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的审判——深渊爱无言

等大学生下车，唐伟生怕把丧尸引过来，于是关上喇叭，将油门踩到底，用最快速度赶到幼儿园。他刚把车开到幼儿园门口时也被眼前的血迹吓得手脚发麻，但想想妻女都在里面，他咬咬牙丢下车穿过幼儿园大门。

还记得事发当日是星期天，幼儿园星期天当然不用上学，但是唐伟给女儿报了舞蹈兴趣班，教舞蹈的正是他老婆。也就是说事发当时，幼儿园里至少有他老婆和七八个孩子，其中包括他的女儿。

幼儿园里有少量的血迹，不过比起外面丧尸横行的街道还是干净许多。

走了几步，看到陌生的漂亮小鞋子掉在滑梯下，唐伟心里一紧。

看现场的痕迹，不难推测出当时的情形：孩子们课间休息，在楼下活动区玩乐，老师发现下冰雹，喊孩子们进楼躲避，但是直接挨了冰雹的孩子很快开始发烧发热，异变成丧尸，暂时还没异变的孩子则被咬伤，终究没能逃出幼儿园大门，被丧尸吃得只剩骸骨……

唐伟越想越心慌，也不顾楼梯口横着一条已经开始腐烂的小手臂，几步跨上楼，急匆匆四处寻找自己的妻女。

“糖糖……糖糖……欣悦……”唐伟爬上楼，呼唤着妻女的名字逐个查看房间，听到声音有几只小丧尸摇摇晃晃向他走来，都是他女儿的同学，但是万幸，里面没有她女儿。

终于来到舞蹈教室，唐伟急匆匆推门而入，刚一看到里面的情形，就晃了晃险些没一头栽倒——墙角那个被啃得露出大腿骨的尸体是……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欣悦……欣悦……”正在悲痛欲绝的时候，他猛然想起女儿，急忙环顾一圈，仍然没有发现女儿的踪迹，赶紧退出舞蹈教室，大声呼唤着：“糖糖！糖糖！你在哪里！爸爸来接你了！”

走廊尽头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唐伟顿了顿，往那边走了一步：“糖糖？”

“爸……爸？”

巨大的喜悦瞬间砸得唐伟一个踉跄，几乎是连滚带地爬扑过去：“糖糖！”

名叫唐糖的小女孩红肿着眼睛，见到父亲，忍不住“哇”地大哭出来：“爸爸！爸爸！”

唐伟连声安慰女儿，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背后传来的声音。

当肩膀被死死咬住时，唐伟疼得一颤，本想用空气刃对付丧尸，一扭头却发现咬住自己的人正是妻子……

被撕咬得露出大腿骨的丧尸早已没有几天前的鲜妍美貌，眼珠暴突眼神浑浊，尖利的牙齿穿透曾经熟悉的人的肩膀，而它只有更多对血肉的渴望。

因为一时犹豫，唐伟的后腰很快又遭了一击，丧尸的爪子刺进他的身体，还在血肉里狠狠掏了两下！

唐伟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不让她看，咳了半口血沫：“欣悦……你不认识我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肩膀和后腰几乎贯穿到腹部的剧痛。

唐伟挣扎两下无法撼动丧尸分毫，终于还是用空气刃割裂了丧尸的手，又使劲甩了一下才从丧尸口里挣脱出来。丧尸摔倒在地，他忍痛跑开几步，靠墙喘了口气，不敢再犹豫，抱着女儿快步往楼下奔去。

楼梯才下到一半，唐伟猛然呆住。

门口的警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长长一串丧尸不断行进！有几只丧尸发现了疾步下楼的他，缓缓转身朝着幼儿园里走来。

唐伟急忙后退，抱着女儿躲进一间教室。

唐糖吓坏了，在同学发烧咬人，自己又被发烧的妈妈关进厨房并叮嘱“无论如何不要开门”之后，她就小心翼翼躲在灶台下面，三天来只靠一些糕点活到现在，而爸爸好像又受了伤……

唐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发觉自己好像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的不忍心纵容了丧尸化的妻子，以至于被重创了腰腹，好像……伤到了内脏……

不……不行！至少……至少要让唐糖……

教室门忽然被打开，一个人逆光站着。唐伟眼前已经模糊了，但他认出对方是谁，伸出染满血的手道：“救……救……我……女儿……“

吴烬不紧不慢走过来，将唐糖从靠在黑板下的唐伟怀里接过去。唐糖离了爸爸，眼睛里的泪水越积越多，但吴烬只看了她一眼，她就吓得睁大眼睛强忍着泪水，抓紧他的衣服。

“救……她……”

“我会的。”一成不变的清冷的声音，“她是‘合适的人’，所以我会救她。”

抱着唐糖站了一会儿，见唐伟已然到弥留之际，吴烬忽然问：“那个分头去找人的大学生也和你一样，被他找的女人咬死了。你们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就失去警惕感？”

唐伟望着空气里的某一点，动了动口，又有小股的血沫涌出：“她是……我的……”

最后两个字他只做了口型，然后就那样睁着眼睛咽了气。

吴烬抬脚就走，唐糖扁了扁嘴要哭，吴烬一手拂过她眼前，她忽然失去了意识，只有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吴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抱着唐糖走了一段，项圈上隐约有一道光闪过，他的脚步停住，然后拐进一旁的便利店，打开早已没有冷气的冷柜，从旁边货架上扯了一条围裙铺进去，将昏睡的唐糖放在上面。

给柜门留了一条小缝，吴烬转身走出便利店。

在门口站定，他闭上眼睛，项圈微微发光。

“这里是‘钥匙’，第九武器启动，能量填充开始，开启攻击引导定位。”

吴烬在街上站了没一会儿，前方出现一辆运水泥的重型卡车，卡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警车，两辆车在街上你追我赶，撞飞不少丧尸。

很快警车超过卡车，两声枪响之后，卡车一头撞到路旁停住，警车里的人跑出来，看卡车里的两人已经断气，朝水泥卡车吐了口唾沫：“还想反过来抢我们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

警车里传来另一个声音：“干掉了？”

拿枪的青年把甩着枪无所谓地答道：“两个瞎了狗眼的破烂货而已。金哥，这边还有小子。”

“也干掉，万一他去会合我们不好下手，之前的广播你也听到了，中货仓储那边估计有不少人。”

吴烬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站在路旁，项圈的光芒已经黯淡下去，好像根本没听到近在咫尺的幸存者间的杀戮。手里拿枪的青年斜睨着他，突然抬枪朝着吴烬心口开了一枪！

血花炸开，吴烬晃了晃，扑倒在地。

青年看着枪口直乐：“嘿嘿，老子一想变成神枪手还真就变成神枪手了！太他妈爽了！”

说完他也不管鲜血在吴烬身下越涌越多，把枪插回衣袋：“金哥，搞定！那小子也干掉了，我们继续走吧。”

警车绝尘而去。

吴烬在地上趴了一会儿，项圈上的光芒彻底消失，终于睁开眼睛，气若游丝的声音却是冰冷如常：“毁灭前……十分钟……回来……”

中货仓储这边，一到集合时间，夏震霆毫不犹豫组织人手启程，傅文海还想等等，被夏震霆驳回：“我们不能损失更多人。”

塞尼里奥到达中货仓储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而之前让他去给贝明修解围的吴烬则毫无踪迹。

想到吴烬可能是跟着幸存者回到西郊，塞尼里奥看看时间，重找了辆越野车，驱车往西郊最后的约定地点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吴烬仍然不在这里！

塞尼里奥有些慌了，起身还想回去找，被傅文海和夏震霆拦住：“你不能回去！时间不够了！最少等到他说的时间之后再看看！”

狼人急躁地握拳：“万一他遇到什么麻烦了怎么办！”

傅文海敌不过狼人化之后的他的力气，只能跟夏震霆两个人使劲架着他：“他最后跟你分别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他说毁灭之后就回来！之……后？”回想起这句话，塞尼里奥停止挣扎，疑惑万分，“什么是之后？他如果真的能毁灭这里，不提前逃出来的话……”

距离吴烬所说的时间十分钟时，原本在跟幸存者聊天的金牙和青年忽然中邪一样转身走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警车，然后发动警车，开足马力，向着Y城急速驶去！

因为注意力一直在塞尼里奥这边，傅文海看着那辆警车开走，惊得目瞪口呆，完全来不及阻止！

易子华咂舌：“他们回去送死？”

夏震霆目送警车朝市内飞速开去，想到没有回来的唐伟和大学生，眼神一冷：“那就让他们去死。”

不管金牙和青年为什么开车回去，眼看着距离城市毁灭的时间越来越近，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塞尼里奥下意识又朝Y城走了几步，这次居然是被郭擎挡住。

郭擎挡着塞尼里奥，咬咬牙：“我……我觉得他不会骗你！他说过的话……至今为止没有假话！他会回来，一定会……”

吴铭拎着一瓶矿泉水晃晃悠悠走过来，抬头看天：“时间到了。”

大家屏息看着Y城，时间到指定的一刻时，一束光柱忽然从天空穿破云层射进Y城！

黄昏时分的这束光柱就像天神制裁的权杖，重重落在千疮百孔的城市中央，激起数道光圈散开。只见市中心的高楼晃了晃，忽然开始瓦解！随着仿佛水波般荡漾开去的未知光圈四散，建筑物纷纷崩塌，地面像是失去重力一般，龟裂成一块块飞起，又砸落。

丧尸们在光圈袭过之后，就像高温蒸发一般，完全失去存在过的痕迹，树木也被连根拔起，继而汽化在空气中……

一座偌大的城市，眨眼之间化为灰烬。

易子华瞠目结舌地看着废墟，不可置信地叨念：“他居然真的毁灭了一座城市！我以为他是开玩笑……”

亲眼目睹不知是奇迹还是末日景象的人们只剩下沉默，直到太阳慢慢堕入地面以下，冷风袭来，大家才恍惚醒悟自己真的捡了一条命！

夜晚寂静，人们疲倦地依偎在一起，小声讨论刚才的事。

入夜，塞尼里奥依然固执地坐在车顶眺望被抹去的城市的方向，直到视野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愕然起身，跳下车顶，却不敢往前走，怕自己看错。

那个身影由远及近。

吴烬赤着脚，披着一块破布，破布下隐约可见不着寸缕。他怀里抱着一个沉睡的小女孩，面无表情地走到塞尼里奥面前：“照看她。”然后自顾自钻进塞尼里奥的车里。

同样发现吴烬回来的还有守夜的傅文海，他走过来，手里立刻被塞了一个小女孩，塞尼里奥转头就跟着吴烬钻进车里。

傅文海看看关上的车门又看看小女孩，叹了口气，认命地抱着她离开。

第十三章：审判

提心吊胆半天，塞尼里奥终于见到了活生生的吴烬，在激动过后，心底压抑许久的火气也以燎原般的速度蹿起，跟到车里把门重重一关，险些将车门拆掉。

吴烬刚坐到车后部铺平充当床的一堆箱子上，就被塞尼里奥一把按倒，紧接着视野一晃，再固定时，他已经被自己的保护者死死压住，视线直直对上那双漂亮剔透的翠绿色眼睛。

塞尼里奥两手按着吴烬的双手，一条腿卡在他双腿间，整个人的影子完全将他覆盖。破烂的碎布无法遮住赤裸的身躯，少年大半身体都暴露在狼人的视线之中。

在这种暧昧至极的气氛里，塞尼里奥一只手顺着吴烬的手腕慢慢滑下，触手的肌肤细腻微凉。

和所有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吴烬尽管略显纤瘦，肌肉的线条却已有雏形。沿着少年的身躯一直抚摸到他的后腰，塞尼里奥眸色转深，揪住少年压在背后的破布一扯，直接将少年的整个身体都露出来。

吴烬没有表情，也毫不反抗，任由塞尼里奥掰着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翻过去趴着。

背后的肌肤同样没有一丝瑕疵，平滑光洁，身体的线条像雕塑名家手下的艺术品一般优美流畅。

若是往常，这样一具身体摆在塞尼里奥面前，两个人之间又系着契约，他少不得要气血上涌，但现在塞尼里奥只是把吴烬从头到脚又检视一遍，沉声问：“你的伤呢？”

吴烬不答，塞尼里奥手里攥着破布，微微提高了点声音：“我问你，你伤在哪儿了？这块布上有你的血的味道！”

“你就想问这个吗？”吴烬准备爬起来，被塞尼里奥一只手松松掐住后颈：“先回答我！”

“好了。”

塞尼里奥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吴烬补充什么，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说完了，气得想笑：“意思是你的确受过伤？好吧，那你的衣服呢？”

“烧了。”

手掌下坚硬的触感提醒了塞尼里奥，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吴烬脖子上的项圈，不由眯起眼睛：“除了这个，你丢掉什么都可以是不是？”

“它很重要。”

吴烬那种对自身伤害完全无所谓的语气让塞尼里奥的怒火倏然蹿起。他愤怒地伏下身体，手上更加用力，低声咆哮：“你有能力毁灭一座城市，就没有能力不受伤？！那些‘合适的人’很重要，你的项圈很重要，你自己呢？！随便就去一个人乱跑，你一开始跟我是怎么说的？你把我当什么？！”

最后几句话的音量差点控制不住，吼完之后塞尼里奥固执地压着吴烬，打定主意不听到回答绝不放手。

因为塞尼里奥用上了军事动作，吴烬完全动弹不得。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塞尼里奥可以清晰感觉到掌心里的脉动，所以他更加清楚，在听到他的话并沉默的这段时间之内，吴烬的心跳没有一丁点变化。

明明是这样鲜活的生命，怎么会如此无情？！

换做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哪怕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在经历了逃亡和生死的考验过后或多或少都会有几分感情的流露。

但是这个随随便便就能毁灭一座城市的人，却对那些仿若无觉！

“狸狸，”僵持好一会儿，吴烬终于开口，“放开我。”

塞尼里奥明明还打算掐着不动，却不由自主松手，吴烬坐起来，伸手开始解塞尼里奥的大衣扣子。

塞尼里奥静静看着他把自己的大衣脱下，然后穿上，然后一言不发倒头就睡。

望着很快陷入睡眠的吴烬，塞尼里奥有再多的情绪也只能生生压下。这时车窗被轻轻敲了两下，他回头，见是吴铭在车外，默然披了一件清洁工棉衣御寒，关好车门跟吴铭走到路旁。

寂静的夜晚，再也眺望不到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世界仿佛陷在宇宙的尽头，只剩下永恒的黑暗与沉默。

吴铭一屁股坐在路旁护栏上，拍了拍示意塞尼里奥也坐，塞尼里奥摇摇头，走到他身边，视线落在远处天空中朦朦胧胧的月影上。

“我知道你有一大堆话要问……”

塞尼里奥打断他：“就一句。”

吴铭安静下来，塞尼里奥低头，手心里破布片上还有隐隐约约的熟悉的味道，是吴烬的血。

“他究竟是什么？”

自从异变过后，塞尼里奥的感官灵敏了太多，之前在和吴烬接吻时，他控制不住犬齿，无意中咬破了对方的唇，然后就记住了那一丝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