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闻!!”
如果刚才严占雄只是想教训莫默,外带对他心生欲念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就确确实实想要莫默的命了。
“严将军要是不想变成刺猬的话,最好不要乱动。”莫默温柔地规劝着暴跳如雷的严占雄。微微弯起的眉角,微微翘起的唇角,无一不在惑人心神。
严占雄捂着伤口死死盯着他,忽而低声笑道:“莫无闻,你不是喜欢男人吗?你等着,本将军一定会……一定会得到你,再让你死在本将军的床上!”
话音刚落,又一支利箭破空而来,还是冲着严占雄的。
严占雄警觉地翻身下马,避开这要命的冷箭。
莫默俯身看着马下的他,笑得倾国倾城,却同样冰冷彻骨:“我等着。”
“占雄!回来!”仇麟一边观察周边一边喝道。他找不到射箭人藏身的位置,有如此武功造诣的,除了暗门那个神秘的首领外,他想不出还有别人。
严占雄倒退着往回走,眼睛火辣辣地盯着莫默。
莫默拍了拍严占雄的坐骑,施施然道:“这匹马你不要了?”
严占雄脸一红,冲旁边的随侍喝道:“还不把马牵回来?!”
仇麟见他气得青筋都冒出来了,低声道:“这附近有高手保护莫无闻,你别乱来。”
“可是他……”
“你放心,”仇麟宠溺地拍拍他,冷笑道:“等本王坐上龙椅,就把莫无闻赏赐给你,到时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严占雄一听,原本气得冒火的眼睛瞬间雪亮:“真的?占雄多谢元帅!”
莫默看他们一上一下窃窃私语得那么费劲,不耐道:“喂,要不要我进宫搬张凳子给你们坐下来慢慢聊啊?”
“不用,请太傅带路。”
莫默瞟了眼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人,苦笑道:“王爷,你不要告诉我你打算把这么一大帮人都带进宫啊!皇宫虽然大,但现在还不是开放成旅游景点的时机吧?”
仇麟沉吟了下,道:“长白,你留下。”
岳长白和严占雄对视了一眼,躬身道:“是。”
“占雄,带上虎豹营的弟兄,跟本王进宫面圣。”
“是。”严占雄发号施令道:“虎豹营众将听令,护送元帅入宫!”
莫默看着虎豹营上百悍将,心中不免佩服严占雄治军有方。他骑在白马之上,勾唇一笑,道:“摄政王,请。”
摄政王面无表情,驱马跟上莫默。
莫默领着他们进宫,摄政王环顾四周,不见任何不妥,心中惊疑,忍不住出言试探:“圣上如今安好?”
“除了瘦了一点外,没什么特别的。”莫默扣着自己的下巴,转过头对摄政王道:“王爷从何得知圣上龙体欠佳?”
摄政王不答,漠然冷视。
莫默忽然勒马伫步,翻身下马,望着高高骑在马背上的仇麟和严占雄,道:“还请王爷和将军下马。”
严占雄谨慎道:“元帅,这小子诡计多端,切莫轻信于他。”
莫默冷笑道:“轻信于你就可以?就不怕你反咬一口?”
严占雄怒道:“莫无闻!你休要挑拨离间!”
莫默淡淡道:“我何须挑拨离间?你以为你跟岳长白在除夕夜密谋议事,摄政王当真一无所知?”
摄政王眼中闪过一道锋芒,冷眼看向严占雄,严占雄做贼心虚,吓得魂不附体,堪堪滚下马,不敢多说一句。
原本不怎么相信的仇麟顿时一凛,看严占雄这幅摸样,难道莫无闻说的是真的?
莫默晶亮的眸光一闪,施施然道:“不过我看严将军估计也是想抢功劳,并无异心。不管怎么说,现在玉玺落入你们之手,还请王爷妥善保管。”
“你说什么?!”仇麟终于无法淡定了,瞪圆双眼喝道:“你说玉玺在哪?!”
莫默一脸惊愕道:“怎么严将军还没拿玉玺出来跟你领赏吗?”
严占雄惊慌之下口不择言:“胡说!你们根本没交出玉玺……”
莫默怒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你们把皇上关进牢里严刑逼供,拿走了玉玺,现在居然矢口否认!如今皇上虽然不得势,但也不容你们这般欺负!”
仇麟眯起眼睛看向严占雄,紧抿的唇线泄露杀机。
严占雄慌忙跪地:“元帅切莫中计,莫无闻这是在挑拨离间啊……”
仇麟沉吟片刻,忽然道:“除夕之夜本王于家中设宴,为何不见你和岳长白?”
“……”
仇麟眸色更深一分:“还有,你方才说皇甫瓒根本没有交出玉玺……此话何意?”
严占雄知道事情败露,吓得冷汗直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元帅,末将……末将……”
就在这时,有人骑马飞奔而入:“报——启禀主公,岳尚书私自领兵出城,萧将军不见主公不肯私开城门,岂料岳尚书居然硬闯,被萧将军斩杀于马下。”
严占雄面如白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仇麟目眦欲裂,看向严占雄的目光充满杀气:“好大的胆子,胆敢联手陷害本王!虎豹营众将听令,将严占雄拿下!”
莫默抱胸看着他们狗咬狗,嘴角上挑,露出一抹奸笑。
“元帅!元帅!我是冤枉的……爹,爹你相信孩儿……”
仇麟大怒:“住口!”
严占雄被他这么一呵斥,有点茫然地闭上嘴,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仇麟面色铁青道:“妓女所生的下流东西,也配称本王为父!?不知死活的东西,脚跟都未站稳,就敢来算计本王!?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啊!”
严占雄眼神空洞,像丢了魂的木偶,任凭将士将他捆成粽子。
“一个妓女所生的贱民,也敢痴想当皇帝?!可笑之至!”仇麟终于想起莫默的存在,脸色更是阴沉:“莫大人,既然皇上无碍,本王就不去打扰了。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莫默热情地挥挥手道:“王爷,清理完门户记得进宫给皇上请安啊!”
比起被自己的两腹联手背叛,仇麟更气于被莫无闻看了这么出戏,顿觉老脸丢尽,也不废话,调转马头带领虎豹营众将离开。
直到马蹄声远去,莫默才缓缓松了口气。
“一箭双雕之计啊,”西门嘉俊从暗处走出,手中拿着弓箭,看着莫默笑道:“只是用计者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莫大人是也。这回仇老贼算栽了个彻底了,莫莫,高招啊!”
莫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仇老贼生性多疑,原本今天起兵逼宫,就是严占雄和岳长白联合唆使的,他自己本身并没有完全相信。方才我打开城门迎他入宫,更加令他怀疑皇上重伤一事的真伪。我再趁机将严占雄他们私自关押皇上逼问玉玺一事说出来,如此一来仇老贼对严占雄就起了疑心。而原本应该在宫外等候的岳长白居然擅自带兵出城,更加坚定了严占雄与岳长白打算联手对付他的想法,令仇老贼误以为是他们打算借刀杀人,却不知真正借刀杀人的,是我们。”
西门嘉俊奇怪道:“可是岳长白为何忽然带兵出城?”
“谋反是大事,一着不慎很有可能满门抄斩。岳长白老奸巨猾,做事向来给自己留足后路,这次却不曾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担心谋反失败连累家人,在发兵之前已经令其家人出城避难,却不曾想到我早已暗中派人监视,他们一出城我就命人将他们抓获,而且故意让护送岳家老少的岳长白心腹逃走……”
西门嘉俊恍然道:“这样一来,那个逃走的人一定会回城告知岳长白,好一招引蛇出洞!”
“不过,这次还多亏了萧景夜。如今岳长白已死,严占雄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再受重用,如此一来就等于砍掉仇老贼的左膀右臂,如今的仇麟已不足为惧!”
西门嘉俊怜惜地看着面容憔悴的莫默,道:“你多日不曾休息,又如此操劳忧思,身体会受不住的。回去吃点东西,歇息一下吧!”
莫默摇头道:“事情还没完,我怎么可能休息?”
“你在担心皇上?”
“诸葛铭肯交出解药了吗?”
西门嘉俊愁容满面地摇了摇头。
莫默沉默片刻,忽然问:“魏常浔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他伤势过重,又损及心脉丹田,纵使能活下来,也只是一个武功全失的废人了。”
莫默怔了怔,道:“不管怎样,先救活再说。”
“你放心,我已派人去照顾了。”
莫默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寒风灌进衣领,冻了个寒颤,才惊醒过来:“走吧!”
西门嘉俊没动,道:“我去处理些事。”
莫默背对着他,默然半晌,道:“你会怎么处置岳家老小?”
西门嘉俊抿了抿唇,生硬道:“你不必理会。”
莫默僵硬地站了一会儿,果真不再问,疾步离去,凌乱的脚步泄露了他心底的忙乱。
回到卧龙宫,却见所有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都在殿外守着,莫默愣了下,心急火燎地奔过去,扯着喜乐问:“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不进去伺候?”
喜乐道:“太傅大人,皇上苏醒多时了,正在运功疗伤,不让别人进去打扰。”
“运功疗伤?”莫默感觉自己听到匪夷所思的武侠剧情,呆了一会儿,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去?”根据以往的武侠情节,运功疗伤的时候被打扰,岂不是会走火入魔?
“请太傅稍等片刻吧!奴才给您搬张椅子去。”
“……”看这情形,一时半会儿是进不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此情不易
从皇甫瓒失踪到现在,莫默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纵使几日几夜不曾休息,也没有半点睡意。可是就在卧龙宫外坐了一会,他居然就迷迷糊糊睡着了,隐隐约约在黑暗中听见有个尖细的声音说“太后驾到”,但是却怎么努力也无法睁开沉重的眼皮。
所以当太后心急火燎地来到卧龙宫,就看到守在殿门口睡得人事不省的莫默。
“……”
看见太后皱眉,喜乐赶忙去推醒莫默:“太傅,太傅……”
太后一摆手道:“莫叫醒他。”即使心底憎恶着这个妖颜惑主的东西,可是看见这么个单薄的少年面容憔悴地歪倒在椅子上睡得昏天暗地,心底再多不悦,也无法宣泄出来。
“皇上如何了?”
喜乐急忙道:“回太后,皇上正在自行运功疗伤,吩咐了不让任何人进去。”
太后淡淡地扫了莫默一眼,道:“他在这里睡了多久?”
“回太后,太傅大人已在此等了一个半时辰了。”
太后沉吟片刻,道:“抬他去西屋休息。”
“是。”
莫默隐隐感觉到有人在搬动他的身体,猛地就从梦中惊醒过来,睁着一双明显没有睡醒的大眼睛怔怔地瞪着前方,眼底一片空茫。
太后吃了一惊,沉声道:“太傅大人!你若要就寝可以自行回府,在此睡着成何体统?”
莫默眨巴了两下眼,眼神才慢慢聚焦,看清太后端庄严肃的脸:“咦?太后怎么来了?”
“……”太后刚想再一顿斥责,却在看见他苍白的脸上挂着的两个大大的青黑眼圈而猛然住了嘴,停顿片刻忽然道:“太傅,听说刚才摄政王举兵闯宫,是你退的兵?”
莫默没想到太后会问这个,愣了下道:“确切来说,是他们窝里反了摄政王忙着狗咬狗没空搭理我们。”
太后面色一黑:“身为太傅,注意自己的言辞!”
莫默讪笑道:“太后不要见怪。”
太后不再说话,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复杂难懂。
莫默被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赶忙站起来,非常狗腿地笑道:“太后您请坐。”
“莫无闻……”
太后的声音缓慢而严肃,莫默心头一跳,莫名紧张:“啊?”
“辛苦了。”
“……”莫默见鬼似的瞪着太后。
太后也觉得颇为尴尬,别过脸道:“但说到底这也是你身为太傅的职责所在。你莫要以为自己立下大功,哀家就会允许你与皇上胡作非为!哼。摆驾!”
“恭送太后——”
直到凤驾离去多时,莫默才伸手用力地捏了下自己的脸,顿时疼的泪花乱转:“哎哟我的妈呀!原来是真的……太后吃错药了?”
旁边的太监宫女们无语地看着他。
“莫默,是你在外面吗?”寝殿内传来皇甫瓒略带嘶哑的声音。
莫默一个激灵,急忙答应着一头窜进殿去。
明明是大冷的冬天,皇甫瓒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亵衣盘腿坐在龙床之上,却是满头大汗,面无血色。看见莫默进来,才露出一丝笑意:“又在外头胡闹什么?”
莫默板着一张晚娘脸瞪他,抿着嘴不说话。
皇甫瓒愣了愣:“怎么了?”
“皇甫瓒……”片刻后,莫默忽然虚弱地唤了一声。
皇甫瓒看出他眼底深深的疲倦,顿时心慌起来:“莫默……”
“你先听我说,”莫默打断他的话,异乎寻常的冷静,“我已经都知道了,不,应该说,原来所有的一切,你都已经知道了。你老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荀未昌的身份,已经知道他混入宫中的目的,知道了我千方百计要隐瞒的一切,只有我,像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是,不坦诚的那个从来就是我,你不对我坦白也是情有可原,可是……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利用自己做饵?啊?凭什么?王八蛋你凭什么可以伤害自己?!”
看着忽然红了眼眶的莫默,皇甫瓒识趣地闭上嘴。
莫默用力一抹眼泪鼻涕,深呼吸几下,才能平静开口:“明明知道荀未昌要对你不利,你居然故意把他安置在你身边,当金牌近身侍卫?哈,皇上,你好胆识啊!要不要我五体投地高喊‘皇上万岁’啊?!要不要我送一面‘胆识过人’的锦旗给你啊!?如果你有个万一,是不是还要我……还要我在你的墓碑上刻上‘千古一帝’啊?!皇甫瓒,你在做着一切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对不起……”皇甫瓒默默地垂下眼,唇线紧绷。
莫默见他毫无悔意,忽然心灰意冷:“算了,我算是个什么东西!?”说完,转身就走。
皇甫瓒抬起头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开口:“那你要朕怎么办?”
莫默的脚步一顿。
皇甫瓒自嘲地笑道:“要朕杀了他?你确定自己……不会因此而恨我?”
“……”
皇甫瓒捂住酸胀的眼睛,疲倦地长叹一声:“莫默,你当真是喜欢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