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小鬼做小厮 上——八叔叔

阎契抱着桃子就想进屋，却被站在门口的阎狱不着痕迹的挡住了。

“三公子请回。”

“哥？”阎契看着阎狱，闪动的眼里有浅浅的伤。

“不送。”阎狱似乎没有看见他的目光，转身进屋关上了房门。

阎契抱着桃子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那两扇门，不能相信他就这样讲门贴着他的脸扣了上来。

小鬼从刚才开始就愣在了院门口，喃喃自语的低头打量自己，“就是个小厮？就是个……喂！你哪里看着我就像个小厮了！”一把揪住怅然从他身边走过的阎契，小鬼气呼呼的问。

阎契眼睛转动，冷冷的看他一眼。

小鬼不自觉的松开了手，他的眼神，好恐怖……

——

鬼界外围最北侧，是黄泉九层。

这里是最靠近黄泉的黄泉岸，过得了这里，便可抵达黄泉连接人间的唯一口岸，上得了摆渡船，过了这无际黄泉水，便是人间酆都。

而黄泉九层就在这黄泉岸中一处，不知是千百年前何人在这里设了这一处地界，专门收容不去投胎而又不归地府所管的孤魂野鬼。

这九层，实际上是九层结界。越向上越接近人间。所以也有许多在地府里做杂役或任职的鬼魂差役，妄图逃进这里窜往人间，但往往迷失其中，最终变成怨鬼厉魂。

更有一点，这黄泉九层，只能进，不能出。

除非你找了传说中第一层通往人间之处，否则一旦进去了，就再也不能出来。

纵使如此，千百年来不少鬼魂还是愿意为了重回人间而闯进来。

阎契站在黄泉九层的入口处，将怀里的蜜桃一个个扔进第九层。

这里的鬼魂都是无人祭奠之人，只能互相残杀为食，今日突然见了这仙界来的蜜桃，自然是疯狂的扑上来哄抢，为此大打出手，一时间鬼哭狼嚎凄厉之声让人恻然。

阎契只是安静的，看着这里的厮杀。一个蜜桃被吃掉之后他就再扔一个进去，引起新一轮的争抢。

都是些愚蠢的低贱东西……

还有刚才那个……愚蠢，笨拙，肮脏……只需一眼，阎契就已看出小鬼不过是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鬼魂而已。

这样的东西，凭什么……

手上握着的蜜桃已经被捏碎，手心腾起的狱火又将其烧成烟灰。本来拥挤在这九层入口的鬼魂被他手中的狱火吓到已经四散逃走，这里又安静下来。

阎契觉得恶心，他那所院子，除了他自己，从来都是只允许他一个人进出的。

他因为这二百多年受的苦而生他的气，他可以等，可以哄他消气，但是凭什么让那么低贱的一个小鬼堂而皇之的进住他的院子！

刚才他在院外看到那小鬼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的恶心，抱着扫帚在地上蹭来蹭去，蠢到什么样子了！

深吸几口气，平复情绪。

阎契将剩下的蜜桃全部扔进九层，轻跃起飘然立在空中，倾身飞向地府。

——

“咯嘣。”一声木头劈裂的声音。

小鬼蹲到地上，指着断裂的扫帚，好不失望的摇头叹气，“你身为本鬼爷爷的坐骑，竟然才随我征战一天就牺牲在了沙场上，让本鬼爷爷以后徒步杀敌吗？”

“身为‘笨龟爷爷’，你应该爬着去杀敌。”阎狱不知何时出来了，倚着门框不咸不淡的说话。

小鬼仰起脸，眯眯眼，“懒猪……”

“嗯哼？”阎狱挑眉。

“懒主人~”小鬼瞬间笑的灿烂，“你饿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准备点吃的？”

阎狱手一甩，一个小包裹甩到了小鬼怀里，小鬼慌忙接住。

“这是精气，阴界买卖用这个当做钱。你自己出去买些吃的，别的看到什么想买也随你。别走远。”

他说一句小鬼点一下头，紧紧攥着那个小包裹，等他一说完转身就往外跑。

“等等。”

小鬼顿住。

“注意安全。”

“知道！”呲着呀撒腿就往外跑，哈哈，笨蛋二狗，给了你鬼爷爷钱，你鬼爷爷还会回来给你做小厮吗？！

——

鬼界外围住着不少鬼差，狱卒，还有来往人间和阴界的通鬼人，俗称跳大神的。

住的多了，就有了做买卖的。虽说死人不吃也不会再饿死，但是在这没有好山好水好玩乐的地方，吃就变成了一种娱乐。

只不过，小鬼小心的躲避着街上那些摆摊的，这里的吃的实在是……

“新鲜的尸块……”腐烂了一半的僵尸坐在摊子后面叫卖。

小鬼抻着脖子往那笼冒着热气的肉上瞅了一眼，胃里一阵抽搐，这肉该不会是他自己身上烂下来的吧……

愤恨的在心里咒骂阎狱，怪不得他随口说做饭吃，他就痛快的给他精气让他出来买吃的，肯定是算准了自己要被这些东西恶心到！

早知道就从今天来的那个红头发少年那里抢下几个桃子了，和这集市上的东西比比，那简直就是绝顶美食。

“新鲜的肉芽，绝对干净的腐肉上长出来的肉芽……”妩媚的女鬼香肩半露，一双酥手轻轻掀开蒸笼的盖子。

小鬼听她喊“腐肉”上长出来的，就知道不能是好东西，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瞅了一眼，立马一手捂着胃一手捂着嘴跑开了。

“呕……”蹲在一个墙角好一顿干呕，眼泪鼻涕争相流出来。

小鬼捂着自己的肚子扶着墙站起来，怪不得明知道做人受苦，却都愿意去投胎做人，这鬼，真不是好做的。

恩？这味道……

小鼻子抖动，好香的味道，这是……

一个时辰后，小鬼拎着一个小布包，心满意足的走在鬼界外围一条僻静的小街上。

有吃的又有钱，大爷我要在这阴界逍遥了！哈哈哈……

“哈哈哈……”

小鬼停下来，这不是他笑的，他笑不出这么难听的声音，转头左右前后的看看，除了他，这里就没有第二个鬼。

“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

“啊！——”什么东西搂住了他的腰将他往后扯。

小鬼匆忙转身，吓得又是大叫一声。

一个脑满肠肥的胖男人，胳膊像鼻涕一样扯了老长，搂着他的腰把他往怀里拽，笑的无比猥琐。

小鬼手脚一起死命的打那胳膊，可是那胖子完全不为所动，眼见着就要扯到怀里去了，他还张开另一只手准备抱住他。

眼见捶打没有作用，小鬼张大嘴准备一口咬下去。

一阵风，凌厉的自眼前切过，扯着他的力度突然没有了，身子落入了一个怀抱里。

阎狱收起手里的黑剑，抱住小鬼。

那胖子不可置信的啊啊叫着，看着地上自己的断手。

没有让他惊呼太久，狱火已经将他包裹住，转眼化作烟灰。

“不是让你别到处乱走吗？”阎狱弹小鬼的脑袋一下。

小鬼有些心虚的嘿嘿笑着。

“凭你这样子，想逃跑自己在阴界生活，只怕一天都活不过去。”

“你怎么知道……”小鬼瞪眼。

“你那点小心思……只不过你要记得，你既然是我的小厮，我自然有办法知道你在哪里。”抱着小鬼，阎狱在僻静的小街上行走。

小鬼瞪着他的侧脸，用力瞪，使劲瞪。

“为什么非要我给你做小厮！”

阎狱没有立刻回答，等到小鬼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只轻声说了一句，“我等了你十年，不会放你走的。”

说不清的，脸上有点热，心里有点慌。索性趴到他的肩膀上把脸藏起来。可还是觉得气氛有点……小鬼呢诺着找话说，“刚才那个是什么？”

“欲鬼。生前喜淫，擅房事。”

小鬼想起以前在小倌院见到的那些恶心男人，了然。

“为什么不下地狱？”

“因为这阴界的人，也是有欲望的。所以有的欲鬼就被留了下来，收在房中。”

小鬼的胃又开始恶心，呕……

“你买食物了？”

“买了！”紧紧的抱着怀里那个小包裹，小鬼得意的说。

两个时辰后，阎狱住处的正厅，坐在桌旁的阎狱脸色很不好看。

“这就是你买的食物？”

点头，小鬼用力点头，满意的看看一桌八个碟子，多丰盛啊。

阎狱咬牙，“你买了八碟花生？！”

——

地府正殿的书房里，师爷正在看公文，弓着的背几乎让脸贴到了桌面上。

阎契脚步轻快的走进来，“师爷。”

“三公子。”收起公文，恭敬地对这阎契鞠了个躬。

阎契靠窗坐下，闲闲的倒了杯茶水喝。

“最近阴界很太平啊，真是难得。只不过闲了这么多日子，倒有些懒散了。”

师爷赔着笑，从公文里抽出一张，看了几眼递给阎契。

“正巧有事麻烦三公子，三公子就来了。”

阎契拿起那一页纸，细细的看了一遍，露出点笑意又收了回去，做出担忧的样子。

“倒不是很棘手，只是他们向来群居，我一个人可能分身不暇。”

师爷点头称是，想了想，“三公子的身手在地府里已经极高了，很难找到能和你配合的人。不过……阎狱差长已经回来了，或许他可以……”

“可是我哥向来不奉诏令……”

“那倒无妨，阎王早已有令，以后差长所有任务由老朽安排。待老朽通知他，他必定与三公子一同前去。”

“那好。”阎契起身离开，背对着师爷，露出得逞的得意笑容。只是他看不见得是，师爷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第六章

阎狱宅院外，师爷无奈的立在那道看不见的结界之外。

“三公子，看来差长这道结界专门为我设立的。”

毫发无伤穿过了结界站在其中的阎契，心里暗喜，嘴上却说哪能呢。

伸手就要挥开结界拽师爷进来，却没想到手刚挥到结界上，手心就是一阵刺痛的灼烧感。不能在师爷面前丢了脸面，阎契忍着那刺痛，若无其事的将师爷拽进结界。

院子的门开了，阎狱站在门内，小鬼在他身侧探头向外看。

冷冷的目光扫过被拽进来的师爷，师爷不禁一耸。

“哥，我们来……”阎契笑着开口，话没说完却被阎狱打断了。

“有任务？”这话是问师爷的。

阎契的笑容冷在了脸上，撇过头不再言语。

“是。有件任务略有些棘手，由三公子和差长一同前往。”

阎狱拍拍小鬼的脑袋，低声，“你先回去。”

小鬼听话的回屋，阎狱关上院门走到阎契和师爷面前。

“前几日，负责监视南方沼泽山林里虫族的鬼差回报，虫族中可能有人在修炼被禁止的邪术。但是虫族虽在鬼界占据一隅，却一直在地府的掌管下安分修行，从来没有过不法之事。所以虽有怀疑，鬼差却不便于贸然闯入探查。所以这次要劳三公子亲去，以拜访虫族组长之名，借机调查。只是虫族法力不强，人数却甚多。所以请差长与三公子同行。”

“知道了。”阎狱简单的回答，摆手打开结界一处，师爷躬着身，退出结界。

不理会还站在那里的阎契，阎狱转身就要回去。

“哥。”阎契终是忍不住唤他。

阎狱停下来，却不回身。

捏着被结界灼烧疼痛的右手，阎契忍不住的委屈，“你的结界，连我都碰不得吗？”

“结界并没有拦住三公子。但这里是我的地方，三公子擅自领人进来，怨不得我。”说完踏步进院，将院门在身后合上。

阎契定定的看着那门，所有的不悦都压在心里，声音里不透露出一丝一毫，“哥，我在鬼界外围的门口等你。”

门内，阎狱静静立在院中。

小鬼抓着断掉的扫帚头，假装扫地的样子，从阎狱面前走过去，眼角瞧瞧打量他。

“看什么。”

被吓了一跳小鬼抖了一下，“那是你弟弟？”

“恩。”

“可是他看起来比你高级很多……”小鬼皱眉头，没有发现阎狱已经眯起了眼，还在那里自言自语，“那个老头子叫他‘三公子’，那你岂不是也是什么公子？”

梆！一小块银子一样的发着白光的东西砸到小鬼脑袋上，小鬼哎哟一声捂着头，捡起那一小块精气。

“你这小厮做工做的不好，我出去这些天，你只有这一块精气可以花费。”

“啊？”小鬼捏捏那一小块精气，“你出任务要多久？！”

阎狱脚尖点地跃起到空中，“不一定。”

“那不行啊！喂！喂！”小鬼蹦着高的喊他，他却径自飞走了，只留下一句“好好看家”。

愤恨的挥着小拳头，小鬼对着空中早已不见的人影大喊：“小气二狗！”

——

阴界的西南方，是沼泽山林遍布之地，各种诡异的植物覆盖住这里的群山，给虫族提供了天然的生存之地。

而虫族虽然数量庞大，但是法力不高，性情又大都懦弱温和，所以地府便默许了他们占据此地，只当是养了条看门狗，为自己管制这里的其他精怪。

一黑一红两道人影在空中破空而行，一起停在了虫族地界之外的沼泽上空。

阎契叩响手指，声响在漫山之间传开。不一刻，底下的沼泽便有了动静。像沸腾了一样，泥沼开始翻滚，斗大的泥泡撑起又破裂，像是许多东西在泥中窸窸窣窣的涌动。

前方的沼泽里一个人形顶着污泥从中缓缓升起，待身上的污泥尽数落回沼泽中，才看得清是个体型修长穿一身绿色盔甲的男子，那盔甲与寻常盔甲有异，足部以及脚踝处多有长而利的尖刺，头盔之上也多尖刺，全身净是被盔甲包围的一丝不露。阎契和阎狱一看便知这身盔甲不是外物，而是这人将自己本体的甲壳修行炼化为这一身盔甲，此人的修为着实不低。

男子抱拳单膝跪地，“虫族侍卫长盗虻，恭迎三公子。”

“无须多礼。”阎契虽是少年的清声，却颇有威严感。

男子这才起身，直视他二人，一双眼睛竟是亮的有灼人之感。

“请三公子和差长随我前往族长住处。”

阎契点头，男子转身御空而行，其身法很是迅捷。只不过这样的速度，对于阎契和阎狱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三人从虫族边界的沼泽地直直飞向位于大山深处的族长居处。

从沼泽地进入了深山，阎狱敏锐的感觉到下方的山林中不太平静。虫子爬动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还有不时的叫声，与以往静谧的山林完全不同。阎契显然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侧首看了阎狱一眼，两人默契的分在了盗虻左右飞行。

阎契不动声色的撑开目界，身法顿时一滞，阎狱停顿一下看着他，阎契摇头表示无事。前方的盗虻似乎对这些无知无觉，兀自在前引路，只是一双眼已经眯了起来。

越往深山之中前进，林中虫子的修为越高，最初窸窣在林中的成群小虫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已经修成人形的各种虫族。三人自空中经过，显然惊动了他们。不少能够飞行的虫族已经落在了树冠之上，仰视他们飞过，恭敬的单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