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东离也不跟他争辩,“精怪修炼成形并非易事,他们不会随意伤人毁己修行,言尽如此,告辞。”
说完,楚东离也懒得从正门出去,直接从后院翻墙而出。
林员外只能干瞪眼。
从林府的后巷出来,楚东离站在巷口犹豫了半晌,决定去府衙一趟。
虽然言慧不是精怪所害,不过她的死确实可疑,找些事情给郡太守忙也好。
拐了个弯,不经意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蹲在林府对街的大杨树下直勾勾地瞪着林府的大门。
因为那乞丐的眼神过于怪异,楚东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乞丐见被人发现,先是一惊,接着就凶神恶煞地瞪着楚东离。
楚东离岂会怕他,相反还甩着手拖着木履啪嗒啪嗒朝乞丐走过去。
乞丐愣住,突然站起来转身就跑。
楚东离也不去追,看着乞丐的背影所有所思。
这个乞丐有点古怪,不但不是真正的乞丐,而且还是个女人。
安平郡的太守胡玉是只修炼成人的狐狸精,而且还是只爱美的狐狸精。
话说这日,胡玉从早上起床就一直眼皮跳,跳的还是右眼。
左吉右凶,胡玉总觉得会有什么祸事,本打算趁着今天风和日丽出门游湖,但是又怕出门遇到祸事,胡玉连门也不敢出了,坐立不安地窝在家里。
临近中午,跳了一上午的右眼终于不跳了,胡玉总算松了一口气,打算吃过午饭照原计划出门游湖。
才刚坐下吃了一口饭,忽然听到屋顶一阵声响,抬头一看……只见有人揭开瓦片探头进来,笑眯眯地道:“吃饭啊,时间刚刚好。”
啪!胡玉筷子落地,捂住又开始跳个不停的右眼哭丧了脸。
若是说这安平郡胡玉最怕的人是谁,自然就是对面吃了他一半烧鸡,喝了他一半美酒的——楚东离。
这安平郡只要是精怪,看见楚东离就像老鼠见了猫,能躲则躲。
胡玉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位大人突然上门所为何事,不过想到自己一向安分守己,想来应该不是找自己麻烦,这样一想,心才总算安定,小心地问:“先生你找我什么事?”
“蹭饭。”
胡玉:“……”你老犯得着走九条街跑到我太守府蹭饭?
楚东离扫了一眼穿得花枝招展的胡玉,道:“你明明是只狐狸,可是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你像只孔雀,反而本身是孔雀的孔羽却只喜欢穿黑衣,别人不知道,还是以他是只黑乌鸦。”
胡玉撇嘴:“我才不像孔羽那小气鬼,上次不过是偷了他一根羽毛,岂知他追着我跑了九座山,愣是把羽毛给抢回去,小气!”
楚东离失笑,“你偷孔羽的羽毛干什么?”
“装饰帽子。”
“那就怪不得孔羽不肯给你了,换了我也不给,我看你还是找些鸡毛装饰好了。”
胡玉怨念:鸡毛难看死了,打死他也不会戴在头上。
“对了,先生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楚东离把言慧的事情说了一遍,道:“你找仵作去验一下尸,我想知道言慧的详细死因。”
胡玉点头,“我等会亲自带人去一趟,先生是在这里等消息,还是我上门告知先生?”
“我还有事要办,有结果你直接告诉东南飞他们就行了,先走了,谢谢你烧鸡和美酒。”
送了楚东离出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胡玉摸摸脸,自言自语:“我要是有楚东离一半的容貌也好啊,唉……”
06.鬼婴(6)
“那个乞丐进了飘香楼?”
因为觉得那个乞丐可疑,楚东离便找了一个地痞跟踪他,可是却得到了一个颇为意外的消息,那个乞丐居然进了安平郡最大的妓院——飘香楼。
地痞道:“我跟着他,看着他从飘香楼的后门进去了就一直没有出来,真是怪事,飘香楼居然让他进去。”
楚东离摸摸下巴,“你是说有人开门让他进去?”
“对,一个女人开门让他进去的,而且看上去两人是认识的。”
一个不是乞丐却假扮乞丐的女人和青楼女子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个女乞丐是青楼女子?为何扮成乞丐在林府门前蹲点?言慧的死又是否与她有关……
打发了地痞,楚东离越想越觉得那个乞丐可疑。
刚才并没有认真留意那个女乞丐的容貌,再加上她故意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要是她收拾干净再换身衣服,真的很难把人找出来,唯一特征就是身上有股颇为特别的檀香味……楚东离有些犯难,他并没有把握认出那个女人,冒然进去只会打草惊蛇,想想还是等胡玉那边有了验尸结果再作打算。
楚东离拍了拍腰间的蛋,伸了个懒腰,“蛋蛋,我们回去睡午觉。”
蛋蛋?蛋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直接结果就是……即使隔着两层衣衫,楚东离也被突如其来的炽热烫得捂住腰直跳脚。
蛋的怒气来得快时去得也快,楚东离正准备动手教训它,腰间的热度就已经冷却了。
楚东离有点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自己捡了个什么怪蛋,不高兴就放热烫人。
敲了两下蛋壳,“喂,蛋蛋,你打算在蛋里呆多久?”
算算,从他捡这个蛋回来也有将近半年了。
蛋动了动,它也不知道还得在蛋里面呆多久,它也是这两天才有自己的意识,对外界有感应也就是一天的事,不要问它这么高深的问题。
“蛋蛋,你是什么蛋?”
蛋又动了动,又是一个不会回答的问题,它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品种。
“唉,蛋蛋,你不会披着一身鳞片吧?我只对毛球有爱啊……”
蛋这回连动也懒得动了,这人问题真多。
楚东离抠了抠蛋壳,又道:“你这蛋壳真厚,这纹路也奇怪,咦,这纹路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蛋竖起耳朵。
等了半天,没有下文,蛋动了动,楚东离还是没反应。
蛋能感觉到楚东离就在身边,可是却没动静。
正在焦急,楚东离说话了:“这炒栗子真香,可惜蛋蛋你没口福了,老伯,给我一斤炒栗子。”
蛋:“……”
听着楚东离吧唧吧唧地吃炒栗子吃得欢,蛋磨牙:吃吧,吃吧,噎死你!
……
直到掌灯时分,胡玉才出现。
见他一副气哼哼的样子,一向喜欢捉弄人的孔雀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问:“小狐狸你生谁的气?”
胡玉拍开他的手,很认真地警告:“你别捏我的脸,本来就不漂亮,你再捏两下就更加不好看了。”
孔雀哈哈大笑。
胡玉问东南飞:“先生呢?”
东南飞板着一张脸道:“茅厕。”
恰好这时,楚东离捂着肚子出来了,嘴里骂:“该死的老头,明天不要让我见着你。”
胡玉不明所以,好奇地问:“什么老头,谁惹着先生了?”
“那个在街边卖炒栗子的老头,吃了他的栗子,害得我回来后去了三四趟茅厕,拉得脚都软了。”
胡玉忍笑。
楚东离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问:“言慧的验尸结果有了?”
胡玉点头:“起初林员外死活不让仵作验尸,我费了不少唇舌才说服他,根据仵作的初步验尸结果,言慧的喉咙被咬破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丫鬟没有听到言慧的呼叫,不过最为古怪的是言慧的心脏没有了……”
“慢着,言慧心脏没了?”楚东离一下子坐直身子,他也检查过言慧的尸体,当时竟没有注意到言慧的心不见了,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言慧的胸口虽然也有极深的牙印,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伤口,这心脏是如何消失的?
胡玉道:“仵作也是剖尸后才发现言慧没有心,仵作仔细检查过,言慧胸口的牙印比其他部位的牙印要深,形状也跟其他的牙印不一样,若是说言慧身体其他部位的牙印像是小孩子或者是嘴巴小的人咬出来,那胸口的牙印则是嘴巴大或者是大人咬出来的,仵作推断,凶手在言慧胸口留下牙印后,可能用了什么细长锋利有倒刺的工具从那些牙印刺入,一点点地把言慧的心勾出来……”
“真恶心。”孔雀听不下去了,拽着东南飞跑了。
楚东离皱眉,“吃心,难道真的是精怪所为?”
胡玉道:“精怪都喜欢整个心吃掉,若是精怪,为何不直接剥开胸口取心?”
楚东离点头,这是疑点之一,其次就是言慧是个老妇,林府上下几十口人,为何偏偏挑言慧,年轻人的心对精怪来说吸引力更大,何况还有林宝这个婴儿,若真是精怪吃心增加修为,第一选择怎么也该是林宝,这是疑点之二,再来就是,今天在林府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精怪的气息,由此可见,杀言慧的不是精怪……
楚东离忽然想到了那个行为古怪的女乞丐,这女人和言慧的死有没有关系?
简单把女乞丐的事说了一下,楚东离道:“你找人去飘香楼找找,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女人找出来。”
胡玉为难:“单凭檀香味找人恐怕不易,再说飘香楼那个地方什么味儿都有,檀香味混在脂粉味当中根本就闻不出来。”
诚然,胡玉说得不无道理,楚东离想了想,道:“那就找人在林府蹲点,没准那个女人还会在林府出现。”
胡玉应了,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走了。
楚东离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刚想去厨房弄点吃的,才站起来肚子又不舒服了,只好又跑去茅厕。
“死老头,明天不要让我见着你,不然铁定让你吃一斤巴豆!”
“小离子,你没事吧,要不找大夫给你看看。”孔雀见楚东离拉得手软脚软,心痛了。
楚家的毛球们围了一圈,同情地看着白着一张脸的楚东离。
楚东离咬牙切齿:“相比起找大夫,我更想你帮我找到那个老头,给他下一斤巴豆,让他尝尝这种恨不得住在茅厕里的滋味。”
孔雀:“……”还真是有仇必报!
东南飞道:“你没吃晚饭,有什么想吃的没,我弄给你吃。”
楚东离哼哼唧唧:“我想吃那老头的肉。”
东南飞:“……”他同情那个卖栗子的老头了,被楚东离惦记着绝对是噩梦。
“不用管我了,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孔雀和东南飞对望一眼,孔雀道:“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有事就叫我们。”
楚东离摆摆手,孔雀上前帮他盖好被子,摸摸他的头,和东南飞关门退了出去。
蛋滚了过来,蹭了蹭楚东离的脸。
楚东离伸手把蛋搂了过来,放在肚子上,“蛋蛋,放点热让我暖暖肚子吧,真要命,我以后再也不吃炒栗子了。”
蛋黑线,决定不理会他。
“蛋蛋,我肚子疼啊。”
“蛋蛋,你别装死,我知道你能听得到我说话。”
“臭蛋蛋,算起来你今天烫我了两回,我可是很记仇的,信不信我把你做成蛋蛋十八吃。”
……
蛋动了动,老不情愿地放热帮楚小人暖肚子。
“蛋蛋啊,其实你一直呆在蛋里也好,这么好用的小暖炉上哪找,往左边一点,再上一点,嗯,真舒服。”
蛋郁闷地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挪动着在楚东离的指示下帮他暖肚子。
……
翌日,楚东离是饿醒的。
他昨晚没吃饭,加上又拉了一晚上,此会饿得可谓两眼发花,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刚想喊孔雀,忽然一团红色毛球扑到了他脸上。
有些呆滞地把那团毛球揪起一看——激动了,“哪来的红色小鸡?好肥啊!毛茸茸啊!”
小鸡?肥?被认作肥小鸡的毛球怒了,小嘴一张——一团火冲喷出……
07.鬼婴(7)
孔雀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忍得甚是辛苦。
没了半边眉毛,白皙的脸上红了一团的楚东离黑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道:“想笑就笑吧,矜持什么。”
“哈哈哈……”孔雀破功,笑得猛捶东南飞的大腿。
东南飞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带着笑意,楚东离的模样也实在是滑稽。
孔雀笑得眼泪也流出来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笑,问:“你咋弄得这么狼狈?”
楚东离撇嘴,哀怨地瞟了一眼大模大样地霸占了他的专用躺椅的毛球一眼。
很小的一只毛球,只有鹅蛋那么大,浑身火红火红的,就连小嘴巴和小爪子也是火红色的,黑溜溜的眼睛,圆头圆脑,小身板也是圆滚滚的,以致几乎看不到它的小爪子,实在是很像一只小鸡,可爱至极的肥小鸡……
孔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就是那只蛋孵出来的?”
今早醒来,蛋变成了一堆碎片,身边多了一只红毛球,唯一的可能就是蛋孵化了,只是这毛球的脾气真差,比自己还差,不就是说它像小鸡么,结果……楚东离摸摸烧掉的眉毛,又摸摸红了一片脸颊,唉,不提也罢,他这么个美男子就这样变丑男了。
孔雀瞧了两眼蹲在躺椅上虎视眈眈地瞪着在楚东离脚边蹭来蹭去的几只小猫的红毛球,有点困惑:“这是什么品种?”
看着像小鸡,但是绝对不是鸡。
拨了拨桌子上的碎蛋壳,东南飞道:“这么大的蛋怎么孵出来的小东西个头这么娇小?营养不良?”
楚东离没有搭腔,他饿着呢,此会正在努力填饱肚子。
红毛球爱理不理地瞥了讨论自己的孔雀和东南飞两眼,那眼神莫名地让孔雀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呵呵。”孔雀干笑两声,这小东西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哔!”红毛球冲着楚东离叫了一声,叫声嫩嫩的,清脆而娇憨。
“噗!咳咳!”楚东离一口粥喷出,呛着了。
他扭头盯着躺椅上红毛球,掏了掏耳朵,刚才这小东西叫自己?
“哔!”见楚东离没反应,红毛球又不满地叫了一声,它饿了。
楚东离的脸有点扭曲,蓦地哈哈大笑起来,捧起红毛球凑到脸颊猛蹭,肉麻兮兮地道:“哎呀,蛋蛋你真是可爱死了!我喜欢死你了!”
东南飞嘴角一抽,扶额。
都说了不要叫它蛋蛋了!红毛球很不满地抗议。
楚东离用鼻子蹭了蹭红毛球的小脑袋,拍板:“以后你就叫做蛋蛋了!”
孔雀摸摸下巴,坏笑:“蛋蛋哦,这名字听着和狗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喔!”
楚东离:“……”低头认真想了起来,半晌道:“那毛毛?”
孔雀笑:“大毛,二毛,三毛?”
楚东离:“……难道要叫红红?”
孔雀无语望天,这名字起得超没水平。
“不好么?”楚东离拧眉,仰着脸想了半天,“那就团团吧,小团子。”
经历了蛋蛋、毛毛、红红之后,红毛球勉强接受了团团这个名字,至少比前面那三个称呼好听一点点。
“团团,小团子……”楚东离越看越喜欢,那肥肥的模样儿,火红蓬松的柔软绒毛,黑宝石般的眼睛,娇滴滴的叫声……无一不戳中他的萌点,虽然是脾气坏了点,但是完全可以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