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小鬼做小厮 上——八叔叔

岚衣见他用了雷咒，心里一阵难过酸楚，终究还是一咬牙，跟着冲了下去。

雷咒，正是克制大部分虫族所属风术的法术。阎契冲入林中，所经之处众多虫族的结界被击破，况且阎契的修为高出普通虫族太多，结界冲撞的张力，竟使得弱一些的虫族当场身毁命毙。当阎契停在一处不再前进时，身后已是一片狼藉。

即使是停留在空中的，小鬼也能清楚听到底下林子里虫族惊呼大喊的声音，雷电烧焦虫族皮肉的气味冲上空中，小鬼直觉的反胃恶心。

阎狱见阎契停下，也准备冲下去，却被小鬼一把扯住。

“有没有，不造孽的办法。”小鬼咬牙盯着阎契所在的林子，“虫族不是你们阴界的子民吗？”

阎狱皱眉：“有时候，最残忍的方法，是最快速有效的。现在牺牲一百个，可以救活以后的一万个。”

按住小鬼的脑袋，让他脸埋在他肩上。

“我会小心避开的。”

倾身冲入林中，刚才阎契一阵冲撞，这里的虫族慌忙散去许多，阎狱小心的躲开还留在这的那些，直冲向阎契停下的位置。

小鬼抱紧阎狱的腰，任由他带着他冲进林中，不愿看周围的场景。直到阎狱停下来，他才跳下地来睁开眼。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破碎的尸体，歪在树下，插在泥潭中，有的已经碎成无数块，肠子，下肢，挂在树枝上，到处是虫子体内流出的绿色汁液，没有血腥气，是浓浓的青草的味道。小鬼从来不知道，那么好闻的青草味，浓郁到这种程度，会这样的让人恶心。

阎契与岚衣一前一后站在一处空地上，各自撑起结界，警戒的盯着前方林中。

那林中似乎有什么在动，树枝和叶子不停的抖动。

阎狱身形不动，右手手心升起一小团狱火，四指依次从拇指上弹过，弹出四团狱火射向林中四个方位。

与此同时，阎契将目界大开盯住林中所有方位和死角，岚衣随即将自身结界扩大为凹形，护着阎契在其中凹处。

狱火击入林中，虽然击空却点燃了所经的树木，一时间蓝色诡秘的火焰在绿林间肆虐。

附近林中余下的虫族见了狱火纷纷撤退，这一块空地附近安静下来，只有树木被烧的噼啪声。

就在众人屏息待敌的时候，突然一阵风起，浓烟转了方向冲着他们所在的空地飘来，一个巨大的黑影借着浓烟的遮蔽，从燃烧的林中扑出，直冲着阎契冲来。

烟熏火燎中，小鬼一时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见比阎狱那破宅院的房子还高些，他还没有力量架结界，只好第一时间右掌拍地在自己身前架起一面不太高的冰墙，然后急忙去看阎狱。

阎狱此刻已攻出了数招，团团狱火击向那黑影的躯体各部，阻挡他扑向阎契。

阎契全力开目界，并不躲闪或者攻击，竟是把自己的安全全部交到了阎狱和岚衣手里，即便是那黑影扑到了身前，也岿然不动。早在那黑影出现的一刻，他心里就转了好几个念头，这不是那日袭击他的那个紫色绒球，那如果，这只是个诱敌的牺牲品……目界覆盖附近密林，阎契一刻也不敢放松，他赌那东西藏在林中某处。

那黑影被阎狱所阻，只是一停顿，就又扑向阎契。

岚衣见阎契被袭，改成单手维持结界，另一手法诀捏起，大风平地起，将林子燃烧的滚滚浓烟一气儿吹散，露出那黑影来。

除了专注于目界的阎契，他们三人看清那黑影之后心里都是一惊。

那是棵巨大的人头树。

枝干犹如老树枯木，疙疙瘩瘩的树瘤交错叠压，枝条无数，如同飞禽的利爪一样枯瘦狰狞。最诡异的，是那无数的头颅。那树冠上，竟多的看不清究竟有多少头颅。每一个都是茫然张嘴留着涎水，但又齐齐的盯着阎狱等人，那森然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阎狱心知这东西有异，最好是能一下击毙，否则怕有麻烦。

身形一闪，阎狱退至小鬼身侧，用力一推将小鬼推进了岚衣所架的结界中，然后立即跃起空中，停留在与那树冠一般高的位置，双手垂在身侧，五指用力张开，红色氤氲的热气从手心升腾，笼罩全身。

小鬼紧张的看着空中的阎狱，此刻阎狱须发随周身旋绕的热气飘扬，整个人笼罩在红色气场中。

这些事情不过发生在片刻间，那鬼头树还未扑至阎契身前，阎狱已经手指迅速捏动，一个红色法盘凭空出现在鬼头树上方，半透明的法盘上刻着繁复的咒文，正急速转动。

那鬼头树似乎觉察了不对，停顿下来，所有头颅一起仰视空中，待看清那法盘，惊惧的想要躲开却已经晚了。

像下雨一样，狱火从那法盘中落下，倾盆之势。

正是炎咒中高级法术，落火。

火本就是树木的克星，更何况是狱火。顷刻间，那鬼头树已经变成了一根火棍，浑身各处都着了火，那些枝条被火烧毁落下，掉落在空地各处。

小鬼立在岚衣的结界里，自然是不怕那些火星，只是这一幕场景，唬住了他，只呆呆的看着。

那些头颅被火灼烧痛苦难当，冲天嘶喊。可是它们不过是逝去冤魂的一点念想，早失去了声音，所以纵然表情再痛苦，却只是无声的嘶喊。

终于整个树干轰塌，那众多头颅随着轰塌砸到地上，散落滚开一地，但狱火不熄，灼烧仍旧。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阎契像是看不到听不到，不受任何干扰，只专注于目界搜寻密林。

就在那鬼头树倒下的一刻，他突然睁大了眼睛瞪住林中一个方向。阎狱立即跟着看过去，朝那里开了目界。

目界里看的清的是气场，看不清的是实物。

那方向，一团紫色浓重的邪气极为迅捷的左支右挪，像在躲避什么。只是它躲来躲去总不超过鬼头树身后的死角范围，所以刚才鬼头树在这里的时候阎契才一直不能发现。大约它是想着趁鬼头树给它做掩护，逃离这里，没想到被什么人绊住了，到现在也没能离开反而被发现了。

阎狱和阎契看得到它，它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暴露。

既然后有堵截，倒不如向前突击。

阎狱和阎契急忙向两侧跃开，那东西已经冲了过来，速度之快让人无法设防。

阎狱跃开之后身在半空硬生生扭身冲向小鬼所在之处，因为小鬼站的那里，正是那东西意图冲出逃走的方向。

只是那东西速度太快了，阎狱瞬间将身法加到最快也赶不及了，只能期望岚衣的结界对它有一定的阻挡作用。

可是这时，岚衣将结界收起。

小鬼什么都没来得及想，那东西已经冲到眼前，只看到一团紫色的影子扑过来，余光里似乎阎狱也在扑来。

第十八章

小鬼什么都没来得及想，那东西已经冲到眼前，只看到一团紫色的影子扑过来，余光里似乎阎狱也在扑来。

阎狱眼见追不上了，心里一阵巨大的恐慌，脑中空了。

两道绿影，竟然后来居上拼过了紫影的速度，嗖的插在小鬼身前的地上挡住了紫影的去势。紫影变向很快，一个急转绕过了小鬼逃入林中。

阎狱此刻已经到了小鬼身前，一把将他护在怀里，手臂用力环着他不住颤抖。

小鬼惊魂稍定，轻轻推开阎狱，看着他眼里的恐慌，心里有点暖有点疼，伸手抱住他，趴在他肩上。

“没事。”

阎狱起身，目光冰冷的看向岚衣。

岚衣向后仓皇退一步，紧张的垂下头。

“啊……”阎契此时突然倒地，原来那鬼头树上的头颅滚落的到处都是，刚才他急忙纵身跃开竟然没有落脚处正有一个头颅滚过来，不想一下子踩了上去，等到他急忙踢开头颅灭了狱火，鞋面已经烧破脚上已经受了伤。

岚衣纵身过去，跪在一旁运起风系的治愈之术为他治伤。

阎契借由岚衣遮挡，握住她一只手，定定的看她一眼。岚衣心里一动，轻轻点头，收起治愈之术转身面朝阎狱跪下，俯身双手手心向上平方头左右两侧，叩下去不再起身。

“岚衣为救三公子情急之下撤了结界，请差长惩罚。”

温婉的声音，带着些内疚，带着些不安，凄凄楚楚的倒让人难以苛责。

只不过，什么样的声音，对阎狱也是枉然。

身形一闪，阎狱已经到了岚衣身前，落地之时右脚狠狠的踩在了岚衣的左手上，直碾入土中也不抬脚。

踩着她，看着的确是阎契。

“如果他受伤，你也不要想活。”凭阎契的身手，会躲不过地上一个头颅，阎狱冷笑。

岚衣左臂战栗，咬牙忍着骨碎的痛苦，声音忍不住的颤抖。

“岚衣谨记。”

抬脚转身，阎狱走回小鬼身边，端详插入地上的两把绿剑，正是这两把剑救了小鬼。绿剑有常人手臂长，一摸一样的两把，剑上多有长的尖刺，这个样子倒像是见过的……

看向剑的来处，那林中一人慢慢踱出，刚走进空地，却颓然倒下，正是盗虻。

阎契也看到了这里，对着刚起身的岚衣挥手，岚衣会意立即上前查看盗虻的伤势。她的左手刚才被阎狱踩至骨碎，整个手掌已经瘫软如烂泥，垂在身侧。只是此刻她忙着治疗盗虻，也顾不上自己的左手。

整个右手包在绿色幽光中，岚衣为盗虻治疗身上的一处处创口，好在都是皮肉伤，有几处伤筋动骨的也不太要紧。

盗虻一直是醒着的，虽然岚衣在他身侧为他治疗，他却不曾看她一眼，对阎契也只是扫了一眼，之后一直注视着小鬼和阎狱。

岚衣为他止住血，刚要接着治疗，盗虻一把将她推开，冷冷看她一眼，竟是万分不屑，岚衣目光颤动无法与他对视，侧头别过目光去。

盗虻撑着地站起身，左右手凌空将双剑召回，回手交叉插到背后盔甲的剑槽里。

“多谢。”阎狱对他颔首。

小鬼也跟着点点头：“谢谢你。”

盗虻注视他二人，淡淡说句“不用”，似在思考什么。

阎契忍着心里的不高兴，站起身来向前走几步，装着自然平和的对盗虻开口：“侍卫长尽职尽责，一己之力堵截那东西，以至于身受重伤，当真是不容易。”

盗虻嘴角轻扯，竟是笑了。

“三公子何必这样说话，当日是我虫族设计三公子，险些害你毙命，今日盗虻在此，你想如何尽管来就是。”

阎契闻言也笑，仰起下巴挑眉看他，红发在风里飘扬，一双红眸气焰升腾。

“我如果说并不想如何呢？以往的事不论，只说以后，我希望，侍卫长能重归地府号令。”

现今虫族受了重创，那些个长老不过顶著名号，没多少本事，所有事情的真相，以及这一族的将来，只怕要落在盗虻一人身上。阎契趁机想要收服他。

盗虻直视阎契，虽是一脸血污，虚弱无力，气势却丝毫不肯示弱。

“虫族如今，除了回投地府，还有第二条路吗？”

阎契笑的有些得意：“没有。”

“那三公子可能保证，以后地府会庇护虫族安全？”

“我保证。”

“好。”

一个“好”字刚落，盗虻已是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只不过，是向阎狱行礼。

这一下所有人都是一惊，谁也没有想到他向阎契要了许诺，此刻却是臣服于阎狱。放弃招安他的地府三公子，去跪一个不受尊重的差长？

“盗虻愿拜在差长手下，听候差遣。”

所有人都看着阎狱，阎狱只是看着跪在他身前的盗虻。

阎契心里百味参杂，愤怒屈辱是一部分，另一部分，他不安，如果阎狱接受了盗虻，是不是意味着他不会再安分做一个差长……

小鬼看着这一幕，心里想起的，是前些日子他和阎狱来这林子时遇到的那个神秘的黑衣女人。当时那女人建议阎狱收服虫族作为自己的势力，阎狱不屑于此，或者说对这些没有欲望。但是现在，阎狱半天不说话，显然是在考虑这个问题，是什么让他改变了心意……

在三人的注视下，阎狱附身扶起跪着的盗虻，两人直视彼此。

“我收下你这个人。”

收下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虫族。后一句话阎狱没有说，但是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

阎契心里松了口气，接着被盗虻戏耍的愤怒又回来了，背在身后的拳头攥紧，脸上却是微笑着。

“哥，恭喜你，有了得力的手下。”

阎狱面朝阎契，一直看到阎契脸上的笑容快要僵住，才开口：“哪里比得上岚衣姑娘。”

“请差长随我来。”盗虻率先引路走入林中，小鬼和阎狱随着走去。

待他们走了，岚衣跪到阎契脚边，泪水落了下来。

“让三公子因为我受了屈辱，岚衣……岚衣……”泪水不住的流，被踩废了的左手还在身侧垂着，岚衣抬起右手拭泪。

阎契看着阎狱等人离开的方向，面无表情。

“以后不要乱来，除非确定能一次除掉他。”

阎契举步走入林中，岚衣起身紧随其后。

一行五人，盗虻在先领路，在密林中穿行。一路上周围林中的虫族见得是盗虻在先，都安静的散开。

越往前走，空中的雾气越淡，等到后来，已经全然不见红色雾气，空气清纯树木苍翠。

盗虻停下来，受了伤又走了这么久，他气息有些不稳，喘息平定了片刻，转身对阎狱说道：“前面是虫族圣地，不受邪物侵扰，请差长先在这里休整，有何要询问的，盗虻会尽自己所知回答。”

阎狱牵着小鬼绕过前方的树木，视线豁然开朗。

这林中此处，竟然是一片水潭。

潭子不算太大，青色的潭水清澈见底，最奇特的，是潭面一层柔和的荧光流动，神秘美丽。

小鬼走至潭边，蹲下伸手想要触摸那荧光，可手到了荧光上方，却停住了。那光流动着，让人有一种平和安宁的感觉，心一下就静了下来，同时也让你不敢擅动，似乎触摸是一种亵渎。

看着那荧光的时间越长，心就越静，许多温馨的记忆浮上心头。小鬼想起那个午后，矮小的屋子，破旧的木板床，他躺在二狗身边，煦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二狗对着他絮絮的说话，然后不知不觉一起睡着。

阎狱蹲到他身侧，揉着小鬼的脑袋。小鬼回头看他，对他嘿嘿的笑起来，阎狱看他傻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阎契绕过树林走到潭边，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那个小鬼越来越刺目，如果可以把他从这世上抹掉……

盗虻在潭边倚着树坐下，喘息休息，闭着眼，放松下来。

“这里是虫族的圣地，虫族的历代族长‘萤’族，就是在这潭中成长，然后上岸结蛹，及至成年才到林中生活。”

阎狱和阎契一起想起那个痴肥的虫族族长……

小鬼戳戳阎狱，低声的问：“你说过那个族长很胖……”

阎狱点头，和小鬼一样在思索。

“那他幼年的时候……”小鬼看着潭子，想象着一只巨大痴肥的绿色胖虫子在这个潭子里游动，突然没有了欣赏的心情……

岚衣激动的看着潭子，虫族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圣地，但是有资格到这里来的人寥寥无几，如今她站在潭边怎么能不激动。跪到地上岚衣想要对潭子行礼，却被突然一掌掌风击倒。

盗虻冷眼看着她，似乎在说，“叛徒”。

阎契忍了一次不会忍第二次，两个火球向着盗虻双膝射去。盗虻疲累已经无力躲闪，只是火球击到之前阎狱身形一动已经先一步护到了盗虻身前，左臂将火球击走。

再一次，阎狱和阎契对视。

每一次的对视，两人的心情都有细微的变化，终于到了这一刻，“兄弟”，“过往”，“感情”，不再是纠缠的目光中最主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