这房间外头安置了许多士兵看守,他也没那个闲工夫想着偷跑。只是被女见这么一闹,他睡意跑开了,在床上呆愣愣的瞪着床顶,不知在想什么。
宫殿之外。
一抹雪白的身影在这晦暗的天地间尤显突兀,朔风扬起他如墨的发丝,遮住了一双清冷的眸子,令人看不分明神色。
“怎样你才愿意说出救她的方法?”他开口,口气断不像求人,倒是有着丝丝怒意。
穹方挑眉,双手环胸的归然不动。“很简单,拿一个人做交换。他留下,我替你救活那条人鱼。”
一道华光迅速在他眼前闪过,他的脖子上已经架着一柄长剑。
四周的魔兵见状就要涌上来,被他挥手止住。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白衣男子,他的语气无不嘲讽。
“你要顾全义,便留不得情;要留得情,便顾不得义。”真是可怜!所谓的君子,便是如此为难!
白衣男子的眼神一变,手里的剑更迫近了几分,直至对方的喉咙渗出血迹。
“你便是杀了我,覆灭这魔族,也救不回她!”穹方神色不变,嘴角的笑意更深。“不如我们再打个赌。我把救人的方法告诉你,在你救人的这段时间内,我倾力留他,若是你来讨他之际,他仍旧不愿意留下,便随了你,我穹方再不打他半分主意。”
不知想到了什么,白衣男子的眼里闪过犹豫、狐疑、无奈、决然,翩然将长剑撤离穹方的脖子,薄唇轻启,道:“此话当真?”
“自然。”
便换了救人的法子离开,白衣男子立在云头,指了指下方的宫殿某处,声音寒若玄冰。“你若敢侵他一毫,我便杀你城中一人!伤他一处,我便诛你魔族一脉!他日我来,见不到完好无损的他,便是负了三界之约,也定要将魔界覆灭于此!”
“恭候!”
第三十八章
太白:吾乃天地降火消气之灵药,献之即可解……咳咳,阿廉,作为受君,你委实不够含蓄。
楚廉:冷哼斜眼,手执长枪叉腰、抖得比掉节操还厉害。(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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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因为他睡过去了。
天界,苍沥殿。
“把药喝了。”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其后还夹杂着几声怒吼。
“为什么一定要在苍沥殿养伤!我还有公务没处理!”楚廉咆哮,坐在床上瞪太白。自从那日昏迷过去,他一醒来便在苍沥殿里头了,太白守在他身边。
最失态的模样、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他看见了!更有甚者,自己还要被他端着药喂到嘴里去!
“我伤的是左手!”他咬牙切齿,狠狠的盯着太白道:“为什么你一定要喂药?”混蛋!一定是想看他落魄的样子!
右手捏诀,他掌中带着一道白光朝着对面的人劈过去。
太白一手托晚,一手腾出空来拆招,可又不敢使力,怕楚廉的伤还没好透彻,因而处处受限。“这不是想让你的伤快点好么?”他无辜的开口,眼里盛满了笑意。
不笑还好,他这一笑,楚廉更加恼羞成怒,掌风也更加凌厉起来。身上的伤早就用仙术治愈了,他却还扣着自己在这里喝药。“你这叫哪门子盼着我好!”分明就是故意来气他的!
几招过后,见太白一昧躲闪,他咬了咬牙,忽然表情一变,痛苦的弯下腰来。
见他的这样,太白还以为他的伤口又痛了,于是收起玩闹的心,紧张的道:“伤才刚好,你别闹了!”说着,就扯了自己的防御,想要上前查看。
楚廉抬头,猝不及防的推出一掌,没料到太白果然撤下了招式来查看自己的伤势。他顿时后悔,想要收势,可一掌已经拍出去,仓皇间卸去七成力气,却仍旧听到太白的闷哼声。
太白端着药碗的手平稳的拖着,他低下头去查看楚廉的伤势,并没有理会自己。楚廉经这么一吓,错愕间,已经被太白解了衣料。
“你怎么样?”他紧张的伸手拉着太白左看右看,直到见到太白强忍的笑意,顿时面色红艳,又是一恼,粗鲁的将其一推。“你骗……唔……”
没错,他骗了他,惹他生气。可是,送上自己,可能令他消气否?
药碗早就打翻了去,褐色的药汁侵入被褥间,将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楚廉有些抗拒。可是鼻尖嘴里全是太白的气息,他越是逃避,他便越加深入,直到自己在这个吻里退无可退,不断沉沦。
慢慢的,他开始反被动为主动,含着嘴里灵活而柔软的舌头轻轻吸允。他的动作小心至极,却仍旧有些瑟缩不敢。太白在心底一叹,主动将两人的衣物褪了,紧紧搂住他的腰,不给他丝毫退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