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红让柴非说的一愣,眉峰悄悄皱起,站在原地静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情绪,过了会儿东方红道:“柴总,很感谢这段时间以来您对我的照顾,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不知道您是否会对我留有印象但我会记住您的。谢谢您的照顾,祝您顺心快乐。”
柴非“嗯、嗯”的虚应几声,口中道:“也感谢你的照顾、祝你顺心快乐,东方助理很有才学,帮了我不少忙,希望你在别的公司会有更好的发展。”
东方红闻言一笑道:“柴总您不知道吧,我很快就要出国了,不会留在中国也不会到其他公司工作。前几天,我留学时的同学向我求婚,我已经答应了。我们决定结婚以后在国外定居,不会再回中国长住。”
柴非闻言一顿忍不住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东方红道:“前几天、上周,确切的说是上个周五。我回国后BEN一直和我联系,向我求过很多次婚,上周五当我决定答应他的求婚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很多困扰在眼前的东西变得容易解决,而作出相应改变或因某些事下定决心也不困难。”
难怪上周末东方红的情绪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缘故。东方红因为答应了别人的求婚而从柴非的情人关系中解脱出去,在柴非以为一切结束之前东方红已经选择了放弃两人间的感情。
柴非对东方红道:“那么……祝福你,祝你婚姻生活愉快。”
东方红点点头并没有露出普通人称之为“幸福”的表情。东方红笑笑向三人道:“那么告辞了各位,以后有机会再见。”
三人同时向东方红点头致意,东方红点头离开。
柴非看着东方红的背影疑惑,如果东方红早已放弃两人间的感情决定离开,如果东方红真的不在乎柴非、不在乎和柴非在一起的关系,东方红为什么在重要的译文上出错,为什么故意破坏公司与南非公司的合作事宜。
眼看东方红拉开门要离开,柴非忍不住问:“你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故意破坏公司的合作关系?”
柴非很刻意的用了“故意”两个字,不知道东方红会怎么回答,柴非使用类似中伤、指责的话没给东方红留下逃避的机会。
东方红回头冲柴非笑,有点心安理得、洋洋得意的滋味,口中道:“即便不这样做我也会离开,柴总,即便我不想离开您也会安排我走的。您安排我从助理办公室到副总办公室隔壁办公,总有一天您会让我走出您的生活……这样的结局不是我想要的。柴总,我会选择离开的时机和方式,用最适合的方式退场,这样离开才符合我的格调。柴总,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让您记住我。”
东方红说完向三人略含歉意的笑了笑,接着道:“对给您个人和公司造成的麻烦表示歉意。”
东方红关上门离开,总经理办公室一时安静下来,三个人静默着都不说话。
过了会儿周聪先反应过来,拿起刚才撂下的文件夹,顺势拍拍柴非的肩膀道:“别太往心里去,东方……我想她那样说只是想让你心里难过。手头还有点事儿要做,我先回去了,如果有需要你打我电话。”
柴非木然的点点头,心里正因招惹了窝边草而牵连到公司业务的事万分懊恼,窝边草的厉害、招惹窝边草的害处、窝边草造成的严重后果在柴非脑子里不停旋转,负罪感几乎将柴非压垮。回想柴老爹失望、苦恼的表情,再想到自己平日胡闹的行径间接造成了这一切,柴非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周聪离开,办公室里只剩柴非和丘乐礼,柴非小声低喃:“周聪说的没错,东方红让我感觉很难过。”
丘乐礼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对情绪低落的柴非道:“哥,我给你泡杯咖啡吧。”
124.M124
丘乐礼拿起桌上的咖啡杯离开,柴非坐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像被人遗弃在世界一隅,无数寂寞冷清的感慨瞬间占据柴非的心情,这些恐怖的臆想似乎比刚才快把柴非压垮的负罪感和对亲人的愧疚都严重。柴非闭上眼狠命抹脸,心中不停懊恼的同时感叹:他无法忍受只有一个人的孤寂生活,喧闹热烈的日子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他会爱一个人但不会因此不受诱惑,更无法阻止自己不犯错。即便丘乐礼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柴非曾经想过丘乐礼可以满足他对做爱的一切幻想,但这仍不够,似乎得到幸福感和安全感的最好途径是将两个人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甚至一分、一秒、一米也不分开。这与柴非原先想要的、想追求的自由完全相反。柴非甚至怀疑自己这种游移不定的态度到底对不对,想和丘乐礼厮守却又无法摆脱来自外界的诱惑,品尝着温暖的滋味恐惧孤寂却还想做些什么打破这一切。柴非想,他也许真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喜欢弄乱一切、打破一切却无力收拾残局,最终的结果只能呆在孤寂的角落中自怨自艾。
丘乐礼泡好咖啡送进柴非办公室,柴非沉默的看着丘乐礼不确定想从丘乐礼口中听到什么或真的想听丘乐礼说点什么。
丘乐礼放下咖啡杯欲言又止,最终道:“哥,你想让我留下陪你吗?”
柴非自嘲的笑笑道:“小礼,你不想问哥点什么吗?关于合作项目的、关于哥和东方红的一些事,你不想知道吗?”
丘乐礼想了想道:“哥,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
柴非颓然低头,不知道该感谢丘乐礼此刻的体谅还是该怪自己多事,其实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也许就是谁也不再提起当作从没发生。不管东方红说了多少暗示意义明显的话、表达了多么愤慨的情绪,只要柴非不明说丘乐礼就无法把两个人的关系联系起来,即便有所察觉也无法确定柴非和东方红之间的联系。
柴非点点头,闷声道:“好,你先回办公室吧,有事我叫你。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丘乐礼点头离开,临走前对柴非道:“哥,一会儿我过来给你添咖啡。”
下午丘乐礼到柴非办公室给柴非冲咖啡,柴非不在办公室,丘乐礼泡好了咖啡回到总经理室也没看到柴非。丘乐礼以为柴非在其他办公室忙事情没放在心上。到了下午下班时间丘乐礼到柴非办公室找柴非,依然不见柴非,下午丘乐礼给柴非泡的咖啡摆在桌上,咖啡已经凉了,没有人喝过。
丘乐礼有点着急赶紧给柴非打电话,柴非的手机一直响铃但没人接,丘乐礼换了公司的座机打柴非依然不接电话。丘乐礼给柴非发短信,过了很久柴非回给丘乐礼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是:你先回去吧。我找个地方静一静,一会儿回家。
丘乐礼看着短信里的内容发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过了会儿又释然,不管怎么样柴非终究会回家,回到他们两个人的“家”里去。丘乐礼放下手机,收拾好东西,一个人离开了公司。
柴非从公司出来直接去了市里的游泳馆,200米泳道四个来回足够让人清醒,也足以发泄柴非积存在心里的郁愤之情。
柴非气喘吁吁的在游泳池边停下,扒着游泳池边刚冒出个头就看到一群美腿从面前列队走过。柴非愣愣的盯着眼前美丽的风景发了一会儿呆,等一群人走远了才回过神来。柴非甩甩头上的水珠爬上泳池边,站在柴非的位置依然能看到披挂着“‘雅姿’时尚选美会”银白色布条幅的倩影排着队走远。
柴非抹一把脸上的水珠又有点愣神儿,老克曾经说过柴非很有“女人缘”,换句话说柴非身边缺不了女人,不管柴非想不想、要不要,身边总有很多明里、暗里、各种各样的诱惑。柴非和丘乐礼的关系确定后柴非并不主动招惹身边的花草,但柴非不采取主动并不意味着这些诱惑对柴非而言就不是诱惑,柴非的心情和行为依然会受这些诱惑的影响。
但就在刚才那一刻,选美会的佳丽依次走过柴非眼前时,所有人的面容都变的模糊起来,没有一张脸对柴非是有意义的,就连往常最能吸引柴非目光的丰腴凹凸都变得索然无味,无法提起柴非的兴致。
柴非想也许他突然之间患上了某种厌倦症,从原本的很喜欢、很热爱变得排斥、厌烦,甚至想把那些与之相关的东西完全隔离到生命之外。
柴非烦躁的摇摇头,重新进入水中,柴非心底有种渴望,很渴望见到一张脸、一个人,但不知为什么柴非又从心底抑制着这种渴望,似乎不这样做就会让自己失去向前冲的勇气,失去承担责任和向人坦诚的力量,从此只会安于现状、安于温馨、安于乐享。
柴非深吸一口气缓缓沉入水中,看着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同时在想:如果一口气尽后升上水面,却发现赖以生存的空气没有了会怎么样。
柴非隔着水面看眼前扭曲的世界,突然觉得很多时候他的担心和忧虑都是没有意义的,就像人类不可能失去赖以生存的氧气至少不会在柴非沉入水底的短短一瞬间失去,就像柴非不会变得孤寂冷清没人陪伴至少丘乐礼会一直陪着他、一直在他身边……柴非向眼前扭曲的世界微笑,从此以后他不会杞人忧天不懂得珍惜,更不会放手错过生命的珍宝,因为在他的生命中已经出现了值得他拥有并值得为之放弃其他的唯一的宝物,这不仅是老天爷为柴非预备的也是柴非从心底选择珍视的宝物——唯一的丘乐礼。
在游泳馆待到闭馆关门,柴非冲了淋浴换上自己的衣服从馆里出来,上车后拿出手机一看有十多个未接电话,除了丘乐礼用手机打来的就是用总经理室里的座机打来的。柴非这才想起来出来的时候似乎没跟丘乐礼说要来游泳馆游泳,丘乐礼不知道他到哪里去。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丘乐礼找不到他自然很着急。
柴非心里生出歉意、东方红事件之外的歉意,这时候竟有点不知道怎么跟丘乐礼说、怎么跟他解释。
柴非又看了看手机发现还有丘乐礼发来的一条短信没读,短信上写着:哥,你在哪儿,快回来,我在公司等着你。我等着你的消息。
看过短信的内容柴非心底生出暖意,不论何时当彷徨失意的时候总有人守候在身边,飘泊在远方总有人等待归来,而对方的坐标点就是心中最渴望到达的地方,期待着彼此接近、重合。这种感觉怎么会不让人感觉温暖、渴望、期待呢!
柴非按下按键给丘乐礼回了短信。虽然柴非此刻非常想回到丘乐礼身边,但这之前柴非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在回到两个人的“家”之前,在失去勇敢面对和勇于承担的力量前,柴非必须先完成某些事情。
柴非发动车子左拐向南,向着另一个“家”的方向——柴老爹和柴老妈的傍山别墅区的方向驶去。
柴非到家的时候柴老爹还没下班,柴老妈已经准备好了晚上要吃的饭,正坐在客厅看着电视打毛衣消磨时间,预备等柴老爹回来就开饭。
柴非进门向柴老妈喊了一句:“老妈,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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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老妈见了吃了一惊,从沙发上站起忙道:“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留不留在家里吃饭,打算待多长时间?你这孩子,办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提前知会一声,早知道你要回家吃饭我就多做几个菜了。不知道你要回家吃饭,你老爹也没提前跟我说,今晚上就热了几个菜,预备我和你老爹凑合一晚上。你坐着等会儿,我再多添个菜,一会儿就好。你坐着等等,你老爹回来了咱们就开始吃饭。”
柴非看着柴老妈忙活心里又热又辣,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眼里的泪水憋下去,对在厨房里忙活的柴老妈道:“您别为我忙了,我吃什么都行,家里的饭怎么吃都觉得香。我老爹不知道我要回来吃饭,我也是突然想回来看看,您这么忙活我倒过意不去了。”
柴老妈趁准备菜的功夫笑道:“你这混小子,什么时候嘴变的这么甜,几天不见倒学会跟人客气了。我是你老妈又不是外人,咱们一家人你跟我客气什么!我听你老爹说你在公司待的不错,学了不少东西,几个主管都夸你有责任心,你们那里的那个副总叫……周聪,对,叫周聪的,也跟你老爹说你的好话。你老爹回来跟我说你懂事了、有长进,我听了也替你高兴……对了,晚上给你做‘糖醋小排’,喜不喜欢吃?”
柴非一叠声的说“喜欢、喜欢”,脸上做出笑的样子但嘴里、心里都不是滋味,公司几位主管和周聪的夸奖、柴老爹的表扬、柴老妈的喜悦都让柴非感觉难受、感觉愧疚。柴非晚上回家是想对柴老爹坦诚错误、承担责任,但听到柴老妈的这些话柴非又开始犹豫,因为柴非不想让家人失望,不想柴老爹看不起他,柴非珍惜眼前的一切,喜欢柴老爹满含希望、满含欣喜看着他的样子,不想柴老爹生气。
柴非心里犹豫不决愣神儿的功夫柴老爹进了门,看到柴非回家柴老爹倒不觉得惊讶,冲柴非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柴老妈在厨房听到开门的动静儿隔着厨房的门道:“非非,是不是你老爹回来了?稍等等,我这儿一会儿就好,咱们马上吃饭。”
柴非“啊”的答应一声转头看柴老爹,看到柴老爹走到近前柴非喃喃的喊了一声“老爹”,接下来的话哽在了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柴老爹像是什么都明白似的,对柴非道:“什么都不用说了,先吃饭吧。”
柴老爹转身往厨房走,柴非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两人到餐厅坐下,柴老妈已经摆好了饭菜碗筷,桌子中间的位置空着,等最后的主菜上桌。
不一会儿柴老妈端着炒好的菜上桌,一桌子菜有冷有热,虽然说不上丰盛但也算精致。柴老爹端起碗筷说吃饭,柴老妈热情招呼着不停给柴非夹菜,柴家的晚餐正式开始。
吃过晚饭,柴老妈在厨房收拾碗筷、刷洗餐具,柴老爹照例回书房看看书、处理公务,临走前对柴非道:“跟我到书房来,有什么事到书房说。”
柴非点头跟着柴老爹往书房走,刚进书房柴非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柴非看看柴老爹,柴老爹示意柴非先接电话。
柴非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圣手打来的电话,回想今天在万金公司酒会上郑大说过的话,柴非不由感慨:反馈的速度可真快啊!估计圣手是来给柴非送周末的请帖的。
柴非接通了电话,圣手的声音听不出异常,还跟以前一样兄弟、哥们的喊,在柴老爹面前柴非不敢造次,绷着脸皮、绷着声音,支应着胡乱拉扯了几句没怎么多说。圣手似乎也听出不对劲儿了,接着问柴非在哪儿,说要给柴非送请帖。柴非回答说在老爹、老妈家里,圣手听完顿了顿才道:“好,我一会儿过去,咱们俩见面再说。我顺便也邀请柴老爹和柴老妈参加周末的婚礼。”
柴非答应一声挂了电话,转身看柴老爹已经坐在书房长桌后的椅子里等着柴非了。
柴非犹豫了一下走到柴老爹对面的椅子坐下,看着面前的柴老爹欲言又止有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柴老爹看着柴非道:“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
柴非静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对柴老爹道:“老爹,今天的事情……咱们公司和南非公司合作失败的事我有责任。东方红的事情……她的事我也是刚知道,以前并不知道,今天中午您走了以后,东方红到办公室和我们道别,周聪当时也在,东方红说她这么做是为了泄愤……这其中也有我一部分原因。”
柴非说完低下头等着柴老爹宣判,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柴非不知道柴老爹会说什么,但不论柴老爹怎么生气、怎么失望柴非都要承受,因为这是满怀愧疚感、罪恶感的柴非选择赎罪的方式,只有这样才会让柴非感觉好受一些,柴非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从这一刻起,或者从柴非听了东方红的话感觉难受的那一刻起,柴非已经把自己当作了晨辉公司的一份子,真正接受了企业一员的身份,真正为企业的生存发展、荣辱成败牵心,真正关注企业的一切并且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