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什么时候在他眼里变得这么重要了?曾经在他眼里自己不就是个懦弱的人,快死的人,肮脏的人么?他如今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份人情,自己承受不起!绝对承受不起!
“不行!”邵寻开口说道,“你不能去,我自己去!我自己的父亲我自己去救,即使救不了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幼稚!”聂恭睁开眼,厉声回话,“现在情形,你出了这里就可能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你怎么去救,你怎么去到那里?还有,说什么死?现在想死容易的很!可你看看外面,哪一个人不是想要活?你死了有什么用?想证明自己孝感动天么?但我敢说,即使你在这里死上一百次,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来同情你!你真想死么?如果真的想死,那以前的那些挣扎,那些抗拒,又有什么意义?!”
邵寻彻底被聂恭说懵了。
但是,聂恭这样对自己,这样的情自己恐怕一辈子也还不起。
“好了,”聂恭看了邵寻一眼继续说道,“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危险,你也不必忧虑自己欠了我什么。如果真的是良心不安,那么就好好活下去,日后好好地为共和国研究坎伯星。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帮共和国的人们找到那颗星球,那么,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聂恭,你可真是伟大!
你的心中,时时刻刻怀揣着自己的梦想,怀揣着共和国人民的明天。你一直是共和国真正的英雄!可是今天,我为了自己的私利,却要你为了我做出这种有悖人格的事来!如果,你真的,仅仅只是为了能登上坎伯星。那么,我邵寻,今天就在此立下我有生以来的唯一一个誓言:
在我邵寻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千方百计地活下去,一定要在有生之年为你找到那颗星,亲手将你送上那颗你一生梦寐以求的星球!
三四辆外形严密包裹,外壳坚固异常的中型军车陆续从军事区出发,沿着一路的军事封锁线很快进了宜昌城。
城中,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有人安心排队,等待救援;有人惶惶不安,四处游窜。
军车不多时便在城南岐凤山地界停了下来。
随后,车门陆续被打开,二十几个全副武装,手持重型枪械的军人从车上跳了下来。拥挤的人群纷纷避让,从中间开辟出一条窄窄的道路。军人立即上前,分作两队,将两侧的人隔开。
随后,一个身材高大,表情肃穆的男子也从车上走了出了。
他掀下自己的雨帽,露出了额上别有象征共和国威严的国徽的军帽。随即,他走到了人群中已经被开辟出来小小的一块空地之上。
他用坚定的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举起自己手中的扩音喇叭向周围的人喊道:
“这里的各位群众们!我是军方19师上校聂恭!如今正逢洪灾泛滥,各处人民流离失所。作为军方一员,我为大家所经历的灾难深感痛心。作为一名普通民众,我也对大家所承受的一切感同身受。但,如今正是国家危难的时刻。我们军方也同大家一样,希望人民能尽量减少损失,避免灾难。为此,我们从四面八方赶到了这里。为的只是,在大家经历灾难的同时,也让大家感到,国家不会放弃你们,全国人民也不会放弃你们。我们愿意为大家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大家平安地离开这里,帮助大家日后重建自己的家园。
但是,大家也知道,想要平安地离开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人实在太多!但是,我可以代表军方向大家保证,只要大家遵守秩序,服从安排,这里所有的人在洪水到来之前都能安全地离开!因为现在在城外,已经聚集了数以万计的从全国各地赶来支援的运输车辆以及充足救援物资。所以,我相信,只要大家能放宽心,能遵守你们手上安全册上的撤离规条,你们一定能够成功地离开。
大家逃命心切可以理解,但请想想你们的家人,你的朋友,或是你们周围这些与你们一同在一个城市成长生活的人们。或许,你们现在的混乱正踩踏着他们的身体,正再加速着他们生命的消亡。即使日后你们幸存下来,回想起今天的一切,又该如何去面对今后的生活?天灾无情人有情,只要我们每一个人向后退一步,向纪律,向自己的爱心靠拢一点,那么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活在你们身边,你们日后的生活也将拥有更多的幸福和快乐!”
话音一落,人群中掌声雷动,呼声震天!
“那是聂恭啊——!”人群中不断有人惊呼,“他是那个共和国的首席宇航员,是共和国的那个大英雄啊!”
英雄的榜样力量果然是无穷的。人们纷纷开始按照持续排起队来,有人护着身前的孩子,有人护着身后的老人,有人护着身侧的伤患。或许此刻,许多人心中都认为,既然民族英雄都来到了这里,来到这危险的地方,来到了自己身边。那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即使能和这样的英雄葬身一处,那也是无上的荣耀吧!
“现在,”聂恭继续说道,“请大家遵守秩序,安心排队。我也听说眼前这岐凤山上也聚集了大量的避祸人群,所以,请大家为我们让开一条道路,让我们上山去寻找他们,也让他们能早点安心,早点下山。”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于此同时,四周的人群纷纷向两侧避让,很快就让出了一条直上岐凤山的道路。
通向山顶的道路原本并不宽敞,此刻更是挤满了人。聂恭只能同先前一样,一路规劝,一路前行。直到两个小时之后,众人才找到了位于山腰处的研究所。
研究所的铁门早已被众人砸烂,院中也早已涌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见到军队手持器械一路过来,同样心生畏惧地很快在院中让出了一块空地。
聂恭将方才一路所说之话又对众人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声音嘶哑,竟然无法再出声。
协助聂恭规劝了人群,一名下属向人群中一人询问道:“这里面可还有其他人?”
那人看了看身后的大楼,说道:“有,都是一些研究员。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躲了进去,一直没有再出来。”
聂恭听完,向下属使了一个眼色,随后拉了邵寻跻身进了大楼。
32.
进入研究所大楼,大厅之内已是一片狼藉。地面被踩踏得污迹斑斑,座椅横七竖八地摔倒在地面,食品垃圾比比皆是占据着过道空间。
“他们会在哪里?”聂恭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沙哑地问道。
这研究所并不太大,只是一栋四层楼的建筑。但空间研究所与普通的研究所不同,一般极其注重安全性和保密性。即使面积不大,但内部结构一定是复杂而缜密。因为,他里面一定会存有最先进的科研设备以及重要的科研资料。
“先上二楼看看!”邵寻说道。
两人迅速从楼梯走跑上了二楼。
但上完楼梯,通往二楼的过道处就被一扇金属材质的门牢牢封死,看不到里面的丝毫空间。这也是空间研究所最常见的构造,为了安全起见,大门一般采用高度防爆材质的金属制造,只有通过研究人员的瞳孔感应才能进入,一楼的电梯系统同样如此。
“怎么办?”聂恭踢了那门几脚,说道。
“这门我们肯定进不去。”邵寻也望着门壁上闪着灯感应系统说道。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出去排队逃生,反而还要跑进来躲起来?”聂恭不解又问。
“他们恐怕还不知道灾情的严重性,”邵寻回答,“这里突然涌如这么多人,他们首先想到的肯定是保护这里的设备和资料。”
“应该不可能。”聂恭也继续说,“这么多人上来,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再说现在这种时候,设备和资料哪比得上人命重要?外面那些人又不是想要他们的命!”
“可能还是在等待邵氏的救援吧!”邵寻又淡淡地说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们不开门我们也无法进去…”
聂恭正在说话间,却只听见面前那大门的铃声开始嗡嗡作响,很快,咔嚓一声门就被打开了。
邵寻和聂恭探头一看,只见门内三个研究员打扮模样的正欣喜地望着他们。
原来他们是通过自动监控系统看到了邵寻和聂恭,看到了他们身上的军队制服,这才赶来开的门。
聂恭和邵寻赶紧跨进了大门。
“你们怎么样?”聂恭看看三人,脸色不大好,开口问道。
“还好,”其中一人开口说道,“你们是军方的人?”
“不错。”聂恭回答。
“为什么邵氏的直升机还没有来?我们都整整等了一天了!”另一人又说。
“你们是怎么知道邵氏会来接你们的?”聂恭反而开口问。按理说这里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连卫星通信业不行,即使邵氏提前知道宜昌会覆灭打算前来营救,又是通过什么方式传达给他们的呢?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那人又回答,“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方法。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不行,”聂恭回道,“邵氏的直升机今早已经来了,但却被外面的人群劫持,你们不可能指望他们的救援了。”
“啊?”三人神色一凛,其中一人又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宜昌城就快覆灭,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死?”
“出去排队,等待救援。”聂恭回道,“军方的救援车已经到了城外,你们如今想要逃命,只能像普通人一样,按照秩序,遵守规定,等待救援。军方可以保证,在洪水到来之前,会将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答应出去排队。
邵寻在二楼的各个办公室里找了个遍,也没有看到自己的父亲,急冲冲地跑回来向那三人问道:“其他人呢?你们这里就只有三个人吗?”
三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才答道:“还有三人在地下室处理重要资料。”
“怎么去?”聂恭赶紧追问。
三人告诉了他如何去地下室的路,便各自返回办公室收拾,接着下楼排队等待救援。
邵寻和聂恭连忙赶到地下室。
这里是研究所在山腹中挖空建造的一个地下实验室,里面空间宽敞,设备齐全,灯光与通风效果也十分良好。
邵寻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何启扬,他正背对着自己在计算机前忙碌着什么。
“爸爸!”邵寻冲着他大声喊道。
何启扬回过头来,看到了邵寻,对他的出现大感意外。立即起身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小寻,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邵寻也激动地说道。
何启扬眉头一紧,问道:“邵氏不是说要派人来么?”
“来不及了,”邵寻赶紧说道,“现在外面很乱,明天就开始炸坝。爸爸,你快跟我走!”
正在说话间,其他两人闻声也跑了过来,对邵寻刚才的话也震惊不已。
“那好,让我们收拾一下,一起走。”何启扬看了看邵寻,也看看了另外两人。
邵寻转头看了看聂恭。
“不行。”聂恭说道,“我们只能带走你父亲一人,其他的人出去排队,等待救援。”
“啊!”三个研究院大感意外。
“外面现在到处都是等待救援的人群,”聂恭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带太多的人走,会引起激愤,到时恐怕一个也走不了。”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何启扬追问。
“没有。”聂恭回答。
“不行!”另外一个研究院赶紧厉声道,“你是军方的人,理应一视同仁。他是人,我们也是人,凭什么你们就只救他而不救我们?”
“你们出去排队一样能获救,”聂恭冷面回答,“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外面那么多人,排队要排到什么时候?”另一人接着又说,“你们说明天就开始炸坝,我们在那之前能确保逃脱吗?既然是要排队,让他也同我们一起排队。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邵寻愕然。
聂恭也眉头紧锁。
“既然这样,”聂恭开口说道,“那你们就不要怪我了——”
话音未落,聂恭迅速抬臂挥手,顷刻间手掌就扫过两人颈项,将两人打晕在地。
“啊——!”邵寻和何启扬同时惊呼,“你——”
聂恭没有多说,迅速从背后的便携包中抽出一套军服扔给了何启扬:“快换上!”
何启扬看看地上的两人,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军服,最终还是换上了衣服。
三人从研究所大楼出来,聂恭向下属点了头。下属立即会意,准备收兵下山。
何启扬压低帽檐,混在人群中一路出了院子。
可正走到大门前的时候,身侧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声的呼喊:“何教授?!”
何启扬下意识地扭头一看,人群中喊他的那人正是研究所里的一位同事。
邵寻和聂恭顿感情况不妙,两人纷纷迅速上前遮挡住了视线。
“何教授,他是何教授——!”那人也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反而蹦起来大喊,“你们为什么只救他,为什么只带他走——!”
一言一出,四周哗然!
人群纷纷靠拢,瞬间便淹没了下山的道路。
军人们立即立即警惕,握紧了手中的抢。
人群中一下子就炸开了锅,自责谩骂之声迎面扑来:“你们为什么只先救他——?他不是军方的人——!这里有那么多老弱病残你们为什么不先救——!军方就是骗子——!他们想我们全部死在这里——!他们只救那些重要的人——!我们不要相信他们——!我们不能放他们走——!”
聂恭脸上激起了怒火!
但军队也很快被拥挤的人群包围,包围圈也越来越小。
聂恭红着眼向众属下使了个眼色,军人手中的重型枪械瞬间抬起,对准了人群。
“他们要杀了我们,他们要杀了我们——!”
人群中有人立即愤声疾呼。
“你们要是敢开枪,我们就跟你们拼了!一个都活不了,一个都活不了!”
事实上,聂恭并没有打算开枪,只是想威慑他们一番。但眼前的情况,从地面下山肯定已经行不通了,只能采取另一套方案了。
面对迅速迫近的人群,军队保护着中间的三人慢慢向山体靠拢。很快,众人就被挤到了靠山的一侧,其他三面皆是包围过来的人群。
聂恭握了邵寻的手,用眼神给了他一个暗示。
邵寻立刻低头在何启扬耳边耳语了几句。
看准了时机,邵寻首先转身,立刻便是一个点地飞跃,瞬间便跳上了身侧陡峭光滑的山体岩石。
何启扬年高体弱,想要同邵寻一样蹦那么高飞跃上去肯定是不行。
聂恭在他身后猛地用力抓住他腰上的腰带,使劲力气用力将其举起。
何启扬双脚踩着光滑的岩壁,两手在空中挥舞。
邵寻俯身就抓住了父亲的手,用力将他整个身躯提上了岩石。
随后,聂恭也是一个蹬腿点地,翻身滚上了岩石。
“他们要逃,他们要逃——!”