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默一听,气得大叫:“卑鄙小人!就会贿赂!收买人心!耍贱招!萧萧,你一定要淡定,不能为区区一把什么上古兵器就折腰啊!”
萧景夜看着眼前俩人,一个是穿得跟孔雀似的暗门首领,一个又是男扮女装,还涂了一脸厚厚胭脂的当朝太傅,俩人站在一起,好个色彩斑斓,绚烂夺目,顿觉好笑。
干咳一声,道:“我本就是摄政王的人,岂有折腰之说?”
西门嘉俊难得严肃道:“那你可知道,你家主公是如何得此剑吗?”
萧景夜目光沉沉地看向他,单看外表,绝看不出此人怀有绝世武功。
“你想说什么?”
西门嘉俊迎向他冰冷的目光,道:“摄政王为了得到此剑,灭了一个村,杀害无数江湖豪杰,此事你可知道?”
萧景夜虽不露声色,但眼中闪过的光影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诧异。
西门嘉俊倒是笑了:“幸好你不知。”
萧景夜眉头深锁:“何意?”
“你若事先得知此剑来历,还拿着这把剑出现在我面前,那如今你我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西门嘉俊忽然眼中闪现杀气,“因为我不屑与丧心病狂之人为伍。”
从来见西门都是一脸坏笑,跟个地痞无赖似的,忽然见他凌厉模样,萧景夜不免一怔。
被忽略一旁的莫默赶紧给了西门嘉俊一个手拐,对萧景夜赔笑道:“他放屁呢你别理他。我们还是说我们的吧!萧萧,你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摄政王一心想利用你?”
“萧某本就是主公之人,任凭利用差遣,又有何不妥?”
西门嘉俊恨铁不成钢道:“你有没有搞错?亏我视你为对手,你居然……居然……”
萧景夜眸光一闪,又归于沉寂。
莫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叹道:“大家火气别这么大,坐下来好好说吧!”
“不必。”萧景夜的星目幽幽转向莫默,道:“莫无闻。”
莫默从未听过萧景夜这么郑重其事地叫他,心头一跳,下意识立正站好:“是?”
“不要再白费心机了。”
“……”
萧景夜看着他,如夜海深沉的眼睛雾霭沉沉,“你我……注定为敌。”
莫默抿唇,静静地看着他。
“之前帮你,只是因为不想你早死,”萧景夜勾唇冷笑道:“所以,不要一厢情愿地说什么朋友。萧景夜,从来没有朋友!”
西门嘉俊的目光变得冷冽。
萧景夜感觉到他布满杀气的视线,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道:“还有你。既然你视我为对手,那么到时对战时切记不要手下留情。”
西门嘉俊攥紧拳头,全身布满真气,披散的长发无风自动。
“西门。”莫默微微挡住他,看着萧景夜笑了:“既然如此,那么萧将军,保重。”
萧景夜深深地看着他,冰封的眼底忽然出现一丝裂痕,无数情绪翻涌而上。
莫默一怔。
他却早已转身离去。
西门嘉俊怒道:“你为何要阻止我?!与其到时候拼个你死我活,还不如现在让我敲晕他!”
莫默从萧景夜复杂的眼神中解脱出来,笑了笑道:“仇老贼还未动手,如果萧景夜在这个时候失踪,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与其打草惊蛇,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你有何良策?”
莫默在桌边坐下,道:“我估计仇老贼会在两个月后的鬼节祭祖大典上动手,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如何将计就计?”
“我问个礼部侍郎,两个月后的鬼节,也称幽冥节,是大圣王朝每三年一次的祭祀大典。到时皇上要率领文武百官到皇陵中祭祖,我估计仇老贼会事先在皇陵附近设下埋伏,将我们困死皇冢,一网打尽。”
西门嘉俊愕然道:“如此机密之事,你从何得知?”
莫默狡黠一笑:“我有线人。”
“线人?”
莫默摆摆手,道:“先别说了,坐下来喝一杯吧!接下去有的忙了。”
“那萧景夜……”
“仇老贼根本不信任他。”
“咦?”
莫默斟了两杯酒,递一杯与西门嘉俊,道:“萧景夜是守城将军,手中握有皇城三万守兵兵权,一旦造反,三万大军足以将整个皇城困得固若金汤。但是为什么仇老贼还要安排黄柏炎的人在城中守卫巡视?原因只有一个,仇老贼打从心底怀疑萧景夜。”
“你的意思是说,黄柏炎的人是用来监视萧景夜的?”
莫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萧萧这次,怕是会很麻烦呢……”
西门嘉俊急道:“可是如果仇老贼对冰山有所怀疑,为何还要将他留在身边?还要赐他上古神兵?”
“因为他跟我们一样,”莫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道:“他知道这一仗的成败,取决于萧景夜到底站在哪一边。如果他这时候贸然除去萧景夜,不但会引起我们这边的怀疑,更有可能引起三万守兵的恐慌,转而投靠我们这边。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因为三万守兵,足以让我们起死回生,扭转局势,反败为胜。”
莫默抿了口酒,酒香留颊,他不禁发出一声叹息,道:“在这种时候赐给萧景夜上古神兵,也只是想收买人心。也许仇老贼早已察觉到我之所以每每大难不死,都是因为他身边有人暗中相助。萧景夜与我往来密切,他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西门嘉俊皱眉道:“如此说来,那个冰山岂不是很危险?”
莫默不可避免地想到萧景夜方才离去前看自己的那一眼,心中叹气,道:“也许他早就知道摄政王怀疑他了,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哎……放心吧,为了你,我不会眼睁睁地看萧景夜被仇老贼杀害的。”
西门嘉俊点了点头,方回过味来:“喂喂!你救他就救他,干嘛扯到我身上?”
莫默嘿嘿笑道:“你不是早已经将他引为知己了吗?”
西门嘉俊嘴角一抽,道:“是对手!对手!!”
“都一样啦!”
“哪里一样了……”
夜已深沉,皎月如盘,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烛光摇曳,剪影绰绰。
“咳咳。”皇甫瓒握紧拳头抵住嘴巴,轻轻咳嗽起来。
旁边伺候的郭公公于心不忍道:“万岁爷,已经三更了,您五更还要早朝,不如早点歇着吧?”
皇甫瓒抬头看了眼窗外夜色,微微发怔道:“已经这么晚了吗?”
“是啊万岁爷,您身体还未全好,再这么折腾下去,奴才恐怕……”郭公公不忍再说下去,抬起袖子偷偷拭泪。
皇甫瓒倒是笑了:“你哭什么?朕还未驾崩呢……”
“皇上!”郭公公吓得跪倒在地。
“起来吧!朕与你说笑罢了。”
皇甫瓒合起手中折子,搁到桌案左上角,眼角余光瞟到左下方的小小矮几,不禁转头去看。那方矮几上除了笔墨纸砚外,空无一物。皇甫瓒怔怔地看着,眸光略微透着呆滞,烛光映在他琥珀色的眼瞳中,也只剩虚影浮动,竟似出了神。
“皇上?”郭公公见他盯着矮几出神,就知道他是想到太傅了,心中不免叹息,嘴上却是万万提不得的,“皇上,是否就寝?”
皇甫瓒回过神来,暗笑自己又想到过去,叹了口气,道:“朕在此歇会儿就行了,不用特地回寝宫。左右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上朝了,你累了一夜,早些下去歇息吧!”
“万岁爷厚爱,老奴不累。”
皇甫瓒板起脸道:“朕让你下去休息,你想抗旨不成?”
“老奴不敢,老奴告退。”郭公公只能躬身退下,吩咐了喜乐在殿外伺候,方下去休息。
殿内更安静了,皇甫瓒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这种天地间仿佛仅剩他一人的感觉,自从莫默闯进他的生活后,已经很少浮上心头了。除了几年前莫默离京去了西蜀的那两年。
明明那个人现今仍在京城,却一下子感觉离得那么远,比分隔两地的那两年还遥不可及。
长叹一声,皇甫瓒站起身,走到左下方的矮几边,学着莫默办公时的样子盘腿坐下,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细细摩挲过桌上的纸墨笔砚,最后触及到桌面上的刻痕,方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
皇甫瓒起身取了烛台过来,眯起眼睛细细看矮几上的刻痕,刻痕很粗糙,显然刻的那人手艺委实不怎样。歪七扭八的,好像是鬼画符,皇甫瓒看得脖子发酸都看不明白上面刻的是什么。
“这古灵精怪的家伙……”唇边漾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笑意,眼中满是宠溺。皇甫瓒将烛台放在矮几边角上,重新盘腿坐下,铺开宣纸,亲自研磨,提笔在纸上描绘矮几面上的刻痕。一笔一划,仿佛描绘那人面颊轮廓般专注而神情。
虽然不懂,却因为是你刻的痕迹,所以想保留下来。
假若有一天你回到你自己的世界,至少我知道身边有你存在过的痕迹。
“莫默……”
“皇甫瓒!!”
睡梦中的莫默猛地惊醒,翻身坐起,出了一头的冷汗。外面传来鸡啼,莫默呆呆地坐在床上喘息,心里空荡荡的,悬挂胸前的泣血石压得胸口发闷。莫默握住那微微发烫的红宝石,寂静中仿佛能听到胸腔震动的声音。
“爷?您醒了?”外头传来管家的声音。
莫默漫应一声,低头看掌心里的红宝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总觉得上面刻着的“瓒”字似乎浅了些。莫名一阵心慌,莫默更用力攥紧泣血石。
梦中的情景已经忘记了,可是梦中那种心痛的感觉一直弥留至今。莫默闭眼拍了拍冰凉的额头,道:“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思乱想,没事的没事的……”
早朝时皇上和太傅的脸色一样的差,文武百官看在眼底,都不敢吱声。
仇麟倒是精神饱满,掷地有声地说完一番话后,看向与自己站起最前面,同样位极人臣但却分立两边的莫默,挑衅道:“太傅以为如何?”
莫默垂着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仇麟意外道:“太傅也觉得可行?”
站在后边的西门坚觉得奇怪,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
莫默踉跄了下,抬起头左右看看,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样子。
“……”
仇麟大怒:“太傅!你身为三省六部之首,理应以身作则!上朝打瞌睡,是藐视皇上,藐视朝纲,理应当斩!”说完朝前垮了一步,对皇上拱手道:“皇上……”
皇甫赞斜靠在龙椅上,皇冠上垂下的流苏掩去他闭着的眼睛,却掩不去那微微的鼾声。
仇麟:“……”
莫默呆了呆,忍住笑意走出来道:“摄政王,皇上似乎身体不适,不然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仇麟冷笑道:“如此朝政,不上也罢!”说完,也不等退朝,径自拂袖离去。
莫默看了眼高高在上,却尽显疲态的皇甫瓒,心里微微叹气,面向群臣道:“皇上身体抱恙,无事就退朝吧!”
礼部侍郎走出来道:“那关于册封皇后,挑选四方秀女充盈后宫一事……”
莫默一个眼刀扫过去:“你私下找我谈。”
礼部侍郎:“……”
皇甫瓒却在这个时候睁开双眼,扫视了群臣一眼,惊讶道:“摄政王何在?”
文武百官都识趣地保持缄默。
莫默回以一笑,道:“摄政王体谅皇上龙体欠安,不敢烦扰皇上,先回去了。”
皇甫瓒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不单单是走神这么简单,光洁的脸上透出点绯红。干咳一声,坐直身子道:“众位爱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礼部侍郎刚迈了只脚出来,就被莫默重重的一声咳嗽外加笑盈盈的眼神给吓得缩了回去,不敢再轻举妄动。
“启禀皇上,”礼部尚书倒是开口了:“方才摄政王说到两个月后的幽冥节祭祀大典,不知皇上对此有何想法?”
皇甫瓒点头道:“三年一次的祭祖大典半点马虎不得。这样吧,此事交由太傅处理吧!”
莫默赶紧上前:“微臣领旨。”
感觉到皇甫瓒迟迟不曾离去的目光,莫默飞快抬头向捕捉点什么,可皇甫瓒已经调转视线,起身道:“无事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莫默耳中嗡鸣,咬住下唇幽怨地看着皇甫瓒步步走远……
第一百零八章:技胜一筹
东宫。
“哇啊啊!!好漂亮啊!皇子,这是你要在祭祖大典上穿的吗?”
辛雅治拿着司织房新送来的一套紫金华袍在身上比来比去,艳羡道:“这做工,这布料,还有这上面的飞龙,啧啧,感觉像是太子的衣饰。”
“休要胡言。”皇子淳坐在一边看书,闻言抬头瞪他,道:“此言大逆不道,叫人听见是要杀头的。”
辛雅治毫不在意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又没人听到。”
“谁说的?”
辛雅治吓得一抖,待看清进来的事莫默后,才舒了口气:“大人,是你啊!”
皇子淳起身相迎道:“太傅。”
“都这么熟了,皇子还这么客气。”莫默冷眼瞄着辛雅治,道:“不像某人,一点规矩都没有。”
辛雅治炸毛道:“你莫要指桑骂槐!”
莫默惊讶道:“我怎么指桑骂槐了?我这是含沙射影!你有没有常识……”
“……”
皇子淳对他们的斗嘴已然熟视无睹,“不知太傅此次前来,有何见教?”
莫默找了张椅子坐下,轻叩桌面道:“书童,倒茶。”
辛雅治龇牙道:“呸!你才是书童呢!”
“那你应什么?”
“莫无闻你……”
皇子淳冷眼扫过去,原本还火冒三丈的辛雅治立刻噤了声,但还是一脸忿忿不平,一双烧的通红的眼眸死死盯着莫默,似要从他身上钩一块肉下来。
莫默看得好笑,也不再招惹辛雅治,而是对皇子淳道:“五天后就是祭祖大典,让你写的祭辞可写好了?”
皇子淳点头道:“已经写好了,太傅是否要过目?”
莫默还没开口,辛雅治倒抢了个先,嗤之以鼻道:“切,就他还能看得懂你的文章?”
“小治!不可对太傅无礼!”
莫默摆摆手,毫不在意道:“你也别骂他,他说得对,我确实看不懂文言文,你还是拿给你父皇过目吧!”
辛雅治得意洋洋地挑眉笑道:“是吧,我就说嘛……”
莫默笑眯眯地看着皇子淳道:“皇子啊,你有没有觉得你的书童太呱噪了,为了不影响你的学习,我会向皇上请求换个书童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