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在劫难逃的小猴子抱着尾巴,耸拉着脑袋,眼泪汪汪地瞧着楚东离。
楚东离一手揪住小猴子,一手撩起衣摆坐下,翘着二郎腿斜眼打量着装乖巧的小猴子,思考着怎样整治它才算对得起那个裂成两半的玉盆子。
眼珠转了两转,他有主意了。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张大牛家那棵桃树上的桃子好生诱人,元宝,去摘了两个回来给我尝尝。”
小猴子把爪子塞进嘴巴,怨念地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楚东离,你又使唤我去偷东西?
戳戳小猴子的屁屁,楚东离威胁:“去不去?不去今晚没饭吃。”
小猴子吱吱地叫了两声,偷东西是不对。
“放屁!你当初在山上当野猴子的时候还不是经常偷东西,现在咋就高尚起来了,快去!”
小猴子叫屈:那些果树都是野生没主的,完全不一样啊!
楚东离一摆手,“张大牛家那棵桃树也是野生的,只不过他弄了堵墙圈起来当作是自己家的而已。”
小猴子磨磨蹭蹭不愿去。
楚东离火了,“要是天黑前我吃不到桃子,我就还要吃李四家的枇杷。”
小猴子立马跑得无影无踪。
把小猴子赶去偷桃子后,楚东离踢掉木履跑去厨房弄饭吃。
他一个人住,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做,加上还养了一群毛球,平时这喂养洗澡的活儿可没把他累个半死,生性懒惰的楚东离为了偷懒下了一番苦功夫弄了两个式神,不想干活的时候,就把式神放出来当苦力,可怜他的两个式神简直就成了那群毛球的奶妈,到后来,嫌麻烦的楚东离也懒得把式神收收放放了,任由他们在屋子里东飘西荡的,顺便还能帮他打扫打扫屋子。
“小离子,今天赚了多少钱?”式神之一孔雀飘过来攀住楚东离的肩膀笑嘻嘻地问。
楚东离翻白眼,“去,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小离子,听着就像叫太监。”
另外一个式神东南飞也跟了过来,板着一张冷脸道:“水塘里的鱼只剩下五条,记得补货,还有你屋里的被子被小虎抓破了一个洞,记得缝。”
楚东离抓狂:“我怎么就养了一群只吃不干活还搞破坏的捣蛋鬼!”
东南飞冷冰冰地道:“这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楚东离咬住下唇,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
孔雀笑:“因为它们毛茸茸的,可爱么。”
楚东离叹气,开始反省自己这个看到毛球就捡回家的不良嗜好是不是得改一改了……
晚饭前能吃上清甜多汁的桃子的楚东离终于大方地饶了小猴子,同时还不忘提要求:明天要吃李四家的枇杷。
小猴子傻眼了:呜呜呜,当初真是跟错主人了……
临睡前,楚东离照例把那枚蛋搂在怀里抚摸一番,对着蛋天南地北地扯谈了一通,这才满足地把蛋放在枕头边安心睡觉。
楚东离躺下一刻钟就睡得人事不知,黑暗中,枕头旁的蛋忽然发出一阵耀眼的红光,轻轻地左右摇摆着。
熟睡的楚东离全然不知。
蛋晃了晃,朝背对着自己睡着的楚东离滚了过去。
睡梦中,楚东离觉得颈脖间很热,当下便很不耐烦地挥手拍开热源,嘴里嘟嚷:“哪个不长眼地碍着大爷睡觉,滚远点!”
蛋骨碌碌地撞到墙壁才停了下来,蛋壳上红色纹路透出的红光更是夺目耀眼。
被赶到墙角边的蛋很生气,摇晃得更是厉害,恨恨地撞了几下墙发泄郁闷后,蛋又开始努力地朝楚东离的方向滚过去。
被赶了一次,蛋不敢再往楚东离的脖子上凑,改往腰部那里滚去,不料楚东离突然翻了一个身……蛋悲惨地被压在下面。
梦里,楚东离觉得腰眼处被火烫着了,很不舒服,他眉头紧皱,伸手去摸,摸着一样东西,他抓着就扔……
可怜的蛋被用力砸到床尾,要不是有蚊帐挡着,按照楚东离扔的力度和方向,估计得被扔出窗外。
蛋更加生气了,在床尾一个劲地滚来滚去生闷气,这坏人,白天的时候把自己当宝贝搂着不放,晚上就把自己当石头,不是打就是扔,忽冷忽热,反复无常的小人!
蛋也不想动了,打算就这样子窝在床尾。
蛋安份了,可是楚东离却不安份了,脚蹬了两蹬,一脚把被子扫到地上。
为了避免被楚东离的脚丫踹到,蛋自动自觉滚到墙边贴着墙壁睡觉。
没了被子,楚东离觉得冷,抱着手臂缩成一团。
蛋有点不忍心,往前滚到楚东离的脚边,打算替他暖脚。
此时蛋外面的红光已经暗了下来,因此温度也降了,楚东离就觉得脚边那个舒服啊,暖融融的,他用双脚夹着蛋,一点点地往上挪,再伸手一捞,把蛋捞到怀里,抱着像个小暖炉般的蛋沉沉睡去。
被紧紧搂在怀里的蛋郁闷了:看来用热脸贴冷屁股是不行的,冷脸贴热屁股才会得偿所愿。
04.鬼婴(4)
楚东离这一觉睡得异常的满足,一股暖流从心窝处扩散到四肢百骸,感觉就像躺在繁花绿草中晒着暖日享受那和煦春风,他还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捡到了一枚金蛋,金蛋裂开后蹦出一只金色的毛茸茸的可爱毛球,只要亲一下,毛球就会吐一颗金珠子,金灿灿的珠子迷人得紧,楚东离笑呵呵地塞到嘴里咬了咬……
“啊!痛死我了!”
“啊!我的蛋啊!”
楚家的毛球们被第一声惨叫惊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接着也被第二声惨叫给惊醒了,哗啦地全涌到楚东离的房门前。
“呜呜呜,痛死了,呜呜呜,我的蛋啊!”
衣衫不整的楚东离捂住半边腮,搂着被咬得缺了一角的蛋坐在床上泪眼婆娑。
怎就不啃崩他的牙齿?!蛋很不厚道地想。
“小离子,你一大早咋咋呼呼干什么?”孔雀从外面飘了进来。
跟在后面的东南飞撇嘴:“他哪天不咋咋呼呼?”
楚东离怨念地瞪着东南飞,幽幽地道:“大爷我现在心情极度恶劣,别惹我!”
孔雀在楚东离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刚才叫得可真是惨绝人寰。”
“我的毛球,被我咬掉了,呜呜呜……”
孔雀瞧了瞧缺了一角的蛋,安慰:“没事,也没破,就是崩了一角。”
楚东离几乎把眼睛贴到蛋上,确认了几遍,确定蛋还是好好的,顿时就龙精虎猛了,“哈哈,幸亏蛋壳够厚!宝贝啊!毛毛,亲亲!”边说还边狠狠地亲了蛋两口。
东南飞嘴角一抽,扶额:他怎么就会有这样傻傻颠颠的主人!
孔雀摸了摸下巴,坏心地道:“我总觉得这是鳄鱼蛋。”
楚东离虎脸,“去你的乌鸦嘴,鳄鱼蛋能长这么大!”
东南飞道:“这蛋壳这么厚,又怎么会是鳄鱼蛋?”
楚东离点头,“对嘛,对嘛。”
孔雀一拍手掌,“一定是鸵鸟蛋!”
蛋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整个蛋都被红光笼罩,双手捧着蛋的楚东离被突然蹿升的炙热温度烫得又是一声惨叫……
“快扔掉它!”孔雀大叫。
楚东离没有立即扔了蛋,忍着痛把蛋放到被子上,猛甩着手又叫又跳:“烫死了,烫死了!”
知道闯祸的蛋立即收敛怒气,红光快速散去,快得楚东离几乎以为自己眼花。
孔雀关切地问:“小离子,你的手没事吧?”
楚东离甩了甩手,发现手就是有点麻,疼倒是不是很疼,没红也没肿。
小心地瞄了两眼床上乖乖不动的蛋,楚东离把两个式神拉到墙角,压低声问:“你们刚才看清楚没有?”
东南飞点头:“看到了,你的蛋发红光了。”
孔雀道:“貌似是不高兴了,可能是因为你说它是鸵鸟蛋。”
楚东离眼皮一抽,恶狠狠地道:“是你说它是鸵鸟蛋。”
孔雀望天,是他说的吗?不记得了。
楚东离摆摆手,“唉,现在不说这个,这蛋到底是什么蛋,为什么会发光?”
东南飞道:“不正常的蛋。”
楚东离扔了他一个白眼,“呀呸,废话!”
孔雀道:“可能是什么妖怪的蛋。”
“妖怪?”楚东离皱眉,“那就是说孵出来的不是毛球?”
孔雀和东南飞都有点无语,他们真的不明白楚东离为何如此迷恋毛球。
孔雀道:“也不一定吧,没准真的是只很漂亮的毛球。”
楚东离怀疑地斜了他一眼,“真的?”
东南飞本想泼冷水的,孔雀用手肘在他腰间撞了一下,打眼色:明知道小离子喜欢毛球,你就骗骗他么,没见他这几个月如何宝贝这枚蛋嘛,你怎忍心让他失望?
东南飞摸摸鼻子,心说:要是这蛋孵出来不是毛球还不是一样得失望。
楚东离走到床边,伸出食指戳戳蛋,咦,不烫了。
放心地把蛋捧起来,先是摸一遍,接着敲打一番,最后摇骰子般摇一通,楚东离得出结论:他的蛋很正常,就是被自己咬了一角略显不美观罢了。
照例把蛋绑在腰间,楚东离套上木履,摸摸肚子,一拍脑袋:“我就说怎么这么饿,原来是还没吃早饭!”
看着楚东离快快乐乐地跑去厨房弄早饭吃,孔雀有点懵,茫然地问东南飞:“他这是干嘛了?抽了?”
东南飞木然,走到床边捡起楚东离昨夜踢到地上的被子,叠好,摆好枕头……
楚东离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快乐,养养毛球,偶然欺负它们一把,生意上门了,就出门赚钱,有时候也会去山上转一圈,看到养眼的毛球就捡回家养……
吃饱早饭后,楚东离见天气晴朗,便很有干劲地从院子的水井里摇了两大桶水上来,打算替他的毛球们洗澡。
楚东离的毛球后宫可谓庞大,各种各样的动物算起来少说也有五六十只,由此可见,孔雀和东南飞这两个“奶妈”平日有多忙。
见那群毛球乖乖地任由楚东离按在水里又搓又洗,孔雀怨念了,抱着膝盖蹲在那里发牢骚:“平时怎么就不见它们这么乖,就知道欺负我。”
楚东离得意地大笑三声:“你别对它们太温柔,不然就都爬到你头上来啦,别以为它们就不会欺善怕恶,元宝,元宝,我要吃枇杷。”
小猴子元宝那个哀怨:你还记着啊!
无奈,只好乖乖去李四家偷枇杷。
洗了一半,楚东离就觉得累了,扯开喉咙喊孔雀:“孔雀,剩下的你负责。”
孔雀认命地捋起袖子接替他的工作。
此时大木盆里的是只栗色小松鼠,见换了孔雀立马就不老实了,东窜西窜就是不肯老实洗澡。
被溅得一身水的孔雀狼狈不堪,楚东离看见了,叉腰虎脸:“谁不老实洗澡,我就把它塞进小黑笼关两天。”
所谓小黑笼其实就是一个大笼子盖上黑布,是楚东离平时用来吓唬那些不听话的毛球的“刑具”。
小松鼠吓得立即不敢动了,乖乖地蹲在木盆里。
楚东离转头对孔雀道:“看,这不就服服帖帖了。”
孔雀:“……”好吧,这群毛球确实是欺善怕恶,呜呜呜,做人真的不能太温柔善良,做式神也不能!
楚东离回屋里搬了一张躺椅出来,又泡了一壶热茶,大爷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喝茶,这天真是蓝,这云真是白,这风真是舒服……
小猫小虎抖抖了一身半干半湿的毛,跳上去趴下。
楚东离也不在意腿上湿了一片,伸手摸了摸小虎的脑袋。
小虎喵喵地叫了两声,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看了两眼在楚东离脚边趴了一圈的毛球,孔雀实在有些想不透,按道理说,楚东离平时也没少欺负这些毛球,可是为什么这大大小小的毛球就这么喜欢黏着他,但凡他在家,这些毛球就爱跟着他进进出出。
再看楚东离,就见他眼帘低垂,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那只虎纹小猫,脸上神情慵懒恬静……孔雀甩了甩头,楚东离其实是个极俊的人,黑瞳清澈明亮,眉若墨画,鼻梁直挺……只是他经常不修边幅,嘴巴又坏,着实是破坏形象。
小虎正在楚东离的膝上窝得舒服,蓦地一股杀气从楚东离腰间迸射而出,惊得小虎寒毛直竖,猛地站起来如临大敌。
楚东离不解,刚想伸手摸摸小虎,冷不防小虎喵呜一声夹着尾巴跳到地上,三两下爬上院子里的一棵大树,再一个眨眼就已经蹿到了屋顶上——喘大气。
楚东离眨眨眼,完全不知道了发生什么事。
楚东离摸摸脸,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外面有人拍门,“楚公子,楚公子,救命啊,救命啊!”
05.鬼婴(5)
催命鬼般拍门的人是林福。
“啥事?”楚东离还在想着小虎为何突然如见鬼般逃窜,也没注意到林福也是一脸见鬼的惊惶。
林福举袖拭汗,喘着气道:“我家太夫人死了。”
楚东离眉头一拧,“那又如何?”他收鬼妖,可不是收尸的。
林福吭哧了半天,才总算把话完整地说出来:“太、太夫人死得很恐怖,夫人一直哭着说是冤鬼索命,所以老爷命我请先生过府一趟。”
……
林府上下此时正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林员外的娘亲言慧和其妻子言氏是远房亲戚,林员外平日如此畏妻这也是原因之一。
林员外的爹已经去世两年,林员外也算是个孝子,素来孝顺言慧,自从言氏生了个大胖儿,本就信佛的言慧更是虔诚,每隔两三天就会去香山的菩提寺吃斋拜神。
昨日言慧从菩提寺回来,问起林宝总是半夜受惊一事,林员外就说已经请楚东离把事情解决了,因为心里始终存了个疙瘩,林员外便问了言慧鬼胎一事,岂知言慧当场就变了脸色,并且很严厉告诫林员外休再提起此事。
林员外更是忧心,为何娘亲和妻子都对此事讳莫如深,林员外本来打算日后再问个清楚,岂知第二天言慧就死于非命……
言慧尸身满是牙印,这些牙印咬得极深,好些地方甚至可以见到血肉里头的骨头,表面看来,言慧应该是活生生地咬死的。
楚东离仔细看了看那些牙印,越看越觉得这是人咬出来的,而且还是小孩子,然而,小孩子会如此凶残?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楚东离转身走了出去。
让林福叫来侍候言慧的丫鬟,问她昨晚是否有听到什么异常。
丫鬟摇头,“因为太夫人年事已高,老爷怕她夜起没人照顾不方便,所以就吩咐我睡在外间方便照顾太夫人,我昨晚二更的时候还去替太夫人盖过一回被子,那时老夫人还好好的。”
“后半夜你真的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丫鬟肯定地说没有。
楚东离皱眉,从言惠的伤势来看,死前一定饱受折磨,不可能不挣扎求救,然而睡在外间的丫鬟却没有听到动静,这不太正常,还是说言惠身上的牙印是死后才咬的?是什么深仇大恨竟如此对待一个老人?
林员外双眼红肿,哑着声音问:“先生可有什么头绪?我娘亲是何鬼怪害死的?”
楚东离道:“依我看,你娘亲的死与精怪无关,我建议你报官,让仵作查明死因,找出真正的凶手。”
林员外激动了:“我娘一定是精怪害死的,是吃人的妖怪咬死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