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的审判——深渊爱无言

塞尼里奥从后视镜里看到吴烬眺望窗外的眼神，心里一动，觉得不可思议又不得不信：“原来真的已经出现方舟这种东西了吗……”

吴烬不再说话，凝视着窗外。

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车窗外掠过熟悉的景象，塞尼里奥握紧方向盘：“我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六年，曾经的男友也在这里，不过多半他已经……我原本……打算住一辈子。”

吴烬扭头看他：“狸狸，你舍不得？”

塞尼里奥苦笑：“我舍不得你就不做了吗？”

“不会，我已经给‘它’下了命令。为了减少未来的障碍，毁灭这里是必须的。”

塞尼里奥瞟了一眼后视镜，发现暂时没有丧尸追上来，于是慢慢将车停在湖边，越过Y城的石榴湖，远远望着曾经繁华的市中心：“让我再看看，我想记住它。”

吴烬盯了塞尼里奥一会儿，见对方直直看着车外，忽然起身勾着他的脖子与他接吻。

塞尼里奥回应，却没有之前那样的热烈。吴烬缓缓和他分开，塞尼里奥揉揉他的头发：“谢谢你，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只是心理上有点难接受。”

“狸狸。”吴烬盯着塞尼里奥的眼睛，“你在伤心，对不起，我还是要毁灭这里。”

塞尼里奥一声叹息，将吴烬按到自己怀里：“好了没事，我再待一会儿就出发。”

吴烬安静地靠在塞尼里奥胸口，听着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忽然第一次质疑自己的决定。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有一天为了任务，他要舍弃‘它’，看着‘它’被毁灭，他会怎么样。

那个结论让他的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奇怪的情绪，胸口沉甸甸像是塞满尖锐的铅块，泛着绵密的疼。

于是他再次认真地道歉：“狸狸，对不起。”

塞尼里奥拍拍他的背。

抱了一会儿，塞尼里奥调整好情绪，放开吴烬重新发动警车：“好了，还有三个小时，我们再往十五中学的方向——”

一声巨响从远方传来，打断了塞尼里奥的话，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发出巨响并且冒出黑烟的市中心医院。

吴烬的项圈上流过一丝细微的光线，转瞬即逝，塞尼里奥没有注意到，而吴烬总是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疑惑和愤怒的情绪。

“狸狸。”

塞尼里奥猛地一打方向盘：“我知道了！”

警车倏然改变方向，朝Y市中心医院疾驰而去。

Y市中心医院。

塞尼里奥抱着吴烬到达天台时，刚好看见眼前一道火光掠过。狼人护着他的保护对象向后一跃，躲开四散的焦黑碎块，待黑烟散去，就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青年站在那里，他们中间地带散落了一地各种残肢——丧尸的。

天台上充斥着刺鼻的焦臭味，塞尼里奥现在嗅觉极其灵敏，忍不住又退了一步才开始观察青年。

眼前的青年完全是重病号打扮，脸颊清瘦苍白，穿着医院里病人专用的蓝条宽松衣裤，脑袋剃得光可鉴人，仔细一看抬起的右手背上还插着半截输液管，有鲜红的血液顺着输液管逆流出来，滴落在地。

见有人上来，青年只略略扫了塞尼里奥一眼，目光就牢牢定在吴烬身上。看着吴烬，他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地指着吴烬道：“哈？你……你居然会受伤？”

塞尼里奥正要帮吴烬辩解他是因为别人而受的伤，就听吴烬用冷得能抖落冰渣的语气道：“你不是被淘汰的残次品吗，为什么会醒？”

青年一愣，敛了神色，慢慢用单膝跪地抬头看向吴烬，嘴角微弯，眼神里带着悲伤：“这是意外……我本来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如果不是这次的异变，我这种早就被淘汰的估计会在病床上躺一辈子。”

吴烬不语，神情依然冰冷。塞尼里奥低头看他，只能感觉到他对半跪在面前的青年有毫不掩饰的排斥。

抬头仔细打量青年，塞尼里奥依稀能从他眉目间看出熟悉的影子，有些不确定地说：“千万别告诉我——你们有血缘关系？”

青年摊手：“那好，我不告诉你，你自己知道就行。”

这次轮到塞尼里奥睁大眼睛：“什么？！”之前听到“方舟”的消息，他还以为吴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怎么还会忽然冒出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吴烬并不否认，盯紧青年：“从生物学角度来说，是的。吴铭，你是唯一一个苏醒的残次品。”

吴铭黯然道：“我也猜到了……”

见吴烬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些，吴铭仰首迟疑地问，“你带着‘它’的钥匙吧，你给它下命令了？”

说到这个，吴烬的神色再次冷下来：“是，再过三小时零九分，这里就会被毁灭。你留下来。”

吴铭一怔，着急道：“我……和你不一样……你不怕……但我会死的！”

吴烬不带感情地看吴铭，吴铭意识到他绝对没有开玩笑，情急之下扭头想跟塞尼里奥求助，还没来得及说话，吴烬扔过来一句：“他属于我。再透露别的信息，你马上就会从这里跳下去。”

吴铭低头，手不由自主握紧，本来流速微微减缓的胶管里，又一次涌出一连串的鲜血。

塞尼里奥看对方还是病人，也顾不得许多，换个姿势把吴烬单手抱好，走上前一把拉起吴铭：“好了，时间不多，我们还要往十五中方向走，不要耽误时间。”

吴铭一时呆住，直到被他拉着又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喂，喂！我不能……他还没让我……”

吴烬也是一顿，继而抬头看塞尼里奥：“你要带他走？”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塞尼里奥站住：“我已经抱着你了……吴铭，要不然我背你下去？”

吴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他们好像不在一个次元交流。

吴烬冷声道：“他是残次品……”

塞尼里奥第一次打断他的话：“亲爱的别这样说，就算我是外国人也知道这种表达方式不好。他只是个病人，需要保护。等会儿我们就带着他先继续任务吧，我可以保护你们两个。”

吴烬沉默，慢慢垂眸：“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救他？”

塞尼里奥见吴铭越走越慢，干脆蹲下把他拉到自己背后，将他一只手绕过自己的脖子，直接把人背起来，一边走一边反问：“要不然我们上来做什么？”

吴烬于是不再说话，任由塞尼里奥抱着他，背着吴铭下楼。

刚走出医院，心情放松不少的塞尼里奥终于注意到空气里仿佛很熟悉的味道，停住脚步看向医院的一角。本来在他怀里闭目养神的吴烬同时睁开眼睛：“我刚才被干扰了。车库里还有人，救他。”

塞尼里奥走了两步又停住，仔细辨别了一会儿，确认嗅到的气味是记忆中的那个，心里越来越起伏不定。

难道……他还活着？

这么想着，狼人忽然加速，没几秒就跑到医院的专属停车场外，因为一手抱着吴烬，一手稳着背后的吴铭，他只能抬起脚将停车场的卷帘门踹出一个洞。

停车场内外空气更加顺畅的流通起来，塞尼里奥深呼吸着从停车场里涌出来的略微温暖熟悉的空气，收回脚后退一步，对着门里喊：“明修，是你吗？”

黑暗的停车场内传来几声响动，然后是一个人慢慢走出来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塞尼里奥？”

塞尼里奥目光一亮：“明修！太好了！不……等等，别出来，你也许会被——”

“他已经有能力了，不会被再次感染。”吴烬看着门内淡淡地说。

塞尼里奥大喜：“后退一点！门坏了，让我把门打开！”听到脚步声远离一些，他轻轻把吴烬和吴铭放下，走到门边双手插到踹开的破洞里，用力向两边一撕！巨大的力道掀开卷帘门，扯破一大块，几乎将卷帘门撕裂！

戴着眼镜的英俊青年快步走出躲避的角落，看样子是准备跑出来拥抱塞尼里奥，却因为发现他身边跟着陌生人，旁边还站着一个穿本院病服的病号而生生停下：“你还带着……你、你怎么……”因为背光，他眯了一会儿眼睛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你的耳朵怎么了？”

塞尼里奥发现已经有一些游荡的丧尸被巨响吸引过来，来不及解释，匆匆道：“跟我走，车上再说！”

吴烬看了一眼从专属车库后面绕出来的几只丧尸，吐出一个字：“杀。”

吴铭本来双手扶着吴烬，闻言抬起一只手，塞尼里奥还没看清他手上的动作，就见那几只丧尸原地抽搐起来，继而冒出黑烟、炸裂成碎块！

吴烬命令道：“去开一辆救护车。”

“抱歉，我没有救护车钥匙。”贝明修苦恼，“不过我之前待的救护车上的药品和器材很充足，最好能带走一些急救用。”

塞尼里奥一眼就看到车库里一辆开着车门的救护车，快步走过去：“发动车的事情交给我，明修，你去周边几辆车上再搜集一些药品和器材来。”

贝明修想起塞尼里奥是机械世家出身，点点头，趁他捣鼓车子的功夫，手脚麻利地从旁边几辆车里往这边搬药品和器材。

摆弄一番，拆接了点线路，塞尼里奥顺利发动救护车。贝明修听到救护车发动的声音，欣喜不已，关上车门走到驾驶室旁。

塞尼里奥让出驾驶座，到车库前将卷帘门整个扯下来扔到一边，挥手示意明修把车开出来。

吴烬道：“吴铭，你过去和他一辆车。狸狸，给他一个通讯器，有话路上说。”

塞尼里奥知道贝明修是中心医院的医生，也放心将吴铭交给他，自己抱着吴烬出去找到警车，继续前行。

第十章：援助

上车第一件事，塞尼里奥坦白：“明修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吴烬身上还带着伤，精神一直不大好，听到这句并没什么反应，只是说：“保护好他。”

塞尼里奥发动警车：“我会的。没想到他还活着……他的能力是什么，你知道吗？”

“治疗。”

塞尼里奥手一顿：“对了！你身上还有伤，让他给你……”

“我的不行。”吴烬看他半天没动静，自己伸手拿过通讯器：“有他就不需要我来吸收伤害，你专心开车。喂，医生，能听到吗？”

通讯器里传出贝明修温和的嗓音：“可以，你好。”

“还有三个小时，这座城市就将被毁灭，你跟紧这辆车，两个半小时以后到中货仓储，带上食物出城。”

“咦……毁灭？”

吴烬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的继续说：“你车上那个人可以保护你。到十五中之后，我们会接到一批幸存者，他们之中会有伤员需要你治疗，你先拿车上那个人练习你的能力。”

“……好的。嗯，我会治疗……无意中发现的。你好，我是贝明修，Y市中心医院外科医生，请把手给我一下……还有哪里疼吗？太好了，要是还有任何不适一定要跟我说，其它的病症我也略微懂一些……没事就好。请问您是……Y城发生了什么？”

那边吴铭解释了几句，吴烬不打算细听，关上通讯器。

塞尼里奥一边开车一边偷看吴烬，发觉他对自己前男友的出现无动于衷，耸耸肩问，“你主动让我保护明修，为什么？他也是合适的人？”

吴烬直视前方，头都不抬：“是的。”

塞尼里奥扶额：“第三个了。这次居然是明修……亲爱的，你不会伤害他们的，是吧？”

“他们很重要，我会保护他们。”吴烬很肯定，“绝不会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

塞尼里奥彻底放心，吴烬要么不愿说，只要说出口，就不会是假话。

从中心医院到十五中学的路程不长，大家很快就抵达目的地。当车停在校门口时，即使是塞尼里奥这般经过几天锻炼的心脏也受不了眼前这种场面。

事发时正是高中高年级的周末补课时间，作为一个人口密集区，十五中的学生们受到病毒感染之后，纷纷自相残杀，将原本明媚的校园变成杀戮场。

铁质校门早已被无数逃难者和丧尸踩得扭曲变形，四溅的血迹和满地残肢记录下了当时的惨景。

望着面前阴森可怖的校园，只有吴烬是面无表情的，其余三人多多少少都变了脸色。塞尼里奥看他下了车抬脚就往里走，忍下胃里翻腾不休的感觉紧紧跟过去。

贝明修毕竟是外科医生，尽管青白着脸，还是有力气扶着摇摇欲坠的病号。他原本打算跟吴烬和塞尼里奥走，吴铭扶着车吐了一会儿，一把拉住贝明修，自己抽了瓶矿泉水漱口，才说：“他们走得太快了，你跟紧我，你没办法自保，我来打头。”

贝明修没有反对，刚才在医院停车场的那一幕让他明白吴铭面对丧尸的战斗力绝对和他不是一个档次。

耽搁了一会儿，两人一先一后进门，吴烬和塞尼里奥已经不知去向。

两人绕开门口浸满血肉的喷水池，走进行政楼。行政楼的地面上凌乱地扔着骨头，有几只残缺的丧尸还在游荡，被吴铭炸成碎块。

经过刚才的治疗，吴铭的精神好了许多，虽是病号打扮，却已面色红润。他领着贝明修轻车熟路穿过行政楼走进一号教学楼，挨个查看教室，直到走到三楼的高三（3）班门口。

贝明修一路跟来，看出吴铭绝不是第一次来十五中学，而吴铭迟迟不推门进去，估计是因为这个班上的某个人和他有关系吧……这么想着，贝明修把手搭上吴铭的肩。

吴铭抬头看看门梁上的班牌，手放在门把手上，头轻轻抵住门板。沉默半晌，他幽幽地说：“我在这个学校当了三年多的老师，刚把带了三年的学生送走，就被查出得了病……本来是要在病床上躺一辈子的。”

慢慢抬起头，他后退一步，缓缓推开门：“可是等我醒了，他们却都不在了……”

推门一看，这间教室竟和其它所有教室都不同，没有一丝血迹，没有半个丧尸，甚至连桌面上成堆的书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完全是教室里的学生们都临时离开的模样！

两人都呆住，吴铭一个箭步窜上讲台，在讲台一角发现了当天的课程表。

“是化学课！”吴铭撑住桌面，“是化学课……他们都去实验室了……实验室通风最好……他们是最先……”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贝明修走近几步，刚想安慰，教室一角忽然有一堆书倒下。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吴铭紧紧盯住那堆书，喝道：“是谁！”

“老师……”

吴铭一怔，往前走了两步：“谁……”

“老师救我……”一个人影忽然从角落里出现，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少年冲出来，直直扑到吴铭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